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躺楼”主

2021-05-18 11:31:32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他记住了俞波儿的话。
　　江湖上新出了一个秘密组织，叫“破袜子”。
　　这个组织劫人钱财，广收人才，对一切富贵大豪、镖局世家，都似有所图。这个组织的人都穿袜子，可他们的袜子是破的。
　　破袜子？
　　他恍然若悟。
　　他知道爷爷手里扯的那一块是什么了。那是一个人的袜子，他扯破了那个人的袜子。
　　那个人或者与他有旧交，或者根本就是他的一个仇敌。
　　爷爷这一生没有仇敌。
　　你没有仇敌，却偏偏出来了个仇敌，而且是一个不共戴天的仇敌。
　　这个人穿着一双破袜子。
　　他又去“一躺楼”门前。
　　门前没人。
　　但大门突然开了，昨天见到的那四个大汉冲了出来，一齐当街跪倒，口称楼主，直说是犯了死罪。就有一个大汉起身向院里冲去。从院门冲出来一个人，这人很高大。
　　他喊道：“玉之，玉之，你在哪儿？”
　　他的声音很响亮，震得树上鸟儿惊飞，门楼上灰尘飞荡。
　　陆玉之见了陆啸天，一时悲从中来，哽咽起来。
　　陆啸天紧紧抱住了他。
　　陆啸天一松手。吼道：“这就是咱们‘一躺楼’楼主陆玉之陆大少爷，赶快前来拜见！”
　　“一躺楼”门前，当街跪倒了一片人，一片震天似的吼声：“拜见楼主！”
　　陆玉之的脸色只有一点不安，随即冷了下来，很坦然。
　　洗了澡，换了衣服。
　　他又是原来那个陆大少爷。
　　他倚在锦玉被子上，惺松着眼，迷迷瞪瞪地跟陆啸天诉苦。
　　他这一回很苦，他去了毒疯婆婆那里，她也是个疯子，疯疯癫癫的，没教他什么本事。他只是向她学了几手剑法。
　　陆啸天喜道：“她的‘痴人剑’？”
　　陆玉之点点头。
　　陆啸天道：“少爷真是奇遇，那剑法是当世四大剑法之一，怎么能说没学到东西？看来少爷的武功又精进了？”
　　陆玉之默然道：“啸天叔，我与爹爹一样，都不善这些杂事。还是劳烦啸天叔代我管管。”
　　陆玉之醉眼四顾：“这里是啸天叔的屋子？”
　　陆啸天：“不是。我一来这里，便吩咐他们打扫出这间房子，以备少爷随时回来。”
　　陆玉之汉道：“好，好屋子，好屋子。”
　　陆啸天道：“少爷休息吧，有事喊人来叫我。”
　　陆玉之道：“啸天叔，那个……”
　　陆啸天回头看看他：“要酒？屋子里有。”
　　陆玉之摇摇头，神情有些忸怩。
　　陆啸天道：“要女人？”
　　陆玉之点点头，很快地点头。
　　陆啸天的脸马上变了：“你爹和逸翁的仇你还要不要报了？你得振奋起来才是。如果每日荒淫，耽于酒色，我们‘一躺楼’还有什么希望？”
　　陆玉之有些悻悻然：“啸天叔，‘一躺楼’有你经管，已经不错了，我为什么要管？当时要不是我年幼无知，是啸天叔去看典当库房，一定会知道那就是铁树之枝，喂食它一些铁屑，哪来的这大祸？”
　　陆玉之说着，竟然泪如雨下。
　　陆啸天也有些歉然，是“一躺楼”不幸，使这个豪富之家的贵公子受此大难，这也十分难为了他。陆玉之在“一躺楼”上有爷爷、爹爹，下有他陆啸天，根本就没当过家，不知道世事艰难。
　　陆啸天就退了出来。
　　陆玉之静静地坐在床上。
　　他什么也不想，他已经练成了这门绝技，什么也不想。
　　他听见了轻轻的咳嗽声，这是一个人。
　　他闻到了一股香气，这是个女人。
　　这个女人依偎在他身前。
　　“少爷，少爷！”
　　他这回听见了，他已经很久没听过女人温柔的叫声了。
　　他睁开了眼睛。
　　这女人很年轻，约有十七八岁，胸乳坚挺，人如嫩鱼，轻轻地把他放跌在锦被上。
　　“总管说，让我来侍候少爷。”
　　“你都侍候过谁？”他轻轻问。
　　“没有，我是总管刚刚从外面带进来的，我叫灵灵。”
　　灵灵很白皙，在锦被上拥着，身子竟然能扭动，如声似律，象一条白蛇。
　　陆玉之去碰她，象碰到了含羞草，她的身子哆嗦，人也象缩了起来。
　　“少爷，少爷……”
