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折服少林
2025-03-03 21:23:26   作者:杨润东   来源:杨润东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少林古刹,威严壮观,给人不可撼动的气势。
  东方刚到山门,少林寺的僧众就把他们团团围住,气势汹汹。在这些人中,还有道士俗人,男男女女,合在一起,不下二百人。
  两下对峙,少林寺主持无相大师双掌合十,口念佛号:“阿弥陀佛,东方施主,今天,你要还我们一个公道。”
  东方哈哈一笑,说:“大师何出此言?”
  无相说:“你偷去五家秘经,杀了四家掌门,难道还想赖吗?”
  东方毫不动气,慢声细语地说:“无相大师,你打坐参佛数十年,可谓有道高僧,最知因果。你说我杀人抢经有何证据?又为了什么?”
  无相道:“你杀人抢经之时均有人亲眼目睹。”
  东方哈哈大笑道:“大师之言连三岁儿童都不会相信,天下会易容之术的人比比皆是,你怎么就咬定是我干的呢?何况,以我的身手,若要杀人,也绝对不会有人能见,至于高手云云,更不值一驳,你们把五家经书交给你们的一个弟子,你能说,这个人能成第一高手?再说,今天我到这里来,就是为把经书还给你们,消除误会,共渡武林劫难,阻止并消灭铁血宫。因为这是铁血宫的嫁祸,我也是在我住宿的窗台上,发现这些经书的。请各位相信我的话。”
  说完,东方把那几本秘笈从小包里掏出来,交给无相。
  无相把书分送给身旁的四个人,一人一本,自己留《无相金经》,待把经书放好,无相大师刚要说什么,人群里骚乱起来,只听有人说:“这么大的事,就凭他几句话就完了不成?”
  又有人说:“他看完了,再还给我们,说自己没杀人,一面之词,怎可相信?不能放他走。”杂七杂八,说么话的都有。还有人嘟囔道:“我亲眼见他杀了师父,还自报家门,怎会不是他呢?”
  另一个道:“只是声音有点不一样。”无相静观众人,知道自己再不说话,往后就不好再向众僧解释,便说:“东方施主,这件事你交待的不清,让人难以信服,你是不能随便离开这里的。”
  东方冷笑道:“好一个糊涂的和尚,贼你不捉,专捉捉贼的人,你们想怎么办吧?”
  无相道:“我们只好凭借众人的力量把你留住,待查个水落石出,再放你离去。”
  东方又好气又好笑,真是个不知好歹的愚货。但他还是细声慢语地说:“铁血宫高手如云,我都敢一人与之相斗,你们才百十个人,又都是二三流角色,用什么法子能够把我留下?”
  无相说:“老纳自有主意,”一伸手,一团黄雾奔东方脸上裹来。东方并不躲闪,一伸手黄雾便收缩成一个小黄团,集在他的掌心。
  东方道:“你用这种办法对付我,这样行侠仗义的人,实非正派的行为,我若想伤你们,哪个能跑得了。”
  众人无语。那黄雾毒绝天下,尚不能伤他,反而被收在掌心集结成团,除非成了真仙,象他这样的年龄,有这样的手段,千古不曾闻说。
  东方见他们有点开窍,就说:“你们仔细想想,我若真得杀人抢经,是绝对不会还给你们的。真若那样,我不承认,你们不是更没有办法吗?何况,我若喜欢杀人,怎么不杀你们呢?醒醒吧,别再被人家牵着鼻子走,你们五家在此聚会,商讨如何对付我,几天前我就知道啦。所以,才不辞千里来向你们解释,足可见我用心良苦。”
  东方话音一落,少林寺庙内传来一苍老的声音:“好一个自圆其说,撇开抢经杀人是不是你所为,就凭你这份轻视天下人的劲儿,老和尚我也要让你知道一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理儿。”
  东方闻言,大笑,说:“老和尚,不服气?你孤陋寡闻,懂得什么?告诉你,我就是人外人,天外天。”
  老和尚哈哈一阵宏亮的大笑,声震天地,气冲云霄,周围的树叶哗哗落下。
  无相的脸色凝重起来,这件事,惊动了师祖实属不该,事后不知要受怎样的责罚。
  东方仍是那么轻松,一点也没有被老和尚宏亮厚实的内力惊住。余音未绝,一道电光直射众人,待大伙争圆眼看时,见一老和尚突立在面前。老和尚身材瘦小,须发皆白,眉如结霜,但没有龙钟之态,一脸正气,使人生畏,身披黄袈裟,两束目光,黑电一般,活脱一尊天神,万丈的威风。
