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冰冰不想杀人

 

2021-05-18 11:48:07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金车公子仍然驾着那一辆金车，到处闲逛。
　　陆玉之每每驾车快跑，让那些镖师们追也追不上。然后他就与车内的冰冰到处嬉戏。他很会玩，玩得很快活。
　　冰冰也玩，但冰冰从来不笑。
　　冰冰也喜欢他们两个人跑，不让那些镖师跟上。
　　陆玉之知道，那些镖师之中肯定有破袜子的人，而且一定会把冰冰的行踪告诉陆啸天。冰冰不愿意让他们对陆啸天讲她，所以，一出城门，冰冰就把那个赶车人推下车，自己去驾车飞跑，一直到了谁也跟不上这辆车为止。
　　两个人玩得很疯。
　　他们把车赶在一块悬崖上，让车贴着悬崖跑。
　　冰冰的脸色变得更白，她样子兴奋，问陆玉之道：“你怕不怕？”陆玉之摇摇头。
　　他心里其实怕，如果冰冰把车赶到悬崖下面去，他就只好陪着她死。
　　冰冰象看出了他的心思，问道：“你不想陪我死？”
　　陆玉之道：“我怕死。”
　　冰冰一叹：“你不怕死，你只是不想陪我死。”
　　马车贴着悬崖向坡下走。
　　他们的心很懒散，也很快活。
　　他们甚至在被人把车围住时，也没想着这些人会对他们怎样，因为他们是快活的，快活的人不想杀人。
　　围上来的人穿得都很破，他们手里都拎一根索拨棍儿。
　　这是赶山人。
　　头儿是一个瘦子，他过去是老四，如今是赶山人的大哥。
　　他冷冷道：“金车公子，久违了！”
　　陆玉之抬头看看他们，笑了：“见到你们很快活，不知你们这一阵干什么去了？”
　　瘦子冷笑道：“走路。没有金车，就只好走路。走路就慢，就耽误了好多事儿。”
　　陆玉之道：“那你们继续走啊，再走下去，别误了你们的大事儿。”
　　瘦子道：“今天的大事与二位有关。”
　　冰冰道：“说说看。”
　　瘦子道：“我们找陆公子，是向陆公子要这二十万两银子来的。别以为杀死我们的宋超大哥，你们就没事儿了。你要先付这二十万两银子，别的事以后咱们再说。还有这位冰冰姑娘，咱们今天可就要留下你，你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冰冰懒懒地道：“今天我很开心，今天是我开心的日子。”
　　瘦子冷冷一笑道：“开心？应了古人那一句话：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你这个婊子，真该千刀万剐！”
　　冰冰一叹道：“你骂了我，我本应杀了你。但今天我不想杀人……”
　　瘦子道：“你不想杀的时候，我想杀！不知陆楼主是不是要给你们那二十万两银子？”
　　陆玉之摇摇头：“自从写了那一张字据以后，我已经决心再不管这些叫人头疼的事儿了。”
　　瘦子道：“好！”
　　一声“好”字刚吐口，便有十几个人冲向马车。
　　四个人掣刀一闪，马头便落了下来。
　　四匹无头马痉挛了一阵子，马脖子里喷出一些鲜血，便倒地不动了。
　　瘦子施施然道：“我想还是这样合理些，这样子，陆楼主和冰冰姑娘也就可以同我们光脚人一样了，也学学爬着走这山路。”
　　陆玉之暗暗吃惊，赶山人这一招十分狠毒，一上来就割去了他这四匹马的马头，让他无法驾车快逃。这样儿，他与冰冰就只好受这些人摆布了。
　　看来，赶山人对他与冰冰是志在必得。
