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夜入冷宫 铁琵琶独臂擒罪魁
2025-03-28 19:45:18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璞瑛姑娘听了,十分欣喜。此人是罪魁祸首,若不是他陷害,我两家数十口,何致于全惨死在北京城和凉州两地?遂跟随着铁琵琶邱杰的后面,从小楼的西面绕过来。小楼前花木生长得十分繁茂,楼前离开两三丈远,东西各有三间极精致的房屋,从这楼前面,看楼下窗台上灯光暗淡,可是楼上灯火通明。铁琵琶邱杰一耸身,已蹿上了楼栏杆,璞瑛姑娘跟着纵起,也落在了栏杆内。铁琵琶邱杰先向璞瑛姑娘示意,叫她看了看这走廊的顶子上,可以隐蔽身形之处。璞瑛会意,知道叫自己先留出了退步的地方,免得仓促间,被这里防守的侍卫们堵截住,不能抽身闪避。璞瑛姑娘跟义父铁琵琶邱杰贴近了窗下,把窗纸点破,向里面看时,这里面布置得十分富丽堂皇,不带一点俗气。靠迎面一张长形书案上,放着一架三明子的蜡台,燃着三支红烛,在旁边紫檀镶螺甸椅子上,坐定了一个年约五旬左右、白净面皮、细眉鼠目、唇上留着短须的人,在灯影下已经看出稀疏焦黄,从这人的面貌上看出文雅中带着一片奸猾之气。书案的右边坐定一人,年纪只在四旬左右,生得剑眉虎目,猿背蜂腰,一派英勇之气。这人坐在那儿,却是半斜着身子,口中说着话,可是偏着脸,并不去看那左边坐的人。只听他说道:“刘大人,你何必发这种牢骚,这种事现在很可以忍耐一时,刘大人,你自己想想,弄好了就许是无穷富贵。刘大人你想这种地方形同囚禁,要据我们看,朝中的一二品大员,想到这个地方躲两天怕不容易吧!”

  铁琵琶邱杰察言观色,已经知道座上人定是萧家的对头人翰林院编修刘嵩寿。只是他旁边坐的这人,虽明知道是集英楼中的人物,但不知道他究竟是何如人,从他面貌和两眼的神色看来,此人定是江湖中一个能手。这时,那人却叹息一声道:“杜老师傅,你对于我是这么看,我自己却认为大约我不容易走出大内了。这种事叫人好生寒心,当初办这件事时,何尝是我个人的主张?我虽然是跟那萧维谦平时有些嫌隙,并没有深仇大恨,就是遇到我手里,我警戒他一下子,我也犯不上那么下毒手!大内的都总管明明示意我,主上要永除后患,我才敢那么办。从那时,我简直落个永远监禁一般,把我调进宫中,明着是保护我,其实还不是监禁我一般?”这时,那武士愤然站起道:“刘大人,我劝你是好意,你很可以口头检点一些,像你是一个读书明理的人,难道还不知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么?”说着话,这人竟自转身走向东山墙下,抬头去望看壁上所悬的一张古画。

  铁琵琶邱杰此时已确实判定,他是刘嵩寿无疑了。璞瑛姑娘也听得清清楚楚,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轻轻凑到铁琵琶邱杰身旁,用手一拍义父的肩头,跟着用手一指自己背后背的剑,示意铁琵琶邱杰要立时动手。铁琵琶邱杰也不愿意放过这种机会,不过想着要想动手,必须爷儿两个同时发动。可是这冷宫内,不止屋中这人,方才所见的那个从楼脊上现身的身形矮小的,那人的身手,更是不凡,倘若动起手来,在急切间,还需要先把屋中这人绊住。自己闯入楼中,把刘嵩寿生擒活捉,可是在这时,只要再有第二个党羽赶到,凭璞瑛一人焉能对付?这只可冒险一试了,铁琵琶邱杰先要嘱咐好了璞瑛动手之法,向她一点头,自己翻身纵下楼来,璞瑛姑娘才待跟踪而下,可是这时好险了,铁琵琶邱杰从楼上飞纵下去,正落在东边一株树上,璞瑛姑娘往起方要耸身,这时院中竟有铜钱落地之声,璞瑛姑娘立时警觉,这是有人到来,这是用青蚨传信之法。璞瑛赶紧往起一耸身,在楼栏杆内往起一拔,双手抓住了上面的横梁,下半身往起一提,身躯横落在上面。这时,院中已有一人飞落在楼下,楼中那个姓杜的也推门出来,这四下里动作,不过毫发之隔。

