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忘忧谷主
2025-03-03 21:05:56   作者:杨润东   来源:杨润东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东方他们白天睡觉,晚上行动。三天后,他们进入川地。
  绵绵不尽的山脉映入眼帘。第四天中午,东方抱着女贞来到一座百花盛开的山谷。
  谷口朝南,进入谷口,便是一条极窄的石板路,路两边是陡峭耸立的巨石大壁。拐过一个弯,便是一片开阔地,各色花草,争奇斗妍。开阔地东边又有一入口,看来是通向纵深谷腹之路。
  东方抱着女贞极为小心,怕稍有不慎,葬身此处。东方过了这片开阔地,来到这个口朝西的山谷,才见在拨地而起的剑石上有三个狼牙石围成的大字“忘忧谷”。东方这才明白外面的不是。
  东方是幸运的。若在平日外面的谷地进也不易。东方猜得正准,“忘忧谷”谷主章力是前天才离谷出游的。
  这谷内,不但草怪,连果实也怪。所生之果,必是一好一坏,一个能食,一个有毒。草花也是如此。别看这里繁花似锦,奇异百汇。但处处都有杀人的陷井,只要有一点花粉溅到皮肤,想活,只有到阎王那里再报申请。
  东方试探着走了一段,过了两个高大的天然石柱,谷里的景致尽收眼底。东方也正因此目蹬口呆了。这怎么过,别说还抱着一个人,自己空身也没法过呀。原来,过了两个石柱,便是一潭黑泉,水黑似墨,很明显,这是不能沾惹得的,说不定沾着即死,泉的两边是两座似乎直上直下的百丈高的尖形石柱,根本无法攀登。即使能上去,黑泉水又把它们和通往谷那边的路隔断,无法到达彼岸。
  女贞的心也凉了半截,这不白来了一趟吗?东方没有被这困难吓住,他知道,对方也不是神仙,肯定有什么巧法通过。他两眼转动,四下观瞧。若是别人,要过黑潭似比登天还难。但东方修成佛通,各个器官都要比普通的武林人士高明得多。他仿佛闻到一种特别的香味,非常清爽。他仔细试嗅几次,发现是东边的石柱散发的。靠近一闻,果然不错。
  东方用手轻轻一摸,发现石柱的中心部分与其它部分不同。不是石的,是玉的,东方运功下按,突然陷下去一个大玉条,仿佛一叶小舟。一松手,这长条猛然弹了出来。东方急运水极神功,用柔劲把它托起。这是一块犹如柳叶形状的蓝白玉,长约丈许,中间宽约一尺,两面平平,没有沟槽,香味正是由它发出来的。
  东方突然灵机一动,哈哈大笑道:“我们有办法了,真是天助我也。”
  女贞心也十分灵巧,智慧较之东方强过数倍。只是她不会武功,不能触景生机,所以东方不笑,她也不知怎么回事。
  东方的笑声牵动她的慧心,不由得钦佩起丈夫的聪明来。其实,她哪里知道,东方所以能想到玉的作用,全赖于他的神功。东方惊喜之余,不由地赞叹忘忙谷主的聪明和技巧。这么大的一块玉镶嵌其中,看都看不出一丝痕迹,真是巧夺天工呀。佩服之后又生出一种自亮感,“遗憾的是玉有香味,才被我发觉,若无色无味便天衣无缝。”
  东方找到诀窍,又觉别人愚昧了,倘若你找不到又当如何呢?他哪里知道,玉有香味,正是其可贵之处。若无香味散发,便难以渡过黑潭。现在东方能闻到香味。再过一天,他就闻不到了。因为只有玉和黑泉水相触,玉才产生一股香味,驱散黑泉的毒气,人才能立其玉上安全渡过。只要三天一过,香味就从玉身上消失。