  众人被他的气势迷住了,震住了,唯独东方站在那里,旁若无人,毫不买帐。因为他一向以天下第一人自居。自己呕心沥血,穷收天下诸般武功,久经大敌,闻天下诸般奇事,一个终日盘坐念经的和尚他怎会放在眼里。
  东方气虽大,心思却细密无比。
  老和尚深谙佛旨功、高慧深,当他见东方是这么个样子,也是心中失望,他以为敢说如此大话的人,一定是位非凡的人物。但他在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淡淡道:“敢到少林说此大话,定是俊才,老纳愿领教一二。”
  东方笑道:“老和尚,我若用正大宏深的武功赢你,也算不得好汉,就用旁门左道,一样让你心服口服。”
  老和尚涵养深,并没有因东方的轻视动怒,因为,那在势上已输了一分,越是精微深奥的武功,越讲究得“势”,“势”胜人利,“势”逊人输,一点也侥幸不得。他笑着说:“那我这个空话百岁的人,请教当今绝侠的身手。”
  说罢,右掌轻轻按出,如瞎子探路一般,东方不躲不接,站在那里冷眼相观。
  老和尚一掌按出,见东方毫无所感,就知道面前之人,言属其实,可谓千古独秀,自己远非其敌。东方这时开口说:“老和尚,你的佛掌刚得其势,刚才这招‘佛光普照’算是纯之又纯,青之又青,放眼天下,确实能接此掌的人不多。但你得其神不得其漏,虚实相济,没有真实真虚,故此奈何我不得,可知为什么?”
  老和尚长叹一声说:“小施主已练成佛漏,天下万般奇功,能加于你身的不多啦。但不知你年纪轻轻,何以能独得傲兰,手摘寒星呢?”
  东方笑道:“人有千般,佛有十等,得‘机’则倡,得‘势’则雄,得‘天’则虚,得‘虚’则恒。天下授其命,地不藏其魄,皆在自勉。”
  老和尚点点头说:“施主一番话,毁了千经万典,老和尚余年苦修不值一谈,不知施主可得其‘虚’?”
  东方摇头道:“不瞒大师,‘虚’道乃万有之圣理,存,乎大,存乎小,存乎有,存乎无,我纵有浩天之慧,一时半时也难以寻到。不过,纵其毕生,总有得到的一天。”
  老和尚看了东方一眼,脸色灰暗,慢声说:“施主可否到敞寺一叙?”
  “大师,我尚有要事要做,铁血宫危害江湖,必须除之,待江湖平静,我再来讨教。”
  “也好。”老和尚脸色一正,又道:“无相,这位施主一身浩然之气,禀受于天地,伤天害理之事绝非他所为,你们还是慎重行事吧!”
  无相见师祖态度一转,反劝自己,知道只有这样,便和其它几个门派的人商量一下,只好暂时作罢,再查凶手。
  东方告辞众人,和女贞,章纯然下得山来,直奔洛阳家中。几天来,他就心惊肉跳,有种说不出的惶惶然,他运起佛通,总是反射自身,一片模糊。他心中不安,又想起了母亲。
  十年前,那时他不过十四五岁,个子不高,扎着个小辫子,父母双亲,十分疼爱自己,母亲总是喜欢在太阳落山时叫自己的小名。那时,他还不觉什么,现在想来,那充满着多少慈母的柔情。到了二十岁,武功总是练不好,反而不如从前。更不如比自己小四岁的弟弟。父亲有时大发脾气,母亲总是用安详的目光看着自己。又过了一段时间,父亲突然讨起小妾来,一个接一个,讨了六个。父母明显地不和了,家庭笼罩着一层阴影。从此,母亲与父亲分开住,终年不相往来。到了年节,聚在一起,也没什么好脸色。母亲有时暗中落泪。
  东方突然想起来,那天上午,父亲对自己和母亲的脸色变了,东方第一次看到了父亲目光中的凶狠和恶毒,下午,就让母亲搬出后院,到东院去住了。第二天,就娶了妾。而且,经常长期外出不归。父亲一走,家里倒平静了。东方无事,就到书房里找些武功秘笈看,但仍是没有多少长进,就有点泄气了。小弟弟和自己相比,强过了百倍。他不知为了什么,他经常去安慰母亲,每次母亲都说,早该娶媳妇啦。但是,母亲的这块心病,在家中一直没有实现。
  东方也不明白,父亲英俊,母亲矮小,什么姿色也没有,既不会武功,也不识文断字,是怎么成为夫妻的呢?而且,父母一直感情很好,为什么一天之间,就如同路人了呢?从此连说话的来往也没有。从父亲的眼神可以看见对母亲的极度厌恶,恨不得杀死而甘心。是什么使他们产生了仇恨呢?母亲从此开始信佛,吃素念经,但看得出,只要自己一去,母亲眼里总有泪光。妈妈,你是那么的慈祥,你给了儿子多少深情,可儿子竟然半年多没有看你一眼,真是罪孽深重呀!