  铁琵琶邱杰跟璞瑛姑娘如果动作稍慢须臾,就要被侍卫们觉察出来。这时楼中那名侍卫已经发话问道:“下面是哪一位?”楼下答话道:“奉都侍卫韩大人之命,并领有密敕,令我到此宣示。”楼上这人说道:“原来是谢大人,请到上面吧!”下面这人一个“旱地拔葱”式,身形轻飘飘落到栏杆内,楼中这个姓杜的侍卫往旁一闪身,来人走进里面,璞瑛姑娘究竟是没经过大阵势,此时心头腾腾跳个不住,认为眼前的情形太险了。容得这人进去之后,风门也关上了。璞瑛姑娘飘身而下,可是铁琵琶邱杰没等璞瑛姑娘下去,竟自二次翻上楼来,落到璞瑛身旁,向璞瑛摆摆手,向窗楼上指了指,这父女二人,依然贴窗偷窥,观看里面的动静。只见才进来这人,年纪在三旬左右,赤红的脸色,两道剑眉,一双虎目,通关鼻子,四字口,身躯魁梧,穿着蓝宫绸四开袄官服,下面是青缎快靴,光着头顶。虽则看不出他的官职大小来,可从他这种神色打扮上看来,此人的身份不小。他进得门去,并没落座,手中却擎着一张纸折,递与了屋中那人。那个姓杜的侍卫,接过去看了看,脸上现出笑容,向来人道:“我可算是卸去这个重担子了,看这情形,现在就得请刘大人到里边去么?”这来人点点头道:“大约立刻就得走吧!并且韩大人得着密报,现在有好厉害的敌手,已经潜入北京城,大内中早晚必要见到他们了,所以事情现在很是紧急,这才派下人来请刘大人走了。”这时,那刘嵩寿竟自站起来,脸上有些变颜变色地向来人问道:“老兄,有什么紧急公事?深夜中前来,可是主上对兄弟我身上,又有什么打算么?”这时,来人看了看刘嵩寿,带着十分轻视的神色冷然说道:“刘大人,我们应该给刘大人道喜,主上总有半年来,对于刘大人并没提起,今日在傍晚时,忽然细问起刘大人起居的情形来,主上对于刘大人似乎十分关心,所以下了一道密敕,叫把大人立时请到集英楼候旨召见。刘大人这次只要一得着圣眷,定然可以鹏程万里,刘大人倘若是高升了,千万要提拔我们才好。”那刘嵩寿眼珠一转,竟自冷笑一声道:“大人,你不必尽说这些吉祥话了,反正我刘嵩寿已经到了出头之日,这也许到了我最后关头。我刘嵩寿忠心报主,到如今竟落了这么个结果,叫做官的也太灰心了。”那来人竟自哼了一声道:“刘大人,你忠心报国,哪会得着那种意外的事?你要这么讲起来,倘若被旁人听见,定要认为皇上对于有功之臣不赏,有罪之臣不罚,哪还称得起什么英明之主?刘大人你还是预备预备,韩大人那里这就有人前来,迎请你到集英楼候旨召见了。”刘嵩寿哼了一声道:“我用不着预备,一身来一身走,这里又有我什么牵连?”这时,外面潜伏偷听的铁琵琶邱杰跟璞瑛姑娘,一边注意楼中一切,一边可注意看外面的来人。

