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黄鼠狼向鸡拜年

 

2023-03-14 11:01:24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这光景还真的吓人一大跳。
　　武小郎就吓一跳，只见他一个箭步跳出房门往上看，口中喃喃地道：“那不是刘押司吗？奶奶的他是个冒牌货呀，真的吓死人了，难怪他的武功叫人吃惊，天爷，这是何人设计的阴谋呀！”
　　武小郎发现了刘押司并非刘押司，他正打算往二道院走去，忽的劲风中传来人声，好像也是两个人。
　　“到了。”
　　“我知道了，别出声。”
　　“不用担心，看大门的只是个贪婪的混混，此刻怕是早已喝了酒睡着了。”
　　“你就那么放心呀！”
　　“进去瞧瞧便知道了。”
　　只见这二人自另一院墙上跃落下去，二人双双逼近门房外，嚄，好大的鼾声传出来。
　　鼾声代表房中人正睡的自在过瘾呐，打鼾的人很舒服，听鼾的人不自在，但此刻门房外的两人很愉快，因为他二人高兴房中人睡得沉。
　　这二人一路也走到二院边，才听得其中一人，道：“老程，你可千万多费神，案子悬在半空中，悬的越久对咱们越有利。”
　　“这一点我知道。”
　　“我同杜押司打过商量了，暗中知道是何人下的手当然更妙，万一不知道，杜押司的另一条妙计就出来了。”
　　“什么妙计？”这是程百里的声音。
　　武小郎在暗中躲着惊怒交加，当然更令他惊又怒的，乃是另一人。
　　另一人可不是别人，乃是泰山县的上司衙门，沧州知府的捕头甘元是也。
　　这甘元押解犯人燕大山，荒山中被刘风拼命劫走，如今他单枪匹马的又来了。
　　武小郎心中明白，这是官官为歹呀，娘的，黑白两道大结合，天F百姓可苦了，如今是官官联手为歹呀，难怪血案无人管。
　　武小郎也听得什么杜押司的，此人必是沧州府的刀笔押司，他们这是大串连大勾结，王员外怎么也斗不过他们这群人。
　　此刻，程百里对那人道：“关于囚犯的事情怎么样了？”
　　程百里道：“就如同在咱们这地界失踪的四个人一样，一点消息也没有。”
　　忽听那姓甘的道：“程兄，我告诉你，那四个人的来头大，沧州知府大人也不愿惹他们，你知道，沧州太岁司马亮这人吧？”
　　程百里道：“我同他们没来往。”
　　姓甘的道：“沧州太岁司马亮，他的武功奇高，天雷拳暗含十二生肖招式，有人见他一拳打死一头牛，听说他也善易容，我可是没见过。”
　　程百里道：“司马亮在你的地盘上，我不信他敢对你甘大人怎么样。”
　　甘元道：“嗨，我不说你不知道，府台大人上任当天，还得指名道姓的接见这人呐，想也知道司马亮的神通有多大了。”
　　程百里不开口了，知府都不敢惹的人物，他程百里又算老几呀！
　　两个人渐渐走远了，一点儿声音也听不见了。
　　武小郎忽的跳出来，他指天指地骂大街，道：“他奶奶的，这还有天有地呀！”
　　忽的黑暗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声音，道：“武大哥。”
　　这声呼叫令武小郎一惊，忙回头，只见暗影中站着一位纤细的人，那当然是卢小玉。
　　武小郎急忙奔过去，道：“你怎么出来了？”
　　卢小玉道：“我要看来的是何人。”
　　武小郎道：“来了两批人，两批有野心的家伙。”
　　卢小玉道：“武大哥看出他们什么人了？”
　　武小郎道：“一共是两批人，这头一批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假的刘押司与一个大高黑汉，听他们的话，那大黑汉来自沧州府。”
　　卢小玉一惊，道：“什么，刘押司是个假的呀，那真的刘押司去那，儿了？”
　　武小郎道：“我以为八成早死了。”
　　卢小玉道：“他们是什么人的手下呀！”
　　武小郎道：“沧州除了沧州太岁司马亮的势力大之外，何人敢如此大胆地前来作案。”
　　卢小玉忿忿的道：“武大哥，你以为凶手是司马亮吗？”
　　武小郎道：“尚未确切证实，但至少可以断言，他们早已觊觎你公公的传家之宝。”