  东方和女贞来得很巧,正赶上忘忧谷主出谷的第二天,所以玉香仍存,被东方发觉,但若换了别人,那就闻不出来了。
  东方把玉条向水中一投,伸手抱住女贞,紧跟着如翩翩蝴蝶飘落于香玉之上。那玉十分轻,几乎跟没落入水中一样,紧贴着水皮。东方和女贞落上,也不过又落入指深。
  东方右手运起水极元功,轻轻拍打水面,激起片片涟漪,东方这才发现黑泉水比普通水浓稠。一叶扁玉,如有人摇着一般,悠然自如地划向谷里。此时,急奔而来的马放却晚了一步。
  马放和东方交手后,感到要胜东方十分不易,他就另打起主意,暗地跟踪他们,好侍机下手。他一边向江湖传言,说东方有异宝,一边又等着东方大意。四天中,他有两次跟得不紧,差点被东方甩掉。他不清楚东方西北行的目的,等到了忘忧谷,他才知道东方比他想象的狡猾。
  东方进谷而去,他在谷口逡巡起来,不知进好退妙,最后一咬牙,跟了进来,他来到石柱前,东方和女贞已飘飞上岸了。那块玉已被东方捞了上来,放在一边,马放无法可想,只好望黑水兴叹啦。东方和女贞进了一道竹篱围成的院落,顿觉十分清雅。正北面四间房子全是木质结构。四壁一色是涂抹的青灰色。进得屋内,只见床是竹腿木横边,床上只有发黄的苇席,没有被子之类。东方向西一望,见一个柜子似的大匣,知道床上用的可能都在里边。四下里是几把竹椅,凳子,还有一张木桌。这些摆置得整整齐齐。东方用手扶了一下门,觉得开合自如,就和女贞走出屋子,又分别到东西两边的竹屋里观瞧。
  东屋全是疏菜、果子以及做饭的用具,这使他们十分的高兴。推开西屋,里面空空。在北面有一个大蒲团,蒲团放在一个绿地红心的大毯子上。在东西墙壁上,有几幅挂图,图上用红颜色标明人体的穴位和奇经八脉,还有几个箭头,可能是指人体内的内气运行方向。
  东方走近一看,见有一行小字:“忘掉生死方是乐。”东方没有明白,又四下一瞧,没有什么发现,就拉着女贞走出。他们出了这院子,继续向北,奇花异草,香气扑鼻,奇形怪状的果子也有不少。
  在后面又有三处这样的院子,都比前边的小,但形式是一样的。
  东方和女贞重新回到那前边的院子。其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遇到。
  东方打开柜子,看见里边衣物之类俱全。东方全都给它抱出,红绫被,黄褥子,翠绿的床单还有一种淡淡的幽香。东方把床铺好,在上面打了一个滚,放声大笑道:“这真是天助我也。”
  女贞站在一旁微微发笑,她似乎沉醉在一种遐想里,那安祥的容姿看了让人心醉。
  东方从床上跳下,一把搂住女贞将她抱上床,女贞显得出奇的温顺,任凭丈夫在她的唇上、眼上、脖上亲吻,慢慢她闭上眼睛,仿佛进入梦里,看到那缤纷的彩霞,清澈的溪流,儿时那优美的歌声,一切的烦恼都忘却了。最后连同她自己。
  谷中的夜晚是静悄悄的,女贞紧紧贴近丈夫的怀里,用羊脂润玉般的手臂搂住东方的脖子,已酣然入睡。
  太阳泼洒了它的金辉,东方和女贞才穿衣而起。
  两人收拾利索,吃点东西,东方笑着说:“今天,可不能拖了,我们还等着百天以后的你呢?”
