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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做尽浮华学少年
2021-05-18 11:32:15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京都一时出了一个豪富阔少。
  这人有一辆极豪华的马车,四马是千里马,从关外雪原马场花重金购来的,这四匹马跑起来一路轻尘,扬起的车尘都飞在马车身后远处。这马车的辕板车棚都是用金玉镶嵌的,人一看,就知道远比快意侯云明的那一辆车更好。
  马车里有酒,有美人,甚至还有乐工、厨子,这马车的主人叫陆玉之,京都人一时传闻,称他为“金车公子。”
  金车公子还倚在车里,在喝酒。
  他身边已经有了三个女人,一个是灵灵,一个是飞飞,还有一个叫皮皮。
  灵灵很妖冶,飞飞腼腆,而这个皮皮则很会恶作剧。
  三个女人忙一个男人,即使这男人是铁是钢,也有吃不消的时候。
  他现在正从皮皮的脚趾那里喝酒,皮皮躺在车里,两只脚上“端”着一只酒杯。这脚比人手更好看,有人称这一双脚为“狐狸的小爪”。
  皮皮正是用这白白的纤足,这一双“狐狸的小爪”为金车公子斟酒。
  陆玉之醉眼惺忪,趴在飞飞的洁白大腿上,伸长脖颈去够皮皮的一双脚。偏偏皮皮恶作剧,一双脚比手还快,飞快地闪来闪去,不让他够那只酒杯。
  陆玉之的双手都被飞飞和灵灵捉住,不让他双手一齐上去。他就只好如一只啄食的鸡,去啄那酒杯。
  三个女人就咯咯而笑。
  有人叹了一口气。
  陆玉之停住了。
  车轿帘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车门前站着三个人。
  这三个人他曾经见到,但在哪里见过,什么时候见过,他却一点也记不清了。
  他的保镖呢?从“一躺楼”带出来,日夜不离他左右的那四个镖师呢?
  没了,都没了影儿。
  “你们是谁?”
  一个人冷冷一笑道:“我是关东一怪冷瓶儿。”
  冷瓶儿,陆玉之想了半天,还是摇摇,茫然道:“我不认识你。”“你呢?”他问旁边一个老头。
  这老头无暇顾及他的问话,只是一个劲儿围着他的马车看,看马,看车,再看车上。他转动一车簧,叭地从车厢后座那里弹起来一块,那是一坛酒。再轻轻一扣车簧,竟然出来一块铁板,铁板慢慢向车后横伸,从车上跳下来一个矮矮的小人,揉着眼道:“天亮了么?该吃饭了么?”
  这小人竟叭叭点着了炉火,炭火马上燃得很旺。
  小人在炭火上热锅,滋滋滋地炒菜。
  菜香了这一片山。
  “好香!”关东怪侠冷瓶儿精神一振。
  卢佗也道:“好香!好香!”
  陆玉之大喜道:“先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喝酒不喝?吃菜不吃?”
  卢佗与冷瓶儿齐应:“喝!吃!”
  小人儿从铁板下又抽出一块铁板。
  小人儿把铁板放在山石上。山石上的铁板成了菜桌子。
  小人儿又从车内拿出几只凳子,把它们摆在山石旁边。
  小人儿把八个菜放在臂上,又在头上顶着一碗汤,人如疾走,向铁板桌走去。
  他叭叭地把菜盘子、汤碗都放在铁板桌上。
  小人儿向陆玉之一揖道:“主人,饭菜都好了,小人告罪了。”陆玉之袍袖一挥道:“好,睡你的觉好了。”
  小人儿的手一挥,那一炉炭火便在一个铁桶之内。他将这铁桶用两手抱着,去背风处,向下一扣,便空手回来。
  他手不知摁在哪一个机关,那一块有案板有炉灶的铁板竟然缩回了车内。
  这小人儿打了哈欠,竟然一下子就倦得鼻涕泪水一济流。他曼声而吟,中气极足:“浮生只偷半日闲……”
  小人儿竟不见了,随着他踩踏的那一块铁板没了,进到这辆车的车肚子里去。
  冷瓶儿三个人一齐大惊。
  这小人儿竟是名满天下的“半日闲!”
