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是杀人

 

2021-05-18 11:54:34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京郊山坡，山已回黄。
　　陆玉之与鱼漂儿、冷瓶儿、宝痴卢佗、医不死屠一平都静静地站在坡上。
　　他们身后是一群手持小筐的乞丐们，这些人中有道士，有和尚，竟然还有尼姑。
　　这是北方丐帮的八筐梁十筐柱二十四筐沿儿，没了灵灵，没了李独和丁胖儿。
　　他们望着山坡下。
　　山坡下上来了一辆车，一辆很华美的车，虽然这车不如陆玉之那一辆金车，也十分华美了。
　　冷瓶儿看着这车，一叹道：“陆大少爷，我当初真不该把你那车里的半日闲偷走，也不该放他回皇宫去。一见了这车，我就又馋半日闲的菜了。”
　　鱼漂儿道：“师父不必后悔，半日闲不是答允你了么，你什么时候想吃。就去找他。他对你可不是‘半日闲’，随时都可以侍侯你。你这面子也够大的了。”
　　宝痴卢佗道：“痴，痴，痴，什么是宝？半日闲就是一个活宝，你师父偷来又放了，这岂不是傻瓜一个？”
　　马渐渐走上了山坡，马车后面跟着五六十人。
　　他们都穿着破袜子。
　　陆啸天也是穿着破袜子，他的破袜子上有两个洞眼，又被人用针缝好。
　　缝好的袜子也是破袜子，因为它们仍然有刀伤，有洞。
　　陆玉之从怀里掏出那块布，这是他爷爷陆逸翁从那个杀死他的人脚上扯下来的。
　　陆玉之目光炯炯，看着走上前来的陆啸天。
　　两个人对面走去。
　　陆玉之道：“其实，爷爷早就怀疑过可能是你。”
　　陆啸天沉声道：“他不会，他比你善良。”
　　善良的人必定早死。
　　陆逸翁实在太善良，所以他糊里糊涂地死了。
　　陆玉之道：“我要是也善良，你早就会杀了我。”
　　陆啸天道：“你错了。他们杀死你的母亲的时候，她的叫声很惨，我对自己说：陆啸天，你绝不可再亲手杀陆家的人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人有些狡性，没早杀你？”
　　陆玉之默然。
　　陆啸天道：“我只是不想杀死你。”
　　现在仇人相对，他们瞠目而视。
　　陆玉之道：“毒疯婆婆教我，看人都先认定他坏，我学会了，你才没杀死我。”
　　陆啸天道：“你才活几天，你知道什么叫好坏？”
　　陆玉之道：“你放手来吧，试一试你的‘乾坤指’。”
　　陆啸天道：“你不是对手，让冷瓶儿和卢佗、屠一平一起来吧。”陆玉之冷笑：‘一躺楼’的账，只有你和我才能算得清。”
　　陆啸天道：“好！”
　　陆啸天走向车子，车子的轿帘遮得严严的。
　　陆啸天向车内一揖，他好象在讲话。
　　陆玉之盯着他痴呆呆地看。
　　鱼漂儿惊讶，问他道：“陆公子、陆公子，他在讲些什么？”陆玉之道：“我也不懂，好象在念歌诀。一笑倾人家，二笑倾人城……”
　　鱼漂儿抓住他：“这是他的独门绝技，你可千万要小心！”
　　她抓得很牢。
　　陆玉之看着她，鱼漂儿脸红了红，放开了手。
　　陆啸天慢慢走过来。
　　冷瓶儿和卢佗一闪身，拦住陆玉之，不想让他与陆啸天交手。陆啸天为关东第一高手，陆玉之与他争斗，必败无疑。
　　陆玉之躬身一礼道：“二位前辈，请让开。”
　　陆玉之抽出了剑。
　　陆啸天站在陆玉之对面。
　　“你从毒疯婆婆那里学了几手‘痴人剑’，我可是一直没见识过。”陆玉之道：“你马上就可以见识到了。”
　　陆啸天朗啸一声道：“好！”
　　他这一啸声袭天地，回肠荡气。
　　冷瓶儿与宝痴卢佗都失色，陆啸天的功力可比传说更强。
　　这时，陆玉之身子一纵，已然出手。