  他怕母亲变成堆黄土,那样,永远也见不到了。一层土隔断了母子的千情万意,他不能忍受这一切。他突然感到,普天之下,再没有比母子之情更值得珍惜啦。他现在就要回到母亲身边,倾诉分别之情,请老人家原谅。也要教导弟弟,让他上进。想着想着,突然,一股寒意直袭心头,几乎使他欲死,铁血宫会不会对他们下手。要知道,铁血宫是无孔不入的。他再也按耐不住了,恨不得两肋间生出双翅,刻立就飞到家里,见到母亲与弟弟,还有经常不见,云游天下的爷爷和小时候的父亲。爷爷自己虽不常见,对自己也深为严厉,但那慈爱的目光他见过多次,每次,心里总是热乎乎的。自己曾因不慎摔得鼻子直喷血,爷爷虽然深通医理,但仍有慌急的神色。一连几天,全家上下,都以我笑为笑,上好的补品吃了不少。现在,一想到这些,东方就有负罪感,他真想一步奔到家,向母亲倾诉。母亲是笑还是不笑?母亲会怎么说?东方觉得这一切有趣极啦。自己要尽最大的孝心。
  东方在马上,一会喜,一会忧,马在急快飞驰,广阔的田野在向后移动。东方神不守舍,总觉得马慢,可又不愿施展轻功。
  这时,从北面轻蹄慢动奔来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位十六七的俊美公子,蓝衫红裤,面如晶玉,身材颀长,目光幽幽,情如蓝天白云,颇似人的爱意,前额略有亮光,似灯照着脸面,这份洁净、英俊、迷人,实在难以用笔去形容,只有见到的人才可体会。正是不可言传,只可意会,和东方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样的男人可以说没有女人不爱,没有女人不迷,除非她是瞎子,就是女贞也觉得若嫁给这样的人,才真是不虚此生。章纯然把他和权无心一比,觉得无心差远了。这面前的小青年,是神美和形美的结合,是高级的意美韵味美,让你见之难忘,铭刻在心。
  章纯然自觉不是多情善变的姑娘,她也觉得天下什么都可舍,不可舍此郎君。想到这,她为自己的想法害羞,怎能胡思乱想呢?这也难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章纯然自己也美艳绝伦呢。
  东方在心中骂道:“这小儿怎么长的呢?老天造化不公,给了我这模样,哪怕均我一点呢,也有点得意的资本。”转念又一想,天下那有十全十美的,我若能上孝慈母,下传武技人间,这一生就够有趣啦,又何必索取过多呢?当东方从来人的美俊上收回神来,才注意到,那人特别马更异。这马比一般的要大上两个拐弯,说大三个也不过分。马高过正常马的一倍,马蹄子有碗口那么大,一身通白如雪,只是马的前额上有一绺红毛,似火如霞,非常鲜艳,青年人坐在这样的马上却显得小了。
  东方愣了一下,想起要回家看母,提马就走,谁知,那匹马竟不听使唤,马头冲着那匹高马发呆。东方奇心大炽。乖乖,人见了俊的要看几眼,你小子懂得什么,难道你见了好马、俊马,也多看几眼?自己的这匹白马真怪,前蹄不住地伸,扒土,仿佛在表示兴奋欢迎鼓掌之类的。
  东方索性耐心下来,看它还有什么名堂。
  这时,自己的马停下动作,那匹大马却十分骄傲地慢跑过来,前蹄一扬,一下蹬在小白马的屁股上,连人带马把东方甩出好远。东方身形落地,小马也一翻而起。
  东方生气地笑了,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公子说:“不是我的意思,是马的意思。”
  东方说:“反正是你们两个的意思,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吧。”
  那公子嫣然一笑,朗声说:“兄台真是雅士,可算是个人物。”
  东方笑了,说:“还得要评评吗?”
