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2023-03-14 11:12:07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这是双方在开骂，忽听附近十几个大汉怒吼：“杀了他，杀了他。”
　　司马亮手一举，道：“会的，今天这小子死定了，只不过咱们还有得磨。”
　　他忽然对甘不悔，道：“你还等什么？”
　　甘不悔早就要动手了，只因为司马亮的话他也才等一下，如今他可不再犹豫了。
　　“杀！”甘不悔如今露出本来面目了，他不再是泰山县城的刘押司，他是个杀手，一个武功极高的杀手。
　　其实武小郎早就发觉了，当甘不悔在王觉凶宅中一跃而过了围墙，武小郎便知道这假刘押司是个武功不错的江湖人物。
　　此刻，甘不悔刀法怪异，出力之间挑刺劈砍全在一招之间，而令武小郎看不出敌人这一刀到底指向哪个部位。
　　只不过不知道只有一件事可以做，那就是躲。
　　武小郎一声“历害”，他随声左跳右闪不出刀，甘不悔大吼．道：“我看你往哪里躲？”
　　随之他的吼叱，手中刀卷身而往武小郎滚进，那股子宛如龙卷风似的噗噜衣袂震荡起处，无数锐芒直往武小郎当头罩去，任何人都以为武小郎在劫难逃了。
　　武小郎反而不逃了，他厉吼如下山猛虎：“天泣刃！”
　　又是旋风刀法中的杀招出现，妙的是看上去双方的身子都随风转，但当无数撞击传来的时候，芒点之中有红点，好一片皮肉上了天，就叫甘不悔厉嗥狂号弹身后滚，一片尘土中他拚命地站起来。
　　只见甘不悔的半张面皮不见了，有大牙森森露出来，鲜血刹时染红他的上衣一大片。
　　武小郎也不完整，他把右手往口唇上抹，鲜血他往肚子里吞，当然，比之甘不悔他愉快多了。
　　司马亮大怒，他一声吼：“快退后止血，娘的皮，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杀手呀！”
　　甘不悔想骂，但嘴皮没有了，他几乎想把武小郎吃了才甘心。
　　武小郎“噗”的吐出口中血水，道：“我的乖，你也躲得妙，只不过你以后再也不必易容改扮成刘押司了。”
　　甘不悔想拚命，但司马亮的话，已有个大汉把甘不悔拖扶去上药了。
　　司马亮冷冷道：“旋风刀法。”
　　武小郎笑笑，道：“你老挺识货嘛！”
　　司马亮道：“你赢了两人，是不是？”
　　武小郎道：“也是幸运吧！”
　　司马亮道：“不是幸运，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你凭的是本事，你花了功夫学了本事，你比他们多吃了苦，所以你赢也是应该的。”
　　武小郎道：“堡主是个明理的人了。”
　　司马亮道：“所以我一向先礼后兵。”
　　“怎么说？”
　　司马亮道：“很简单，今天你虽然连伤我两人，而且其中一人又是我的儿子，我仍然礼字当头。”
　　武小郎知道司马亮老奸巨滑，但他仍然一笑，道：“堡主，你有话明说。”
　　司马亮道：“你叫武小郎是吗？”
　　“武小郎就是我，走到天边我也叫武小郎。”
　　“武小郎，你说说，我听听，你是不是在王觉的凶宅中把那件宝塔盗走了？”
　　武小郎呵呵一笑，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司马亮不立刻动手的原因。
　　慢吞吞地走上两步，武小郎指着三十个把野店围住的大汉们，笑笑道：“堡主呀，你原来是为了一件什么翡翠玲珑宝塔呀，哈哈哈！”