　　陆玉之是男人，是男人就绝不会不懂得女人这呼唤是在渴求什么。
　　他和灵灵都疲倦了，她让他一次次疲倦，又一次次地以为自己有力气。
　　他躺着，望着屋顶。他是不是想起了那轰鸣溅飞的瀑布？是不是想起了他的家人？是不是想起了陆逸翁与宋宛君那生死不渝的爱？
　　灵灵缠着他：“你想什么？”
　　他摇摇头：“什么也没有想。”
　　灵灵跳在了他身上：“你为什么不想？难道你不想我？你想不想？”
　　他点点头，又被这女人燃起了欲火。
　　陆啸天很忙，忙得顾不上来看他。
　　第三天，他才安排好一切事务，拎着一坛上好的女儿红酒，来看陆玉之。
　　陆啸天在敲门。
　　屋内一阵子忙乱。
　　“进来，进来吧！”
　　陆啸天进了屋。
　　陆啸天的脸色很难看，因为他看见了屋内的狼狈。
　　那个灵灵居然仍躺在锦被里，头发披散着，瞪着一双眼看他。这个灵灵脸上的红潮未褪。
　　陆玉之也只是是匆匆抓起了长衣，套在身上，匆匆忙忙坐在床边椅上。
　　“啸天叔，你有什么事啊？噢，啸天叔原来是送酒来给我喝的。来，来，我与你喝上几杯……”
　　陆啸天把酒放在桌上，他盯着陆玉之的脸看。
　　女人是钢刀，专门咯咯响着刮男人的骨髓，陆玉之的脸色很不好看。
　　陆玉之笑：“啸天叔，你不喝酒，干嘛盯着我的脸看？我的脸可没有灵灵的脸漂亮……”
　　陆啸天道：“玉之，你现在是‘一躺楼’楼主，‘一躺楼’是天下五大楼之一，过去生意比其它四家都强，就连京都宝华斋也大有不如我们之处。可一场祸事下来，停了三个月生意，买卖就差了，如今虽然在恢复，可是很难，你该多管管‘一躺楼’的大事……”
　　陆玉之心不在焉地听着，点头，但眼睛仍盯着灵灵。
　　陆啸天沉声道：“灵灵！”
　　灵灵懒洋洋道：“做什么？”
　　陆啸天道：“你先出去！”
　　灵灵看陆玉之，陆玉之仍呆呆怔怔地看着她。灵灵马上用锦被裹起自己，向外走去。
　　她扭着腰肢，从二人身前过去。
　　陆啸天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漂亮的女人，很漂亮，漂亮得有点让人眩目。
　　陆啸天很尴尬。这是他给陆玉之找来的女人，虽然是他找来的，但这女人现在不是他的，是陆玉之的。他就看也不是，不看也不行。看，显得有些馋相；不看，得有些矫情。他不得不看。
　　陆玉之看得更是馋相，他的嘴张得很大。
　　陆玉之拍拍灵灵的屁股，象拍一匹好马。
　　陆玉之的眼睛和笑都还留在门外。
　　陆啸天看着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少爷，你已经是‘一躺楼’的楼主了。”
　　陆玉之怔怔地看着他，似乎仍未听明白他所就的话，只是嗯嗯答应着。
　　陆啸天神色肃然：“少爷，‘一躺楼’为天下之大楼，除了关东总号外，全国有八十七家分号，誉满江湖。少爷为这‘一躺楼’主，责任自然不小。”
　　陆玉之看着他，突然道：“啸天叔，咱们‘一躺楼’是不是很有钱？”
　　陆啸天一愣，虽知他这问话与自己言颇有些不相符合，但只好停下话口，答应称是。
　　陆主之道：“我从这一次生生死死之中过来，别的没悟出什么，总悟出了一件事：一个人不必为子孙十八代积攒家业，攒那么多干什么？只会攒来祸灾。啸天叔，‘一躺楼’的内外杂事，一向由你办理。我是楼主了，是不是？”
　　陆啸天很是惶恐，起身作揖称是。
　　陆玉之道：“我也不要别的，我只要享乐，‘一躺楼’的其他事我不去管，你再帮我置办一辆好车，比京都快意侯云明的车还要好的，我要先在京都好好玩玩，结交名士，狎妓浪游，也不枉我‘一躺楼’的本色。”
　　陆啸天道：“楼主如果想好了，决心这么办，啸天去办就是了。”陆玉之道：“要办。”
　　陆啸天转身走出去。
　　陆玉之道：“啸天叔！”
　　陆啸天站住了。
　　陆主之道：“我不想说，但还是得说。啸天叔，我不想死，不想死在那些赶山人一样的粗汉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