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疯劫

 

2024-08-05 21:54:00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这人看着浪子，突然道：“你不相信我是皇帝？”
　　浪子道：“我不相信。”
　　这人道：“你不相信，我就让你看一看，我要让你看明白，我就是皇帝，我真的是皇帝。”
　　他轻轻一哼道：“来人！”
　　果然走来了一个人，
　　这是个太监。
　　太监跪下磕头，行三跪九叩之礼，喊道：“奴婢给陛下请安了！”
　　这人点点头，真的有一些帝王气派，他说道：“小子，你把外面的执事都叫来，让这人看一看皇帝的威风。”
　　太监出去了。
　　一转眼功夫，就听得有细乐轻轻奏了起来，这是周公行礼时的大礼之乐，奏起来可让一世行礼的孔夫子也三月不知肉味的大雅之乐。细乐慢慢奏来，便有些人声从外面呼喊道：“起驾了！”
　　在这“美人窟”里，有多少有见识的人，但有几个看过皇帝的警跸，看到过皇帝出巡？他们无论是男人女人，再也顾不上寻欢作乐，一个个都忙忙碌碌，穿上衣服，冲出了门。
　　从外面走进了一队犬马。
　　当先的是两个太监，他们手提香炉。这是皇帝“的排场，前面必定是两个香炉，然后是两面大大的羽扇，再就是两个奉剑的人，后面是两个持金瓜的武士，再最后是两个奉圭的官员。
　　八人行事，必是皇帝出巡执事的派头。
　　这八人进退有矩，都一一向皇帝行礼，再对着两侧转身，站至两厢，静静而立。
　　此时，便有一边的那一个官员上前呼唤道：“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退朝！”
　　另一个官员出班道：“启奏陛下，已经见到了‘美人窟’的美女馨香姑娘与如灵姑娘，是不是带走她们？”
　　这个皇帝此时正坐在椅子上，可惜的是，他坐的不是龙椅，他傲道：“朕每行事，必体谅下人苦衷，如果两位爱妃应允，则下聘此‘美人窟’好了。”
　　那官员道：“遵旨！”
　　便有人再从外面走入来，进来的又是八个人。
　　这是八个女人，一个个皆很有姿色。
　　她们都手奉玉盘，盘中皆是金银珠宝，一盘盘捧至如灵面前，捧至馨香面前，让美人过目。
　　如灵与馨香怎么见过这个？她们惊诧如在梦中，呆呆看着她们，不知道他此时演的是什么戏。
　　皇帝等两位女人看过了聘礼，就说道：“朕自体谅下情，如果如灵姑娘与馨香姑娘有什么不情之需，亦可向朕启奏。朕自会考虑你们的真情，对你们多加体恤就是。”
　　如灵和馨香。此时才知道，这个皇帝并不是闹着玩的，他这是真事。
　　如灵道：“你要我做你的妃子，我不愿意，你怎么办？”
　　，那人一声长叹道：“只有两条路，或者是死，或者是跟我走。”
　　馨香一声幽幽地问话：“我也是一样么？”
　　那皇帝有一些不耐烦，他说道：“对，对，你与她是一样的。你是我的第七十一位夫人，她是我的第七十二位夫人。”
　　如灵道：“一样是你的嫔妃，为什么她名列在我的前头？”
　　那皇帝道：“我告诉你，我是先喝酒，后听曲子。所以你就只好委曲了。”
　　一边的浪子在笑，他笑得很不恭，他此时突地一问：“你的前七十个妃子都是做什么的？”
　　那人乐了，一种很得意的笑意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笑道：“说来也让你长一长见识，我的第一个妃子，是天下第一的七巧人，她叫做南凤。”
　　浪子吃了一惊。南凤，岂不就是南三媳妇么？
　　男人得意洋洋：“第二个媳妇，就是天下少有的那个能生孩子的玉菩萨。第三个是……”
　　浪子突地大笑起来，他笑得很狂，笑出了眼泪，还是笑个不停。
　　男人问道：“你笑什么？”
　　浪子道：“南三媳妇我见到过，一副巧极了的模样，也是够得上一个妃子。可那个能生养孩子的玉菩萨，我也见到过她那一副尊容，就让人……哈哈哈哈……”
　　皇帝笑了。他看着浪子，一叹：“你做没做过皇帝？”
　　浪子不笑了。他当然没有做过皇帝。
　　那人看着他，教训道：“你根本没有做过皇帝，你怎么知道怎么样做皇帝？”
　　浪子等着他讲话。
