十一　迷雾渐散

 

2024-08-07 09:34:49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那怪人见傅雨生向他扑来，也自地上跃起，反向傅雨生冲去！刹那间，两人同时出拳，只闻“砰砰砰”几声，各中两拳，傅雨生屹立如山，那人却连退两步。
　　傅雨生再标前一步，一拳直捣而出，“蓬”的一声巨响，痛得那人哇哇大叫：“快说，你是谁？”顺手把火摺子向紫云抛去。
　　紫云接住火摺子，背靠木柱，娇躯不断地颤抖，火摺子的光芒也在风中摇幌。
　　怪人怒吼一声，退后两步，桀桀笑道：“多谢你替我搔痒！”身子忽然飞高，向傅雨生扑去！
　　傅雨生冷笑一声，道：“我要杀你，易如反掌，你相信不相信！”身子向下一伏，左掌如刀，望其脚底切去！
　　怪人大叫一声，缩脚仰身，向后跌倒，傅雨生欺前一丈，右脚急速地踏在其腰腹上，沉声道：“你虽然可以刀枪不入，但我相信傅某一脚踏下去，绝对可以令你五内出血，再不然，我便叫紫姑娘踢你的脚底，情况会怎样，你大概会知道吧！”
　　怪人双眼一翻，悻悻然地道：“你到底想怎样？”
　　“先说你的名！”
　　“我姓沈……没有名！”
　　傅雨生心头猛地一动，喃喃道：“姓沈？嘿嘿，原来是‘飞天蝙蝠’沈钧！”
　　怪人双眼一睁，满含惊诧之色。傅雨生道：“你受命于谁？”心中更认定自己的揣测没错。
　　沈钧道：“我也是受害人，你说什么，沈某根本不知道！”
　　傅雨生冷笑不已，沈钧又道：“我也在找寻使我变成这样子的人！”
　　傅雨生脚上逐渐用力，冷冷地道：“傅某也不是今日才出来混，你千万莫当我是三岁小孩！你若纯粹是受苦者，又怎会来害我？又怎会在此处？更不可能跟原来是卢峻店内的掌匮祝老二勾结！”
　　他一连提了几个问题，沈钧喘着气道：“谁说我与祝老二勾结？我根本不知道谁叫祝老二！”
　　傅雨生脚上力道更加重两分，沈钧呼吸便逐渐急促起来。沈钧急道：“我想害你，只是想喝你的血而已！”
　　傅雨生素来便嫉恶如仇，见他死口不认，把脚上真力提至七成，冷冷地道：“你又说谎，而且极是低劣，若是为了喝血的，为何不喝罗大福的，偏要喝我的？”
　　沈钧呻吟了一声，喃喃地道：“我，我招了，我的确不是想喝你的血……是想杀你！”
　　“为什么要杀我？”
　　沈钧结结巴巴地说道：“有人要我杀你？”
　　“那人是谁？不许呑呑吐吐！”
　　沈钧道：“沈某也只是闻其声而末见其人……”
　　“我看你是不见棺不流泪！”傅雨生整个人都踏在他胸膛，缓缓沉腰扎马。
　　沈钧尖声道：“我说我说……”
　　“你不要解药么？”黑暗中忽然飘来一句冷冰冰的话。傅雨生抬头一望，只见不知何时大厅内已多了一个身材奇高的黑袍蒙面人！
　　蒙面人立在紫云的背后，紫云却如石像般伫立不动，不用问，也知道已被人制住！
　　傅雨生心头一懔，忖道：“这人能制住紫云，绝不奇怪，奇怪的是竟然连我也听不到声响。”当下道：“阁下料必便是指使沈钧暗杀我的那个人，只不知你是几时来的？”
　　黑袍人道：“你未到之时，我已到了，本想利用他与你打斗时，好让我下手，不想他这般不济，三五个照面便失却抵挡之力，我只得亲自出手了！”
　　“阁下武功如此高超，料非无名小卒，尚未请教！”
　　黑袍人哈哈笑道：“我既不问你，你又何必问我？你我既是敌人，又没交情，何必多此一举？”
　　傅雨生道：“能使人变得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天下间必有一个人，这人便是‘毒药王’何不倒！”
　　黑袍人似是一怔，随即哈哈笑道：“想不到你如此聪明！”
　　“傅某不想听这种话，只想知道你为何要害死此地主人一家大小。”
　　何不倒冷笑一声：“卢汉是江南的剧盗，他在干了一票黑吃黑之后，便跑来此处隐居，这种人不该死？你看不过眼？”
　　傅雨生吸一口气，道：“昆崙派白羽与你们又有何关系？你们要下手害他？”
　　何不倒道：“姓傅的，你若不多管闲事，尚有一年命好活，何不为自己的后路着想一下？”
