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武小郎击鼓鸣冤

 

2023-03-14 11:14:58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武小郎把大车赶到厂县衙门的衙门门，他老兄跳下大车喊冤枉。
　　武小郎不但喊冤枉，他还跳脚捶胸顿足的落泪了。
　　这光景便张水柔也吃一惊，因为武小郎这是随心所欲的突然动怍，张水柔还以为武小郎失心疯了呐！
　　立刻四个差役奔出来．这其中就有两人认识武小郎，一人冷笑，道：“娘的，你敢回来呀，快叫程大人，别叫他跑了。”
　　一个捕役往衙门里跑．跑一半程捕头出来了。
　　程捕头一见来了武小郎，立刻上前抓衣裳。
　　武小郎小反抗，他冲着衙门骂响马：“操他娘的我们差一点死在横山上，我这是来报案的，程大人，我们这些天苦也！”
　　一怔，程捕头道：“你说什么？”
　　武小郎指着大堂前的鼓，道：“程大人，你别问，我这是击鼓鸣冤来的人，你别拦住我。”
　　程捕头又足一怔，道：“娘的，你击鼓鸣冤呀？”
　　武小郎道：“这是小民权利呀！”
　　程大人道：“你击鼓惊动县太爷．上堂去先是二十大板子，这冷的天你找苦吃呀！”
　　武小郎心中一动．道：“大人，我知道我们常吃酒．我们本是好朋友，咱们这朋友可不是只酒肉，咱们曾经交过心，大人，你说是不是？”
　　边说他边拭泪，满伤心的样子。
　　程百里道：“武小郎，你好像真冤枉嘛？”
　　武小郎道：“我何止真冤枉，我前些时赚的银子，还有赶办的年货准备过个好年的一应东西全完了。”
　　程百里道：“哟，你的损失可大了，我知道那些天你弄了不少银子的。”
　　武小郎道：“我冤枉呀！”
　　程百里道：“好，你说你冤枉，现在，你说说，我听听，你的冤枉在哪里？”武小郎道：“我在十字坡，忽然来了响马七八个，他们是受了伤，个个的本事大，我一人打不过可是我可以逃呀，只是他们挟制住女人小伙汁，我……哎呀，我……”
　　他猛得拧了一把鼻涕，又道：“我他娘的真倒楣呀！”
　　程百里嘿嘿冷笑．道：“小子，我说你在胡说八条路。”
　　“怎么八条路？”
　　“胡说八道！”
　　武小郎道：“我一点也不胡说八道。”
　　程百里道：“小子，你说响马到了十字坡？是呀，我问你，你是不是进城把个钱通神请去治伤了？”
　　“有。”
　　程百里一声冷笑，道：“为什么请人治伤？”
　　“为受伤的人治伤呀！”
　　“几个？”
　　“男女一共十三人。我除外。”
　　“怎么伤的？”
　　那些响马受伤来的，然后同咱们野店野女干起来，我们有功夫的只有我一人，所以才会受制呀！
　　程百里听得一怔，但他又是一声冷笑，道：“小子啊，你是说谎话不用打草稿呀？”
　　武小郎道：“我说的是实话呀，实话是不用打草稿的。”
　　程百里鼻子里哼出声，道：“人家告你的不只是这么些私通响马，还有重要的。”
　　武小郎道：“还有什么重要的？”
　　程百里道：“钱大夫说，你拿的金子是他被海棠大盗偷去的，娘的皮，我早就怀疑海棠大盗不是你就是同你住在一起的那女子，不是那女子就准是你，这一回我看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了。”
　　他又伸手去抓武小郎，武小郎却叹口气，道：“大人，难怪连大人也以为我武小郎私通响马了。”
　　程百里道：“你怎么说？”
　　武小郎道：“是有金子，可是那不是我们的，我还真的头一回看到金子黄澄澄的真可爱，只是……”
　　程百里道：“只是什么？”
　　武小郎道：“金子是响马的呀！”
　　程百里叱道：“奶奶的，这一回你小子说漏嘴了吧？”
　　武小郎道：“我实话实说呀！”
