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还债

2021-05-18 11:52:17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最难受的人是欠别人债的人，这种难受因为他自己意识到了，每当他面对着债主时，心中的滋味都不大好受。他必须向债主一再地说好话，讨欢心，虽然他知道这些都不是还债，但他也只能这么做。在他这么做时，就已经在付利息了。
　　有些债无法还清，因为欠债时糊涂，所以还债时也没法儿更清醒。
　　冰冰决心还债。她找到了赶山人，冰冰找赶山人象赶山人找人参，大约能找得到的那地方，然后细细寻，就碰上了。
　　赶山人正忙着要走。
　　他们是忙着为陆啸天去杀人？还是忙着摆脱陆啸天的控制？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瘦子冷冷地盯着冰冰，他们这时候不想见冰冰，他问：“你来干什么？”
　　冰冰神色极为落寞：“还债。”
　　瘦子冷冷一笑：“冰冰姑娘也欠人债？”
　　冰冰道：“欠债。但从今日起，不再欠了。”
　　赶山人围着她，手里都提着棍子。
　　冰冰道：“我欠曹春一笔债，今天来还清。”
　　众人惊愕，赶山人都知道病虎曹春对冰冰十分倾慕，不惜为她赴死。曹春死时只图见冰冰一笑而不可得，这冰冰也忒绝情，即使象褒姒那样的祸国美人，也知道在烽火台上大笑拍手。冰冰何吝这一笑，显见是对病虎曹春不大尊重。
　　为了这个赶山人恨死了冰冰。
　　瘦子冷冷言道：“曹大哥活着时何等威风，不比我们现在，窝窝囊囊象一群虫子，你欠他的债怎么还得清？”
　　冰冰喃喃道：“是的，欠别人的债，怎么还得清？”
　　众赶山人看着冰冰。
　　冰冰向众赶山人一笑。
　　这一笑由痛转哀，又凄艳又伤情，顿时让赶山人们心里暗暗惊叹：果然是一笑倾城！怪不得曹大哥为了美人一笑，竟然死不瞑目。瘦子一怔，就淡淡地笑道：“冰冰姑娘果然一笑倾城，可曹大哥的恩义，岂是一个笑便可了结的？”
　　冰冰道：“当然可以了结……”
　　淡淡的话音未落，右手中已持一柄匕首，唰唰在自己脸上划了两刀，顿时玉腮沁血，花容无色。冰冰不复再是美人冰冰。冰冰那倾城一笑遂不可再得。
　　众赶山人忙去阻拦：“冰冰！冰冰！”
　　但已晚了。
　　冰冰轻轻说道：“曹大哥，人皆清醒，只你有病，痴迷于我，所以江湖上人称你病虎。谁知你病，也比这些人更豪壮？”
　　她转身向后就走。
　　赶山人没一个能拦她，没一个敢拦她。
　　冰冰找到了陆啸天。
　　她知道自从那一夜携酒来与她和陆玉之痛醉，一醉蹉跎之后，他就一直住在那里。那是一间黑暗的屋子，那屋子在地下。
　　她一步一步走下去，既无往日的惊慌与欢喜，也没有对来日的寻找与期待，她只是无思无欲地向前走，她的脚步声很响。
　　男人说道：“你来了？”
　　冰冰不讲话。
　　男人也没有亲近，只是说道：“我到处找你，找你们，都没了。”冰冰不讲话。
　　男人叹一口气，要走过来。
　　冰冰突然笑了：“为什么不点灯？与美人缱绻，不点灯缠绵，岂不是贵人乍富偏又锦衣夜行，没半点味道？”
　　男人就点亮了灯。
　　陆啸天仍然是陆啸天，他站在冰冰面前，神情有些孤傲，凄苦，人也有些消瘦，但仍然是那个高高大大英俊的男人。
　　冰冰已不复是冰冰，冰冰的脸上凝着血，上面划了两道伤疤。陆啸天居然不惊，只是看着冰冰：“他已经死了，怕是尸骨都化了，你这又是何苦？”
　　他轻轻一叹，是知心人的一叹。
　　冰冰冷冷说道：“我是来还债的。”
　　陆啸天昂然一笑道：“笑话，你欠过谁的债？”
　　冰冰道：“我欠你的债。自从你一声不吭坐在我家起，我便一点点欠你债。其实你不必让他们动手，你只要告诉我，我就不会自寻一个了断？那样你岂不是更快活？更高兴？”
　　冰冰回手一刀，剌进胸膛。
　　陆啸天扑上来抱住冰冰。
　　“冰冰，冰冰，你这是何苦？我不能没有你，我实在不能没有你。没了你，我有多大的成功，也就是锦衣夜行，有什么味道？容貌算什么？你就是一个丑八怪，也是我的冰冰，冰冰，冰冰……”冰冰死了，冰冰没了呼吸。
　　冰冰没了呼吸，头垂在胸前。
　　陆啸天把她抱在床上，神情痴迷又忙乱：“冰冰，冰冰，你受这伤有什么了不起，我不是别人，我是陆啸天！冰冰，用的‘乾坤指’就能止住你的伤痛……’
　　陆啸天双袖一振，袖飞似箭，双指直伸，去点戳冰冰的穴道。陆啸天神情沮丧。
　　他知道冰冰是死了。
　　他泪流如雨下。
　　“冰冰，你看不起我吧？我不管怎说得好听，陆总管，陆总管，总管也不过是人家的一个奴才。你看不起我，冰冰，对不对？我不是奴才，我是‘一躺楼’的楼主，我是关东第一高手，我是叱咤武林的江湖第一奇人！”
　　他痴痴地看着冰冰，朗声念诵，又如旋风，使“乾坤指”于冰冰面前。
　　好“乾坤指”，二指点江山，傲睨视王侯，确有武林宗师气派。“一笑倾人家；
　　二笑倾人城；
　　三笑倾人国；
　　四笑荡人魂；
　　五笑男人痴；
　　六笑男失魄；
　　七笑媚入骨；
　　八笑牵肠诺；
　　九笑无生死：
　　十笑同心结。”
　　陆啸天“乾坤指”指向石壁，石壁石块纷纷飞落，陆啸天哈哈大笑。
　　陆啸天曼声长啸，声如伤情之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