　　傅雨生道：“一年是死，一日也是死，像这样人不像人，鬼不似鬼的生活，活着比死还痛苦万倍，何况这件事也不算闲事，因为也与我有关。”
　　“听说你妻子亡故后，你性情大变，但照看改变并不太多！”
　　傅雨生心头隐隐生痛，语气却十分平静。“此之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何不倒道：“废话少说，咱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如果个交易法？”
　　“我给你解药，你不再管这件事，从此不再涉足晋境！”
　　傅雨生哈哈大笑，道：“傅雨生若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会有今日！”他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是指他若是贪生怕死之辈，便不会有今日的名气，也不曾招致黑道上的仇人的报复，杀死自己的妻子，使自己颓丧了好几年！
　　何不倒自然知道，打了个哈哈，道：“说得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第一次来此屋时，我便看出你不是寻常人，恐将来会碍手碍脚，所以便先下手为强了，幸好老夫仔细！”
　　傅雨生目光一凝，道：“可惜你今日也未必能逃得出我的掌心。”
　　何不倒哈哈大笑。“这句狂话，更有你昔日的几分神气了，老夫如没有几分把握，又怎会现身，我便不相信，鼎鼎大名的傅大侠，在害死了男的之后，尚要累了人家的未婚妻的命，作你的陪葬品！”
　　傅雨生心头一沉，语气一变，道：“咱又来做件交易如何？”
　　何不倒兴致勃勃地道：“是怎样子的交易，且说来听听！”
　　“我放了沈钧，你放了紫姑娘！”
　　“沈钧只剩下半条人命，如此老夫岂不是要做赔本生意？”
　　傅雨生淡淡地道：“他虽然只剩半条人命，但还可以把你们的秘密吐出来。”
　　何不倒身子一抖，又道：“你不怕老夫在这妮子身上做手脚？”
　　“不是不怕，是无法顾及，”傅雨生道：“傅某有一事请教，傅某上次到此屋过夜，不曾饮过一丝水，吃过一点东西，你是如何下毒的？”
　　何不倒哈哈大笑，道：“若要让人沾唇才下得了毒，老夫这个‘毒药王’的外号，又是怎样得来的？”大凡一个人做了件得意的事，便甚难例外的，要对外人表露一下，否则岂非锦衣夜行？是以他一顿又道：“告诉你，老夫在十数年前，便已懂得利用物品‘传毒’之法了，像上次把药渗在香中，然后利用香上的烟，以及你的呼吸，达到下毒的目的，这只是彫虫小技而已！”
　　傅雨生失声道：“难怪次日早上，傅某发现香烬内多了一根竹签！”
　　“孺子可教！”何不倒得意洋洋地道：“你既然明白此理，其他的便不必再费老夫的口舌！”
　　傅雨生沉吟了一下，再问：“对阁下的杀人行动，傅某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何不倒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呆子比聪明人更加幸福，因为聪明人往往比呆子危险及短命！”话音刚落，又厉声喝道：“谁？”
　　只见暗廊内一人慢慢走了过来，身子如筛米般颤抖，眼光满是恐惧之色，傅雨生心头一动，寻思道：“何不倒必是借罗大福之手，毒死卢峻父子的！”
　　何不倒见到罗大福，眼光立即闪过一丝杀机，傅雨生立即叫道：“罗大福，他要杀你，快跑！”
　　岂知不叫犹自好，一叫之下，罗大福更是吓得跪倒地上，叩头如同捣蒜，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没说！”
　　他不断叨念着这两句话，何不倒冷笑道：“原来你有时也会清醒！”
　　话音未落，左掌一抬，遥对罗大福，傅雨生早有准备，右掌立即发出一股凌厉的掌风，自中撞散何不倒发出的罡风气气，同时馀风扫着罗大福，把他捲飞几尺！