　　程百里道：“他娘的，当响马的会花金子治伤呀，他们银子也不会花，他们不杀人就算不错了。”
　　武小郎道：“大人，那是响马们未受伤的时候，那天他们受了伤，他们为了救治身上的伤才会拿出他们的金子来的，当时我也不相信，可是那家伙说的真自在，他说人人爱金子，当大夫的更爱财，他是把金子暂时放在大夫家，不定何时再收回来。”
　　程百里叱道：“这是他们说的？”
　　“是呀，果然有金子便把钱大夫请去了十字坡了。”
　　程百里嘿嘿笑，道：“娘的，你真会胡诌呀！”
　　“我骗你我不是东西！”
　　程百里道：“你小子是不是用小刀抵住钱大夫呀，钱大夫要是在衙门口喊叫，你就杀了他。”
　　“是呀，是有这回事。”
　　程百里大怒，道：“你小子总算承认了。”
　　武小道：“我承认什么？”
　　“你用刀子，娘的，你与响马同属一气。”
　　武小郎道：“大人，这话你说我认了．别人说这话呀，我非揍他不可。”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当时如果不用刀唬一唬大夫，我在十字坡的女人伙计全完了，我为了他们的命才如此呀，大人，人命关天呐！”
　　程百里怔住了，他想了一下，道：“武小郎，这些全是实情？”
　　武小郎道：“大人，我断个鸡头发大誓。”
　　程百里道：“一方面这儿没大公鸡，再一方面，你小子发誓神全笑，神会捏着鼻子跑。”
　　“神为什么跑？”
　　“你小子放屁呀，神当然会跑。”
　　“这是什么话？”
　　程百里道：“我问你上城来干什么？”
　　武小郎道：“我们一伙被挟持，一路去了横山上被关了三天多，山上人真多，我看呐，没有一千有八百。”
　　程百里一惊，道：“那么多，前些时候有消息传来说是五百多呀！”
　　武小郎听得心一动，这是山上有奸细了。
　　“大人，确实人数不知道，只不过我是来请官兵去剿响马的，我带路上横山。”
　　“这时候？”
　　“是呀，打仗剿匪还选日子呀！”
　　程百里沉声道：“娘的，都要准备过年了．官兵不是人呀，他们也过年，大冷的天叫他们上荒山去拚命，你小子这是在干缺德事，官兵听了会骂你祖奶奶。”
　　武小郎一瞪眼，道：“我操，朝廷养兵是干什么的？有你们这样的官兵呀，咱们百姓遭殃了！”
　　他不由得恨声，又道：“大人，我听你的不告了，谁叫咱们经常一起碰杯呀，我认了。”
　　他要走，又回头，道：“大人呀，咱们还卤了不少的肉，也有不少的酒，那几个响马王八蛋原是要一齐带回山上的，可是我说带东西骑马跑得慢，他们才带去一少半，可是等咱们回来才发现，所有的酒肉全不见了，大人呀，这个损失可大了，今年自己也难过年。”
　　程百里心中一紧，那些酒肉都已到了他与起把总带去的官兵捕役的肚子里去了。
　　武小郎多精明，他立刻骂起来：“操他娘的，酒和肉一点也不留，真他娘的绝，我的姘头直跺脚，那可是好酒好肉也，谁吃了我们卤的肉，叫他变成拉血人，谁吃了咱们酿的高梁酒，嘴巴上长疮活不久，谁他娘的！”
　　程百里一听大怒，指着大街叱道：“武小郎，你滚，少在街门口吆喝，滚得越远越好。”
　　武小郎一怔，道：“好，好，我走，大人呀，等我有机会再把银子弄到手，我还请你喝老酒。”
　　只有这几话，程百里未骂人。
　　于是，武小郎拖着个沉重的步子去到车上面，他的背上有冷汗。
　　武小郎自言自语，道：“他娘的，这一场才真正是舌枪舌剑巧翻莲花，可费了我不少心机，差一点蛋砸鸡飞狗跑掉，还得去坐牢。”
　　车上，张水柔道：“怎么呐？”
　　“怎么啦呀，操他娘的钱大夫，老小子告了咱们私通响马了。”
　　张水柔听了吃一惊，道：“真的？”
　　“不是蒸，是煮，操！”
　　武小郎赶车来到泰山酒馆门外面，他这是老主雇上门，酒馆的伙计也客气，有个伙计走出来，冲着武小郎一笑，看看一边的张水柔，这个伙计笑了：“爷，几天不见你拽啦！”