　　卢小玉道：“那第二批人又是什么样的人呀！”
　　武小郎道：“第二批来的全是官府中人，他们可不是为办案，哼，他们也在打宝物的主意。”
　　“谁呀！”
　　武小郎忿然地道：“泰山县的程捕头再加上个沧州府的甘捕头，哼，他们同沧州府衙门的杜押司有勾结。”
　　卢小玉道：“天爷，他们是官家人呀！”
　　冷冷一哂，武小郎道：“官家人只是披了一张官家人皮，骨子里谁会看到他们心眼里，以合法掩护非法的勾当，朝朝代代都会有，那种人才叫男盗女娼的家伙。”
　　卢小玉叹息地道：“我们斗不过官家呀！”
　　武小郎冷笑一声，道：“卢家妹子你放心，只要被我武小郎遇上，皇帝老子又怎样。”
　　“你一个人。”
　　“单打独干我在行。”
　　卢小玉走近武小郎，她主动地贴近武小郎，小声道：“武大哥，如今我除了这身子，我还能用什么报答你的大恩呀！”
　　武小郎听得一瞪眼，道：“卢家妹子呀，你这就想差了，我武小郎可不是庸俗的人，你不要这样，你想想当年大叔大伯们在梁山上开山立寨扮强梁，忠义二字在心上，何况你爹又是我的卢大伯，咱们这是自己人呐！”
　　卢小玉落泪了。
　　“谢谢，武大哥。”
　　武小郎十分黯然的道：“回去吧，回去把伤养好，我自会有所安排的。”
　　卢小玉转身缓缓而去，黑廊上她传来低声的，道：“武大哥，千万小心呐！”
　　武小郎未出声，他在咬牙。
　　蹄声“得得得”，小鞭儿打在叫天驴屁股上“啪啪”响，那个骑在驴背上的女子被叫天驴有规律的掂呀掂的掂得好像全身骨节快要松散了似的，只看她头上插的海棠小红花儿，便知道这个女人多爱俏。
　　不错，张水柔来了，张水柔非来不可，因为她的武小郎已多日未回十字坡了。
　　张水柔不但要找她的武小郎，她也要赶来泰山县城再买一辆车，因为她的那辆蓝布小蓬车送给刘风与燕大山二人由柴大官驾着回横山去了。
　　张水柔在十字坡开野店，她经常要赶车县城去办货，柴米油盐酱醋茶，外带葱大蒜和辣椒她样样用得到。
　　张水柔不能用肩挑，更不能双手拿，她当然需要用大车了，而且她还有个自己定下的规定，上县城办货不能自己带银子，她只要找上一两户土豪与劣绅，半夜三更顺手拿就什么也有了。
　　为什么不说是偷呀盗的？张水柔对此有解释，她说过，拿好人家的银子或者是一般百姓家的银子，那才是偷与盗，至于找上土豪劣绅弄几个，那叫取或拿，那种人的银子泛黑色，拿了也自在。
　　这是张水柔的规矩，她如今又来了。
　　张水柔进了泰山城门，不远处她发现有人在看告示，忍不住地拍打着叫天驴也过去了。
　　五七个汉子在指手划脚看告示，张水柔斜身坐在驴背上看的清，只见一张新贴的告示上写的是——
　　“凡是知道前日所贴告示任何一件，赏银一百银，两件全知道，赏银二百两。”
　　张水柔再看中间贴的告示，两件事她都知道，因为两件事她最清楚，尤其是杀的四个人。
　　张水柔知道装作不知道，她在驴背上还哎呀呀的喃喃，道：“天下真要大乱了，好端端的人会失踪呀！”
　　她这是说给自己听，当然更说给别人听。
　　只不过她心中好笑，可也又有了歪主意。
　　张水柔想到什么歪主意，那得等她找到武小郎以后才会有结果。
　　张水柔在泰山客栈大门外跳下驴背，有个伙计跳出来，为什么说是跳出来？那是因为这个伙计认识张姑娘，张水柔只要进城来，驴车总是在这家客栈上槽修车，如今这是老主顾上门，他便自门内跳出来了。
　　“哟，姑娘呀，今天进城不赶车呀！”
　　张水柔说慌言最平常，也从容不迫的：“车被人偷了。”
　　那伙计狠声道：“娘的，年头变了，姑娘的车也有人去偷。”
　　他也不想想，什么笨蛋只偷车身不偷驴呀！
　　张水柔道：“馅子拌干料加上一斗黄豆，好生喂喂我的叫天驴，再替我找一辆车子．就如同我从前的差不多，当然啦，老棉被垫上两大床，天冷了咧。”
　　伙计吃吃笑道：“你请进，吃点喝点再睡一觉，所有的事情我包了。”
　　张水柔早已进入店中去了。
　　这年头巧事多可是不巧的事也不少，张水柔刚走入泰山大客栈，那个自后街北头来的武小郎慢凡步过了客栈的门，他差一点未遇上张水柔。
　　武小郎还以为张水柔仍然在十字坡呐！
　　武小郎上街来估酒，顺便看看街上情况，他如果只在凶宅门房睡大觉，天下大事他就不会知道了。
