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心即是剑

 

2021-05-22 13:42:16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这时，从外边传来了脚步声。
　　走来的是谁？
　　是剑圣鲁奇。
　　剑圣鲁奇向林渊笑，向牡丹笑，就是不向吴帆笑。林渊看着鲁奇，叹息道：“鲁奇，你这人活得好好的，又何必装神弄鬼？让人讨厌！？”
　　鲁奇冷冷看着林渊，牙关紧咬：“你这个混蛋，你以为你是谁？
　　你是天下第一高手？你是名闻天下的大侠？你只是个混蛋，一个混蛋王八蛋！”
　　鲁奇走向吴帆。
　　他没了那骄横，他如今在吴帆面前像是很老实。
　　他默默看着吴帆。
　　“你还好吧？”
　　吴帆不语。
　　她不想讲话，她不想对林渊讲话，也不想对鲁奇讲话。
　　他们如今对于她来说，都已形同路人。
　　她闭上了双眼。
　　鲁奇道：“告诉你，我已经同她们讲好了，这次白道英豪林家堡一聚之后，我就要同你走了。我们一起走，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这些混蛋。我们去江南，好不好？”
　　吴帆是梦想过江南，但决不是同鲁奇一起去江南。
　　她如今更不会同谁一起去江南了。江南风光虽好，奈斯人憔悴，心已破碎，风光于我何有哉？
　　鲁奇道：“吴帆，你睡在这里，是不是很潮？要不要让她们给你弄一张床来。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你也不会呆很久……”
　　牡丹再也忍不住了，她哈哈大笑起来。
　　林渊不禁问：“你笑什么？”
　　牡丹道：“你看见过把老婆关在监牢里的男人么？你听说过男人把老婆关在监牢里后又怎么假惺惺的来关心她么？真是可笑，可笑，可笑极了。”
　　林渊也苦笑笑。
　　他明白这一点儿也不可笑。
　　鲁奇能对他自己的妻子这样，他对江湖武林的人就会更狠，他会不择一切手段去杀人，一直把江湖豪杰都杀得七零八落。这是一个可怕的人。
　　馨儿已同林渊心意相通，她马上不笑了，她也明白了这人的可怕。
　　鲁奇道：“笑啊，笑啊，怎么不笑了？笑啊，笑，一直笑到你们都死了那一天……”
　　他突然冲到了牢门前。
　　他用手一掰，那粗如儿臂的木柱就叭叭折断。
　　他向监牢走来。
　　他已经走进了监牢。
　　剑圣鲁奇已经站在林渊的面前。
　　他狞笑着，脸色铁青。
　　“林渊，林渊，我对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不耐烦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想这样，好不好？”
　　林渊见他走进了监牢，就慢慢站了起来，眯眼而望鲁奇：“其实你这个人早就死了……”
　　林渊的话中不无惋惜。
　　鲁奇狞笑：“我以前为什么没想到这一点？我可以让你的女人看着你活活被掐死，让他看着你一声一声地惨叫。让她在一边哭，让她在一边着急。你说这方法好不好？”
　　牡丹见他走进了林渊的监牢，心中暗暗后悔，她不该笑他。鲁奇是个什么人？他只是一个疯子，他只是一个杀人如麻的疯子。你同他有什么话可说？
　　鲁奇道：“林渊，你用不着胡说，用不着费心来管这个世上的事儿了，你马上就要死了，要象一条狗一样死，慢慢地慢慢地被我掐死！”
　　他走向林渊。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
　　“你今天死定了！”
　　林渊不动，他知道他没法同鲁奇动手。
　　他只好等死。林渊的脸开始变红，他的头开始发胀，他的脑袋变大了，再也不能说话了。
