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局者迷

 

2024-08-05 22:31:09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在疯人楼的地下，有一座很大很大的宫殿。
　　坐在宫殿里的是一个老人，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静静地坐着，脸上没有面罩，也没有一丁点儿兴奋的神情。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女孩子，是那个蛇疯子。
　　“你不能杀死他……”
　　“我没杀死他……”
　　“我知道，你总是想杀死他，从来就是一门心思。想杀死他，不让他活下去。”
　　老人一叹：“他活着，我不放心。”
　　“你已经差不多占有天下武林了，他只是一个被人废了武功的废人，你为什么还不放心他？”
　　老人的声音很是缓慢：“我从来不放心他。我让他做一些事儿，那一些事儿看来不光是他，就是我也无法做到的，结果他做了，而且做成了。我不放心，不想让他活在这世上。”
　　蛇疯子一笑：“你从来不害怕任何人。”
　　老人一声长吁：“我老了，我怕出错。”
　　蛇疯子轻轻吁气地说道：“你可以不让他们都变得这样狂，可以让他们一个个都回到自己的门派去，让天下平安。”
　　老人不以为然，轻声道：“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一定要做天下武林的主人，我一定要做。我活了六十多岁，只想做这么一件事儿。”
　　女人道：“我告诉过你，我喜欢他，我不让你杀死他，”
　　老人看着她。他的眼睛里有种慈祥的神情：“他不是你的人，我可以让你在天下武林中寻找一个和他差不多的人。你看奇侠路楚怎么样？你可以和他在一起……”
　　她轻轻道：“我不认得奇侠路楚……”
　　老人以为她的轻声是女孩子的羞涩，大声笑了起来。他笑道：“你何必在意他，他并不是一个好丈夫，他是一个好男人，但他不是一个好丈夫……”
　　女孩子慢慢转身，向外走。
　　她知道，这是一个一意孤行的老人，根本就劝不动他。
　　风在吹，云也在走，她站在一间大大的屋子前。
　　走不走进去？她的心里在踌蹰。
　　她走进了屋子。
　　这是织女宫。
　　坐在桌子上的是那个南三，她看着眼前的蛇疯子，轻轻俏笑着，慢慢声语道：“你错了，你错了，你错得厉害，你只是一个好漂亮的女孩子，怎么能去弄蛇？你知道不知道，男人都喜欢什么？男人喜欢女人，男人喜欢他的女人温柔，喜欢他的女人很可爱。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喜欢他的女人弄蛇的，你说是不是？你一个很可爱很漂亮的女孩子，如果只是穿着我南三媳妇的衣服，在街上走，会有许许多多的人对你注目。他们喜欢你，甚至在睡梦里也想着你。对不对？你为什么要弄蛇？”
　　女孩子道：“疯人楼的人都疯，我要不弄蛇，岂不是得找一件比这更疯的事儿来干？”
　　南三媳妇乐了，拍手道：“对，对，你说得对，我真的明白了你的心思，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干了，你也是一个疯子，一个小疯子！”
　　她看着南三媳妇，问道：“他在哪里？”
　　南三媳妇问道：“你说谁？”
　　蛇疯子一叹：“你何必明知故问？我要找的是浪子，那个被你毒倒了的浪子。”
　　南三媳妇乐了，拍手大笑：“不错，不错，是有一个浪子。但你知道不知道有一句老话，说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他回头了，他现在做了我的裙下之臣。你看！”
　　南三媳妇带着她，走进了一间小小的屋子。