　　瘦子又不怀好意地一笑道：“陆公子，赶山人都有些奇怪，冰冰姑娘是谁的人，陆公子不会不知道吧？”
　　陆玉之冷冷说道：“你们的曹春早死了。”
　　瘦子道：“她当然不会死心跟曹大哥，今天是曹大哥的一周年忌日，这女人都不记得。她哪里把曹大哥放在眼里过？她死心塌地跟的是你那个陆总管，陆啸天！”
　　陆玉之似身子一震，他回头看着冰冰。
　　冰冰的脸冷了：“陆公子，不知你信不信他们的话？”
　　陆玉之道：“我不信。如果你是啸天叔的人，他不会答应把你送给我的。”
　　冰冰脸色苍白，她点点头。
　　冰冰慢慢下了车，她对赶山人们道：“从前，我们与你们象兄弟，是一家人。
　　我和曹春的事儿，是私事。男人和女人这事儿，谁也来不得一点勉强的。虽然当时宋超大哥与咱们补袜子的女人割袍断义，我也无法向赶山人大哥们动手。冰冰可以向众位明言，补袜子的女人不会向赶山人动手。这也是我冰冰欠曹春的一点情分。你们走吧，我……不想杀人。”
　　冰冰回头招呼陆玉之：“陆公子，我们走吧？”
　　两个人扔下一辆金车，扔下一辆空车，向山下走。瘦子呼啸一声，赶山人把二人团团围住。
　　冰冰道：“陆公子，你跟着我，怕不怕？”
　　她慢慢向前走，赶山人就向后退。
　　瘦子吼道：“冰冰，跟我们走！”
　　冰冰回头，对陆玉之：“陆公子，你如果答应了二十万两银子，他们可以放你走。”
　　陆玉之摇摇头：“我没二十万两银子。”
　　瘦子冷冷道：“那你只好留下两条命来！”
　　赶山人结成了棍阵。
　　仍然是三十六人的棍阵，三十六人外复有三十六人。
　　赶山人一齐挥棍，一齐猛吼。
　　冰冰用绸带飞绕，陆玉之用剑，二人背抵，同赶山人周旋。
　　赶山人四人齐上，都使同一招式，“平伸拨草”四根棍就直指二人胸前大穴。二人刚刚出手相抵，别外四人又一齐出棍，这回四根棍子都一齐指向下肢，直奔脚踝，这一式为“寻丛拨蛇”。如果陆玉之和冰冰不回剑自救的话，这四根棍子便可以把他俩点住，让他们的委中、合阳，承山、附阳四穴受制，整个足太阳膀胱经脉被封住。陆玉之急忙回剑去切这棍子。谁知背后又上来四人，一招“棍击七寸”，直敲向他与冰冰的左右太阳穴。冰冰的绸带唰地一飘，便把这四根棍子卷了出去。但马上又冲来四人，这四人一齐伸棍，奔他们二人后背要穴而来。
　　三十六人并不齐上，只是十二个人一进一退，再由另十二个人齐进齐退，另十二个人视他们弱处在旁准备一击。
　　这样打下去，二人都受了轻伤。
　　二人都很疲惫。
　　冰冰与他脊背相抵。
　　冰冰吼道：“住手！”
　　瘦子手一挥：“等一等，冰冰有话要讲！”
　　冰冰道：“你们放了陆公子，我跟你们去！”
　　瘦子回头瞅瞅，赶山人之中一个人向他摇摇头。
　　瘦子回头道：“晚了，今天你和这位陆公子都得死在这里。”冰冰与陆玉之屡屡遭险。
　　冰冰的身上满是血迹，她受了伤，绸带也越舞越短。她吼道：“陆玉之，你为什么不用毒？为什么不用毒？毒死他们？今天你不用毒，我们就会全死在这儿！”
　　陆玉之突然长啸一声，这啸声很是响亮。
　　这啸声让瘦子等人吃了一惊。
　　他们才知道这个花花公子并不光是玩那金车。赶山人被他这啸声一震，都向后退。
　　陆玉之道：“我告诉你们，我可是改了主意，今天我想杀人了！我今天想杀人！”
　　瘦子冷笑道：“听说公子跟毒疯婆婆学了几手‘痴人剑’，为什么不露几招给大家看看，让我们也开开眼？”
　　陆玉之突然又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又有点痴痴迷迷的。