　　武小郎也到了衙门口附近，他可不是来找程捕头，他虽然知道衙门中的刘押司是个冒牌货，但他是不会马上拆穿这件事，他必需在最佳机会的时候才会叫刘押司吃惊的伏首承认他是冒牌货。
　　武小郎一手提酒壶，一边抬头看告示，不由得吃吃的笑起来了。
　　武小郎愉快的忍不住猛喝一口酒转身就走，他心中想着，娘的，先赚二百两银子花花。
　　于是他匆匆地又折回王觉的那座凶宅去了。
　　武小郎转回北后街，妙的是张水柔匆匆的走出来，张水柔只差一点又错过与武小郎遇上。
　　张水柔走在大街上，她别的人未遇上，却偏偏遇上个她不喜欢的人。
　　张水柔正在往街中心走，身后面传来一声低吼：“是你呀，开野店的。”
　　张水柔猛回头，她心中厌恶这个人，她不笑却也得挤出个半带苦笑，道：“哟，是程大人呀，怎么这么巧，咱们偏偏又遇上了。”
　　是的·程白‘里过来了．他上下看看张水柔，冷笑道：“张水柔，又上街来呀！”
　　“是呀，大人。”
　　“干什么来了？”
　　“大人，看你说的，我在十字坡开野店，赚的是辛苦钱，可也得下本钱，譬如说，柴米油盐都得办，一应吃喝少不了，这些都得钱呀！”
　　程百里道：“老实说，你令我心惊肉又跳。”
　　张水柔吃吃笑，道：“哟，大人呀，你开什么玩笑呀，我怕见你倒是真。”
　　“你为什么怕见我？”
　　“我怕你又要抓错人呀，你拿我当成海棠大盗了，嗨，笑死人了。”
　　程百里抽动鼻尖哼一声，道：“刘押司仍然怀疑你，张水柔，你……”
　　张水柔面色掠过一阵冷寒，又是这姓刘的，这姓刘的押司真可恶。
　　她忽然想到武小郎这几日是不是出了事，立刻问道：“大人呀，难道海棠大盗仍然未抓到？”
　　程百里道：“快了，快了。”
　　他重重的看了张水柔一眼，又道：“你放心，我会早早破案的，你……嘿……”
　　程百里走了，他走出十几丈又回头瞧，口中也不知喃喃说的什么。
　　张水柔也走了，张水柔走到泰山一家药铺前，她只把头看了药店内几眼便冷笑着走了进去。
　　药店的伙计见了她，笑着迎上去，道：“姑娘，你是看病还是抓药？”
　　张水柔道：“大夫呢？”
　　二门传来一声苍老声音，道：“谁找我？”
　　张水柔走过去，道：“大夫呀，找你配几副药呀！”
　　大夫面皮一紧，道：“药单子……”
　　张水柔道：“我抓这几副药，必得大夫点头。”
　　“我瞧瞧。”
　　张水柔把药单往大夫手中递去，道：“呶，你瞧瞧。”
　　那大夫扶正药单上下瞧，他猛抬头．道：“你姑娘是干什么的？”
　　“开了一家客店呀！”
　　“你要这种药干什么？”
　　张水柔道：“野店开在荒山坡，那儿老鼠多，还有黄鼠狼子偷鸡子。”
　　大夫嘿嘿一笑，道：“好啦，你不会自己承认这些药是拿去坑人的，我还是卖你，只不过……”
　　张水柔道：“不过什么？”
　　大夫嘿嘿一笑，道：“不管你是毒人也好毒鼠也罢，这些药的价钱我加倍。”
　　张水柔道：“大夫，你以为我会坑人呀！”
　　大夫道：“姑娘，你这几样药平日里少人买，我放上一年赔利息，所以嘛！”
　　“羊毛出在羊身上，是不是？”
　　“嘿……不错，要不要我不勉强。”
　　张水柔道：“要，你开价吧！”
　　那大夫叫一个伙计快把算盘取来，只见这大夫就在桌上敲打起算盘子儿来。
　　他敲了半天一声笑：“嚄，真不少，七样药加起来十七两银子，然后再加一倍，这一共就是三十四两呀！”
　　他抬头看看张水柔，又道：“这是大数目，姑娘，你身上方便吗？”
　　张水柔一笑，道：“我是不方便，只不过我赶在明天再来买，我一定会把银子一个不少的拿来的。”
　　那大夫点点头，道：“没关系，主随客便嘛！”
　　他看着张水柔悻悻然地走出药店外，还发出冷冷的笑声，听得张水柔火大了。
　　张水柔便是毒药之类的东西也快用光了，难怪她匆忙地赶到县城来。
　　先别提北城后街的那座凶宅事，三更天街上传来梆子响，泰山客栈后院中“嗖”的一条人影冲天起，这可不是什么鬼怪出现，而是个人，只见这黑影登上房顶左右前后直打量，双手猛一甩间，立刻拔空直往街中心方向跃去，真快，眨眼之间便在几十丈外了。