　　司马亮道：“不错！”
　　武小郎道：“你要那玩意干什么？”
　　司马亮双目一厉，道：“这是老夫的事情。”
　　武小郎道：“你就该派人再去找呀，王觉宅子那么大，便是官家也还在拚命地找，你怎么不去那儿找，却来到十字坡，你以为……”
　　司马亮道：“我们不是以为，而是判定宝已到了你的手中了。”
　　武小郎一瞪眼，道：“谁说的？
　　司马亮道：“王觉二厅屋脊上的琉璃塔内藏的就是那件宝，你否认不了的。”
　　武小郎心中一紧，这件事必是那于氏兄弟二人发觉了告诉司马亮的。
　　司马亮见武小郎的眼珠子在转动，立刻又道：“武小郎，如果你把宝献出来，十万两银子我送你，这个数目，你便是八辈子也赚不到的，你怎么说？”
　　“十万两呀，白花花的十万两银子呀，我他娘的别是没听过，想也不敢多想呀！”
　　“人人都会动心。”
　　武小郎道：“我若是有了十万两银子，娘的，讨上几房小老婆，买点良田盖大房，良驹大车几十辆，下人找上几十个侍候我，吃猴头带燕窝，海参鱼翅加杜康，这一辈子够快活。”
　　司马亮道：“这一切够你喜爱的了，你只需把宝塔交出来就成了。”
　　武小郎叹口气，道：“王八蛋不想当一辈子有钱郎，唉，只可惜这世上有钱的人少没钱的人多，司马堡主呀，你就是幸运的人。”
　　司马亮淡淡一笑，道：“交出宝塔，你便也列位在人向往的富豪之列了。”
　　武小郎道：“堡主，你这话当真？”
　　司马亮心中一紧又热，急应道：“绝对当真，老夫什么身份，一言九鼎之人也！”
　　武小郎重重的点头，道：“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司马亮哈哈仰天笑，道：“武小郎，你真是个爽快的小人物呀，你令老夫大为欣赏你的为人，太好了。”
　　武小郎道：“我们真是相见恨晚呀，哈……”
　　“哈……”
　　司马亮笑得宏亮，三十个大汉们也笑了，那围在后墙外的人根本不知道大伙为什么笑？便也只有跟着笑起来。笑着笑着，有人问：“为什么大家高兴？”
　　“我怎么知道？”
　　这意思就是说：“别问了，主子笑咱们也笑就错不了。”
　　司马亮不笑了，当然他的人马也不笑了。
　　司马亮指着武小郎，道：“武小郎，你可以去把宝塔拿出来了吧？”
　　武小郎把大嘴一撇，道：“堡主，你别急呀！”
　　司马亮道：“本堡主早迫不及待了。”
　　武小郎道：“堡主呀，你得压压火别急躁，总得宽限我十天八天吧？”
　　司马亮一听面色大变，道：“十天八天？”
　　“是呀，十天八天也不一定拿出来。”
　　“什么？你把宝塔藏在什么地方了？”
　　武小郎道：“我那里会把宝塔藏在什么地方呀，藏宝的自然是那神算子王觉了。”
　　司马亮道：“王觉一家早就死绝了。”
　　武小郎道：“我知道王觉一家死的惨，只不过人死家还在呀！”
　　司马亮沉叱，道：“宝被你盗走了，咱们已说定十万两银子换那宝塔，你是不是想变挂？”
　　武小郎道：“王八操的想变挂，堡主，我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我被堡主十万两白银说动了心，这就答应堡主，我立刻再去泰山县城，千方百计而无所不用其极的必把堡主要的宝塔找来，我绝对说了算数。”
　　司马亮一听火大了：“娘的，说了半天原来你在拖延把宝塔交出来呀！”
　　武小郎道：“拖延？什么意思？”他左手一推，又道：“你以为宝塔已在我手中了？哎呀呀！堡主呀！我有了宝塔还会等在这儿叫你们来打来杀呀，娘的，我早就包起宝物上京城去了。”
　　“上京城干什么？”