　　何不倒轻咳一声，飞身向罗大福扑去！几乎与此同时，傅雨生也自沈钧身上飞起，一掌遥击何不倒，另一掌却把紫云捲开！
　　何不倒掌至中途，蓦觉劲风临身，方位一变，迎向傅雨生的掌风，只闻“蓬”的一声，两股掌风相触，发出一道巨响！
　　傅雨生半空一个没头跟斗翻下，脚尖一点，右手暴长，抓着紫云的衣袖，把她扯了过来，又喝道：“何不倒！看我迫不迫沈钧！”
　　一语未毕，后背风声飒然，他立时矮身反手拍出一掌，“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击在沈钧的胸膛上！
　　原来沈钧“体变”之后，身上的穴道经已移开本来的位置，傅雨生没法制服他，沈钧体内气血一活，便扑了过来，却不料傅雨生早把这一切估计到，对方尚未发力，他已先对方一步'，发掌击中了他！
　　这一掌，蕴藏傅雨生的七成真力，打得沈钧连退数步，鲜血自嘴角汩汩淌下。
　　何不倒双眼发出怒火，厉声道：“姓傅的，这妮子已在你手中，还想怎地？”
　　“很简单，我要你放过罗大福，否则我便拿沈钧来迫供！”
　　何不倒道：“老夫要杀你，易如反掌，你何必神气！”
　　“以毒以药伤人，不是真功夫，算是什么好汉？”
　　何不倒忽然扯下罩巾，露出一张清臞的脸庞，怒道：“用剑用掌力才算是真不领？用药用毒便不是本领？你看不起用药用毒，只是因为你不懂！”
　　傅雨生一怔，这种话他实在从未听过，但何不倒却越说越激动。“老夫自十一岁开始学武，便在晚上兼学药物药性，至今已历四十多年，这不是真功夫？练武才算真功夫，读书又如何？读得好算不算真功夫？四川唐门历代以来，均以暗器驰名武林，算不算是真功夫？”
　　这一席话说得傅雨生答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是傅某说错，任何事要有成绩，都要经过一番苦练才能成功，这话不错，但像你这样把人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种真功夫要来何用！”
　　何不倒格格地笑道：“老夫只是想炼制一种药，可以促使人的身体遽变，而达到刀枪不入的境界，虽然现在尚有缺点，但假如成功之后，那将可以震荡整个武林，将来便不用练什么‘铁布衫’，‘金钟罩’等等劳什子功夫啦！”
　　“你末成功便拿别人来作试验？”
　　“任何一种药不经过试验，又怎知其功效？不过老子有解药，可以使他们恢复一切！”
　　何不倒道：“老夫若是嗜杀的人，早就可以用毒毒杀你了，何必多费这许多手脚！”
　　傅雨生道：“你毒死卢家百多人，还不嗜杀？”
　　“他们都是该死的剧盗！”
　　“放屁！卢汉是剧盗，那些家丁丫环，难道也是强盗！”
　　“男的大多是卢汉昔日的手下……不过要杀他的并不是老夫，老夫只是因利乘便！”
　　“如何因利乘便？”
　　“我让他们吸食了一种慢性毒药，待毒性与体内的一些不知名的液汁产生变化，再取出这些液汁，提炼新药！”何不倒道：“老夫已把这一切都告诉你了，也该满足了你的好奇心了吧？还不快滚！”
　　傅雨生傲然地道：“傅某若不离开，又会如何？”
　　何不倒双袖在地上一卷，洒下一片白粉，冷冷地道：“踏进一步，没有老夫的解药，半个时辰之内，便七孔流血！”
　　说着抓起沈钧向内飞去，傅雨生沉吟了一下，转身解开了紫云的穴道，紫云立即飞身向内奔去，幸而傅雨生反应极快，伸手抓住她的衣袖，道：“紫姑娘，你没听见他的话么？”
　　紫云咬牙道：“他害得羽哥如此惨，姑娘不报此仇，又怎能安心！”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何况现在你这样进去，也只能把自己的命赔进去而已！”
　　紫云跺脚道：“那你说该如何办？”
　　傅雨生想了一下道：“我有办法，你把厅内的椅子搬到门口！”说着飞前提起呆呆地跪在地上的罗太福，再倒飞回来。
　　紫云不敢不依，立即把厅内的几张椅子跟板凳堆放在一起，傅雨生走至灵前，扯下白幔，又把纸人提了过来，先用火摺子引火，再把烧着了的白幔纸人，塞在椅子下面，不久，椅子也被火烧着了，不久冒着烟。