　　他只跟陆啸天讲过一句，只有陆啸天知道他跟毒疯婆婆学了‘痴人剑’，这些赶山人为什么知道？难道这些赶山人与陆啸天有什么瓜葛不成？刚才那个瘦子回头看一看身后，身后那人似乎摇摇了头，瘦子才决心杀他们二人。那瘦子不是赶山人的头儿么？他还要问什么人？
　　瘦又冷冷道：“陆公子是不是认为我们这些人不配领教你高明剑法啊？
　　陆玉之心头一亮，道：“好，我就让你们领教领教‘痴人剑’！”说完，他身子飞纵，人飞快在赶山人中间往还。
　　赶山人纷纷被他剌伤，倒地。
　　冰冰笑道：“好剑法！”
　　陆玉之飞回原地。
　　瘦子手一挥，赶山人又围了过来。
　　陆玉之道：“让你们先看看这剑，我现在用毒了，如果中了我的毒，一时内无我的独门解药，人必然痛苦不堪死去活来。我用毒不一定要触碰到你们，这毒无味无形。”
　　赶山人半信半疑，但又知他确是跟毒疯婆婆去过，知道他们的大哥曹春就是死在与毒婆婆赌毒之后。如果不是毒疯婆婆慈悲，六哥顺子甚至背都背不回大哥曹春，赶山人也不敢碰曹春尸体，也许会被毒死许多人。
　　陆玉之的话他们不能不信。
　　这时，被陆玉之剌伤的人都倒地呼叫，叫声惨厉，叫人不忍猝听，挣扎而死。
　　瘦子脸变了色，吼道：“走！”
　　一时山坡边没了人，只剩下倒地的七八个人。
　　冰冰道：“我今天不想杀人。”
　　她云鬓散乱，另有一番风韵。
　　陆玉之冷冷说道：“可他们想杀死你。”
　　冰冰道：“我们与赶山人有积怨，这也怪不得他们。”
　　她脸色有些歉然。曹春死了整一年了么？她怎么不记得这一天，她该记得，可如果她记得曹春，她今天不会有一点快活了，她该不该有一点快活？
　　陆玉之在冷笑：“你以为他们是赶山人？”
　　冰冰看着他：“看来他们的话你有些信了。”
　　她转身想走。
　　陆玉之一吼道：“站住！”
　　冰冰站住了，她冷冷说道：“我再说一遍，今天我不想杀人。你以为你的毒和那几手‘痴人剑’可以吓住我，那就错了。”
　　陆玉之道：“我真该宰了你……”
　　他走到一具尸体旁边：“你为什么不来看看这个人？”
　　冰冰看着这个人，她脸上的表情很冷。
　　“这个人是谁？”
　　陆玉之道：“冰冰，如果你还想做戏，我就让你做下去。好不好？这个人是‘一躺楼’的镖师，他总是去你那地方和补袜的女人相会。这个人姓毕。刚才那瘦子就是问他要不要放人，这毕镖师摇摇头，说了句：‘杀，两个人都杀！’”
　　冰冰道：“你胡说！”
　　陆玉之一叹道：“冰冰，我可以听见他讲话。只要他在半里之内，只在他有声音，我就可以听见。”
　　冰冰道：“天耳通？”
　　陆玉之点点头，冰冰看着毕镖师。她的脸色很难看，冰冰坐在了大石上。她闭上了眼睛。
　　“你向他要的我？”
　　陆玉之答应是。
　　“为什么？”
　　陆玉之道：“我想先杀你。”
　　“为什么？”
　　“他也想杀你，我何必要杀人。何况，你又说过，我今天不想杀人。”
　　冰冰的脸上有泪水。
　　冰冰看着他：“现在杀我，还来得及。”
　　陆玉之道：“我不想杀你。”
　　冰冰声音大起来：“你为什么不杀我？”
　　陆玉之道：“你和我一齐对付赶山人，一齐对付他们，我为什么要杀你，何况你和我在一起，从来没想到要杀我，我何必要杀你？”
　　冰冰道：“我没杀你，是没到时候。”
　　冰冰流着泪，一跺脚，人飞身向山下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