　　仔细看，这人并非别人，正是张水柔是也。
　　张水柔今夜把主意打在那家姓钱的药店大夫身上了，只见她房顶奔跃如飞，认准地点没弄错，她便闪身贴着屋檐来一个倒卷帘式往下看，药店中她什么也没看见。
　　张水柔见这药店院中够沉寂，她大胆的落在院中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她发觉这药店的院子够大，店前面住的是伙计共两人，后面住的是那钱大夫的一家人。
　　张水柔站在黑暗的屋角处，她贴背在墙壁不动颤，竖起耳朵仔细听，这时候便地上掉根绣花针也听得到。
　　就是太过静，静得令人觉着不舒服，因为附近隐隐约约的似乎有呼噜声，那可绝非有人在打鼾。
　　张水柔就明白那种声音邪得紧，因为她与武小郎滚抱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发出那种声音来，那可是忍无可忍而又忍得到了那种至高境界时候才发出来的声音。
　　张水柔心中愉快极了，因为这才是她动手的大好时机来到了。
　　半夜里四处有着一定的恐怖，但张水柔不在乎，十字坡开黑店她专门制造厉鬼，她怕什么。
　　张水柔侧耳听一半，面皮一紧她错步卖个身法已到了正屋右边的圆形窗子下，于是她听得更清楚。
　　她听的声音真叫怪，嗯嗯呀呀的叫入以为这人有多么的不自在，其实那是过份的自在才发出来的女子声，这中间偶尔也传来男子人的嗯哼。
　　张水柔冷冷一笑，心想：“好哇，大冷的天你这可恶的郎中在热被窝中制快乐呀，娘的．我今夜找上你，我叫你不快乐。”
　　张水柔把带来的随身五更鸡鸣香对准了圆窗处吹进去，动作十分的老练。
　　有人说她这是下五门的手段，但她以为江湖上太多不择手段只有达到目的的，她才不管什么上五门下五门，于了再说。
　　张水柔在窗外把鹤嘴顶在窗洞口，一阵阵的迷魂烟被她巧妙地吹进屋子里，于是，屋内的哼呀嗨嗯呀啊声好像变得有气无力了，渐渐得就快沉寂，忽听屋内一声叫：“哎呀不好了．这是迷香……呀……”
　　只一听便知道是那钱郎中呼叫的声音，只是他再是呼叫也是声音不大。
　　钱大夫乃是卖药的，他当然闻出这味道来，想也明白，此刻三更天了哪儿来的这迷药味。
　　钱大夫知道上当了，他身子却已无力的瘫痪了，再看他的女人，嚄，口中流出白沫来，想哼也哼不出来了。
　　钱大夫的最后一句话乃是“上当了咧”！
　　江湖上天天有人上当，当然也有人天天叫人上当，上当的人无奈何，钱大夫就直瞪眼，叫人上当的人最快乐，因为张水柔嘻的嘴也咧开了。
　　只见她身上取出小刀子插进门缝拨门闩，卡的一声起处，张水柔已闪身走进门去了。
　　张水柔急又把门关上，她暗中看这正屋内，只见叨拾得十分干净，有条桌太师椅，药王神像是瓷的，笑弥勒一尺高一尺宽，好像在冲着进来的张水柔在瞧。
　　张水柔再推内房门，她发觉内房中一张大床上正有男女二人半掩被地抱一起，那男的正是钱大夫，他身下压着个直喘大气又快断气的俏女人。
　　张水柔以为那女人再挺一刻必憋死，她一笑便出手把女人上面趴的钱大夫推一边，至少她不想在此刻弄出人命来，她只是来弄钱大夫银子的。
　　大棉被已掀一半，张水柔发觉床上的女人皮真白，白得有些反光，如果张水柔不是为银子，这游戏她倒是想从头再看一遍。
　　张水柔脑中想的是银子，她开始在这房中找起来，先是床头一个大木柜六尺八寸高，五尺寸那么宽，拉开来里面堆了三口小皮箱，另外还放了些衣被带锦缎。
　　张水柔不用去开小皮箱，她只用手去提，那皮箱重她开那一个。
　　张水柔把个重的小皮箱提出来，卡着皮箱上的那个小铜锁，只一开间，嚄，耀眼明晃晃的黄白两种光芒便出现了。
　　张水柔自腰中取了个黑小袋，她尽拣发黄光的往她袋中放，她好像并不贪心，约她拿的就好了。
　　掂一掂黑布袋，好像有个五七斤重，她愉快的笑了。
　　张水柔已经跃在矮厢房顶上了，那光景她已经准备往黑巷中落去，却忽然间抖手往回甩，“噌”的一声响处，钱大夫的正屋门上多了一朵海棠花，张水柔露齿一声冷笑，她扭身便往地上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