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阴阳气

 

2020-06-05 13:52:13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当玉璧一觉醒来时，她看到的仍是江允。
　　她的声音很柔软，象是缎子一样：“你怎么抱着我？”
　　江允一夜不睡，眼是红的，他说道：“你受惊了。”她再哭，这一次哭得无声。
　　她说道：“我从小总受惊，梦到我死了，死过不知多少遍。”江允说道：“你不会死了，从此你会象正常人一样，只是……”她扯着江允的衣角，很温柔：“只是什么，你要告诉我。”
　　江允说道：“只是你不能生产，不能生孩子。”
　　她默然，想起来她会与江允成亲，会与江允在那空中交媾，她是答应过江允的。
　　她问：“你是怎么学来的那法儿？”
　　江允显是不愿意回答她，只是说道：“我找到了瑛梅的传人。”再问什么，他也不肯说。
　　江允站起来，说道：“好了，今天有许多的事要做。”
　　她一心跟着江允，也许是昨夜的梦太过吓人，她吓坏了。
　　她只扯着江允的手，江允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
　　他说：“有许多的事要办。”
　　她只笑一笑，说道：“依你。”
　　江允在暗屋里，看着进来的一个胖女人，说道：“你要见谁？”那个胖女人轻声说道：“我要见那个七丑。”
　　江允说：“好，你看！”
　　胖女人一抬眼，便看到了江允的眼神，杀气腾腾的眼神，她想惊叫，但叫不出声来了，江允掐住了她的脖子。
　　江允说道：“你不会再出去说什么了，你不会说了。”
　　胖女人直踢腿，再踢一会儿，她踢不动了，人就死了。江允把那尸体扯去屋后，放好。
　　再来了一个胖女人，她说道：“我想请主人赏脸，让十二丑与我一起出去，过日子，他真心喜欢我。”
　　江允说道：“是么，你没弄错？”
　　那胖女人乐孜孜地说道：“不会，他一心挂念着我。”
　　江允说道：“你看，不是十二丑来了么？”
　　胖女人一回头，忽地她的咽喉出了一个刺。
　　那是一根尖椎。从她的脖后直刺出来，她叫道：“我怎么疼……”她也死了。
　　玉璧独自坐在花园里，她闻到血腥，无论走到哪里都闻得到那血腥。她怕血腥，可她也不怕，自小她就闻到了她自己的血腥味儿，那时她对她自己说道：“玉璧，如果你再闻到了血味儿，你就得死了。”
　　可她总是闻到血腥味儿，她总也没死。她看到江允来了，他的姿势很优雅，在慢慢擦他的手。
　　他站在她的眼前。他说：“天很好。”
　　她也说：“天很好。”
　　两人再不说话了。
　　江允看着她，说道：“我要教与你如何在空中成婚，你得学十天，你能学十天么？”
　　她低下了头，说：“怎么不能？”
　　江允的声音更柔：“你是我的妻子了，你先同我拜天地，然后我再与你交媾。”
　　玉璧忽地想到了一件事，她说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她的眼睛逼视着江允。
　　江允不看她，他们两人都太过聪明了，江允自是知道她想问什么，她也知道那答案。
　　他说：“你是我妻子，对不对？”
　　她答一声：“对。”
　　江允声音很轻：“那你就不要问了。”
　　她想问的事儿，一定要问。不想让她问的事儿，江允一定不肯让她问。就看她与他谁更有耐性，谁更有耐心了。
　　她不看江允：“你与那瑛梅的传人，她是男是女？”
　　“有男有女。”
　　“你遇上的是男是女？”
　　沉默了一会儿：“是女人。”
　　玉璧说道：“她……长得怎么样？”
　　江允说道：“他们是世上最美的人，他们……是世上没有的美人。他们是神，而不是人。”
　　玉璧想了一想：“她会……比我更美么？”
　　江允说道：“他们不是人，在人世间，最美的是他们。世人根本无法与他们相比，他们不食人间烟火……”
　　玉璧不语了，她悄声说道：“你与她交接，在空中，有什么感受？”
　　江允说：“世人看缘份，我与他们相见，好容易才让他们相信了我能做他们的传人。如果你成了他们的传人，你便也……”
　　玉璧忽地说道：“你别说了。”