　　“痴人剑”学的是伤情，每一剑不求保己，但求伤敌。心意已绝，情已伤，剑便没了人情味道，狠辣毒绝。
　　“痴人”恋情，就人剑化一，随着陆啸天的身形而走，人飞在他身四周，出剑极快。没等绕走一周，陆玉之已向陆啸天击出三十六剑。
　　“痴人望树”，一剑击出，象痴人注目树木，呆呆而无所思。“痴人恋酒”，似对杯中酒十分喜爱，剑突走圆，嘶厉有声，象在破对方“乾坤指”力。
　　“痴人说梦”，一味点头，剑尖化成无数寒星，点点击向陆啸天前胸：又象是一味摇头，剑花幻成无数圆点，点向陆啸天死穴。
　　但无论陆玉之如何飞身，陆啸天只是身子随转，以二指之力，来逼他剑尖。
　　“乾坤指”威力极强，竟一指就可将他剑尖逼开，让他剑招走空。陆啸天还了十招，就使陆玉之的三十六剑无功。
　　陆啸天朗笑道：“‘痴人剑’也不过如此！”
　　陆玉之被他二指疾点，人向后弹飞丈余。
　　叭——陆玉之摔在地上。
　　他肩上流血，为“乾坤指”所伤。陆啸天道：“我不想杀你，让别人来。”
　　鱼漂儿想上前，被冷瓶儿止住了。
　　陆玉之缓缓起来，他慢慢走向陆啸天，一步步走近。
　　陆啸天盯着他。
　　陆玉之忽然一笑：“你以为你生时不能得到冰冰，死了用这马车载她，她就会高兴么？你以为她会再对你笑么？她早就忘了你。冰冰和我是亲热的一对儿，你知道她她给我念过什么吗？”
　　陆玉之忽然朗声长吟：
　　一笑倾人家；
　　二笑倾人城；
　　三笑倾人国；
　　四笑荡人魂；
　　五笑男人痴；
　　六笑男失魄；
　　七笑媚入骨：
　　八笑牵肠诺；
　　九笑无生死：
　　十笑同心结。”
　　陆啸天的脸忽然变得很难看，他低吼着，象一只疯狂了的野兽。他向陆玉之疾吼：“不对不对，她从来没向你讲这些，她从来就不会对你讲这些！”
　　陆啸天飞身而起，奔向那辆华美的轿车。
　　他两指一点，马匹僵毙，连连点点，马匹皆死。
　　他双手扳车，把那些车板、轿帘都扬开。
　　车上，鲜花丛中，果然斜倚着一个女人。这女人以手托腮，已成千载沉睡。
　　陆啸天凑近她，声厉而似泣：“冰冰，冰冰，你告诉我，你对他说过这个么？
　　你说！你说啊！”
　　陆啸天摇着冰冰的身子。
　　陆啸天在流泪，他无声而泣。
　　他慢慢走近陆玉之。
　　“我改变了主意，我要杀了你！杀你们！”
　　他两指戟指着冷瓶儿、卢佗、屠一平、鱼漂儿和他手下那群人。“我要一个个杀死你们！”
　　陆啸天慢慢走近陆玉之。
　　陆玉之不敌他“乾坤指”，但他等待着。
　　陆玉之是不是在等待死亡？他好象胸有成竹，有什么法儿可以让陆啸天不杀死他？
　　陆啸天向他慢慢走来，站在他面前。
　　陆啸天只要一出手指，陆玉之必死无疑。
　　陆啸天近似耳语：“我要杀了你？”
　　陆玉之突然笑了。
　　陆啸天一怔：“笑什么？”
　　陆玉之道：“你知不知道天下五毒？”
　　陆啸天道：“鹰呕、梦得鱼、草爬液、无形、澧香？”
　　陆玉之道：“对。你知道什么叫‘无形’？就是说，你不知道它的形状，味道，没见过它，没看着它，可你已经中毒了。你现在已经中了‘无形’之毒。不信，你再戳我一指看？”
　　陆啸天冷笑，向陆玉之连戳两指。
　　两指直戳陆玉之黑虎、命门死穴。
　　陆玉之不动。
　　陆啸天脸变了色。
　　陆玉之叹道：“你为什么还不走？一个时辰后你就死了。‘无形’之毒，没有解药。”
　　陆啸天看天，看地，看人。
　　他突然狂笑，疾奔到马车之上。
　　他抱着冰冰坐在鲜花丛中。
　　陆啸天神情欣悦，仿佛正与冰冰两情缱绻，相爱甚欢。他轻轻说道：“冰冰、冰冰，袜子既已破了，又何必要袜子？”
　　陆啸天嘴角沁血，他嚼舌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