  这时,忽然觉得楼栏杆外一阵微风扑进来,铁琵琶邱杰一晃肩头,已经撤到楼栏杆的东边尽头处,转身紧贴着墙角察看,是否有人进来。璞瑛姑娘也向西边察看。这时,果然有一人,已经飞纵入栏杆内,铁琵琶邱杰见现身的正是铁拂尘苦行庵主,她的拂尘已经执在掌中,向邱杰这边一纵,凑到近前,低声说了“随我来”三字,立刻一翻身,先行跃下楼来。铁琵琶邱杰跟璞瑛姑娘跟踪而下,这位苦行庵主竟自扑奔楼西面,穿过一排花木,跃过一带矮房,到了水榭西半边的一片桃林内。苦行庵主停身站住,断臂叟铁琵琶邱杰父女,全凑到庵主近前,邱杰低声问:“庵主,你也赶到这冷宫内,可知道楼中人是何如人么?”苦行庵主忙答道:“事情很是紧急,无暇细讲,既已发现,这刘嵩寿隐匿在这里,我们焉能再容他逃出手去?若容他到了集英楼内,也许把他消灭了,也许另行隐匿,再搜寻他,可就不容易了。我们无论如何,今夜要把这罪魁祸首擒获了,不能叫他逃出手去。”铁琵琶邱杰忙答道:“庵主的意思,正和我相同,我不愿意放他再逃出掌握了。”当时,这位苦行庵主却吩咐道:“这件事看着容易,下手实难,我们不尽全力和敌党们拼一下,恐怕不易把这贼子带出宫门禁地。你父女先在这儿监视着,我去找一叟和柳飞狐,大约集英楼这就有人来护解,这恶贼离水榭出冷宫,我们在冷宫外动手。”说到这里,苦行庵主的话一顿,略一凝神,向铁琵琶邱杰道:“你听,大约集英楼的人已经下来了,刘嵩寿就要起身,你们赶紧监视住了,还提防他用“金蝉脱壳”之法,中途把这刘嵩寿移挪到别处去。”苦行庵主说罢,立刻一转身,已经飞纵出桃林,铁琵琶邱杰跟璞瑛姑娘仍然潜踪隐迹地翻了回来,扑奔到西边这排矮房的后房坡,果然望到小楼那边灯光闪动,已经从楼梯上走下一行人来。仔细察看时,是两名小太监,掌着纱灯引导着,刘嵩寿随在小太监们身后。在楼下站定了两人,全是一身短衣襟,小打扮,一个背插短剑,一个是斜挎一对凤翅镜,刘嵩寿身后跟随。正是方才在楼上所见的那两个侍卫,这四人前后保护着刘嵩寿,向水榭前面走去。

  铁琵琶邱杰和璞瑛姑娘,全把身形隐蔽起来,远远地缀着他们。穿过一片片的花木丛,他们直奔前面那座小桥。铁琵琶邱杰向璞瑛姑娘暗打招呼,看准了他们是出这水榭了,赶紧地绕奔后面,仍旧从方才进来的地方施展“蹬波渡水”之法,飞渡过对岸。这时,苦行庵主早把身形隐去,不知她从哪里出的水榭,从后面转过来,隐蔽着行藏,往前面转过来,也远远地缀着他们。铁琵琶邱杰想到保护着刘嵩寿的这四位卫士,要想对付他们,必须举动之间,就把他们制伏了,才能把刘嵩寿擒入手中。倘若是动手一费了手脚,打草惊蛇,事情可就不敢准保怎么样了。集英楼那里铁臂金轮韩震宇,只要一得消息,恐怕往禁城外面闯,可就不那么容易,所以深盼一叟等赶紧集合,要在没入御花园前动手才好。好在刘嵩寿是个文人,侍卫们只好慢慢跟随他走,出这冷宫,就耽搁了很大工夫。