　　牡丹吼道：“鲁奇，你这个王八蛋，你要杀人，为什么不拣两个有功夫人杀？杀死林渊算你有什么能耐？”
　　鲁奇狞笑：“我就是要杀死林渊，我只要杀死他，别的什么我也不管！”
　　牡丹喊：“吴帆，吴帆，你看你老公杀人，你为什么无动于衷？你是不是也盼林渊死？”
　　吴帆只是呆呆看着鲁奇同林渊厮斗，她不想去理会。
　　男人同男人相搏，多半是因为女人。
　　他们之间有许多的仇恨，这仇恨来自女人，也来自过去的屈辱。
　　林渊觉出他已经要死了。
　　他似乎同馨儿还要话要说，他同吴帆也还有话要说，他同黑熊陆四有话要说，他应该去找楚瑶，找到楚瑶姑娘，让她好好找一个可以依托的男人，同他在一起，风雨同舟，共渡苦难。他还应该和大烟袋关娇娇、大刀云飞、赶山人姜十二一同喝上一坛老酒，再一起去游山川，看沧海。
　　他要干的事儿太多了。
　　可他马上就要死了。
　　此时忽然心中一阵空明。
　　他知道他同鲁奇之间的事结束了。
　　他恨鲁奇，鲁奇也恨他，如果他们都有一身功夫，还不知道鹿死谁手。但如今他知道他再也不用想这个答案了，他死于鲁奇之手，他一定要死于鲁奇之手，他将被鲁奇活活掐死。
　　他在最后的时刻，想的是吴帆，他想：吴帆，吴帆，你看见我被你男人活活掐死，你是不是很满意？你是不是很快乐？
　　鲁奇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一定要活活掐死林渊。他在那几年里，想的就是要杀死林渊，把他杀死，吊在树上，或者把他淹死，再不就用毒，把他毒成疯子，让他成天只能傻呵呵乐，象一个没有灵魂的人一样，呆呆痴痴地活着。
　　他想了许多方法，想尽了一切方法，让林渊在他的手中一次次死掉。
　　现在他终于如愿了。
　　馨儿要疯了！
　　她要杀死鲁奇，她要生生咬死鲁奇，她要用毒药药死鲁奇，她要把鲁奇碎尸万段！
　　可她奈何不了鲁奇，鲁奇却要把她的渊儿活活掐死了。
　　她的眼里冒火，她中心欲焚。
　　鲁奇已经看到了林渊眼中的死光。
　　他喜欢这死光，他嘶声叫着，他叫得忘情，他叫得欢畅，他终于杀死了林渊！
　　这时，鲁奇觉出后背有一股劲风吹来。
　　这是一股剑气，是一股无坚不摧的剑气。
　　他如果不动，他就会被这股剑气撕成粉碎。
　　他只好回手。
　　他只是向后击了一掌。这一掌力道极足。
　　叭——
　　有人随着掌声，飞了出去。
　　鲁奇恨这人来管他的闲事，出手就很重，他一出手，就用了七成力道，一掌击出，他马上就回过了头。
　　他以为是牡丹向他出手了，因为他看见了被打飞出去的是一个女人。
　　她是个女人，但她绝不是牡丹。
　　她躺在地上。
　　她已经不省人事了，她的嘴角沁出一丝鲜血。
　　她爬向监牢，盯着牡丹：“你照顾好……林大哥……不要让……他死……在……”
　　她昏死过去了。
　　鲁奇看着她，走上去。他恨这个女人，他要杀死这个女人，他要活活掐死她。她这么一点儿本事，还居然想救林渊，这岂不是笑话？
　　他走了过去。
　　他刚刚要下手，就听见吴帆说话了：“你杀死她时，最好再用一点儿劲儿，因为她已经要死了，你不把她剁成肉泥，怎么会显出你的威风？”
　　鲁奇生生停住了。
　　他想起了她是他的老婆，吴帆是他的老婆。
　　无论怎样恶毒，也不能在老婆面前太露相，他还想讨吴帆的欢心。
　　他站住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望着地上的女人，说道：“你何必要偷袭我？你就是要打，我可以让你随便出手。”
　　林渊醒了。
　　他知道有人救了他，但他不知道是谁救了他，是谁来了？是那个长白老人么？是不是大刀云飞和大烟袋关娇娇他们？
　　他四处寻找，他终于看到了地上的女人。
　　郝慧，她是郝慧。
　　是那个执意要嫁给他的郝慧，是他的师妹。
　　郝慧醒了。
　　她慢慢爬向林渊。
　　“林……大……哥……你看，你不要我……我自己也来了……”
