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听人劝不饱饭

 

2021-05-18 12:14:56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长白鹿公道：“你虽然是个长白奇侠，但恐怕也和我这个老头一样，兜里没多少银子吧？”
　　他那神色怡然自得。他竟把兜里揣三万两银票的胡飞说成兜里没多少银子。他兜里虽然揣了一堆欠条，但实实在在是没一点儿银子。长白鹿公很自负，他自认为天下都去得，不需有一两银子。他认为腰包里揣银子的人是傻瓜蛋，说他自己从不是傻瓜蛋。如今，他笑吟吟地看胡飞，认定胡飞是个道道地地的傻瓜蛋。
　　他慨然一叹道：“我向来没收到一份现银，人家总是欠我的。这一回高兴了一半，以为总可以叫一回现钱了，谁知又是一场空……”
　　他象同胡飞商量：“你是不是写一张欠条给我？”
　　胡飞一下了没了劲头：“好，我写。”
　　胡飞坐下来写欠据。
　　他欠长白鹿公一百万两银子。
　　长白鹿公小小翼翼地看那张条子，说道：“有人欠我一辈子，到死也没还上。武当的长道人就欠我一条命，临死时紧赶慢赶也没赶到长白山，只是死在山海关，死了也没人关照。你还年轻，不会欠我一辈子不还吧？”胡飞不讲话，他真不知道他还可以讲什么话。
　　荣唤坐在桌边愁眉苦脸。
　　他慢慢对二戒和尚道：“差不多了吧？我是不是可以回江南了？我在这里呆久了，那边会出事儿的。”
　　二戒和尚哈哈大笑道：“不会不会，把你请来时，已经往京城里送上了表，说你老娘死了，你是该丁忧啊还是守制的，反正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去找你，你放宽心在这儿赌，好不好？”
　　荣唤一脸苦涩：“我已经输了四十万了，再输，我拿什么给？”二戒道：“你贪的漕运银子少说也有八十万，你只要输上八十五万，明天就可以回江南。我送你回去。”
　　荣唤道：“我没有八十五万，我没有八十万哪！”
　　二戒道：“没有你就在这儿赌。说不定哪一天手气好了，能赢上百万两银子也不一定。你刚才为什么不和胡大侠赌，你只要掷出个四五六来，就准赢他。胡大侠阔着呢。”
　　荣唤看着胡飞，想：这样的笨猪，上哪儿再找一个来？
　　胡飞和朱太老爷走出巷子。
　　小巷里没一所好房子，都又漏而又不蔽风。但门口孩子哄，汉子乐，婆娘们笑，很热闹。
　　胡飞回头看了看，那一间破房子没影儿了。
　　这就是天下第一赌场？
　　朱老太爷笑道：“没人相信它是，但它真是。”
　　胡飞看着朱老太爷。
　　朱老太爷点着了烟袋，吸着，道：“这里最豪的一场赌，不是你与长白鹿公，也不是我们几个人，而是金大娘与孙秀。”孙秀是赶山人的头儿，赶山时走下了低谷，看见了金矿，金子最大的一块有二十斤重。从那时起，孙秀成了天下最大的金矿主。可孙秀和金大娘一赌，金矿全部易主，从此金矿成了金大娘的天下。从此金大娘的那些门口挂着破袜子的姐妹们不光为赶山人补袜子、暖脚，还用银子、金子买赶山人从山里辛辛苦苦拿下来的山货。
　　胡飞道：“我不明白。”
　　朱太爷道：“你不明白什么？”胡飞道：“京都有的是豪富，那里是一笑掷千金的地方，在这里一掷千金，有什么用途？几十万上百万两银子，能做什么？”
　　朱老太爷看着胡飞道：“我也不明白。”
　　就有人娇声道：“我明白，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又是朱玉。
　　朱老太爷脸上漾上了笑：“你为什么不回家去，一个女孩儿家，到处乱跑什么？”
　　朱玉咯咯笑道：“一回家娘又要我绣枕头顶儿。我真不明白，就是嫁人，也只用两只枕头，四片枕头顶儿，娘为什么非要绣五十对干什么？”
　　朱老太爷愕然道：“你不是已经绣完了么？”朱玉笑弯了腰，笑出了酒涡：“你可别告诉娘，我只绣了两片，那四十九对都是我花银子买来的。”
　　朱老太爷又气又乐：“怪不得，你娘天天夸你这回有了耐心，还说你心灵手巧呢。谁知道又是弄假瞎子。”
　　朱玉道：“又不做绣工，做那么多枕头顶儿有什么用处？”