  铁琵琶邱杰认为动手最适宜的地方,就是从坤宁宫转过去,那道很长的宫墙外最容易下手,大概那个地方是西二永巷,又叫西五所,那一带地方冷僻异常,不过未必就能如自己的心意,一叟等全能在那里赶到。这时已经出了冷宫,转奔往东的一道御街,这种地方,也十分冷僻,不过仓促间不能下手,往前走出有一箭多地远来,铁拂尘苦行庵主和柳飞狐已经赶到。柳飞狐暗暗地向铁琵琶邱杰打招呼,说朱一叟才从集英楼那里退下来,今夜御花园那里,防守得十分严谨,文杰险些个被那卫士陆源邀截住,一叟因为事情还没有一些眉目,所以没肯露面,只把那卫士陆源诱出御花园,可同时已经跟缀上铁臂金轮韩震宇,暗中察看他们的动静,也觉他今夜有所图谋,正在细侦他的动静,一叟这就到来,嘱咐邱老师父千万不要冒昧动手,只能把刘嵩寿的踪迹跟缀清楚了,倒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可是铁琵琶邱杰认为机会难得,绝不愿空空放过,铁拂尘苦行庵主也主张慎重,可是这时已经把往东的一道御街走尽,往北拐下去,再过两处宫院,可就是西二永巷那里了。铁琵琶邱杰此时深恨一叟误事,自己打定主意,不得已时,只好先行动手,实在是敌人手段厉害,那也顾不得许多,宁可先把这罪魁祸首刘嵩寿铲除了,也不叫他再逃出手去。这时,璞瑛姑娘却跟随到铁拂尘苦行庵主身旁,不住地向庵主请示怎么样,能否动手,苦行庵主只是摆手示意,不叫妄自行动。

  这时,前面走的人,已经进了西二永巷。这个地名听着像一条小巷,其实是一个很宽大的地方,巷名仍然是明代留下来的,到了清朝这里并没更改,是六七丈宽两箭多地长一道御街。顺着宫墙外满种着垂杨柳,一处处宫门紧闭,寂静无声。铁琵琶邱杰在偏西边道旁柳荫下,远远跟缀,璞瑛姑娘这时又跟到邱杰的背后,苦行庵主和柳飞狐顺着东边宫墙下暗中缀下来,刘嵩寿被那四名侍卫监视着,在御路当中走。这时才走了有十几丈远来,铁琵琶邱杰突然瞥见偏四边宫墙内,飞纵出一条黑影,落在近前。铁琵琶邱杰往一株柳树干上一贴,单掌横胸前预备迎击,可是细看来人的行动,已辨别出是自己人了,正是朱一叟。铁琵琶邱杰见前面人已走远,遂低声向一叟说道:“我们做事要当机立断,不可犹豫,良机难得,此时不下手,等待什么?”朱一叟轻拍着铁琵琶邱杰的肩头道:“老友我们来为的是什么?我焉能畏首畏尾,只眼前这几个,我们若尽力收拾,谅还可成功。只是我方才暗探集英楼,已经见到了铁臂金轮韩震宇,他那里遣兵派将,并且行动诡秘异常,看他那调派一般党羽的情形,好像我们的行动已被他察觉,我颇多疑心,他是正在安排下罗网,预备对付我们了。倘若我猜测得不差,只要我们这里一动手,他必要立时发动起来,岂不误事?”铁琵琶邱杰愤然说道:“若依着一叟你这么看,我们对于摆在面前的刘嵩寿就放手了。”朱一叟道:“现在的事不能预定,老朋友你随我来。”铁琵琶邱杰问道:“文杰怎么不见?”一叟连忙用手向前面一指道:“我已把他安排在奔御花园的要路口巡风把守。”一叟这时不再多说什么,身形移动,穿着柳荫下往前直扑过去,铁琵琶邱杰、璞瑛姑娘跟踪而进。方才这一稍微耽搁,那四名侍卫和刘嵩寿,虽然走得慢,可是已走出去七八丈远,苦行庵主跟柳飞狐已经跟缀上去,一叟等也扑过去了。这时离着前面这五人已经很近,相隔不过两三丈远,忽然从西面较矮的一面宫墙上翻下一人,正是萧文杰。他往朱一叟面前一落,一叟低声问:“可曾看见御花园中有什么人奔这一带来?”萧文杰道:“御花园正门一带,只有两名太监出来,可是靠东边从上面翻出三条黑影,全向东扑去。我遵着师父的嘱咐,没敢擅自跟缀下去,因为已经望到这边的人影子,方赶来向师父报告。”

