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母老虎典当

 

2021-05-18 11:03:03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一面黑旗是“一躺楼”的旗号，旗中绣一栋黄灿灿的金楼阁，楼阁中间有一只金元宝，这楼阁的样子又象是一只大柜子。
　　“一躺楼”的楼主是陆逸翁，是五代家传的“一躺楼”主人。
　　据说陆逸翁这人身上有功夫，据说功夫还不弱，是天下五大楼之一的有名楼主，是名闻大江南北的富豪。
　　陆逸翁这一辈子很少离开过关东，只是每五年一次的五大楼主聚会他必去之外，就总是坐在家中看书，下棋，喝酒。没人曾经惹过陆逸翁，因为陆逸翁家没有什么麻烦事儿，如果有麻烦事儿，也有他的助手“一躺楼”管家陆啸天替他办了，陆啸天是关东这一带的第一高手。
　　何况陆逸翁还有儿子、孙子，还有“一躺楼”总号的八十个镖师，七百多个趟子手。
　　没人敢找陆逸翁的麻烦，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
　　这天一大早，前台柜子刚刚开张，就来了一个典当人。这个人从柜子下面向上一撩，喊了一声：“当！”
　　柜台上的伙计一看，就愣了：这是个啥呀？
　　一根黑不溜秋的棍子。
　　伙计喊了声：“不当！”扔了下去。
　　底下那人是个女人，又扔了上来：“当！”
　　伙计又见到这根棍子。
　　伙计就来了火：“告诉你不当就是不当！”
　　又把这根棍子扔了下来。
　　女人嘿嘿冷笑，叭地一下把棍子放在柜台上：“当！”伙计就愣住了，他要是再扔下去，就等于扔出去了这个人。
　　当铺都有这个规矩，有那种赶急着用银子的人，一连把破东烂西的往柜台上扔三次，这就是有了行话：求您救一把，多少当一点银子花销……这时如果伙计把东西第三次扔下去，就和这人从此不来往，绝了交情。
　　伙计懒洋洋地抓起这根棍子，心里还直往上窜火，找野火吃找到这儿来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也不瞧瞧，这里怎么容得你到处撒野？不当不当就是不当，你还敢把老子怎么样？
　　店伙计刚要把这根棍子扔下去，旁边店老板突然喊了一声：“慢！”
　　店伙计愣了一愣，见店老板向下边的人殷殷地一笑，问道：“不知你想当多少银子？”
　　下面的女人就咯咯一笑，道：“随便老板给多少，都行啊。”伙计看看老板，老板看看女人，道：“三十两？好不好？”
　　女人嫣然一笑：“三十两就三十两，有什么不好？”
　　伙计怔住了，就这么一根黑乎乎的棍子，她还要当三十两银子？这不明摆着是敲咱们“一躺楼”么？就这么让她敲去三十两，一声不响？
　　但老板发了话，伙计自然不敢回，马上取了三十两银子付给了女人。
　　女人快快活活地走了。
　　店老板马上把伙计骂了个狗头喷血：“你这个王八蛋，你也没看看她是谁？她是母老虎，长白山下有名的母老虎。你惹得起她么？前些日子咱们总号的镖师张效就被她一针扎在肋上，现在还没大好。咱们总号楼主都不去惹她，你敢驳她的面子？你长几个脑袋？”伙计只好连连点头，噙着眼泪。
　　店老板又吼：“快把那根棍子放库里去！好好放着，等她来取！”伙计只好双手捧着这棒子，把它放到库房里。他把这一根棍子放在金子旁边，放在土地之上。
　　十余天没事儿。
　　这一日，“一躺楼”的少东家陆玉之来查看库房，他一一清查了那些典当之物，心中颇喜。看来“一躺楼”生意要做旺发了，光是这典当柜子就收益颇丰：一对玉壶鼻烟瓶典了一百两银子，这是一个赌钱的大少爷典当的，他从这里拿走了一百两银子，转身就进了“一躺楼”的赌房，一百两银子扔在财房里了，人走了。这人再也没回来，这一对玉壶鼻烟瓶至少也值千儿八百两银子。还有一张当秋剥的虎皮，毛爽成一根根的，油旺旺的，又暖手，是一个赶山人送来的，当二十两银子。这个赶山人也拿着银子进了赌房，也再也没出来过。这张毛皮眼瞅着就已经姓陆了。
　　陆玉之很快活。
　　“一躺楼”的生意很旺，除了没开妓馆，什么都可以做。那些赶山人的银子不是流进当铺，就是滚进酒店，再不就是扔在了赌房。一年大秋时，没了赶山人的踪影儿，赶到秋末天凉，他们就全下了山。
　　赶山人下山来的时候，就是“一躺楼”发大财的时候。
　　“一躺楼”依他少东家陆玉之的主意，是要开几家妓馆的，让那些赶山人吊上了相好的，就银子一点儿也不流入外人袋里了。但“一躺楼”主陆逸翁只是看一看孙子，道：“你知道什么？”就不再议此事。
　　陆玉之也真就不知道什么，他只是知道爷爷也常去一个门口挂只破袜子的房里去，他只知道那个房主叫冰冰。因为陆逸翁常去，所以“一躺楼”的人都不敢去招惹那个冰冰。
　　陆玉之只知道，那个冰冰很俊，比他还小那么一两岁的年纪。陆玉之在库房，看到了地上有一条棍子。
　　“这是什么？”
　　伙计忙答道：“这是一条棍子，是那个补袜子的母老虎拿来当的。”
　　一条棍子？陆玉之很好奇，他上去抓那棍子。没想到，他一抓，竟把那棍子从中间抓成了两截，他手里抓了一把树渣似的东西。
　　这是一把铁屑。
　　陆玉之一笑道：“什么棍子，一堆垃圾。”
　　伙计撇嘴道：“就这破玩艺儿，还当了三十两银子呢。”
　　陆玉之一笑，他知道那些补袜子的女人，她们一到了秋后，赶山人躲在她们屋里时，她们怀里的银子又热又多，过了那时候，她们就很节俭。
　　这三十两银子白扔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