　　林渊眼中满是泪水，泪眼模糊，他望定郝慧，心中一阵悲楚。
　　这又是一个为他而死的人，他要活下去做什么？他还能为这些亲人报仇了么？他还能为这些朋友们出力了么？他只要不死，他就会背负着这些亲人的恩情债，苦苦地走下去。
　　林渊眼看着郝慧姑娘的血一点点儿流。
　　他没有办法，只好把郝慧抱在怀里。
　　他看着郝慧，说：“你什么也不想，只是躺在我的怀里，好不好？这样你的心会平静一些……”
　　林渊的心在滴血，他知道他如果此时仍然是原来的那个功力深厚的大侠林渊，他一定要向鲁奇讨还这笔血债。但如今他已经功力全无，是不是还能有机会为郝慧报仇？
　　他看定郝慧，轻轻说：“郝慧，你不要死，你要看着，我要替你报仇，我一定要替你报仇……”
　　郝慧摇摇头：“我不要你报仇，只要你能搂……搂……紧我……就……好……”
　　郝慧的头耷下去了。
　　林渊觑定鲁奇，他牙关紧咬：“鲁奇，鲁奇，你欠了我一笔血债！”
　　鲁奇道“我要是想宰了你，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杀，你还想向我动手？
　　你这个混蛋！……”
　　林渊不理睬他。
　　鲁奇的手停在林渊的头上。
　　他突然回头看定吴帆。
　　吴帆没有反应。
　　鲁奇的手突然收了回来。
　　“我为什么要宰了你？让你活受罪岂不是更好？我可以告诉你，你要死了，而且死期不远了。过些日子，天下的豪杰都会来林家堡聚会，到了那时，你就会被牵出去，象牵一条狗一样地被牵出去，那时天下要宰你的人你知道有多少？他们恨不能生生地割你的肉，吃你的骨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你是大侠林渊，因为你是天下第一高手，他们一定会活活地宰了你！”
　　鲁奇走远了，他一边狂笑，一边踊跃，走出去了。
　　他走出很远，还兀自传来他的狂笑声。
　　“他疯了，他已经疯了！”
　　林渊看着馨儿，他摇摇头：“他没疯，他很清醒。疯子只会杀人，而他却不光会杀人，还懂得怎样杀人让人最痛苦。他怎么会疯？”
　　吴帆一言不发，她静静地坐在她的牢房里，想她自己。
　　她眼看着鲁奇，眼看着鲁奇疯疯狂狂的样子，她明知道鲁奇已经疯狂了，他已经嗜血如命了，林渊却说他没疯。他是什么意思？是安慰她么？是想让她不至于十分难堪么？她不需要安慰，也不会难堪，她已经知道了她是嫁给了一个野兽，她的一生没了一切快乐。
　　她想说：林渊，我恨你，你这个混蛋，你真是个混蛋啊……
　　如果有人问起她，林渊为什么是一个混蛋的话，她将羞于启齿。她总不能对人家说，是因为林渊没有娶她。但她的心中十分清楚，如果林渊娶了她，她决不会如此凄惨。
　　她也恨那个叫馨儿的女孩儿，她跟着林渊不放，紧紧跟着，象一只跟腚虫。没有她，林渊岂不是早就同她成亲了么？
　　她在心中悲叹，她忘了她已经同林渊有了近十年的机会，但她没有启齿，就让这机会白白地过去了。这该怨谁？是不是该怨林渊？因为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儿，她不能自己向林渊开口。
　　但她更悲哀地想：可能林渊根本就心中没她，她只是自作多情。
　　那样，她就更惨。
　　天下一剑吴帆，你是什么天下一剑？你只是人人不屑于理睬的可怜虫而已。她静静地坐着，想她自己的心事。
　　林渊看着郝慧的尸体，他也变得怔怔迷迷的了。
　　“郝慧，郝慧，你呀你……”
　　林渊看得痴了。
　　牡丹在对面看着他，她头一回泪流满面，头一回不敢出声，她想起了她给林渊下了毒，而郝慧却为他而死，她死得一点儿也不犹豫，她一定很喜欢林渊。
　　林渊会不会因为郝慧而不再喜欢她了，如果是那样，她宁肯马上就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