  那公子眼一眯,一副天真无邪的神态,故作老气横秋道:“我的眼光没错,你要好自为之,别辜负了我的一片好心。”
  东方说:“听你这口气,你好象巳在哪座仙山成了仙?”
  少年公子神秘地说:“你听说过蓬莱仙岛吗?我家就在那里;别告诉人家,我爹可不让往外说哩。”那声音又细又嫩,好象怕别人听到似的。
  少年公子的这番表演,把女贞和章纯然都看得呆了,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东方却气不是笑又不是,只好淡淡地说:“你很了不起,告辞了。”
  东方飘身上马,转脸要喊女贞和章纯然两人,见她们神情如痴如醉,不由一阵心酸。他两腿一夹,这匹马负痛而起,箭一样向前飞射而去。
  马刚跑过不多里许,那匹大马又拦住去路,少年公子笑道:“兄台,急什么?你我相见总算缘分,谈谈再走也不迟嘛!”
  东方冷冷地答道:“这又是马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我们两个的意思。”
  东方也不看追上来的女贞与章纯然,气恨地道:“你小子想找麻烦是不是?”
  少年公子并不恼怒,仍然面带笑容地说:“我是好意,你看她们两人骑一匹马多不方便小马跑得多慢呀,不如让她们骑我的大马,我骑她们的小马,纵然她们两人骑在大马身上,仍会奔跑如飞的,这不是件好事吗?”
  东方瞪了他一眼,心想,小子打的什么鬼主意?这个买卖做得,管他呢!东方受了刚才的刺激,更觉得天下只有母亲不可弃,其它,都是无关紧要。便不耐烦地说:“行行,换了吧。”
  二女飘身上了大马,她们谁也没注意到那公子是怎么上的小马。东方也没放在心上,一提马缰,驰向前去。那匹大马似乎很懂主人的意思,极其温顺地跨起前蹄,如飞一般,女贞、纯然两人坐在上面,犹如无物,白马的那份自如轻飘,连东方都惊奇了。这马驮着两人,轻轻展动,就比自己的这匹宝马良驹快出一倍有余,若是急驰起来,还不得快个五倍六倍,怎么会如此之快呢?
  那公子满面春风,马技要比东方玩得漂亮多了。东方平时是不运神功的,他喜欢自然之躯,所以和人家相比,差之可算不少。那公子骑在马上,似乎就和马成了朋友,马处处为他着想,奔跑着既柔和又快速。
  东方真的感到好恼,这小子真是俊才,不能太过于大意了。不能以己之短对人之长,我的一生,从现在起,绝不许有失败存在,哪怕他是人精鬼怪,什么东西也不能撼动我。东方开始对这公子有些留心起来。但是他心中的清高与孤傲仍是让他不愿正视他。淡淡地瞥了一眼,也就了事。
  那公子何尝看不出东方的傲慢,但他视而不见,装作不觉,仍是乐哈哈的。可见涵养功夫之深。
  三匹马并排跑了一阵,那公子说:“兄台,这样不言不语有多无聊,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东方说:“高攀不上。”
  那公子嘿嘿一笑道:“兄台,小弟何处开罪你啦,使你如此厌恶我?”
  东方一想,也是,容貌禀受于父母,母亲普通慈良,长相一般,我自然好不了多少。人家美、好,碍我何事?!那是自然之躯,他爹妈给的,我若嫉妒人家,真让天地耻笑了。怎能如此狭小的心胸呢?东方感到自己有时还是个孩子,真可气。想到这里,他便笑着说,“公子如何称呼?”
  少年公子道:“我姓伍名习。兄台呢?”
  “东方。”
  “我早就觉得你是东方。”
  “为什么?”
  “江湖传言,你和两位美丽的小姐在一起,所以,我认出你啦。”
  东方没有说话。
  伍习冲着女贞与纯然挤挤眼,笑道:“两位姐姐,伍习有礼了。”
  女贞与纯然虽知东方不高兴自己刚才的举动,但还是回了礼。女贞是东方的妻子,心中纵有什么,也不好说,虽然他们还没有名份,但已有夫妻之实。章纯然就不必顾及什么啦。我又不是你妻子,和你在一起,也未必什么都听你的,我若能和他结成夫妻,那真是神仙爱侣,谁还想得起你呢?这时,章纯然真有点庆幸自己没有早向权无心表露,否则……
  女贞虽觉丈夫可爱,只是缺少那种一望便可令人心颤的美感。不过,她也想到丈夫的种种好处,和对自己的忠贞爱护,可为什么自己偏要拿这个眼前的公子与丈夫相比呢?自己真的那么卑鄙无耻吗?