  女贞庄重严肃地点点头:“为妻一定勤修苦练,不负夫君一片心,待报了父母血仇,我一定好好地服侍你。”
  东方被女贞一番软绵绵的话说得飘起来,笑道:“好,好极了。”
  东方把白绢册递给女贞,把自己的体会说了一遍,女贞仔细倾听。
  女贞是个有志气的姑娘,加上她本来慧质兰心,从小又读过武学秘笈,对武学颇有自己的心得。
  她取过一条毯子铺在地上,脱下鞋,站在上面,按照白绢上的法师依据而行。女贞天性纯净,杂念相对地比一般人少。头几天,每到她练功,东方就到西屋里去看那挂图,仔细琢磨。论起来,东方是学武的中下之选,怎奈他吉人天相,偶食佛丹,修成佛通,无意中开掘了他的智慧之门,所以,现在一般修习武学之人不能窥破的东西,他都能领略一番。这幅挂图就对他有许多启示。相比之下,女贞却是学武的上上人选。别看她纤弱无力,一旦她功入坦途,便可一日千里,畅通无阻了。
  就白绢册来说,东方所懂的,而女贞细心体会却深得其要诀的奥意。虽是如此,十天之内,仍然难拴住心头的猿马,女贞不由得有点焦急。
  东方却象没事的一样,泰然处之。女贞给他提起,他就笑着说:“别着急,慢慢来,功到自然成。”
  女贞无法,只好耐着性子入静。
  谁知,一开始练功,她就想到每一式的要诀上去,究个不停。多么奇怪,她对要诀的认识越深,就越不能入静,进入动态。就这样月余,天都开始热了,女贞还没感到一点自身的变化,这下子,气血攻心,眼泪就滚了下来,她真有点恨自己,怎么这般无用。
  正巧,东方从外面走进来,女贞息神收功,委屈地说:“东方,你还管妻子吗?”
  东方笑道:“我怎会不管妻子呢?”
  “那你为何不问问妻子的进展如何?”
  “你不是练得很好吗?”
  “好什么!都一个多月了,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成什么高手呢?”
  东方哈哈一笑:“好妻子,可别错怪你的丈夫,你练功,我也没闲着。现在我才知道,‘宇合玄灵’奇奥无比,要发挥它的威力必先懂得要诀,然后才是易其形体,你理解得如何啦?”
  东方这一开导,女贞脸上露出喜色,但一闪又被一层阴郁笼罩,不安地问:“那么说三个月练不成了?”
  东方微笑道:“要知道此功一成,石破天惊,单凭你独练,百天怎么行呢?”
  女贞听他一说,整个人象泄了气的球一样,哭丧着脸萎顿了。
  东方又马上补充道:“我是说单人练百天难成,别忘了你的丈夫在你身边呢。我们合二为一,可就不是单独了。”
  东方又来了这么一套,女贞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东方又说:“丈夫怎么骗妻子?你放心吧,要任其自然,百天之内,我定会让你登上顶峰。”
  女贞似乎不信,但丈夫认真的样子又不容她置疑,只好在这种左右彷徨之中练下去。
  又过了一月,已是酷暑了,女贞每次练功都弄得大汗淋漓,仍然不见多大成效,别说飞身升空,就连离地五尺她也跳不起来,但丈夫总是那样自信,她也不再说什么,到百天还有二十天了。
  上午,夫妻吃过饭,女贞又要进屋修习,东方拉住她说:“今天,我要帮助你了。走,到后边流泉里洗个澡,回来,我要打通你身体内的所有障碍。”
  女贞非常兴奋,亲吻了一下丈夫,两人携手来到透明的泉水边。
  女贞脱下衣服,走了进去。清凉的泉水抚摸着她的肌肤,有种无比舒适的感觉。
  东方见妻子玉一样的身体斜卧在青草拥围的泉水边,真是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他脱衣下来,把妻子搂入怀中,女贞柔情无限地贴在他怀里。
  东方又有了一种冲动,但他克制住了。百天之内不能接近妻子,过了八十天了,还不能再坚持二十天?他不能让一切毁于一旦。
  他轻轻放下妻子,柔声说:“我们走吧。”
  两人来到屋子里,女贞按图上所示,脱下衣服,摆出第一式,东方转到她身后,双叠合,劳宫穴对准女贞的百会穴,轻采流云,放收大气,一股温热的激流从女贞百会而下,进入双乳,后又流进丹田,继续下行,经足少阴肾经,抵达脚底涌泉穴。
