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开元通宝

 

2021-05-14 13:04:18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丐帮五劈头都被放在大厅上。只有劈头老五还活着，但也被打伤。可能是因为在妓院，那些人不屑杀他。
　　劈头老二双眉怒扬，两目不闭，瞪瞪地看着，像看一场怪戏。劈头老四斜张着嘴，左肋有两个大洞，这一击很有力，像用枪或是剑，直刺透心，立被击毙。劈头老六一手里攥着一截木竿，这是“血肠杜”的风旗竿，被他嘎嘎握倒。死后人们怎样也无法从他手中抽出这木竿来，只好用锯锯断，让他手里担着上下两截中的那一段。他的另一只手也紧紧握着，不知是想出拳而击，还是想做什么，劈头老六的脸上有一种极为痛苦的表情，是不甘心，是一种恍悟，还是想要讲出一点什么来。劈头老三自刎而死，他挥手一割，匕首用得狠，便把颈管、气管都割断了，头向一边斜去，看上去那姿势极是难受。
　　劈头老五坐在担架上，只是在呼呼喘气。
　　鱼漂儿眼看着这些尸体，不讲话。她手里拿着那三个人输给劈头老三的十万两银票。银票货真价实，没什么错处。
　　丐帮四劈头丧于一日，是什么人干的？
　　她让丐帮人去看看劈头老六的另一只手，不知这只手里有什么东西没有。
　　这只手握得很紧，但丐帮里面有能人，知道如何让死人松手。他手里握着的是一枚铜钱：唐时的十铢钱“开元通宝”。
　　“开元通宝”并不是第一次见。劈头老三的手指缝中，也夹着一枚半爿的“开元通宝”。
　　劈头老五的伤很重，他不愿意讲话。鱼漂儿站在他面前，发现他很冷，身子在抖。
　　鱼漂儿一句话也没问，她不愿意让劈头老五心里难受。
　　鱼漂儿不知怎么办才好。
　　丐帮上下三十八万众，在凤凰城分舵也是有几十高手，但这丐帮五劈头一直是随鱼漂儿四处奔波的、最得力的五个人，如今一天之间全被杀被伤，这让鱼漂儿心里很是震惊。
　　她一面打发丐帮人去四处探听消息，一面信鸽示警，告知天下丐帮分舵严防有人偷袭。
　　但过了一个月，却也没事。


　　凤城是个大城，是北方一个很重要的城镇。凤凰城内有三处武林人士可提：凤凰镖局局主凤白丁，凌云阁阁主严释，丐帮凤凰城分舵筐头儿贾开山。
　　凤凰镖局是北方三大镖局之一，局主凤白丁手下有十余个手底下功夫极硬的镖师，凤凰镖局生意兴旺，也全靠局主凤白丁与天下黑道的朋友都有些交情。凌云阁阁主严释，早年不详，有人传言说他曾是扬名川陕的独脚大盗严忠玉，但无人能证实，也没人敢去证实它。凌云阁是一座远近闻名的五层小楼，楼外有楼，就连绵成了一片大的楼群院落。凤凰城三家，唯凌云阁神秘。
　　丐帮凤凰城分舵筐头儿贾开山，一个笑眯眯的胖人。无论谁见到了他，都认为他实在应该去开店铺，而绝不该在这丐帮分舵当筐头儿。没人知道他到底功夫有多高，因为他对人时常总是笑，所以很少与人动手。