　　“卖呀，赚了银子过好日子呀，你想想，我三餐不继却抱个无价之宝，我同穷人有什么分别？我疯了？我呆了？还是我喜欢穷呀！”
　　司马亮冷笑，道：“好个滑溜小泼皮，你以为这么几句话你就叫老夫相信你了？”
　　武小郎道：“堡主，你呀，你早应把宝塔我到手的，可惜你用错人了。”
　　司马亮沉声道：“怎么说？”
　　武小郎道：“堡主呀，我在王宅看大门，这事你知道不知道呀？”
　　司马亮道：“你不是池中物，单凭你的刀法，你会委屈地为一所凶宅看门房？”
　　武小郎道：“嗨，堡主呀！看门房又怎样，咱一时手头不方便，临时找个工作千千有什么不对呀？我武小郎的二叔武松可是好汉呐，我有本事能抢人吗？只要是正当事，有什么不可以，要知道工作无贵贱，不偷不抢是好人，去偷去抢是能人……”
　　“混帐。”
　　武小郎急忙改口，又道：“说错了，去偷去抢是黑道的能人呀，是不是？”
　　司马亮冷笑，道：“小子，你的意思是叫老夫聘你才算是对的呀？”
　　武小郎道：“是呀，你虽然把姓甘的扮得如同刘押司，是不是就能乖机会找到宝呀？要知道那是方便进出凶宅，可是他仍然无法找到宝，再说那于小二于小七二人，他二人乃凉山神偷，可是他们虽然偷技高明，至今仍然未找到宝，对不对？”
　　司马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武小郎道：“我不是知道，而是以常理判定。”
　　他吃吃一笑又道：“偷字辈的人呐，有的本事高明，人也偷了跑，那是东西摆的不是地方，他们容易找得到，可是，你想想，王觉是什么人物呀？”
　　武小郎把声音再提高，又道：“那王觉人称神算子呀，你想想，这样的人物多聪明，他藏东西会叫人一找就找到吗？操！”
　　一怔，司马亮道：“小子，你总算承认一半了。”
　　武小吃惊，道：“我承认什么了？”
　　“你说王觉神算子，而你在屋脊上把宝盗走，你说，对不对？”
　　武小郎说：“不对，不对。”
　　司马亮道：“你否认不了啦！”
　　武小郎道：“司马堡主呀，你难道也是三枪打不透的臭石头？”
　　司马亮大怒，他的手已握住鬼头刀把了，想想看谁人敢如此对他无礼，武小郎胆敢对他说不敬的话。
　　但武小郎却又道：“堡主，我说话很坦白，你可千万别生气，你往下一听就明白了。”
　　果然司马亮面色一寒，道：“说！”
　　武小郎道：“王觉藏宝我不知道，也许会在屋脊上布疑阵，叫那笨蛋盗宝之人以为宝物已被人盗走，这是欺敌手法，堡主呀，你想过了没有？”
　　只这么几句话，司马亮立刻怔住了。
　　这时候，一边的司马不邪道：“爹，这小子尽在耍嘴皮子，他的话绝不可相信。”
　　司马亮直视武小郎，道：“也罢，老夫今天暂时相信你的话。”
　　他自袋中摸着，又道：“武小郎，十天够了吗？”
　　武小郎心中窃喜，口中忙应道：“够了，够了，十天之内，我会把王觉的宅子入地三尺地找，嗨，诱人的十万两银子哟，我为你陶醉呀！哈哈哈。”
　　司马亮道：“你既然答应，我也有我的条件。”
　　武小郎道：“你已开出十万两银子，还有什么附加的优厚条件呀？。”
　　“有，我当然有。”
　　“那么，堡主你就开出来吧，我一切接受，而你也可以率人回沧州等我的好消息了。”
　　司马亮吃吃一笑，道：“只要双方满意，今天就化干戈为玉帛。”
　　武小郎道：“我洗耳恭听。”
　　司马亮突然举起手来，他手指挟着一颗红丸，道：“武小郎，你服下去。”
　　猛一怔，武小郎道：“你叫我吃毒丸呀？”
　　“不错。”
　　“你想毒死我？”
　　“错！”
