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已知阿郎赘别家

 

2021-05-14 14:07:47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凤凰城内很热闹，大街上已经几乎全是乞丐了。
　　乞丐之多，弄得城里的店铺老板也惶惶然。这是什么日子啊，是不是天下的乞丐都来到这里了？
　　这都是些很怪的乞丐。
　　他们都骑着高头大马，兜里都揣着白花花的银子，一动则前呼后拥，跟好几个乞丐。但奇怪的是，他们并不是什么富豪公子，他们也都身穿着乞丐衣服，全身装束同大街上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他们有南来的，有北来的，忙碌碌，也拜访吃酒，也赌钱，还有的也逛青楼。
　　这都是些富裕乞丐，好像一下子全国的富裕乞丐都来到了这凤凰城了。


　　掌灯时分，一辆马车慢吞吞地进了城。赶车人是个大汉，这人的鞭子甩得很脆。马车一直赶到了凤凰城丐帮分舵门前。
　　赶车大汉回头向车里说了一句，车里人把一只小小的金丝缝缀的玉片筐拿出来，让把门的大汉看，那大汉马上躬身施礼。
　　“请总筐头儿进府！”
　　这辆马车就从大门直赶进了院内。
　　院内，戒备森严，到处都有一些乞丐在持刀带剑巡视。
　　马车拐了几个弯，来到了那一间小屋。
　　屋门开了，那个老头儿站在了门口。
　　老头问道：“什么人？告诉过你们，总筐头儿这两天不舒服，谁也不见！”
　　老头儿回身，就把门关上。
　　鱼漂儿把脸上的人皮面罩拿了下来，笑吟吟地在门前一站，拍门道：“老头子，老头子，我回来了。”
　　门砉然而开，老人呆呆地站在门口。
　　他眼里闪着泪花，很激动，也很快活：“是你么？是你？你回来了？你真回来了？”
　　老头子把他们五个人都让进了小屋。
　　老头子对桌边坐着的一个人喊道：“琳儿，琳儿，我说她会回来，你还不信。你看，她回来了，鱼漂儿回来了！”
　　桌边的一个女孩急忙起身，回头来笑，笑得眼里也闪着泪花。
　　她梳着和鱼漂儿一样的发式，穿着鱼漂儿的衣服。
　　老头子告诉鱼漂儿，自从她走了以后，他就没了咒念。每天总有丐帮各地分舵的来人来拜见总筐头儿，送些土仪什么的。有些筐头还想见见她，非见面不可。老头子左阻右挡不让见，但仍有人非想看一看她才行。老头子没办法，就让这个女孩子来替代她。这女孩子叫江琳，是老头子的亲外甥女。她挺聪明的，老头子告诉她鱼漂儿的起居饮食习惯，她弄了几日鬼，倒也没人看破。
　　老头子笑道：“可眼看总聚会了，你再不回来，我只好带这小琳逃走了。”
　　鱼漂儿在笑。因为有了老头子这样的人，才让她知道她活得还有价值。
　　老头子拍拍江琳的肩：“好了，咱们走吧，让总筐头儿她们好好歇着。”


　　蓝苗与鱼漂儿静坐着。
　　二人在聊天。
　　平静之时，反倒都避开了一个话题，避开了那个她们两人都熟识的男人。
　　蓝苗与鱼漂儿在喝酒。
　　蓝苗想说话，但一见鱼漂儿的笑，就知道不该讲话。
　　两个人只好默默地喝酒。
　　有人笑道：“我以为女人喝酒，总该同男人们灌酒有些不同之处，谁知道等了半天，连一句话也没有。须知喝闷酒，吃凉茶是要作病的啊。”
　　就从屋梁上跳下来了一个人。
　　这人在别人梁上蹲了半天，竟然衣服没一点儿灰尘，仍是白衣胜雪，丰神俊秀。
　　两个女人的眼里都有了闪光。
　　“吴郎！”
　　“师兄！”
　　这是白衣吴智，那个心智无穷，计谋无穷的吴智。
　　白衣吴智走到鱼漂儿面前，面含微笑，向她说道：“师妹，这一向可好？”
　　一阵委屈又从心头涌向嘴边，鱼漂儿又像要热泪夺眶。她仍想说那么一句：“师兄，不好，一点儿都不好。”然后把一腔悲苦向他倾吐。但她强忍住，忍住了泪，挤出一个笑来。
　　她轻声说：“还好。”
　　只说了这两个字。
　　蓝苗的脸上带着喜悦，那是刺人心的喜悦。那喜悦有鱼漂儿不曾参与的时光和不曾参详过的内容。
　　吴智和蓝苗没讲话，只是笑一笑。
　　这一笑岂不比讲话更让人心醉？让人心碎？


　　三人相聚，一时无话。
　　鱼漂儿心中有话。她想向吴智讲她与凌云阁主严释的那一次交锋，那是惊天动地的一搏。严释的武功让她惊奇，以酒为掌，以酒抵敌，含多少侠情豪气？她还想把丐帮中的喜忧向吴智述说，让这位聪明的师兄为她分担一点儿忧愁。但她什么也不讲。这一切都已经是她自己的事了，何必向师兄去讲？她还想问，问问师兄身上的蛇毒是否祛尽，问师兄在两广是否过得惯，问他是不是想念北方？但这一切都被蓝苗讲过，她再一提，是不是显得有些做作？
　　鱼漂儿什么也讲不出。
　　吴智看着鱼漂儿，心中也有无限感慨。
　　鱼漂儿更成熟了，也更具女人的神韵，但她眉目中有一丝淡淡的忧郁。这忧郁像是刻在她脸上的，与她的美貌聪慧同在。
　　难道这就是鱼漂儿的命运么？
　　吴智不知道。
　　鱼漂儿终于说话了：“我听蓝苗姑娘说了，恭喜师兄与蓝姑娘的婚姻！”
　　鱼漂儿笑着，脸上是由衷的笑意。
　　吴智是男人，男人本冲动。他刚刚见到鱼漂儿眉头上写着的那一丝忧郁，就想问一问她，想问一问她是不是还在弹琴，是不是还喜欢弹那一曲《将进酒》？想问一问她是不是还一个人静坐于中宵，苦思苦想一个离去的米离？
　　但鱼漂儿这一句祝愿，打断了他的冲动。
　　是啊，他已经与蓝苗成亲了，他已经有了一个妻子了。


　　鱼漂儿慢慢斟满了酒。
　　“师兄，喝一杯酒，为你洗尘。”
　　三人尽了一杯。
　　鱼漂儿道：“丐帮日内要开大会，我想改变一下丐帮的帮规，但阻力会极大。许多丐帮之人都在靠丐帮吃饭，没一个人想图强，想对别人有一丁点儿奉献。这就是三十八万人。严阁主说得对，这些人不事稼穑，实在是难以成大事的。我想改一改。我与蓝姑娘半路上又听说到一事，有人想对我图谋，把这丐帮变成某个江南武林世家的势力。据说这人已收买了我丐帮一百零八家分舵中的三十七家。在这一次聚会中，他们一定会有所举动，我本来怕这次图谋会破坏了我的大事，如今细一想想，这是大惊小怪了。我把蓝姑娘交给师兄，你带她快离开此地，回两广去。我怕丐帮聚会中，有许多人会认出她来，非要同她纠缠，要讨还大江分舵的血债，那时连我也没办法了。师兄，你说这样好不好？”
　　吴智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昂头一笑道：“好，就这样，我与蓝苗先回两广，师妹处有了消息，我们会再回来。”
　　鱼漂儿点点头，她心里像一块石头落地了。她不愿让吴智与蓝苗卷在这场冲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