  女贞顿觉周身舒泰,有种似动非动的恍惚感。接着东方又把两手的劳宫穴,一贴女贞会阳,一贴玉枕穴。东方吞吐玉霞,似乎有许多红色光芒从他天目而入,女贞猛感一股灼热,全身一抖,热气团愈来愈烈,似乎要熬尽她的血液,她的周身变得绯红起来。整个毛孔都在扩张,肌肉突突地跳个不止,汗顺势而下。女贞的视线有些模糊分辨不清了,脑子也开始混乱。
  这时,东方叫道:“体会第一要诀、不可出声。”
  女贞不敢怠慢,马上按自己的理解重新体会。如此,一式二式进行了一上午,完成了四式。
  东方和女贞都感到疲倦,便停下休息。
  吃过午饭,女贞修习第五式“女娲补天”,摆好姿式,东方在她的面前坐下,双手合十,一层层的五色之气把他包围,渐渐地女贞都要看不清他的身形了。
  突然,东方双掌前推,他周围的彩气马上形成一股漩流奔向她的气海。女贞感到周身许多地方有热流钻入,顿感自己飘动离地了。她不敢分散心神,凝神意守。
  突然,她胸中胀起来,一道闪电划过脑际,轰隆隆一声大响,大有天塌地陷之感。体内有许多地方感受颇不一样,仿佛在各寻出路,瞬间,又一声合闭的顿响,突然明净起来,一种从四面八方围来的清凉酥香感使女贞无限受用。她惊奇练功原来还有这种享受,正所谓苦中有乐了。女贞虽然全身都是汗水,但没有腻感,她迟疑地看了东方一眼,似在询问。
  东方微笑说:“你练成了。”
  女贞简直不敢相信,真的成了吗?她随意挥手,劲风四起,真觉得和以前判若两人。没有常人的滞感与呼吸,有的只是无限的轻松和自如。
  东方说:“从现在起,你要按你的体会,纯熟它,施展它的威力,二十天后,我们离开,当然也可能提前,这要看你的聪明了。我们洗个澡去吧!”
  两人来到泉边,走进水去,尽情地任泉水冲击,好不快活。
  二十天里,女贞更是乐此不疲,反反复复,进境神速。
  东方还是每天在西竹屋里看图打坐。
  时光一晃而过,百天期满,女贞的眼里不但多了一种水波的清韵、柔情,也多了一种晶莹透明的玉一般的光华,肌肤更胜从前,说不出的鲜活细嫩、柔滑洁净,真是美得让人丢魂。
  东方见妻子象变了个人似的,也欣喜若狂,搂住女贞,便是一阵急切的占有,女贞也更加尽心尽意地满足丈夫的一切要求,尽情承欢。
  他们有点依依不舍,女贞把自己用过的东西收拾好摆回原处,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这才和丈夫一道离开。
  来到黑潭边,把玉片又向水中一投,就如船儿一样劈波斩浪。东方和女贞好似一对黄鹂落在上面。
  上了岸,东方如法炮制,把玉嵌入石柱,然后携手出谷。
  刚离开那狼牙石一样的三个字:“忘忧谷”,就发现有几具尸体,个个死像难看,狰狞异常。女贞说:“他们会是被什么人杀的呢?”
  东方却朗声笑道:“忘忧谷主,幸会幸会。”女贞有点莫名其妙,但她从丈夫的话里,也猜出他们是被忘忧谷主所杀。
  果然,一阵爽朗大笑,从一岩石后面的石板上传来,人也现出来,竟是四个。
  前边的人,样子有五十许,一身黄衫,身高体健,相貌清奇冷峻,有种仙风道骨的气概。正是忘忧谷主章力。他右边站一白衣胜雪女人,雍容高贵,美丽非凡,好比观音菩萨临凡。后面是一男一女,约摸十七八岁的样子,男的俊美风流,青衫蓝裤,长剑悬腰,女的,绿裤红衫,清纯无比,冷丽奇绝,让人看了想得不敢想,不得又相思,真是天地的绝妙造化。和女贞相比,更有一番风采。
  他们四人,正是一家。“忘忧谷”虽然凶险,但主人不在,也没有什么惊人的地方。世人只知此处为武林绝地,却不知绝地之内,只有一家四个。谷主章力,妻子许如,儿子章亘,女儿章纯然。此外并无下人。
  他们一家,每隔三年出谷一次,领略尘世风光,寻觅青年英侠做个外姓传人。一直没有如愿。今年,一家人正结伴畅游华山,崆峒,突然听说忘忧谷被外人所占,先是不相信,后来传言多了,章力也有点信了,只好全家回转。
  等来到外谷口,见有人探头探脑,他才全然相信,但也不问原由,上去几掌,就把来人全部击死,等见到石柱的玉被人抠出,知道有人进了腹地。他有些颓然,后悔把别人看小了,不该这么大意。他也无法可想,只好在外面等着。
  等了三天,才见东方和女贞出来。章力见东方没有什么惊人之处,倒是女的佼佼不群,清丽如仙。他想,他们何以知道是我回来了呢?