　　紫云精神一振，脱口问道：“你要用火烧屋？”
　　傅雨生道：“这屋子充满罪恶，怎能不烧？若让何不倒炼成了那种药，将来还要有几十个人着了他的道儿，又甘愿接受他的驱使，天下岂不大乱？紫姑娘，等下你把椅子抛进去，在下在后面放火！小心那怪物冲出来！”
　　紫云连声答应，傅雨生再到内宅放火，不久再返回前厅，提起罗大福，与紫云退出大屋，藏在树林内。
　　秋风颇烈，加上天气乾燥，过了一阵，卢家废宅便着了火，黑烟冲天，又再过一阵，火光已把半边天染红了。
　　紫云看得心花怒放，道：“好，他不出来，便烧死他！”
　　火焰中，不断传来毕毕剥剥的声音，罗大福目光忽然一亮，叫道：“火烧天威寨，火烧天威寨！好啊，好多的金子银子……杀呀……”目光至此，又变成疯狂，他忽然自树上跳了下去，一阵风般地向火里奔去！
　　傅雨生与紫云都料不到他行动如此快速，一把抓不到，罗大福已飞出三丈，只见他手舞足蹈，大声叫道：“杀呀，冲呀！弟兄们，谁杀了郭天威的，便赏银一千！”叫声未已，身子已纵入火堆内！
　　火舌一捲，已把罗大福掩没，紫云觉得这疯子的下场甚是可悲，忍不住抬头望了傅雨生一眼，只见他直勾勾地望着火场，不知在想着什么。“大侠，你为何不阻止他？”
　　火光掩映下，傅雨生肌肤都泛着绿光，那对眼睛更加绿幽幽的难看，紫云连忙把头别开，娇躯又起了一阵颤抖。
　　半晌，紫云忽然醒起一件事来：“大侠，何不倒为何没出来？”
　　傅雨生似魂魄离体地道：“你不是要报仇么？”
　　“但，但你，你还未拿到解药。”紫云急得几乎哭出来。
　　傅雨生喃喃地道：“杀呀，冲呀……天威寨，郭天威？杀郭天威赏银一千？罗大福为何会突然说出这几句话来？”
　　紫云脱口道：“他是个疯子！”
　　“不错，他是个疯子！疯子突然清醒，必是受了新的刺激！”傅雨生双眼绿光更盛。“罗大福以前一定是卢汉的得力助手，他们杀入天威寨，夺了不少银子，然后突然搬来此处隐居！”
　　“罗大福到底是看到什么才大失常态的？为何要赏银一千两？卢家的底细，为何会在十多年后才被发现？又是被谁发现的？”
　　这几个问题，也是紫云所关心的，她忍不住仔细倾听起来。
　　傅雨生想了一阵，又道：“对啦，火光起了之后，罗大福才大失常态的！当年他们攻打天威寨时，也一定是放火烧寨，而且那一战必定十分激烈，所以罗大福的印象才会那么深刻！
　　“啊！郭天威一定还未死！当夜未死，至今也尚未死！卢汉一定是找不到郭天威，所以才会出赏要杀郭天威以绝后患。
　　“谁知郭天威不但未死，而且冤家路窄，让他发现了卢汉隐居在此，所以才有这一切事变！
　　“那么郭天威现在何处？他又是个怎么样子的人？”
　　紫云忽然插腔道：“数年前，我到江南，在‘双戟’魏斐魏大侠处，听他说及郭天威也是使双戟的，又说郭天威身材十分高大，所以他的双戟比魏老前辈的长了好几寸！”
　　“使双戟？江湖上使双戟的人并不太多，这倒不太难调查！”傅雨生问道：“你知道他的面貌特徵么？”
　　紫云道：“那次魏大侠只在谈论天下戟法的流派时提及他的，并没有论及他的相貌。”
　　傅雨生喃喃地道：“假如他不亮出双戟，咱们又去那里找他？”
　　紫云忍不住问道：“咱们去找他干什么？他跟卢家的仇杀只是鬼打鬼而已！”
　　傅雨生道：“何不倒不是主要的人，这人毕生都浸淫在药与毒之中，不会是个城府深沉的人，他只是给郭天威利用而已！因此归根到底，真正害死白羽兄的，不是何不倒，而是郭天威！”
　　“你身上的毒，也还未清！”
　　傅雨生苦笑一声，说道：“生与死对我来说，无足重要，要紧的是为白羽兄报仇！”
　　紫云心头一痛，咬牙道：“不错，这仇绝不能不报！大侠，你的确不愧大侠的称号！”
　　傅雨生轻叹一声。紫云问道：“大侠，咱们现在去那里？”
　　“去太原城，因为百合之被杀，祝老二与沈钧有来往，證明太原是个关键的地方，何况卢家被郭天威发现，也许与他的布庄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