  这个神奇美异公子的到来,搅乱了两潭沉静的湖水。女贞与章纯然心猿意马,一个是相见恨晚,一个是想入非非,两个姑娘的心再也不能安宁啦。
  东方却没有功夫理会她们的心事。他自觉以功夫论,天下以我为首,够自豪的了,以相貌论,芸芸众生,恐怕没有我的名次啦。去他的吧,以后当个和尚,黄卷青灯,不也是一生吗?东方抬头看了看太阳,问伍习道:“伍公子居住蓬莱?”
  “是的。”
  “蓬莱三仙如何称呼?”
  “那是小弟的三位师祖。大仙是主授小弟艺业的,他老人家代师传艺给我。二仙,三仙是我的师叔祖,平时陪我修习。三位老人家可喜欢我啦。”
  东方心想,你这副模样,谁不喜欢,就连老爷我也喜欢呢。
  章纯然羡慕地说:“你真幸运,得三仙的传授。他们有二百多岁了吧?”
  伍习玩皮地一笑说:“才不呢,小时候,他们还打过我的屁股呢。我师祖今年二百八十整,二师叔祖二百七十四,三师叔祖二百六十二岁。你们不知道吧。现在,他们越活越年青,返老还童了。十年前的白发,都变成黑发啦。”
  东方见女贞和章纯然那副虔诚神往的样子,觉得她们该回到美好的环境里去生活,就如伍习所说的蓬莱仙境。她们毕竟还是个孩子呀,怎么也不该在江湖上撕杀。美人自有美人的去处,何必跟我绞在一起,惹得我心烦意乱,不见你们我才会轻松。
  女贞说:“伍公子这匹马如此之快,如此之大,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知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得到的?”
  伍习高兴地说:“这马叫‘玉龙宝电红’,是我师祖在十年前去南江所得的一匹幼驹,它是在蓬莱仙岛长大的。据说是马与象的怪胎。但它却十分灵异。平常的二十匹马加在一起,也不如它的劲大。我师祖疼我,才让我骑出来玩玩。顺便增长些见识,结识当代英雄。”
  伍习说完,露出一种天真自信的神气,似乎在说,凡我所愿,必可轻而易举,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我。
  东方心中暗叹,这样的人真是堪称空前绝后,恐怕连敌人见之对他也下不了毒手。
  四人有说有笑,来到了东方曾经坠崖的山口。东方放慢了速度,观望了一阵那白云缭绕的山顶,长叹一声,感慨万千。他又往山坡上的一棵大树望了一眼,这株树浓荫深深,但见一个怪人坐在树下。东方仔细观瞧,见他脸呈三角形,两眼深陷,绿光盈盈,手中拿着一根古树根一样弯曲的铁棍,有一丈来长,一头尖如枪,黑黑的,似乎有毒。另一头涂有红色,有一小绿环。在他面前有两只大狮子,十分凶恶。这怪人让人生厌,十分肮脏。只见这人用手一指,两只狮子飞窜而下,身形动作比一般的狮子更灵巧凶猛。
  狮子扑下山来,吓坏了两匹普通的良马,它们要转过头逃跑,却被勒住,只好在原地转圈,周身却不住地抖颤。唯独那“玉龙宝电红”不惧双狮,它两耳竖起,脖子高扬,大有一决高下之势。
  伍习笑道:“那怪物送给我们两个玩意,我去斗它。”
  他飘身下马,把缰绳交给东方,步子一抬,轻飘飘而起,竟是绝顶上乘的轻功‘踏云步’。他上前一截,双臂一晃,两只下山狮子猛然扑向他,只见他右手一带,一只狮子扑着另一只狮子,两狮子刚分开;他左手又一推,两只狮子又撞击在一起。两个狮子好象都被激火了,竟然自相残杀起来,你争我斗,又扑又咬,相持不下。
  伍习冲章纯然一个鬼脸,章纯然芳心窃喜。
  东方不喜欢在此观斗狮子,归心似箭,朗声说:“三位如有雅兴,玩玩不妨,我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伍习大叫:“东方兄,你这是为何?要走一块走。”说完,扑扑劈出两掌,两个狮子脑浆迸溅,滚地而死。
  怪人见自己的心爱之物被人击杀,大怒异常,身形一纵,从山坡飞扑下来,黄乎乎的,如一只蝙蝠。
  伍习惊叫道:“好厉害的轻功,这不是‘凌空飞渡’吗?”