　　武小郎道：“这话怎么说？”
　　那伙计道：“爷，从前你是打光棍，如今你有了美眷，便拉车也是驴换马，哈哈哈！”
　　武小郎道：“别逗了，我的日子我知道，有房间吗？”
　　伙计忙点头道：“有，别人没有，你不一样，便是没有也得想办法弄出一间来。”
　　武小郎吃吃笑，道：“你小子又想我的银子了。”
　　伙计回笑，道：“你是慷慨大方人呀！”
　　武小郎与张水柔往店内走，伙计在前面举着灯带路，二门后有一间干净的客房是双人床，床上叠着三床被，一张桌子在窗前，两把椅子对着放，床底下尿壶尿盆各一件。
　　那伙计冲着武小郎咧嘴笑，道：“爷，酒菜马上送到房中来。”
　　武小郎一块银子塞过去，道：“给你的。”
　　伙计的手真快，立刻塞进自己口袋，道：“爷，你可是真大方。”
　　那伙计把武小郎当肥羊，侍候的有些过了火，因为床下的反壶他又提出去用刷子刷了好几遍才提回来。
　　张水柔也是开店的，她对武小郎笑笑，道：“咱们的小丁小马不一样，这令小钱他二人看不上。”
　　武小郎道：“他二人专门宰肥羊，哈……”
　　二人在房中吃过饭，天黑外边人已少，武小郎对张水柔，道：“水柔呀，你且在此先歇着，我出去一趟。”
　　张水柔笑笑，道：“我知道武哥要去找那大夫的，是不是？”
　　武小郎道：“不错，我此去不是收拾他，我是去制造个好印象。”
　　“什么好印象？”
　　武小郎道：“钱大夫告咱们黑状，差一点没叫咱们跌入茅坑里难以全身而回，你想想，咱们还要在泰山城中有计较，我还要设法弄几个，怎好得罪他？”
　　张水柔笑道：“武哥呀，你总是把事情想的远。”
　　武小郎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呀！”
　　他托起张水柔下巴，曼妙的吻了几下才走出泰山酒馆的大门外。
　　外面有些于冷，武小郎把脖子缩起来，街上行人稀，几盏灯笼不管用，街上有些泥泞。
　　此刻，武小郎站在钱家药铺的大门外，他轻轻的手指弹门板。
　　“咯咯咯！”
　　“谁呀？”
　　“我呀，我是来买点伤药的呀！”
　　“呀”一声门开了，是站柜的大伙计，见是武小郎，他看的一瞪H艮。
　　笑笑，武小郎一副老好人的模样走进门，道：“伙计，我是来找大夫的，在吗？”
　　“不……不知……道。”
　　武小郎一笑，道：“伙计，你好像被什么吓坏了，我是来买药的呀！
　　伙计道：“我……去找大夫。”
　　武小郎十分坦然的拉把椅子坐下来，只不过他才刚剐坐定，只见二门处大步走出钱大夫。
　　武小郎笑眯眯的站起来，钱大夫一冲上前叱道：“姓武的，这儿是泰山县城，这儿是有王法的，我可要告诉你，你别把这儿当你的十字坡，你今找上门，想怎样？”
　　再笑笑，武小郎道：“钱大夫，我知道你向县衙的程大人告了密，而且还带人去十字坡，对不对？”
　　钱大夫沉声道：“我要找你们算帐。”
　　“噫，算什么帐？你去看病一锭金子呀！”
　　钱大夫火大了。
　　“你是送我一锭金子，可是那是我的金子，我是看了那锭金子才知道你与响马是一伙的。”
　　武小郎猛摇头，道：“你开什么玩笑呀，我不要命了？我是老实良民呀！”
　　钱大夫道：“海棠大盗差不多。”
　　武小郎道：“大夫呀，我便老实对你说，我也是受那些响马挟持的人，我如果不把你请去为他们治伤，他们就要杀了我们几个人。”
　　他叹了口气，又道：“难怪你会怀疑我．其实我比你更惨，我的损失也不轻，这些天我在泰山城赚的卖命银子，一个也不剩的全被他们拿去了，你以为那锭金子是我的？娘的，全是他们的，我以为如果那锭金子是大夫的，那么，海棠大盗就在他们中间。”
　　钱大夫一怔，但忽的面色一寒，又道：“不对！”
　　武小郎道：“又有什么不对了？”