　　武小郎道：“然则为何叫我吞那颗我十分不欢的毒丸呀。”
　　司马亮重重地道：“老夫绝对相信你，才会叫你服用我这颗毒丸。”
　　武小郎道：“怎么说？”
　　司马亮道：“我必须把你暂时的控制在我掌握中，顺为老夫怕你找到宝塔以后，临时见宝起意，带着宝物走掉，老夫岂不是落空？所以你只要十天去见我，我自会给你解药，这样你我便把这信诺建筑在这颗毒丸之上，谁也不用担心，对不对？”
　　武小即心中忿怒，娘的，这真是一头老狐狸，一个老奸巨滑的老家伙！
　　他正在犹豫，司马亮一声低吼：“武小郎。”
　　武小郎道：“怎么样？”
　　司马亮道：“快把此丸吞掉，老夫立刻走人。”
　　武小郎黑黑一笑，他淡淡地一道：“我若吃了你的毒丸，娘的蛋，我必会当场死翘翘！”
　　司马亮道：“那是你多心。”
　　武小郎道：“好，你把毒丸抛过来。”
　　司马亮以为武小郎要吞毒丸，立刻手指一弹，一粒红丸直往武小郎弹去。
　　武小郎伸手接正着。
　　“小丁何在？”
　　小丁在门边吃一惊，这是啥场面，他与小马二人多多少少的在哆嗦。
　　小丁听了武小郎的话，立刻跳到武小郎身边，道：“武爷，何事？”
　　武小郎道：“为了前往泰山县城早早找到宝塔，我要当着司马堡主的面祭天。”
　　小丁道：“祭天呀！”
　　武小郎道：“去后院把养的老公鸡抓一只来。”
　　“是，武爷。”
　　小丁拔腿往屋里走，真快，一只公鸡捉出来。
　　是扈五娘递给他的。
　　“五爷，鸡来了。”
　　武小郎一把抓过老公鸡，他的手法真够快，那颗红丸已塞入公鸡嘴巴了。
　　对面的司马亮看得清，他怒叱道：“武小郎！”
　　武小郎道：“为了证明堡主没有玩我武小郎，所以先叫这公鸡吞一颗，如果这公鸡还活着，堡主呀，你再给我一颗又何妨？”
　　司马亮大怒，“呛”的一声鬼头刀已拔在手中了。
　　便在这时候，那只大公鸡凄厉地长嘶一声，武小郎忙把大公鸡抛地上，嚯，真吓人。
　　只见老公鸡在地上乱跳七八次，头一偏便倒在地上了，吓人的乃是这公鸡原是一身的花毛也脱落了，死的张大鸡嘴吧。
　　武小郎一看火大了。
　　对面，司马亮仰天一声枭笑，道：“武小郎呀，武小郎，老夫扎根就把你的话当放屁，你他娘的果然够机灵。”
　　武小郎道：“好说，好说，没有司马堡主阴毒是真的。”
　　司马亮离鞍下马了。
　　武小郎这才明白，今天免不了这一场杀。
　　今天免不了有死伤，那么也只有干一架了．这光景便是再有本事的和事佬也休想拦住这一杀。
　　司马亮面皮一紧，他露出本来面目了。
　　司马亮看出武小郎会使旋风刀法，但他仍然拔刀相向，显然他并不把武小郎放在眼里。
　　司马亮充满仇恶与厌烦地一步步往武小郎逼去，他也不下令三十名落雁堡武士们攻杀，他要在众人面前出刀，这样不但立了威严，更有收服众之效。
　　武小郎全身筋脉喷张，这一战悠关的何止性命，屋子里面还有四条命，他十公明白，自己如果栽在司马亮手中，十字坡从此变成历史名字了。
　　错肩斜步，武小郎双目直视着竖在他面前的那把刀，他的神情够庄重的，仿佛在刀身上看到了武老二。
　　武松当年传他刀法的时候，就曾对他说过，玩刀之人要天人刀三合一，天者仁义之极至也，用刀之人在出刀之前更要存乎一心，然后刀才能收发自如恰到好处而又充满威力。
　　平日里武小郎是想不到这几句话的，但此刻他面对的是北地高手司马亮，立刻便感觉出这几句话的实在性。
　　司马亮的鬼头刀原是斜指他上的，那是鬼头刀的起手式，名日“平地一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