  怪人眨眼即到,怪杖一挥,霍霍几下,犹如在伍习身旁生出两道铁墙壁,左右是不能躲了,只有前后。前面又有怪物挡着,后面又突然见有两个黑钩子向自己钩来,向上走,臂长手大,怕他劈下。伍习这一下大意竟把自己陷于险地,左右不能脱身。他心中大恼,干脆放弃躲的想法,先打再说,主意一定,两掌一前一后,向前一推一压,别看玉掌纤小,劲道却如同长江大河一般,滚涌而上。
  怪人没想到少年人有如此深厚的内力,无奈之下,只好抽身后退,不敢硬接。怪人不敢硬接,并非内力不济,而是他一手使杖,只有一手闲着。若以一手,接伍习的双掌,吃亏的肯定是他。这一招,两人都敛收起对敌方轻视之心。
  怪人重新挥动大杖,使出他的“天罗地网”杖法,犹如山重的杖影,劈头盖脸向伍习罩下,道道劲气仿佛树条似的乱弹,满天舞动。
  伍习不敢怠慢,双掌一斜立了起来,在劲气成束的夹缝里,右掌一亮,银光闪闪,向前一劈,犹如一道闪电,击向怪人。
  怪人大急,忙收杖左拨,但是还是迟了,怪人大叫一声,左臂被劲气硬生生削了下来,血流如注。怪人右手把杖一掷,飞向伍习面前。
  伍习右手上抬,左手向下一按,两束劲气形成一个旋涡,把怪人掷来的杖拧成了软面条。就这功夫,怪人点穴止住了流血,弯腰把掉在地上的左臂拾起,转身没入山谷之中。
  伍习首战告捷,但见怪人失了一只手臂,心中也有些欠然。
  东方说:“不要担心,他会把手臂接上的。”
  伍习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
  东方笑道:“怪人刚才点穴止血的手法,是‘易血移骨’之法,断臂续上,自然容易得很。”
  伍习说:“这人身手不凡,兄长可看出,他有几层火候?”
  “有八层,比你尚差两层。”
  “那比二位姐姐呢?”
  “看指那个方面,她俩也有些差别,不能一概而论。快点走吧,耽误了我们不少时间。”
  四人出了山口,马蹄飞扬,尘土升起,马又狂奔起来。
  伍习仍然笑嘻嘻地问:“兄长,怎知小弟武功有十层火候?”
  “猜测而已。武学之道,分为三层,每层又有十层火候。一层武学练形,模鸟兽之态,轻灵身体,快速敏捷。到了十层火候,飞涧窜河,闪展腾挪,无不应其妙,掌可开、碑,头可断石,神已内蕴。元玉真人之子权无心达此境界,可算第一次神功大成。二层武学练气,采天地之灵华,偷河山之固元,凝虚为实,以意驭之。身可轻可重,气可收可射,飘洋过海,攀岭越山不在话下。到了十层火候,气皆有声有色,内秀扬溢,风华绝伦。公子达此境界,算是第二次神功大成,可喜可贺。要知道,世上没有几人能达此境界。除非以天下罕绝的药物相助。但那更坏了自身生机,不能久活。三层武学化意。你尚与他无缘。至于四层武学实虚合体。五层武学本位归无,实已超出了武学的范围。以后有机会当再详论。”
  伍习眨眨眼,笑眯眯地看了东方好一会儿,才说:”你讲得这些,我从未听师祖提起过,难道你比他们还厉害不成?”