　　这是一间很小的屋子，但这间屋子有一种诡异，在这间屋子里，有四面墙，墙上尽是图画，图画画的是一些男男女女，细看一看，这画上的男人竟然很虚，有时是背影，有时是侧面，从来没有画实。但一边的女人竟然一个个都画得轻轻巧巧，一个个都极尽妖娆，一个个都向着看她的人做姿拿势。这间屋子里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在屋子正中，有一张大床，床上坐着一个男人，这男人是浪子，是那个她十分惦念的浪子。
　　他正眼睁睁看着墙上的图画。
　　南三媳妇道：“这就是你的浪子，他现在快完了，正在看那图画，可能看上三天三夜，也可能看上五天五夜，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在这图画下活过五天五夜的。他也不例外。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功力，恐怕死得更快……”
　　南三媳妇看着浪子，那神情不象是看一个活人，只象看着她的一个衣架。
　　她轻轻一笑：“我告诉你一句实话，我已经等得等不及了，我愿意马上用他的骨骼做一个衣架，你看我身上穿的这一件衣服，看上去象是没有穿，是不是？我要用这一件衣服穿在浪子的骨骼上，让他体味南三媳妇的温柔。你知道，这一件衣服如果穿在了浪子的身上，它还有我身上的香味儿呢。”
　　她吃吃艳笑。
　　蛇疯子的脸上没有一点儿吃惊。
　　她知道，南三一定会拿浪子做她的衣架，如果不做她的衣服架，她还有什么事儿可做？但她没有想到，南三竟然会这么快，她轻轻吐气道：“南三，他可没有答应你。”
　　南三笑了：“你怎么知道他没答应？他答应过我，如果我让他知道了疯人楼的秘密，他一定在死后做我的衣架。”
　　蛇疯子道：“你并没有告诉过他疯人楼的秘密。”
　　南三乐了，拍手道：“你怎么知道？他得到了，他知道他的妻子和酒疯子在一起，知道了疯人楼的事儿。他想知道的事儿太多了，但我等不及了，我想让他死，如果他死了，到了阴间，他也许会知道疯人楼所有的事儿……”
　　南三嘻嘻而笑。
　　蛇疯子的心里暗暗惭愧，心道：浪子，浪子，如果不是我与你开一个玩笑，你的妻子也许不会被酒疯子带走，但你也真是的，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为什么对你的妻子不好，你只知道打打杀杀么？你的妻子是一个女人，对一个女人得好些，不然她就会成为别人的妻子。你对这一点儿事儿也不知道么？但虽是如此说法，她毕竟是心疼浪子的。她轻轻走上去，看着浪子，轻轻道：“浪子，浪子！”
　　浪子的眼睛始终不离那图，紧紧盯在那些女人的脸上。他的眼里是一种放肆的欲望，盯着图上的女人，一动不动。
　　南三吃吃而笑。
　　“你没有办法，一个男人如果看上了一个女人，人家都说两个字，这两个字叫做‘看中’。既然是看中了，你怎么能让他不看？”
　　蛇疯子道：“南三，我告诉你，放了他，让他再别看那些图！”
　　南三不听，吃吃笑道：“你是谁？你是那个疯人楼的楼主么？就是疯人楼的楼主，他对我也是客客气气，从来没有一句粗话，何况你一个毛丫头？！”
　　蛇疯子心一横，心道：看来，今天要救下浪子，不用一点儿劲儿是不行了。她一心要把这浪子做成她的衣架，如果再不出手，浪子只会死在这里。
　　她突地一声大吼，从袖口飞出两条毒蛇，直射向南三。
　　南三乐了，她咯咯地笑，飞向一边。她的身手很是敏捷。
　　蛇疯子一边大声呼哨，一边同南三对敌。她在呼唤浪子，想让浪子清醒，让他再也不沉溺在这一幅画里，不然他只有一死。
　　南三一边与她对敌，一边乐道：“蛇疯子，你得知道，他一会儿可就有力气了，你看着他，如果你喜欢他，他一定愿意同你在这张床上躺着，他一定愿意，但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蛇疯子的双蛇飞向南三。
　　这是天下最毒最毒的毒蛇！
　　刷刷刷——
　　蛇也通灵气，一直飞向南三。
　　南三如被毒蛇咬中，绝无生理。
　　但见南三拿出了两根针来。
　　这是用来为浪子刺穴的那种毒针。
　　蛇疯子哈哈大笑：“南三，你的针对付别的人行，你对付我的蛇儿也行么？”
　　南三一声冷笑，两根针如飞出手。