　　她不是瑛梅的传人，她知道，空中交接有两种，一种是那两人都是神仙般的人物，他们在空中飞来去往，交接曲尽其妙。一种是男人带着女人，在空中交接，那样子便不如了。可惜，她一生不能习武，不然她也会做一个神人。
　　江允说道：“我们成亲，然后再……”
　　玉璧说道：“我想一想，要怎么做。”
　　她走了，一直走进了屋。再也不用江允扯着她的手了，她的脚步也很坚定。
　　第二天，江允问她，她忽地笑了，抬头说道：“你真心喜欢我？不想着那个与你空中交媾的女人？”
　　江允低声说道：“他们是两人，一男一女，他们是夫妻。”
　　玉璧再不问了，她忽地笑说道：“我有一件事，要你做，你去做了，我便嫁你。”
　　江允神色严峻：“你说。”
　　玉璧笑了，玉靥生春，满面是笑，只是盯着江允看，看得男人血热，哪里想得到做到做不到？
　　玉璧说：“我要你去杀一个人。”
　　江允很是意外，要他杀人，有什么人要杀，她恨她的那些“活死人”，恨他们叛她，莫非是要他去斩杀那百丑的亲人？
　　玉璧的手放在他的肩头，那是亲热：“你去杀一个人，她是女人。”要他去杀哪一个女人？美人艳色，当艳煞羡煞男人，莫非是因艳色生嫉，要他去杀人？
　　果然不错，她说：“那人是慕容针。”
　　名重天下的慕容府，巧绝天下的慕容姑娘？
　　玉璧神色怏怏：“你要不愿，便不必答应，她是我的对手，也是仇敌。”
　　江允说道：“从前你愿意杀人，那是因为你不能流血，你一流血便会死去。这世道不公。但如今你再也不会流血了，你有了我，我做了你的丈夫，谁也不敢碰你一下！”
　　江允象是宣誓。
　　对着美人盟誓，其情也切。
　　玉璧冷冷说道：“其实，我也不光是要你杀人，你要娶我，必是来日更难，危机重重，那又何必？你是江南江门的公子，人英俊倜傥，又解风流，江南不乏美女艳姝，你又何必找我一个病弱女子做妻？”
　　江允被她一席话说得脸色又红又白，心道：看来她是多心了，想我与那燕侠女空中交媾，总是有情，不若与她在一起，便生出许多嫉情，她要我去杀那个慕容针姑娘，就是此意了。
　　江允道：“为什么杀她？”
　　“她是方无主的人。”
　　“你与方无主……”
　　从前是情人，如今是仇敌，世情多易，几度变幻，说是情，说是恨，终有因。
　　江允说道：“好，我去杀她，待我杀了她，月余便归，那时我便来娶你。你做了我的妻子，凡事都得听我的，再也不能生出这许多恶心狠意。”
　　玉璧艳艳地一笑，说道：“好，好，我再听你的。”
　　她悄声说道：“我从来不曾经过男人，我要有一个自己的男人了，我要天天服侍他，我要他天天亲我，我会给你生一个、两个、三个、五个孩子，是不是？”
　　江允没说话，她梦呓如真，却忘了他说过的，她与男人能在空中交接，但她仍有一憾，此生此世，再也不能生儿育女了。
　　难道她忘了么？
　　江允走了，他去找那个慕容针。他听说过那个姑娘，她为了方无主，宁可自己受苦，她是一个好女人。
　　比起慕容针来，玉璧不是一个好女人，但他喜欢的是玉璧，是一个美艳绝色的玉璧，绝不是慕容针。
　　他是江允，愿意为自己做一切事，宁可负遍天下的江允。玉璧只有她自己了，她的手下还有许多婢女，她们都是欠藏玉山庄一笔债的女人。
　　早在她们的父亲、她们的祖父时，便欠下了藏玉山庄的债。玉璧的父亲想着她，以为她定会受人欺辱，会流血，血流不止。那时她会一连声地哀叫：“爹，爹唉——”然后死去。
　　可她没死，但这些婢女为了她们的家人，为了她们欠下玉家的情，必是得陪她。
　　她身旁站着许多的女孩子，玉璧问道：“天要黑了吧？”
　　就天黑了。
　　她轻声对婢女说：“他走了，如今正走在大路上，不对，他会骑马，会风驰电掣地跑，他很着急，是不是？”
　　她轻声地笑，看着她的腿。
　　她生得确实漂亮，有时她看着自己的腿出神，那是一双无一点儿瑕疵的腿。
　　婢女不敢回答。
　　玉璧再说：“他正在船上，那是奔姑苏的船，是一条有一个壮汉摇橹的小船，小船是奔寒山寺方向去的，他是去杀那个贱女人，他一定会杀了她。她对我说，她一定能得到方无主，我让她得到一具尸体！”
　　她尖声而笑，她的房子太空了，她再也不能对着那些“活死人”使出她的心计，她只能对几个婢女说话，这让她恨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