  东方笑道:“这件事你会慢慢得出答案。”
  伍习用手一托腮,悠闲地一笑,真可使万物陡停,百花盛开。
  东方怔了一怔,看了一眼,忙把目光收回。这是人吗!这是人吗?怪不得女贞和章纯然神情痴醉,这种美,实在可夺人心魄,碎人意志,眼睑处和目光闪烁的嫩黄化的光芒可溶化你的一切冷漠,脸上的每块肌肤都向你洞开欲望的大门,既可使你为此而死,也可使你自惭形秽,不敢对他正瞧一眼。造物主真是威力无限。东方觉得他是女儿,绝不是少年男子。但他又不愿仔细推究是男是女,还是糊涂点好。人聪明过了头,会有许多想不到的痛苦,这是他以前所不曾想到的。但别人没有亲身的感受,他会以为你满嘴鬼话呢。所以,东方不到万般无奈不运神通,去明察秋毫。何况,神通目前还有弱点,就是不能明了自身的命运,预知前景。即使你给自己预测,结果也是朦胧不清。可见,上天对幸运儿也不是那么慷慨。
  女贞和章纯然却被伍习那无法形容的绝世的俊美吸引得忘掉了一切。人在马上奔驰,眼睛却离不开伍习的一举一动。似乎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一个画面,一首让人曾恋恋忘返的诗,百读不忘,世上的一切俗念都被他的美给洗净了。朗朗乾坤,在她们两人眼里,只剩下了伍习一人。
  东方知道说亦无用,这不是什么魔法,是自然而然的流露。但他却比任何魔术更具有威力。东方此刻觉得不可等闲视之了。这样下去,她俩人还不被迷得痴傻,不用再斗,仅这一招,就可全军覆没了。
  东方转过脸正视了一眼伍习,而他却好象专门等他看似的,极其柔和自然地端正身子,把脸端正,就好象妻子等待丈夫观看一样。东方这一看,真是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仿佛伍习把自己的灵魂收走,他急忙转脸,屏住心神:好厉害的美,都知世上恶害人,那想美也能丧生。
  女贞是何等功夫,尚被他的美弄得神魂颠倒,恨不得咬上伍习一口。章纯然武功更弱,痴迷的程度更深,几乎可以身家性命都不要也行。当然她们的迷痴是良性的。只要伍习离去,她们就会回过神来。虽然仍然不免刻骨思念,但却不会象这样什么也不能做。
  东方终于看到了洛阳城,心里一阵激动,要回到家了,马上就可见到母亲,弟弟了。离别了这么久,以前和弟弟的不和他都觉得可亲可记,也觉得自己的过错太多。弟弟小,当初何不让着他点呢?他要把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上一遍。他对伍习说:“伍公子,你要再自然些,别露出你的神采。”
  伍习白了东方一眼说:“兄长,你太见外了,再叫我伍公子偏不听你的,若叫我小弟,我自然听你的。”
  东方哈哈笑道:“我若有你这么个小弟,连哪个是天哪个是地也分不清啦。”
  伍习一笑说:“你答应啦?”
  “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不答应?小弟,请再自然些。”
  “是!”
  东方转眼一瞅,眼瞪得更大,伍习的眼神、光采、表情皮肤都变了,无一处不自然,无一处不奇天地之造化,洁净、清丽、灵秀,透明的让人欲化成水,化成气,这种美虽然引不起邪念,但整个脸深邃清幽要把人陷进去,象个无底洞。东方把眼睛猛一闭,试图驱走刚才进入他眼中的形象神态,反感地说:“让你自然些,怎么成了这样?”
  伍习这次急了,泪珠都快要落下来了,委屈地说:“你让小弟怎样?不如你的意,把我杀了吧!”
  东方听他声音却带了哭腔,心中不忍再责,就笑着问:“你离蓬莱几天啦?”
  “两天。”
  “路上和什么人打过交道?”
  “就和兄长和两位姐姐打过交道。”
  东方点点头,又问:“‘蓬莱岛’住些什么人?”
  “除了三位师祖,就是侍奉我的丫头婆子,再没有人啦”
  “你师祖说什么了没有?”
  伍习头一低,说:“他说,除了我最亲的人才可看我的容貌。平时让我戴上面罩,遮住脸面。今天我见两位姐姐一时高兴,就把面罩拿下啦。”
  伍习把面罩拿出,竟是和她脸形相仿的黑灰色的细类的,其薄真可说巧夺天工,跟没有差不了多少。伍习往脸上一贴,容颜大变,再不是什么绝世难见的人物啦。只可称不错的少年,跟刚才有天壤之别。
  东方说:“记住,以后不见到你的亲人,再不可揭下面罩。”
  伍习点点头。
  东方心中赞叹不绝。蓬莱三仙果有妙道,就这么一个面罩就可见机敏。这小小薄纱仿佛天生的喜欢肌肉。靠近皮肤就往上贴。若不是你事先知道,他脸上有假,把眼睛贴在脸上也难发现什么。真难为了这三个老头,怎么想出来呢?