　　那人告诉他：“我可以告诉你一句真话，做皇帝是很累的，有时累得我都不想再做了，但我又不得不做下去。”
　　浪子道：“做皇帝有什么累的，一切事儿都得人家做，你只要发号施令就是了。”
　　那人道：“我告诉你，做皇帝累就累在女人身上，你想一想，你有三宫，就够你忙的了，还有六院，这怎么受得了？六院还不够，又有了七十二嫔妃。这是三个，六个，七十二个，一共是九九八十一个女人，你一个人忙这八十一个女人，你怎么不累？”
　　浪子一想，居然也就想明白了他的道理，他说道：“看来做皇帝并不好受。”
　　那男人道：“不错，我有时想，为什么皇帝人人都争着做，就为了这八十一个女人，你也该受够罪了，你怎么愿意做这个皇帝？”
　　浪子道：“你不会不干。”
　　那人的头摇摇，说道：“为什么不干？我得干。只要你是一个皇帝，所有的人是不是都得听你的？你要杀人就杀人，你要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你想吃什么，他们得去给你弄。你想女人，她得跪着供你消遣，你为什么不做这个皇帝？要不做这个皇帝，你是不是有一点儿傻了？”
　　浪子只好苦笑。
　　这男人道：“你知道做皇帝有几大忧愁？”
　　浪子当然不知道。
　　“有三大忧愁，”
　　哪三大忧愁？
　　“一是愁没儿子。儿子第一重要，你有什么见地，你怎么知道我要这玉菩萨做我的第二嫔妃的重要？我娶了她之后，没有半年，她就给我生了一个儿子。你说，我是不是去了一大忧愁？”
　　浪子更好奇了，他真的想知道第二忧愁是什么。
　　“第二大忧愁，是皇帝的玉体，你想一想，有九九八十一个女人砍你，你说，色是刮骨钢刀，她们八十一把刀刮你，刮啊刮的，你是不是得早死？”
　　浪子道：“你也是很不容易。”
　　皇帝疯子道：“你也知道不容易了吧？”
　　浪子道：“那你怎么办？”
　　皇帝疯子一乐，他说道：“你不知道吧，我让她们主动不找我。”
　　浪子颇以为奇，他想询问一下这皇帝疯子的妙方，但可惜的是，人家再也不吐口了。
　　皇帝疯子不疯，他对于江湖上的一切世事知道得很多，他甚至比浪子崔平都知道得多。
　　他问道：“你就是那个江湖上的浪子，人人都不敢不理的浪子？”
　　浪子崔平道：“你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个妙方？”
　　皇帝疯子乐了：“什么妙方？”
　　浪子崔平道：“如果有人不理你，你就打他，他再不理你，你就杀死他。你杀死了他，他是不是再也不会不理你了？”
　　皇帝疯子大笑道：“好，好，真的是好，你的主意不错，不错，我一定得试一试。”
　　皇帝疯子与浪子崔平唠得很投机。
　　他看着浪子，突然道：“我很喜欢你。”
　　浪子崔平道：“我可是不怎么喜欢你。”
　　皇帝疯子大笑道：“你知道不知道我是皇帝，我喜欢你就好了，你就有官做了，别的有什么打紧？我不喜欢你，你的头就不一定长在你的脖子上了，你怕不怕？我是皇帝，我可以给你官，我可以杀死你，我喜欢你，你就可以做大官了，这有什么不好？”
　　浪子崔平知道他有一点儿夹缠不清，只好答道：“好，好，好！”
　　皇帝陛下大喜，他对着浪子道：“浪子崔平听封！”
　　浪子站着不动。
　　皇帝怒道：“下面何人敢对着朕立而不跪？”
　　浪子崔平道：“你的官反正也不是真的，跪下有什么用？”
　　皇帝道：“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你看！”
　　那人把手里的一方官印给浪子崔平看。
　　这是一方正正经经的官印。
　　浪子崔平大惊。
　　他心道：看来，只是这一个官印，就看得出他真的是疯得不轻，他怎么也能制出一方方的官印来，他真的想当皇帝当疯子么？
　　此时，皇帝疯子大声道：“浪子崔平听着，朕封你为天下骠骑将军，统领十万军马。这是官印一方，你小心收着，可别丢了。”
　　崔平心里暗暗好笑。他心道：我是天下骠骑大将军了，我看在咱们这些江湖好汉们的眼里，这事儿也不过是一场游戏，我又何必认真？我先得了他的这一方官印，如果真的没有了银两，这一方金印还可以换酒喝。
　　一想到此，浪子也就跪下了。他口中称道：“臣接旨谢恩了！”
　　一出手，一方官印慢慢飞向浪子。