　　钱大夫道：“我们骑马往十字坡，衙门口我吼叫，你用尖刀抵住我，你用刀，你怎么说？”
　　武小郎道：“哎呀呀，钱大夫呀，在当时我如果不用刀抵你，我就会被捕役抓进衙门里，我被抓去没关系，我们十字坡的人就死定了，响马杀人不眨眼的呀！”
　　钱大夫怔了一下，道：“你真的不是响马一伙的？”
　　武小郎道：“我若是响马一伙的，我还用得了如此多费唇舌？我他娘的打不过响马，我出手对付你们没问题，我进门来杀光你们，拍拍屁股走他娘的远方，谁又会知道是我武小郎干的？”
　　钱大夫面皮一紧，道：“你……真的不是响马一帮的？不对呀，我在十字坡见你同那些响马们有说有笑的，还拿好酒好菜供他们吃喝，你……这是怎么说？”
　　武小郎道：“我当时如果翻了脸，他们就会揍活人，要是不好生招待他们吃好的，娘的，他们拿刀杀我的人-我如果不全力招待他们把伤养，娘的皮，他们放火烧房子，我如果想来县城找官家，横山响马谁敢惹？钱大夫，我是被人掐住脖子了呀！”
　　钱大夫道：“武小郎，但愿你的话是实情。”
　　武小郎道：“我发誓，我不是响马一伙的，我有时会生点同情心，因为……”
　　钱大夫一瞪眼，道：“你也同情响马？”
　　武小郎道：“响马也是人生父母养，你想想，有什么人愿意去当响马呀，还不是当年人们的那句话，被逼上梁山呀！”
　　钱大夫一瞪眼，道：“你还同情响马呀，小子！”
　　武小郎道：“我也同情你钱大夫呀！”
　　“你同情我什么？”
　　“同情大夫失了那么多金子呀，如是我，我也会痛不欲生的。”
　　钱大夫叹口气，道：“那真是如同割我身上两斤肉呀，他娘的！”
　　武小郎道：“所以我才会来照顾你的呀！”
　　钱大夫道：“你要什么？刀伤药？”
　　武小郎自袋中摸出一张银票足有一百两，他摆在钱大夫面前，道：“你瞧瞧这银票，可不是你丢的吧？你收着，为我包最好的刀伤药。”
　　钱大夫道：“你要那么多的刀伤药干什么？”
　　笑笑，武小郎道：“我住十字坡，远天野地不太平，存些刀伤药，也算是防而不备，．备而不防呀！”
　　钱大夫对伙计点点头，一张银票他贴身装进口袋中，道：“银子我收了，武小郎，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呀？你说说，我听听。”
　　钱大夫道：“你的心眼灵，脑筋清，你替我去打听，打听那个海棠大盗，只要你打听出谁是海棠大盗，我这里不会亏待你，三五十两银子我拿给你。”
　　武小郎几乎想笑，他却是满腹正经地道：“钱大夫，我说过我是个富于同情心的人，你损失太多了，我再是需要银子也不会再拿你的花，打听海棠大盗吗？行，我为你各地去打听，我完全免费，我不要你的银子，我交你这位好朋友了。”
　　他还拍拍手，又道：“人在江湖走，到处是朋友，打从现在起，我就为大夫开始去打探了，你放心，只要找到海棠大盗，我立刻向你汇报。”
　　钱大夫拍拍武小郎道：“我相信你了，哈……”
　　武小郎叹口气，道：“大夫，有机会去见见程捕头，告诉他这是一场误会。”
　　“会的，会的，我自会去向程大人说的，你安心啦！”
　　武小郎自伙计手中接过好大一包药，而且还有两个瓷瓶子，他心中愉快呀！
　　钱大夫见武小郎走到门外面，他把门关上。
　　那伙计反问钱大夫，道：“老板，你以为这家伙的话是真的吗？”
　　钱大夫道：“我有什么办法不相信他的话？他如果是响马，他敢来吗？”
　　伙计一听也楞了，不错，响马还敢来县城？不可能。
　　武小郎愉快地走出钱大夫的药铺大门，他下了台阶好一声大喘气：“唔！”
　　回头瞧一眼药铺的门已关，他又低声，道：“娘的一，可真费了我不少唇舌，个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