  章力上前几步,冷笑道:“你是何人?为何私闯我家?”
  东方抱拳施礼道:“晚辈东方,情非得已,我知老人家出游四海,谷中圣地别人也不敢擅进,故此前来躲避一时,还望老人家原谅打扰之罪。”
  章力“哼”了一声说:“别人不敢进,你却敢进。看来,你和别人有些不同了?”
  东方笑道:“晚辈不敢自夸。”
  许如问:“她是什么人?”
  东方说:“她是我妻子林女贞。”
  章亘恼怒地说:“一对狗男女跑到我们这里鬼混起来了。”
  东方不由得大怒叫道:“闭上你的臭嘴!你是什么人?敢在我面前放肆!”
  章亘也不饶人地骂道:“小子,我是这里的主人,骂你还是轻的呢!”
  东方哈哈大笑:“重的又如何?我不相信普天之下,有能怎么着我的人。”
  本来,东方说的是句气话,其实,他怎么知道天下有没有胜过他的人呢?要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呀。在别人听来,却十分地不受用啦。
  章力笑几声,这小子傲气倒足得很呢!他冷冷地说:“亘儿,去称量一下这位天下第一高手。”
  章亘轻蔑地飘身上前,嘲弄道:“大高手,你想让我怎么称量你?”东方虽然知他在讽刺自己,也乐接受,笑哈哈地说:“请你记住,不管你怎么出手,我都一招制住你,让你心服口服。”
  章亘真的被激怒了,哭笑不得,连许如都觉得这个青年傲气冲天,不是好东西。东方不是二傻子,他实则是借表面的骄傲来施展他的心战。在百天里,他每日都凝神细想西竹屋的几幅挂图。这是几幅没有注释的图,但它却是忘忧谷的百功之源。那句“忘掉生死就是乐”的歌诀,正是忘忧谷武功根基的总诀。换上别人,看上一百年也不会有何收获。但东方和别人不同,虽然没有字,他仍能凭借自身的佛通,感应到画图人的意图。百天时日不短,可以说是尽得忘忧谷的武学精华,自然也知道它的弱点了,他激怒章亘,就是让他心气浮动,好顺手擒他。
  章亘浑然不觉,正中东方下怀。就在章亘举手投脚的瞬间,章纯然叫道:“哥哥且慢,不要中了他的奸计,他可能窥破我家功夫底细,故意激你,让你违背总诀。”
  女儿的话,连做父母的都大吃一惊,自愧不如。
  东方嘿嘿笑道:“好妹妹,你比神仙都能,我真想给你磕头。”
  章纯然冷笑道:“谁是你妹妹?你要自重点!”
  女贞见丈夫嬉皮笑脸,忙扯他一把,白了一眼,似嫌丈夫轻浮。
  东方也不避嫌,赔笑道:“好妻子,我从来没遇到过识破我心计的姑娘,一时高兴开个玩笑。”
  章力虽然讨厌他装模作样,但见他心怀坦荡,不象阴险狡诈之人,脸色稍缓,但“忘忧谷”规“扰谷者必死”的信条并没有动摇。现在,他只不过在寻思用什么办法最佳而已。
  东方在一旁又说:“章谷主,我们扰了你的谷,也知道你不会善罢干休,我们打个赌如何?”
  许如说:“打什么赌?”
  东方笑道:“我妻子今年一十八岁,这位妹妹也不会太小,让她们两人比试,若我妻子输了,任你处置我们,绝不还手。若是这位妹妹输了,请你们放我们出谷如何?”
