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打棍儿”来定死活

 

2021-05-18 11:16:49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陆玉之在挖坟，他把父亲埋了起来。
　　他把卢冈镖师们都埋在一起。
　　他看着那些趟子手的尸体，他没有劲儿了，他的手在抖。
　　他无力地看着宋婆婆。
　　她不理睬他。
　　陆玉之咬咬牙，又去挖坑，想埋他的爷爷。
　　宋婆婆轻轻闭着眼，道：“别动他！”
　　陆玉之一怔。
　　宋婆婆轻轻道：“你也坐下，闭上眼，什么也不听。”
　　陆玉之坐下了。他与宋婆婆抵背而坐。
　　一阵阵内力从宋婆婆身上涌来，她的手反扣着，正抚在他肩上。陆玉之觉得，他的体力恢复得很快。
　　来人了，一共是十一个人，十一个人把他们包围了起来，十一个人都是赶山人。
　　一个人道：“这不是陆老爷子那宝贝孙子么？三哥，今天咱们发财了，有了五十万两银。”
　　一个人沉声道：“且慢，这女人有点邪门。”
　　一个人暗哑着嗓门问道：“你是谁？”
　　宋婆婆仍闭着眼：“我姓宋。”
　　一个男人道：“你不姓宋，你姓鬼！”就向她身上飞来暗器，一共有十八粒。
　　宋婆婆手一抄，暗器都拢在她手里。男人们都持棍不动，一个人在嘿嘿窃笑。
　　“你笑什么？”那男人慢吞吞地道：“你抓了我的暗器，我的暗器有五种毒，你要完了！”
　　宋婆婆仍闭着眼：“我住在长白山里，你知道我吃什么？”
　　那人一怔。
　　宋婆婆道：“我饿了时，就吃一点毒药。渴了时，就喝几口毒泉。”
　　几个人惊惧着后退：“什么？你是毒疯……毒疯婆婆？”
　　他们怎能想到这个人就是关东人人畏惧的毒疯婆婆，他们知道毒疯婆婆三十年前已不插手武林中事，入长白山隐居不出。据说她是被一个男人打败了。赶山人中有“一字剑”孙贺，他是一千赶山人的三哥。
　　孙贺道：“我知道你不是……宋婆婆。宋婆婆已经六七十岁了。你不是她，宋婆婆曾发誓再不入江湖。”
　　宋婆婆一叹道：“要我不入江湖？晚了，你们如不杀死他，我就不会对任何人动手……”
　　宋婆婆一指陆逸翁。
　　宋婆婆道：“看见了么？这一只扳指？它就是誓证。”
　　宋婆婆脸上突然流泪，她举起扳指，叭地一声将它捏碎。她轻声一叹道：“你瞧，我就又可以杀人了，很简单。”
　　孙贺这些人互相看一看。毒疯婆婆是前辈高人。如果她真是那个人，他们则无一人能够幸免，他们互相凝视，心情沉重，决心一拚。
　　赶山人个个不畏死。
　　宋婆婆仍闭着眼：“没用的。”她轻轻叹息了一声，“你们一共是十一个人，可以回去一个人送讯儿，告诉曹春，就说我在十日内杀死他，让他等着，只能走一个人。”
　　十一个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一字剑”孙贺道：“她是毒疯婆婆！”毒疯婆婆三十年前杀人，就有这么一条老规矩：你可以派一个人去报讯儿，如果只你一个人与她死斗，她会要你回去安排好后事，再杀你。她不怕你跑，你跑不了，你一跑，只会死得更惨。十个人都知道，他们有十个人必然会死在这里，十个人都看着孙贺。
　　“二哥，你走！”孙贺在冷笑。
　　他一吼道：“老六，你滚！”
　　老六冷笑，十个人又一吼：“二哥，你走！”
　　孙贺道：“为什么不打棍儿？”
　　“打棍儿”是长白山赶山人决定事物的一种方式，无论有多难解决的事儿，如果没有头儿可以一言定九鼎，就用“打棍儿”的方式决定谁可以去生或去死。“打棍儿”的方法：众人一齐吼一声：夹！就把索拨棍向中间插去。都以一方入手，或出手在底下，或由上直探，众索拨棍就渐渐插紧，绞在了一处。然后众人再一同吼一声：“开！众人手一松，棍齐落在了地上，最先最早最远崩开的那一根棍子的主人，便可以去生，或者判决去死。
　　十一个人都想把自己的棍子夹紧。
　　一声齐吼：“夹！”或一式凤凰扑翅，或一式狗獾朝月，或一式虎冲平阳，或一式鹰击猛蛇，十一条索拨棍插了起来，架成了一片棍网。
　　用力绞，用力绞，绞紧了，成一片棍网。
　　又一声齐吼：“开！”众人手都拿开，棍网一齐向下落。叭地摔在了地上。
　　奇怪的是，一根棍子独独从棍网中射了出去。
　　是老六的棍子。
　　十个人都看着老六。
　　老六突然落泪了，扑地跪倒，吼：“二哥，二哥，你为什么用那‘一字剑’绝招？射走了我的棍儿？二哥，二哥，你让我死吧！”“一字剑”孙贺道：“老六，老六，你回去，告诉大哥，毒疯婆婆插手了，让大哥带弟兄们去，走得远远的。”
　　老六哭着，趴在地上磕头，一一磕头，磕十个响头，以至于额头出血。老六一一喊着十个人的名字。陆玉之突然眼中有泪了。
　　宋婆婆仍闭着眼，这时突然一吼道：“玉之，注意凝听，你该听见什么？”
　　陆玉之心一震，对呀，面对大仇，他该什么也听不见才是。老六掉头就，人影一会儿就不见了。
　　“一字剑”孙贺与九个人都去拣起棍子，他们又重把这地上闭目凝坐的两个人包围起来。
　　“一字剑”腕子一抖，抖出了几个花儿。
　　另外九个人点头，神色凝重，知道他们只有这一击的机会。如果这女人真是毒疯婆婆，她绝不会给他们第二次机会。宋婆婆闭目一叹道：“没有用，没有用。你们以为先用一招‘金鼓齐鸣’，再用一招“拨石寻蛇”，然后来一式‘棍找八方’，又变成为挑蛇式、击雉式、屠鱼式就可以逼住我，另外四个人就能有机会杀死玉之？错了，错了……”十个人都身子一震，都看着孙贺。孙贺冷冷道：“怎么错了？”
　　宋婆婆道：“一招‘金鼓齐鸣’，就躺下两个人，再‘拨石寻蛇’，就没了三个人，哪里还会有‘棍找八方？’哪里还有那么多的蛇啊雉啊鱼的，对不对？”
　　孙贺一吼道：“何必多说？”十个人就一起冲了上来，十条棍一齐下手。
　　陆玉睁开了眼，只迎了一招。他用剑击刺他的两根索拨棍。宋婆婆的身影倏忽往还，在十个人中间闪了三闪。
　　她又坐下了，和陆玉之背依背。
　　十个人都呆立着不动有的被她点中了穴道，有的自己的索拨棍插在胸中。
　　孙贺道：“果然是毒……毒疯……”他用力送棍，索拨棍从后背透出。他倒在地上，地上又多了十具尸体。
　　宋婆婆道：“你背起他……”
　　陆玉之去背起陆逸翁的尸体，两个人向长白山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