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死情

 

2021-05-18 12:19:26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长白鹿公笑道：“胡大侠，我要提醒你，皇上对这百草园可是很看重，你要动手，别伤了这儿的一草一木。”
　　飞道：“你又不是皇上的狗，怎么能叫你这样的人来看这园子。要派也得派一个年轻些的狗来。”
　　长白鹿公的脸色很难看，冷哼道：“好，咱们来试试，谁更强些。”
　　长白鹿公用一对鹿角做兵器，这是一对血鹿之角。
　　把鹿活活捉来，让它的鹿角天天在天池冷水浸洗，洗过之后又用微火慢慢生焙那鹿头，鹿角便慢慢凝血，过上七七四十九日，在阳光聚顶脚下凝冰的日子里，一点点让鹿的下身没了血脉，让所有的血都凝向鹿头，就生生一剑砍下鹿头，再削下鹿角，这样的鹿角为血鹿之角，坚锐无比。
　　这是一对小小的八岔鹿角。
　　长白鹿公在冷笑。他不相信奇侠胡飞会有什么过人能为。他要把这鹿角生生剌入胡飞腹腔，用胡飞的一腔热血浸淫这鹿角。如果没有活人的血浸它，鹿角决不会这么坚锐。
　　胡飞站在长白鹿公面前，他没有兵器，没人见过胡飞的兵器。
　　他的兵器就是他的一双手和两条腿。没人能让胡飞败北。但眼前是关东纵横无敌的长白鹿公，他是不是很有把握取胜？
　　长白鹿公道：“这一对鹿角绞死了关东大侠徐如冰，也剌死过武当道人，破过少林高僧的腹，你如果不用兵器，必死无疑。”
　　胡飞一笑道：“既然是必死，何必再用兵器？”
　　白鹿公道：“那你肯定会后悔。”
　　胡飞道：“我决心杀死你，除非你掏出解药，解了朱老太爷的毒。”
　　长白鹿公道：“只要你杀了我，解药你拿去好了，你记住，白色粉末是解药，黑色是毒药，口敷各半。”胡飞道：“好，我如果杀了你，一定厚敛你。”
　　长白鹿公道：“我也一样。”
　　两个人杀在一起。
　　荣唤看得惊心动魄。
　　他只看见长白鹿公的鹿角漫天飞舞，看到长白鹿公绕胡飞团团转。他心里很快活，以为长白鹿公一定会杀死胡飞。
　　瘸丁儿只是冷笑。
　　荣唤道：“你为什么不着急？你为什么不去助他一臂之力？他眼看要死了。”
　　瘸丁儿冷冷一笑道：“就凭这老家伙，想杀死他，没那么容易。”荣唤道：“你没看到他穷于应付，只能守不能攻？”瘸丁儿道：“长白鹿公忙，这王八蛋闲、长白鹿公急急用招，这小子一对付便随手化解，要你说，谁胜算大些？”荣唤不讲话了。
　　长白鹿公用尽解数，他遇上了最难对付的人。
　　他曾同被他救过一命的武当长道人闲论武林。长道人道：“你的武功可臻天下一流，但切不可与三个人为敌。”他问是哪三个人，长道人道：“一个是江南才子公忌，这人有鬼神不测之机，他出手制你在先。你如与他对敌，必败。”他问结果会如何，长道人道：“荀公忌会放了你，只要你说一句我输了。”
　　他问另两个人，长道人道：“一个是大内侍卫头领荀大锦，这人精瘦，功夫无任何一家之痕迹，制人于死时只一招毙命，多有看荀大锦杀人者过后细细思量，越想越明白他那一招是天下杀人最简单最有效的一招。这个人如果要杀你，你最好马上跑，跑得越远越好。据说此人杀人，对手只要一跑，他便一笑置之，不再追赶。你如果遇上了这个人，就该只有一个念头：跑。”他问最后一个人是谁？
　　长道人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这人自称他叫胡飞。你听他道出自己名讳时便知他这名字是假的。他三十岁上下，耷眉毛，大嘴巴，武功招数无人能识，没人见过他用什么兵器。在武当山上与三道人较阵，以一双空手破三道人剑。他还独自一人入达摩堂藏经阁观武林秘籍，少林僧知而不获，因他每日取书，竟至少林大雄宝殿上藻井坐读。这人的功夫不是学来的，也不是悟的，而是先天的。这人是武林奇才，二百年也难得一见的奇才。”
　　他当时不以为然，笑问他见了胡飞该怎么办。长道人叹气道：“我真不知道你该怎么办，最好的办法是你不要遇上他。”
　　可是，长白鹿公遇上了胡飞，而且交上了手。