　　浪子心惊，他知道，这皇帝疯子一出手，这一招就是天下少见的“轻点头”暗器手法，这一手就很少有人能做得到。
　　此时，一边的人都在大声议论，他们都以为这个人一定是个疯子，而且这个浪子崔平也是一个疯子，他怎么一听得人家说，就相信了他的鬼话？如果你接了他的印，你就成了他的奴才。你做他的奴才。他是假的皇帝，你是假的官员，你不是跟着他犯了欺君大罪么？
　　但浪子崔平就是浪子崔平，他不怕这些。
　　皇帝很得意，他说道：“我告诉你，我从前是用银子做的官印，这不光是不气派，而且有许多的人都不愿意做我的官。我一打听，皇帝官印都是金的，我才做了金的。这下子，人人可都愿意做我的官了。你说，我做得妙不妙？”
　　浪子崔平道：“妙，妙，当然妙。怎么不妙？”
　　皇帝道：“好了，话也说得够多了，我们走！”
　　一边呆板着脸的那些人都一齐吼道：“起驾！”
　　这一声吼叫，把“美人窟”的人们都吓了一跳。
　　浪子崔平看着他，突然叫了一声：“且慢！”
　　皇帝疯子不满意了，他嘟哝道：“你是一个官员，你做我的官员时，要有事儿，你得说一句陛下，先行礼，再讲话。你懂不懂啊？”
　　浪子看他要生气，此时也不好得罪他，只好说一句：“臣子懂得。”
　　那皇帝疯子抓住了一个太监的手，他慢慢起身，学着人家皇帝的懒懒洋洋的富贵气派，说道：“走！”
　　浪子崔平一见他真的要走，他急了，上前道：“臣请陛下恩准，让这馨香姑娘与如灵姑娘留下。皇帝可以再选好的女人，不必非要她们不可的。”
　　皇帝疯子眼睛一瞪，他说道：“你是不是开玩笑？你让我的秉笔太监告诉你怎么回事儿。”
　　一边的一个太监走来，一字一句地道：“凡皇上亲自选中的女人，一律入宫当值。违令者斩！”
　　如灵看着这个皇帝疯子，突地大叫了起来：“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不跟你去！”
　　皇帝道：“从来帝王家，都不是凡人去处。你不是凡人，你如果做了朕的妃子，你就是天上的星宿了，一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如灵大叫道：“我不相信你的荣华富贵，我不要你的荣华富贵！”
　　皇帝道：“朕有令旨，你不要怎么行？抬走！”
　　一边的馨香只是看着浪子，她的眼里有情，她盯着浪子的眼睛里有火辣辣的热情。
　　浪子崔平知道，馨香对他很有情意，他绝不能让馨香被这皇帝疯子掳走。
　　浪子崔平一冲而上，他大声吼道：“留下人来！”
　　皇帝疯子大怒：“你想造反？”
　　他一声令下：“杀死他！”
　　两个女人冲了上来。两个太监也一冲而上。
　　浪子崔平当然不惧，他左冲右突，一直横冲直撞。
　　他打倒了两个太监，又打退了两个女人。
　　皇帝疯子大怒，他大声道：“让开！我自己来对付他！”
　　他走到了浪子的对面。
　　“你犯了欺君之罪！”
　　浪子崔平道：“你放了馨香姑娘与如灵姑娘，我就好好做你的臣子。”
　　皇帝疯子道：“不行，不行。你不听我的话，我一定得杀死你，你看，我的人没有一个敢不听我的。”
　　他向浪子出手了！
　　浪子崔平一见他出手，心里早就有所准备，但他还是大惊失色，他的身子一下子被对方的一掌大力推出了老远，他摔出去了，倒在了花瓶边。
　　花瓶哗哗啦啦响，碎了一地。
　　他再要上。
　　一边有人轻声道：“没有用，你不是他的对手。”
　　他一回头，看到了一个剑衣姑娘。她是明玉，是“美人窟”里最有功夫的女人。
　　浪子的嘴角有血，他看着明玉，苦笑道：“我也知道没用，但此时不动手，难道看着他把两位姑娘带走不成？”
　　明玉道：“好，依你，就试一试！”
　　两人一齐冲向皇帝疯子。
　　一道剑光，这是明玉的越女剑。一道寒光也闪开来，这是浪子的百事尺。
　　一道寒光过后，两人又退了回来。
　　他们的嘴角都是鲜血。
　　皇帝疯子道：“浪子，我不杀死你，是因为你也是一个疯子，一个浪子，不疯也是半疯。你如果逼我，我一定会杀死你的！”
　　浪子突然笑了，他向着皇帝疯子一揖，说道：“好，好，我让陛下走好了。”
　　他与明玉让至一边，他看着皇帝疯子带着馨香与如灵走了。
　　看热闹的人没有一个人敢出手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