  东方见伍习戴上面罩的滑稽模样,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微笑道:“你要记住,不碰到你师祖说的那种亲人,不准揭面罩?你发誓!”
  伍习道:“若随便揭下面罩,请哥哥打我嘴巴。”
  东方见他如此纯真无邪,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作罢,微微一笑。骑马进城。
  女贞和章纯然这才发出一声悠深的叹息,似乎刚从梦中醒来一般。
  东方回到繁华的故都,心情十分激动。但见这故乡有了许多变化,大有沧海桑田之感。街上人来人往,又给他一种苍凉感,面对月岁的渺小感。他不愿在街上停留,打马如飞。进了一条南北街,拐向一个小巷。在一个高大的门楼前翻身下马,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座宅子,便见大门半掩着。风一拂之,“吱呀”作响,给人一种荒凉感。进了院子,院内静悄悄的,偌大的宅院,连个人影也没有见到。东方的心猛然悬了起来。丢开马,纵身奔东院而去。等到了佛堂,才听到清晰的木鱼声。东方走近一看,见母亲正在念经,脸色青白。东方的泪水差点流了下来。他双膝一脆,叫道:“娘,我回来啦。”
  母亲只是瞥了东方一眼,并不停下手中的敲木鱼的小棍,淡淡的说:“你回来就好,你弟弟在后面,找他去吧,不要打扰我。”
  东方的心一缩,顿时凉透了,怎么世道成了这样?妈妈为何也这样冷漠呢?难道吃素念佛断了尘念?不可能呀。母亲怎会不想儿子。东方的思念之情给母亲的冷漠冲淡了,心中非常失望。
  东方又到了后院,见弟弟和两个丫环玩耍看见东方,“哼”的一声,极其厌烦似的。东方的心一颤,这就是骨肉之情?东方世家已经成了这般模样,母亲和弟弟为何这样不喜欢我归来呢?难道不希望我活着平平安安回来,全家热热闹闹的?妈妈呀,你可曾知道人生不过数十年,转眼就是黄土一堆,到那时,儿纵有千情万意,还如何孝尽您呢?东方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那随风飘摆的柳枝,黯然伤神,四周荒草凄凄,看来,衰败已成定局。我东方纵有一身艺业,母冷弟厌,也回天乏术呀!
  东方坐在那里,泪水终于流了出来。我是脆弱的,我不希望母亲那样古佛青灯,她其实懂得什么呢?你若真地甘愿修行,也给为儿谈谈,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呀!妈妈,你若说话,儿可上天摘星斗下海捉鱼龙,世上什么样的珍奇不能到手,谁人敢在儿面前称雄,普天下哪个敢不对儿臣服,可为什么你那么无动于衷。儿坠悬崖未死,巧得生还,你为何也不问上几声?让儿好伤心哪!
  东方仿佛记得,幼小时,母亲那安祥的笑容。母亲是善良的,变成现在的样子,我说什么好呢?时过境迁,人在情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东方站起来,到了正院,见弟弟无所用心,搂着一丫环在亲热,心里更不是滋味。弟弟变得依稀难辨了,神情也那么木呆,仿佛是因沉溺酒色所至。
  东方尽量热情地说:“弟弟,妈妈总是那么不停地念经吗?”
  东方生说:“是的,娘巳看破红尘,谁也不想见,我去看她,也十分不耐,见人就烦,你不要再去打搅她了。最好你快走吧,不然,我和娘的命都难保。”
  东方急问:“谁敢欺负你们?告诉我!”
  东方生说:“‘恶妇’,她说你若回家,就让我去告诉她,不然,就烧了庄院,杀了我和娘,你还是快走吧。”
  东方说:“好,我这就走。”
  东方转过身,又来到佛堂前,向母亲辞行,可母亲竟没有看他一眼,这大大伤了东方的心,他第一次觉得无根可依了。无所可靠了,自己象片小树叶,只好随风飘了。
  伍习和女贞章纯然三人此时已成了密友,见东方心事重重,情绪低落,便都不言语,跟东方出了家门,又看了一眼,上马而去。
  东方此时心情极为复杂,来时情丝千万丈,去时心伤意冷惨凄凄,什么也没有啦。他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上母亲一眼,若是一别成永诀,儿可哭倒江河,抓下青天。当东方回过神来时,洛阳城巳是一片模糊。

相关热词搜索:铁血风流怨

上一篇:十 红教黑教
下一篇:十二 明水娘娘

栏目总排行
栏目月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