　　他一出手便占先机，这让他暗暗惊喜。他明白，武技一道，在乎于先，先则可杀人，杀人力夺人志、夺人魄；先则可引对手从己欲而出击，便有胜算。但他一出手，便知这千古不易的道理在胡飞面前没一丁点儿用处了。他一出手，招未至招尽，对手已然化解在前，这好比他耍尽一切招法，对方只是在看他演练，陪他行招，长白鹿公心里渐渐慌乱。
　　胡飞说道：“我说过，我今天要杀了你。”
　　长白鹿公用一对鹿角叉向胡飞，招招不离胡飞胸前大穴。
　　胡飞道：“你这一对鹿角比铁器还坚，对不对？”
　　长白鹿公冷笑，只要鹿角在手，即或战胡飞不下，总还可以逃走，胡飞能奈他何？胡飞倏然出手，五指箕张，平平伸向鹿角。长白鹿公心喜，他知道这是他的一个机会，一鹿角剌去，胡飞的平平飞掌便可被击透。他用力一纵，用全身力道去剌胡飞这一掌。
　　胡飞的手掌只稍稍向下移动了一点点儿，五指就夹住了鹿角。鹿角顿时滞住，长白鹿公觉得象鹿角插在山石之上，撼动一点儿也难。他使尽全力，而胡飞屹然不动。
　　胡飞的手指一动，叭叭叭，八岔鹿角最上面的四个岔全被胡飞掰折。
　　长白鹿公怔住了。他知道他这一对鹿角的力量，在朝阳初升时，他曾用这一对鹿角击长白坚锐无比的铁树，铁树无伤，但吱吱怪叫着倒下了，连根被拔了出来。一击重几千斤之力而鹿角无伤，但胡飞用手指竟把他的鹿角弄折。
　　长白鹿公心里又急又乱，他把鹿角掉头转向自己。鹿角断裂之处，隐隐有毛孔可见，那毛孔呈红色。长白鹿公明白，他每每杀人，血便从这里冲激而上，滋润这鹿角。他心里一阵阵迷乱，难道长道人的话对，遇见这个胡飞就一点儿法儿也没有了么？
　　他忽然冷笑起来，笑得有点儿怪异，荣唤与瘸丁儿都很吃惊。
　　他对胡飞只说一句话：“我知道我用什么方法可以对付你了。”
　　胡飞竟然很高兴，说道：“你不妨试试看。”
　　长白鹿公突然把折断了四支岔脚的鹿角剌入自己的腹内。
　　他面色苍白，踉跄着，对胡飞道：“你看，这鹿角不是不结实，它是不是太渴……渴了……三天没喝血……不信，你再试试……”白鹿公訇然倒下。
　　胡飞慢慢走向荣唤面前。
　　荣唤扑通一声跪倒了：“胡大侠饶命，胡大侠饶命！我不想来，是皇上派那个段大勋找我的……”
　　胡飞的眼珠子红了：“滚，你马上滚，别等我改了主意，滚！”荣唤跑得很快，他一生都没这么快地跑过。
　　解药找到了，胡飞和瘸丁儿扶起了朱老太爷。
　　朱老太爷已昏厥多时，胡飞硬把解药放在他口中，用内力助他将解药送下。
　　朱老太爷醒了。他看着胡飞，看看倒在地上的长白鹿公。朱老太爷挣扎着要起来，但起不来了。
　　瘸丁儿要走，朱老太爷示意他别走，去把那烟袋拿下来，递给胡飞。他示意胡飞拧开烟袋。
　　烟袋中有一块玉。这是一块澄净得象海水一样的碧玉。这块玉的形状胡飞和瘸丁儿都熟悉，这是一截树枝模样的玉石，有一截树枝，旁边还有一枝带叶的小枝。朱老太爷道：“这是剌官棒，也叫剌五加，民间叫它老虎撩子，它是百草园的主人。”胡飞看着朱老太爷。
　　朱老太爷示意胡飞展开那些点烟的纸媒儿。
　　第一条纸媒儿有字：送去河南，赈荒用两笔银两计八十四万七千两白银。
　　第二条纸媒儿：山东瘟疫，送去七十万六千八百两银子，交山东剑客鞠一萍收。朱老太爷的烟口袋里有三十多根纸媒儿。
　　朱老太爷喘息看，道：“胡飞，这是大事，你该干大事。
　　如今，‘剌五家’艰难，以这信物为凭，可召回天下‘剌五家’人。众望所归，你……你干吧。”
　　胡飞摇摇头：“朱老太爷，我干不了。”
　　朱老太爷抓住他的手臂，喉咙咯咯响：“你……干……不干？”胡飞不忍看他那情状，就点点头。
　　朱老太爷一笑，他笑得很艰难：“你为什么不去向……玉儿……求婚，她……早就等……等……”朱老太爷的头一歪，死去了。胡飞看着这块玉，他揣起了这玉。
　　他和瘸丁儿把朱老太爷埋在草园内，埋在一棵虬松下。这是一棵很老很老的的虬松。园内只有他是独一个处在石崖边上的。胡飞对瘸丁儿道：“把这一棵虬松砍了，别留下一点儿树根。”
　　瘸丁儿不解。
　　胡飞道：“还得去把那丛榆砍掉，拿掉那块马勃，还有那一株两色草，摘下来给我。”
　　瘸丁儿都办了，问道：“还干什么？”
　　胡飞道：“你留在这里，给朱老太爷立一块碑，碑上什么字也别刻，等我回来。”
　　瘸丁儿道：“你去哪儿？”
　　胡飞看着手里的那一株两色草，道：“找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