  一叟答了个“好”字,这时已经离着西二永巷的北头还有五六丈远,一叟忙向璞瑛姑娘道:“你横穿御路过去,从柳荫下追上苦行庵主和柳飞狐,叫他们赶紧往上欺,听到石块落地之声,要同时下手。叫庵主和柳飞狐,对付前边那两个侍卫,别的事不用他们管,只管下手,不必留情,我们这里由邱老师傅和你姐弟两人,对付后面那两名侍卫,我把那刘嵩寿先行擒获带出宫去,你们赶紧退出去,在午门外集合。只要我能顺利得手,我可不能尽自等待,那咱们就在西直门外废园中再见了。”璞瑛姑娘答了声:“知道了。”把背上宝剑按了按,从柳荫下一耸身横蹿御街,飞纵过去。朱一叟向铁琵琶邱杰低声招呼道:“老朋友,我们成败付之天命了。”铁琵琶邱杰愤然说道:“没有那么些说的,我去招呼左边这个,我手下可不便留情了。”朱一叟身躯往下一矮,往起一耸身,反蹿上西边的宫墙,一连两个腾身,已经蹿到前头去,随手掀了一块琉璃瓦,抖手向御街当中打去,哗啦一声爆响,震得东西两宫墙立刻发出回声,跟着嗖嗖地身形全纵起,一齐扑了上去。

  这琉璃瓦落地,保护刘嵩寿的四名侍卫,全已警觉,知道有人来动手了。这四名侍卫全是集英楼的好手,头里那两个挎凤翅镜的,名叫刘昆山,是大河以北形意门中的杰出的人才,那个背短剑的是中州剑客李子扬,后面两个也是铁臂金轮韩震宇最得力的弟兄,一个叫杜文龙,一个叫谢兆熊,这四名侍卫全是久经大敌。琉璃瓦落地,前面那两人仍然是面向着北面。后边的杜文龙、谢兆熊各自转身,兵刃暗器全扣到掌中。柳飞狐头一个从东边飞纵出去,他扑奔那凤翅镜刘昆山、铁拂尘苦行庵主奔了中州剑客李子扬,后面的侍卫杜文龙眼中早望到一条黑影,从柳影荫下飞纵出来,他抖手就是一飞镖,向柳飞狐悬空的身躯上打去。可是铁拂尘苦行庵主是跟踪纵起的,柳飞狐身形还没落下来,暗器已到,他在空中双臂猛然往后一扬,竟用“鹞子翻云”,扭动身躯,只在四五尺高处翻转过来,苦行庵主身形也纵到,竟把掌中铁拂尘一甩,把飞镖用铁拂尘卷住,甩向天空。前面的李子扬、刘昆山各亮兵刃,铁琵琶邱杰已经一个“猛虎出洞”式,直扑那杜文龙,身形往地上一落,单掌已劈出去。杜文龙一镖打出去,铁琵琶邱杰已到,扑过来式子过疾,他左手的刀没容换到右手,只得往东斜身一纵,避开来势,跟着打出一掌。铁琵琶邱杰是恨透了这般恶党,掌力打得劲疾异常,虽则没有打中他,掌风余力却扫了杜文龙的肩头,竟把他震出半步去。这时,璞瑛姑娘萧文杰两口剑也扑上来,齐奔那谢兆熊。这四名侍卫全被敌人这一扑上来,那刘嵩寿算是没有着落,朱一叟一个“燕子窜云纵”,身形拔起两丈多高,往下一落,正落在刘嵩寿近前。刘嵩寿他虽是一个文官,可是此人狡猾异常,这种情形他不会不明白,侍卫们全能动手应敌,这种局势下,只有苦了他,他还会不赶紧逃命?他竟自拼命向东边柳荫下蹿去,可是朱一叟喝声:“恶贼报应临头,你往哪里逃?”脚尖一点地,已经追到他背后,探掌往他背上就抓。

