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人会

 

2021-05-18 12:18:32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小镇里，朱老太爷的百草园，他正站在一丛草木前发怔。
　　这一丛只有五株草木放在一起，很是奇特。
　　朱老太爷的草园中，每五株草木弄在一处。显然这老人并不是精于此道，弄得就不伦不类，单看这五株草木，弄在一起就足以叫人不能明白他究竟如何想的了。
　　这五株中，有一棵是盆中的小榆树。榆树能长成小小虬松一样，高只二寸，围却有一尺，长满了榆钱。
　　朱老太爷正在沉思，突然觉出身后有一股逼人的杀气。
　　他晚了，他太沉溺入自己的情感里了，给身后那人以可乘之机。放眼天下，大约只有十几个人可以在朱老太爷后杀死他。这些人中有胡飞、段大勋，还有长白鹿公，武当短道人、峨嵋清师太，还有少林的癫疯狂三和尚。
　　身后这人是谁？
　　朱老太爷一动不动，他知道他不能动，一动必死。他只有等待。身后那人比他更有耐性，那人一语不发，只是在等。朱老太爷在等，等那人先动，那时他可以寻机会脱身。那人也在等，在等朱老太爷动，一等他动，就露绝大破绽，可以一击毙命。
　　两个人都很有耐性。
　　朱老太爷头上冒一层冷汗，他知道很危险，他一生历险不下千次，但没一次象这样，完全被动，束手无策。
　　那个人讲话了：“其实，你用不着伤感，人总是要死的。”
　　朱老太爷道：“我可不怕死。”
　　那个人道：“你当然不怕死，不然你当不成‘剌五家’的总头儿。你是伤心于停死了，他虽然贪一点儿，但是个好手。你也为那个小僮死去伤心，虽然他只不过是一块马粪包……”
　　朱老太爷正色道：“马粪包是止血良药。”
　　那个人道：“这一株矮柳，自然是柳无恨了。那一株两色草，恐怕是那个二戒和尚。这一枚兰草，是你的女儿朱玉朱大小姐。是不是？”
　　朱老太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眼力。”
　　那个人道：“不是我眼力好，而是你眼力差。”
　　朱老太爷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那人道：“说说看。”朱老太你道：“我一直知道有一处出了点儿岔儿，也很诧异朝廷为什么不抓住他们，柳无恨、二戒、小僮、还有于停都在外面闲逛。我终于知道了，他们中间有一个探子，一个朝廷的探子。”
　　那个人道：“你刚刚明白，已经晚了。
　　你知道他是谁？”
　　朱老太爷：“我知道。”那个人道：“那样你就一定得死了。”朱老太爷道：“不一定。”他倏地转身，向身后那人扑去。这是朱老太爷“枭扑夜鼠”的一招绝技。
　　但那人显然不弱，朱老太爷一转身，只有那么一眨眼的工夫，右肋下让出一个空门。一眨眼时间对于高手已经足够了。
　　一粒暗器就从朱老太爷的肋间打了进去。朱老太爷这一扑本来致命，但肋下受伤，他便中途而坠。
　　朱老太爷嘴角沁血：“是你？”
　　那人点了点头道：“是我，你没想到，对不对？”这人是长白鹿公。
　　朱老太爷喘着，强撑着，问：“我欠你什么？”
　　长白鹿公道：“你不欠我什么。”
　　朱老太爷道：“那你为什么下手？”
　　长白鹿公道：“你欠朝廷好几条人命。你知道朝廷有几个清官？你知道天下有几只白乌鸦？没有白乌鸦，就没有清官。你弄得那些大官们睡不好觉……”
　　朱老太爷道：“所以你要杀了我？”
　　长白鹿公道：“本来我没有机会。你在这儿伤心，伤心于停的死，伤心小僮的死，又伤心你女儿的被挟，你给了我机会。
　　朱老太爷道：“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年纪？”
　　长白鹿公道：“我不知道。”朱老太爷一笑道：“我七十三岁了。你听没听说那一句话‘人生七十古来稀’？”
　　长白鹿公道：“可我保证你不想死。你中了我的毒器，马上要死了。你想要交代后事，你想要告诉别人是谁走漏了你的风声儿。可惜晚了，如果一会儿来了人，只会见到你的尸体。他们互不相识，没了你，这一大园子草就会凋零，他们就会散了。‘剌五家’就成了过眼烟云”。
　　朱老太爷坐在地上。
　　长白鹿公道：“你为什么不说出来？把这些花花草草的名堂讲出来，你也会有救了。”
　　朱老太爷显然在勉力御毒，他颤抖着，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就有人搭上了活：“因为我想全知道？”
　　这人是江南漕运使荣唤。
　　荣唤再没了输钱那三孙子模样儿。
　　荣唤道：“你以为二戒和尚真给你捆来了一个冤大头？你以为我只能做个江南漕运使？你以为皇上对明铨、德木扎布还有云知府的死就不闻不问了？你知不知道天下第一赌场上的冤大头就是圣上的巡抚大员？”
　　朱老太爷低下头，闭目不语，他只等一死。
　　荣唤道：“你说！你说！那些草都是谁？那些草木都是谁？那些人都在哪里？”
　　朱老太闭目不语百草园里很静。平静之中，却有了两个人的谈话声。一字一句地传过来。
　　“我就看不惯这些假威假虎的狗东西！”“比起这些王八蛋，我简直就是好蛋，是凤凰蛋了。”
　　“你是个狗屁凤凰蛋。”荣唤吓得四处看。他怕，因为他不知道百草园的秘密。
　　长白鹿公突道：“滚出来，你们这些王八！”
　　就出来了两个人，是胡飞与瘸丁儿。荣唤见得这两人，吁了一口气，又摆上了官架子：“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瘸丁儿笑一笑：“来看看热闹。看一个王八蛋怎么暗算人的。”胡飞道：“我可不想看热闹。你这老家伙闯祸了，你伤了我老丈人，你知道不？”
　　荣唤道：“胡飞，你别胡闹，你可是拿了朝廷银子的。”
　　胡飞道：“我没拿朝廷银子。”
　　荣唤道：“段大勋给你的三十万，就是朝廷的银子。”
　　长白鹿公道：“听说你这人很有赌德，从不赖账。你今天必须还我一百万两银子。你快去弄银子吧，我在这里等你。”
　　胡飞自在道：“好，好。你今天一定要银子？”
　　长白鹿公点点头：“你后悔了？你忘了，我曾告诉你，武当的长道人为了还我条命，死前拚命赶路，死了仍欠我一条命。我催债一点儿也不留情。”
　　胡飞道：“好，我今天一定还你。不过，我得先宰了你，然后挖一个坑，用一百万两银子埋你。”
　　长白鹿公一愣，突然道：“好，好。人家都叫你奇侠，那是捧你这王八蛋，你真以为你这小子有能耐？”
　　胡飞一笑道：“试试看。”他回头，向瘸丁儿一笑：“你去护一护朱老太爷。”荣唤想跑。
　　胡飞道：“你站着别动，如果你一动，我就让瘸丁儿宰你。别看他瘸，让你先跑过三座山，他也会宰了你。”
　　荣唤果然吓得一动不动。
　　胡飞道：“长白鹿公，你马上掏出解药来，给朱老太爷服下去，不然你今天就没命了。”
　　长白鹿公冷笑道：“你几时听说过我怕受威胁？你杀了我，这一辈子就过不上一天安稳日子。你信不信我这话？”
　　胡飞道：“我杀人时只想快活，不想今后。”长白鹿公悠然道：“段大勋总说你这人很厉害，今天我可要领教领教了。”胡飞笑：“我可不能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