  许如没有答话,章纯然却兴奋地答道:“就这么着,来吧!”
  女贞到临战,反而有点不知所措。这关系到两人的生死,用什么手法好呢?
  东方一把扯过妻子,在她耳边说道:“别怕,你打不过,我暗中相助,输了我们就逃,要随心所欲。”
  女贞被丈夫的诡计差点惹笑,这是打的什么赌,不是骗人吗?一想到自己道远任重,便静下心来,摆好架式,凝神待敌。
  章纯然有点不解。她这是什么招式,不象武学招式,似乎是什么内功吧?一点不错,章纯然这个慧心独运的姑娘果然瞧出其中的门窍。但若说破,她还一时拿不准,不过她毕竟功高慧广,一转眼,计上心来,何不来个投石问路。
  只见她玉手连点如同弹琴一般,娴熟自如,淋漓挥洒,女贞感到有几十束凌厉的锋芒刺向自己,随即一股股暗劲压来,好不厉害。她不敢怠慢,急运“宇合玄灵”神功第五式“女娲补天”应之。
  “宇合玄灵”果然奇奥无比,但它主要是采天地之气运化自身的。独在第五式设下攻防术。单就第五式来讲,是主防守而辅攻,所以,它的进攻性不强,但它的防守却是无比的高妙了。
  章纯然的指气如剑,交错一起,气象森严,杀机无穷,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被穿个窟窿。但女贞的旋环手“女娲补天”太神妙了,指气在女贞无数双放射红光的手组成的分阴分阳的圆圈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章纯然心中一凛,这手功夫果然不同寻常,女贞却感到胜利的欢欣,胆怯之心全无,行家之像渐成。
  章纯然一招无功,但也没有受到威胁。所以,一招之后,并不害怕。突然间,她柳腰扭动,跃身而起,掠到女贞头顶,双掌下拍,借劲返回原处。这一招快的无以复加,但是仍被女贞的“女娲补天”接下,消于无形。
  站在一旁的章力叫道:“然儿,不要斗了,她这一招太过高明,你攻不进去,但她也不能胜你,因为她的功夫只能防守,不能进攻。”
  女贞本也怀疑自己的这一招,听他这一说,心也凉了半截,不能进攻学有何用。其实,能够守住不伤,也不易嘛。“女娲补天”可谓妙绝尘寰,虽是主防不主攻,但不是说不能攻,那要看你如何使用它了。目前,聪明无比的女贞还没练到这一境界,故而不知。
  东方却哈哈笑起来,慢声细语道:“章谷主,天下哪有光守不攻的武学。攻守相成,正是天下武学的通理,我怕我妻子胜了不雅,故此刚才告诉她拉个平手即可。现在真的拉成平手,也算我赢了吧?”
  章力气坏了,这个东方真是岂有此理,讥讽道:“打个平手便算你胜,那你没有输的时候了,怪不得你号称第一高手。”
  女贞有点无所适从,东方却浑然不觉,仍然笑嘻嘻地说:“谷主,我们还是化干戈为玉帛,免得伤了和气。”
  章力冷笑道:“就凭你三言两语坏我规矩,真是梦想。”
  东方傲慢地说道:“章谷主,你不要妄自尊大,称霸称王,天下能人奇士多的是,你不过是其中之一,“铁血宫”这名字你听说过吧?我出去就要毁灭它,若连我你都怕,那不如躲起来算啦。”
  章力悚然一惊,以自己的身手而论,可算是极其少数的几个高手之一,“铁血宫”血腥无比,组织庞大,更有两位罕见的不世天才相助,以一人之力说要摧毁它,那不是痴人说梦吗?面前的这位貌不惊人的青年到底有多厉害,连他也吃不准了。
  东方见章力默不作声,又说:“你若不信,可让你儿子试我一下,一招之内,定把他擒下。”
  章亘气坏了,以他兄妹的身手若入江湖,定可干一番大业,扬名天下,算得上顶呱呱的超级高手,这小子竟敢小瞧我。
  章力正好顺水推舟地说:“好吧,你若能拿下他,我定可放你们出谷。”
  东方说:“章公子请吧。”
  章亘也不搭话,双掌胸前一抱,陡然一翻,两掌平胸推出,劲力猛吐。
  章亘的功夫果然炉火纯青,造诣不凡。若火候稍差一点,从掌中发出的劲力很强大,一丈之内,定可见劲风突起,凌厉异常,现在在他手中却无声无息,毫无征兆。但被击之人却能感到这汹涌浩荡的有刚有柔的杀伤力。然而奇怪的是,东方并不动手,仿佛人是虚的一般,逆劲而上,毫不受阻,就如章亘把他吸过去一样。说时迟,那时快,东方右手食指轻轻一点章亘的劳宫穴,顿时,一股奇寒之气顺手围心。章亘再也不能动弹。
  这瞬间的突变,章力想解救都来不及。
  章家人心惊无比,女贞却欢喜非常。她觉得丈夫比以前更可爱,更神秘,武功更奇。是的,若说东方修成佛通完成了身体上的天翻地覆,这忘忧谷中的一百日,潜心思虑,则完成了精神上的改造,这么大的改造,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已被推上了大慧之路上来了呢!