　　一天，一个身高八尺、布衣打扮的壮汉走进了凌云阁。
　　第一层，有两条七节鞭拦住了他。
　　这人掏出一枚钱来，这是一枚“开元通宝”。这一枚“开元通宝”与劈头老六抓在手里的那一枚大不相同，这是一枚银钱，比铜钱也略大。
　　两个人让开了。
　　第二层楼上坐着两个道人。见他走入，也不起身，只是向他缓缓伸出了手。
　　这人没说话，只是把这一枚银钱掷了过去。
　　一个道人接住了这钱，仔细看了一看，又还给他。两个道人身不动头不抬，竟然坐着就飞向了两边，让出中间的楼梯来。
　　三楼上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十一二岁，女孩也有十岁左右，正围着一面沙盘插旗玩。
　　这人暗暗吃惊。
　　这两个孩子见他上了三楼，竟然嘻嘻而笑，一跳而起，抱住他叫：“给银子，给银子，给一点银子去买糖仁吃！”
　　这人笑嘻嘻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
　　男孩突然脸色一沉道：“你是不是想买通咱们？你为什么给咱们这么多银子？你知不知道用这一锭银子能买多少糖仁儿？能买整整那么一挑子，两挑子，三挑子……哎哟，我都算不出来了。”
　　女孩拍手笑道：“那可好了，咱们能买好几挑子糖仁儿，那可不是能吃个饱了么？”
　　这人笑笑，要向楼上去。
　　男孩喊住了他，叹口气，那神气分明是向大人学来的愁样儿：“可惜咱们一次不能向大人要太多的银子，一次咱们只能要那么三五两。就算五两吧，好不好？五两银子也不算多，对不对？”
　　女孩儿笑着点头。
　　这男孩把一锭银子掷与这人，另一锭银子用两指捏住，用力一扯，竟把银子扯成了棍儿，又捏捏，变圆，就以指代剪，剪成十段。把一段放在袖里，其余的银子用手团了团，想还与这人。
　　女孩道：“不行不行，你把人家的银子弄坏了，这岂不糟糕？我给他弄好，行不行？”
　　女孩用手这边捏捏，那边挤挤，一锭银子又成了银锭的样儿。
　　这人暗暗吃惊。光看年纪，就看小了这两个娃娃，单这手抽银如丝，团银如泥的功夫，也是天下一流高手所为。
　　男孩道：“你给了咱们银子，咱们可也得看一看你的那枚钱。”
　　女孩道：“对，看看你的钱儿。”
　　这人把银制的那一枚“开元通宝”递与女孩，女孩看了一看又递与男孩。
　　男孩看过，把钱往这人手里一丢，道：“你上去吧。”
　　第四层上坐了一个眇目之人，一个瘸脚和尚。这两个人只是瞪瞪地看着来人。
　　来人等了半晌，见两人也不问话，只好说道：“在下要上五层，去会晤……”
　　话未讲完，叭地一下一支拐杖勾在他肩上，把他勾得向前一趔趄。只这一趔趄的工夫，他手中一空，那一枚银制“开元通宝”已经没了。
　　他心中一惊，可一支拐杖平平地递过来，拐杖上面放着那一枚银制“开元通宝”。
　　眇目人冷冷地看看他，瘸脚和尚竟然看也不看，偎在楼脚睡起来。


　　五层楼很宽，很大，但什么东西都没有，只在正中间放着一张桌案，桌案后面坐着一个黄衣人。
　　黄衣人目光如炬，正盯着他。
　　这人一拜道：“在下来凌云阁，就是想拜见严阁主。”
　　黄衣人道：“讲！”
　　这人又一拜道：“能不能让在下一见严阁主？”
　　黄衣人冷冷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
　　来人一愣，谁知道凌云阁主严释什么模样？看这人仪态威严，便知可能是这凌云阁的主人。
　　来人道：“在下河北钟子楚。”
　　黄衣人道：“哪一个钟子楚？是不是很有钱，在鱼漂儿寿诞之日，被人家千般羞辱，几次要找人寻仇都不能的那一个？”
　　来人脸色一沉：“正是。”
　　黄衣人道：“好。有什么事找我？”
　　钟子楚又掏出那枚银钱，放在桌案上。
　　黄衣人眼睛一扫，便道：“金钱令？近闻江湖上有一派神秘势力，叫金钱令，动辄就杀死他们认定那些不该活在世上的人。原来钟大豪就是金钱令的银令主，钟令主找我，有什么话可说？”
　　钟子楚道：“金钱令出，其人必死。有的人要自己杀，有的要请人去杀。这人很难杀，所以想请严阁主帮忙。”
　　黄衣人道：“不知金钱令这一次要杀谁？”
　　钟子楚道：“鱼漂儿，丐帮三十八万众的总筐头儿鱼漂儿，百兽舞与寂寞剑的传人鱼漂儿。”
　　黄衣人并不惊诧：“金钱令为什么不自己去杀？”
　　钟子楚道：“金钱令没这个必要。”
　　黄衣人冷冷一句：“金钱令没这个能力。”
　　钟子楚无语，不知是默认，还是否认他这句话。
　　黄衣人道：“丐帮三十八万众总筐头鱼漂儿，三十八万两银子。”
　　钟子楚看着黄衣人，应声道：“好！”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这是四十万两。”
　　黄衣人神色颇为不耐：“我说北派丐帮总筐头儿鱼漂儿三十八万两银子。”
　　钟子楚从那一叠银票中抽回两张。
　　黄衣人又看看钟子楚：“百兽舞传人鱼漂儿，十八万两银子。”
　　钟子楚一愕，看看黄衣人，心里明白对方的话。
　　从怀里又掏出银票，放在桌上。
　　黄衣人看也不看这些银票，又一字一顿地说道：“寂寞剑，三十万两银子。”
　　钟子楚这一回掏出的不是银票，而是一串夜明珠。一串二十四粒珠子，又大又圆润，是离玉曾送与医不好马聪的那一串夜明珠。
　　这一串珠子竟到了河北大豪钟子楚的手里。
　　钟子楚把这一串夜明珠放在了桌案上。
　　黄衣人点点头：“好，我答应你，杀死三十八万众丐帮总筐头儿鱼漂儿，杀死百兽舞传人鱼漂儿，杀死寂寞剑鱼漂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