  半日闲是谁?半日闲就是个侏儒,一个状如婴儿的小人儿。他的烹饪手艺天下第一,连京城楼外楼的天下名厨“滋味狗”也逊他三分。他善烹平常席菜,同是平平常常的菜,一经了这半日闲之手,但美如珍馐,世上绝无。让人恍然知道从前是白活了半辈子,不曾吃得真正的好滋味。有人见过这半日闲做菜,明白了他做菜的四大秘诀是:烧油、烤盐、爆醋、宫火。
  烧油是做菜时,有时先烧,有时后烧油。他做菜都好了,就得烧油,用一只夹饼子似的锅,把油倒入锅中,飞旋那锅,油在锅中就越旋越快,就转出了离心,他突地把锅一扣,锅仍在炉火上转,油仍在锅里旋,但那锅中已满是油火。油烧了火便软,多了时便焦,又糊,少了时便如用锅底烤熟一样,有什么鲜味可言?恰恰正好,锅正尽旋,叭地又转了过来,菜便入油叭叭爆响,火便不同烧油,只是烧菜。油在下面渐渐没了势头。烤盐又是半日闲的一手绝技,他用小锅烤盐,也说不准他用的是滩盐井盐海盐,反正总是一只小小的瓶儿,从怀里掏出来,用一点炭火去灸锅,放入了盐,有时还放一些其他东西,烤盐出味儿,又变成了屑儿,他便把菜放入有笼眼的锅内,罩在烤盐锅上,象是让这菜浴那盐气。然后再用那盐屑使些,菜便成了。
  半日闲更有一个手段是爆醋,本来锅烧,又用浇,又用拌,醋便忙碌。半日闲用醋时不多,一用醋便只是用锅爆,半天只是烧那一些醋,把醋烧好后,又加入一点什么,就偷偷地放入瓶子里,炒菜后放入。
  再就是宫火。看过半日闲锅灶的人都暗暗奇怪,知道他做菜不凡。他做菜时,那火灶竟然有两道。一道是用炭火坐在炉内,四壁皆有火中间是空的,而且四壁火可旋转,用时可顺心意使之转动。更怪的是在这一炉火之上,还可以伸出一块盖门,将锅严严盖实,炉灶如一只大鼎般严实。那盖门下有金丝抓织,里面也包着炽烈炭火。因为只要盖门一掩,锅子就四面受火,所以称这火为空火。半日闲喜欢人家看他做菜,看的人越多,他越卖弄精神,别人劝他别卖弄手段,别让人家把一手绝活儿学去了。半日闭道:“笑话!如果你站在一边看,就看会了,我这还算什么天下绝艺?”
  看过半日闲做菜的人不计其数,学会了半日闲菜式的人没有一个。据说京都楼外楼的滋味狗自以为煮狗肉天下第一,看半日闲做菜时暗暗冷笑,半日闲叭叭炒了一个菜,端来给滋味狗吃。滋味狗吃了一口,便脸变了颜色,流泪而走。
  从此只要有人捧他为天下第一名厨,他就一定往那人脸上吐唾沫:“狗屁!半日闲还活着呢。”
  半日闲烧菜天下一绝。
  据说连皇帝想吃好菜了,也只好对半日闲做出笑脸,拍他肩膀:“半日闲,朕有些馋了,你是不是为朕做几样老百姓吃的菜啊?”半日闲对皇帝也不买账,竟然也敢吟:“浮生只得半日闲。”皇帝也只好一日吃他一顿美滋味。皇帝拿半日闲无奈,杀了他,怕连这一顿好菜也没了。
  半日闲成为皇帝的御厨头子已经五年了,怎么会在这里?
  不待陆玉之说声请,三个人就抢着吃菜。
  这哪里是菜啊,就吃不出是什么味道来了。那些普通的鱼,普通的白菜,普通的豆腐都变了味儿,象犴唇?象鱼翅?象海鲜?象山珍?象,又都不象。
  一眨眼,四只盘子已空,汤碗也空了。菜太少了,菜太少了,只有一盘豆腐,一盘白菜,一只烧得发黑的鱼,几块不象肉不象菜的茎块儿,还有一碗汤,怎么能让这四个人吃饱?
  三个人都望着陆玉之,显然都没吃够,因为三个人都右手紧紧攥着筷子,左手握着酒杯。
  但陆玉之轻轻放下筷子,道:“没了,没了。”
  怪侠冷瓶儿道:“我没吃够。”
  宝旖卢佗也摇头晃脑道:“天下一宝,天下一宝啊,谁知道这宝贝好处?谁知道?”他远远地看着那辆车,不知是羡慕这车还是馋半日闲的菜。
  陆玉之缓缓而起道:“我敬三位是远客,冷瓶儿怪侠是咱关东故人,所以置酒为敬。这里就告辞了。”
  陆玉之摇摇晃晃向那马车走去。
  有人突然喝道:“站住!”
  陆玉之站住了。
  “叨扰如此好席,不得不告诉公子一句话。”
  “什么话?”
  他慢慢回过头来。
  说话的是那个从未置一辞的人。
  “你是谁?”
  “医不死屠一平。”
  陆玉之愕然,细看了看这个关东名医,突然恭恭敬敬向他行了一礼。
  冷瓶儿怪道:“公子为什么对这老儿如此多礼?”
  陆玉之笑道:“象我这样自在逍遥,实在是人生之一大乐事。只有一点忧虑,怕自己的寿禄不永啊,如今见了‘医不死’,不尽力结纳,岂不是傻瓜?”
  冷瓶儿与宝痴卢佗都深以为然。
  屠一平正色道:“陆公子如果听老朽一言,就足见盛情。”
  陆玉之道:“请讲。”
  屠一平道:“宝马良驹,固壮人志,但劳人神;美女淫娃,虽悦人心意,便损其骸骨;美食佳肴,虽饴人口,又伤肠胃;酒多伤形,气多伤心,公子占足这些美悦,恐要寿禄不永啊。”
  陆玉之怔怔地望着他,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他慢慢地看着屠一平,道:“多谢老人家教诲,陆玉之去了。”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再也不回头一顾。
  冷瓶儿三人互相看看,再看看山石上的铁板的上残羹冷炙,觉得象做了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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