  东方在瞬间之内,就可窥破别人的弱点,借用别人的武功。
  章力见儿子被制,竟无法解救,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人的莫测高深。连他这位一代前辈异人也不能一招之内把儿子轻易制住。
  他只好放下往日万人尊敬的大宗师的架子,和颜悦色地说:“东方大侠,念犬子无状,饶他一次吧?”
  东方哈哈大笑,暗运神功解了章亘的冰玄之气,笑声一止,章亘就恢复正常。
  众人并没见他如何动手,更增一层神秘感。
  章力一生之中没有败绩,故而从不服人。这次,他对自己的信心开始动摇了。他真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动手,那后果又如何呢?
  东方朝章力一笑说:“章谷主,我算不上什么大侠,只要你不骂我是贼,也就满足了。我在谷中停留百日,吃了你们不少食物,作为报答,我才出手制住令郎的。”
  章纯然小嘴撅起,“哼”了一声说:“你打败我哥哥,还说是报答,你真会说话。”
  东方朝她一笑道:“好妹妹,你别生气,我说的是实话,你家武功,神奇博大,世间罕有,但有一个弱点,倾出加万甲兵城府不固,别人易乘虚而入,我刚才侥幸得成,就是你哥哥的丹田气虚之故。”
  章力听之,不尽怅然,自言自语道:“天下广大,固步自封必陋,看来忘忧谷不必住了,到了重新领略江湖风潮的时候了。”
  他极其诚恳地说:“东方公子,多谢直言指点,忘忧谷我不会再住多久,我们江湖见吧。”
  东方躬身施礼道:“谢谷主海涵,多多珍重。”说完,携起女贞的手,飘然而去。
  章力一家直望着他们消失。
  他们出了忘忧谷,往东而行。
  女贞担心地问:“我的功夫果然能降服敌人?”
  东方笑道:“我的小娇妻,如果你的武学只能防守,我何必费那么大功夫?要知道天下武学都在自身化,出自己心。你的这招‘女娲补天’实在过于神奇,纵然你非常聪明,也不能一下子尽得精髓。听你夫君慢慢道来。”
  女贞突然心里一阵激动,她觉得丈夫实在可亲。他是自己的依靠,丈夫的每一句话,在她听来都如仙音。
  东方由佛通到大慧,这其间变化不过百日,所以连女贞也不知道,她还以为丈夫以前没有斗过西门屠,马放给他打败是故意的呢。
  她把身子又靠近了一些,甜甜地说:“夫君,你真好!”
  东方高兴之极,连声说道:“再叫两声,再叫两声。”
  女贞一扑,投入东方怀中,双手搂住东方脖子,打起坠来。
  东方一跳而起,把女贞吓得闭起眼来。
  东方开心大笑说:“你还要做巾帼英雄呢?这么点胆量怎成?”
  女贞猛然放手说:“谁说我怕?”
  东方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突然,一个热刺刺的声音传来:“不要脸,青天白日,搂搂抱抱成了个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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