　　毒蛇身躯虽小，但它极为坚韧，针就是刺在它的身上，它也不会在乎。可一旦它要是咬中了南三，她就不妙了。
　　但见南三一出手，唰唰两声，两条毒蛇便落在了地上。
　　毒蛇仍然活着，但显然没有声势，再也看不出什么人了，它们竟然向蛇疯子飞去。
　　蛇疯子大惊，她也不能让她的蛇咬中她自己，她也怕那毒蛇。
　　南三大笑道：“怎么样，我可以告诉你，你就是一时放出一百条毒蛇来，我也可以用两根针扎瞎它们的眼睛！”
　　蛇疯子暗暗心惊。她知道，如果天下有能用此法降服毒蛇的人，也就是这个南三媳妇了。
　　她刚要说话，只见南三乐了，她戟指着浪子，突地喊道：“你看，你看，你看看你的男人，他怎么了？！”
　　此时的浪子再也不是一个平平静静的男人了，他在地上疯疯张张地走，一边走还一边兀自看着那幅画，他的嘴里咻咻喘着，眼里冒火。
　　他直扑向那一张床，倒在了床上。
　　他自己一个人极尽丑态。
　　南三乐了，说道：“我告诉你，如果男人看了我的这张画，能看上五天五夜而侥幸不死，他一定是有与痴迷人君君天寿一样的功力了。象浪子这样心性不坚的男人，又没了武功，他一天一夜就会看得昏迷，脱尽元阳而死。”
　　蛇疯子道：“我不让他死，我不想让他死！！”
　　南三道：“你既然不想让他死，为什么不救他？”
　　“我怎么救他？”
　　“你只要与他一起嬉戏，他才可能不死，不然，他只要那么三个时刻就会死掉……”
　　蛇疯子的心里着急：怎么办？我怎么办？
　　南三道：“你为什么不看一看这幅画，人家都愿意看。都愿意看，必然有都愿意看的理由，你为什么不愿意看看？如果你愿意看一看，一定能救了他……”
　　蛇疯子此时也心志有些昏迷，心道：浪子，我喜欢你，我得救你，为了救你，我有什么画不敢看？我就看一看，看她有什么诡计？
　　她的眼睛看到了那幅画，她的眼睛盯在了那张画上，再也移不开了。
　　她的眼光也慢慢炽热起来了。
　　她看到了浪子。
　　耳边仍然是南三的话语：“如果他不喜欢你，而是喜欢我，他就会向着我来，如果喜欢你，而不是喜欢我的话，他就会抱住你。你愿意不愿意看一看，他究竟喜欢谁？”
　　此时的蛇疯子居然也迷住了，心里在念叨：浪子，你真的喜欢谁？你真的是不是喜欢我？如果你喜欢南三，我也不怨你，但你是不是喜欢我，我真的喜欢你，你愿让我喜欢你么？
　　浪子走到了她们的面前。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男人象浪子此时那样，他伛着腰，十分苦楚，他轻轻呻吟，脸上有一种野兽一般的渴望。
　　他走到了蛇疯子的面前，紧紧搂住了她。
　　他轻轻道：“我想你，我想你……”
　　他是真的想她么？还是把她只当成了一个他从来就思念着的别的女人？
　　他抱着蛇疯子走到了床前，把女人放在了床上。……
　　蛇疯子又羞又怒，一挥手，把他打下了地。
　　她又是心中一惊，她下了地，扶起了他。
　　“我摔坏了你么，我摔坏了你么？”
　　浪子的呻吟，他抱住了女人，他的眼里是疯狂的渴望。
　　蛇疯子的心里本来还是有一丝的清醒的，但她听到了南三的声音：“你何必呢，人活一世，也就是过眼烟云，那么一瞬间的事儿，你何必有福不享，自己苦了你自己？”
　　她的心一下子放松了，全身绵软，被浪子放在床上。
　　此时，有一个人站在了那老人的面前。
　　这人的身子站得笔挺。
　　“你去，把她救出来……”
　　“为什么要我去？”
　　“她是我的女儿。”
　　“你可以派一个女人去。”
　　他的话意很明白，如果是他去，他会看到他的女儿与一个男人在一起不死不休的爱，他会知道他的女儿的一切丑事儿。
　　老人一叹：“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那人不语了。
　　“我知道你喜欢她，既然喜欢她，你就应该去救她。”
　　那人不语。
　　老人道：“你不愿意去？”
　　那人好半天没有回答。
　　老人的样子变得更衰弱了。他慢慢吞吞道：“如果你不愿意去，我让别的人去好了。”
　　那人的声音低沉：“好，我愿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