　　朱老太爷道：“胡大侠幸亏不娶你，不然他可就吓坏了，你什么都做假。”
　　朱玉看着胡飞道：“爹，我本来想用迷魂药迷倒他，把他带回去给你做女婿的。谁知他这人难缠，只好找机会了，爹，要不你帮我迷翻他，好不好？”
　　朱老太爷道：“他看不上你？”朱玉列嘴道：“他那个丑样，除了我，没人愿意就将就他呢。你看他耷拉着眉毛，大嘴巴，娘见了准不满意。你说娘要是不满意咋办？那时我只好把他毒死，另找一个女婿了。”
　　胡飞看着她，不作声。他喜欢这个叽叽喳喳的女孩子。朱老太爷走了，只剩下了胡飞和朱玉。
　　朱玉突然一句话也不说了，她脸上满是红晕。
　　胡飞一叹道：“你要我娶你，我也娶不上了。我这么一会儿就又欠了人家一些银子。”
　　朱玉道：“欠多少？我替你还。”
　　她好象兜子里随时都有银票似的。
　　胡飞道：“一百万。”朱玉吓了一跳。
　　“把你卖了，连我也卖了，也值不上一百万。”
　　胡飞道：“所以我没法娶你了。”
　　朱玉情意绵绵地说：“你可以跑。”
　　胡飞道：“往哪儿跑？”
　　朱玉道：“江南啊，江南风和日丽，你和我找一个小地方，住下来，生儿子……”
　　她突然吐了吐舌头，有些害羞。
　　胡飞道：“只好跑了。”
　　朱玉道：“你答应我了？”胡飞点点头。
　　朱玉喜形于色，脸上突然落下泪她把脸偎在胡飞脸上，说：“我好喜欢你。”
　　胡飞道：“我也好喜欢你。”
　　就有人插了话：“就不会说上一句新鲜的？”
　　不用回头，就知道又是那红娃儿。
　　红娃儿笑：“你们的唇学着点儿，说几句海枯石烂心变什么的，也新鲜一点儿。光说这么一句，有什么好滋味儿？”
　　朱玉道：“我恨不得宰了你！”
　　红娃儿道：“可惜你宰不了，还是把你那三个又傻又憨又呆的家伙喊出来吧。”
　　朱玉没喊。她跟着胡飞，自然不想让那三个人跟着她转，只是朝胡飞浅浅地一笑：“走啊，走不走。”
　　胡飞突然懵了：“儿？”
　　朱玉道：“去江南，只咱们两人一起走。”
　　胡飞道：“朱玉，不是我不去，实在是…”
　　朱玉脸色一变，转身飘然而去。
　　胡飞只好低头叹气。
　　红娃儿冷冷一笑道：“你为什么不追上去，现在追还来得及。追上了你就只说那一句，我也喜欢你。就行。”
　　胡飞只好装哑巴。
　　红娃儿坐在地上，不理他。
　　胡飞和红娃儿坐着，看月亮。
　　红娃儿象个孩子，嘟着嘴。
　　胡飞道：“讲话呀，你？……红娃儿不说话。
　　胡飞道：“好，那你就睡一觉，明天再说。”
　　他揽过红娃儿，抱着她的腰红娃儿嘟着嘴，在胡飞怀里睡着了。
　　胡飞看着红娃儿。她只是个小女孩儿，可她也是个女人。她跟着胡飞，只有苦楚，颠簸，没什么快乐。可她不离开胡飞。
　　真要他挑选，他会选朱玉么？他说不清。
　　有人飘然而至，是那个长白鹿公。
　　他默默地站在胡飞面前。
　　“你为什么不走？”
　　胡飞反问：“我去哪儿？”
　　长白鹿公一叹道：“你可以去江南，也可以下海。你可以带着这女孩儿走，也可以带着那个女孩儿走。你在这里呆下去，没什么好结果。”
　　胡飞冷然道：“这算是那一百万么？”
　　长白鹿公摇头：“不算，欠债还钱，你总欠我一百万。我准会找你要的。”
　　胡飞道：“我没忘。”
　　长白鹿公：“你不走？”
　　胡飞道：“不走。”长白鹿公叹一声，飘然而去。
　　胡飞突然觉出被她抱得很紧。
　　红娃儿醒了，她贴胡飞耳问：“你为什么不走？”
　　胡飞道：“我对那一截截的剌官棒有兴致。”
　　红娃儿道：“那事儿弄不清。我听说，那是个组织，有许多多高手，你斗不过。”
　　胡飞道：“你怎么知道斗不过？”
　　红娃儿叹息道：“不然你还是答应朱玉了吧，让她替你还给段大勋三十万两银子，你俩就逃到南方去。”
　　胡飞抱紧了她，道：“那你去哪儿？”
　　红娃儿轻声一叹道：“我去长白山喂虎。”
　　胡飞笑道：“虎不吃红孩儿。”
　　红娃儿叹息道：“也许，你会被他们弄死。”
　　胡飞道：“我死不了，我一死，长白山下就没有丑人了，那你们还活得有什么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