  就在这刹那间,突然听得迎面一声呵斥道:“大胆狂徒,扰乱宫禁。”话到人到,捷如飞鸟般已扑到朱一叟近前,一对金轮向一叟探出的这条右臂上砸来,朱一叟也自一惊,兵刃一递出来,已知道是韩震宇赶到。一叟身躯往下一矮,右臂往下一沉,口中喝声:“来得好!”往右一旋身,身形如飞一般,已经从左转过来,双掌斜往韩震宇的右肋后猛劈,铁臂金轮韩震宇金轮递空,知道递了空招。一叟的双掌击到,他赶忙右脚往左斜着一探,身躯半转,用左手金轮横着往左一展,右手金轮却翻起来向外斜劈,双轮变招变式,也是十分劲疾。朱一叟双掌劈出来,见他身形已经闪开,赶忙往下一沉,双臂往右一晃,身随掌走,向右蹿出五六尺来,一扬手把背后的屠龙剑掣出鞘来,铁臂金轮韩震宇已然扑到。朱一叟剑到掌中,韩震宇再往前递招,一叟已把剑式展开,两下里各自施展开一身所学,你来我往,真是棋逢对手。

  再说那里四个卫士,也全和柳飞狐、苦行庵主、铁琵琶邱杰、萧文杰、萧璞瑛全动上手了。这两下里头全是各把手底下的功夫尽量施展出来。翰林院编修刘嵩寿莫看他是个文人,却是奸猾异常,已看透来人全是不利他本身,在这里动手之间,他悄悄地顺着宫墙下黑暗处如飞地逃向御花园。这里苦行庵主早已注意到他所对付的是中州剑客李子扬,此人也是名门正派所传的功夫,施展开一趟三才剑,剑术颇得诀要,不过打斗间苦行庵主已望到刘嵩寿眼看要逃出手去,掌中这柄铁拂尘绝不肯再容情,竟自用天罡剑术的手法,急于要战胜了这中州剑客李子扬,好追赶刘嵩寿,不叫他再逃出手去。

  苦行庵主掌中这柄铁拂尘,有四十年火候造就。含着鞭剑棒的招数变化运用已经是随心所欲,这一施展开天罡剑的招数,运用起连环八手。中州剑客李子扬他更知道自己所对付的人,也正是武林中极厉害的人物,这位铁拂尘空门侠隐,江湖道真是闻名丧胆,自己偏偏遇到她手内,所以他也把一身所学,尽量施展出来。掌中剑正是“丹凤朝阳”式,单足点地,身躯往前探着,剑风向苦行庵主面门劈去,苦行庵主正和他走了一个正对面,掌中铁拂尘从下往上一翻,用“乌龙盘柱”式向他左肋下卷来。两下是同时进招,中州剑客李子扬右脚是在后提着,自己随着剑往外劈之势,左脚猛从身后斜着一探,身躯是往右带,剑可是劈下去,苦行庵主竟自左掌翻起骈二指往他的身上一点,右手铁拂尘却也同时变招,用“天龙搅海”式,猛然从上往下翻回来,向他双腿上缠去。这柄铁拂尘施展开,带着风声,不要说真个被铁拂尘卷上,只要被铁拂尘扫在腿上,也得立时带伤,这一招变化下来,迅捷异常,中州剑客李子扬招数用空了,掌中剑竟被苦行庵主双指荡开,赶紧把掌中剑往起一翻,“举火烧天”式,身随剑起,腾身斜纵,竟自斜向东飞纵出来,身形起得也真快,苦行庵主的铁拂尘竟自扫空。可是李子扬一飞纵出来,苦行庵主一声怒斥,脚下一用力,竟自跟踪而起“潜龙穿塔,翻龙升天”式,掌中铁拂尘从右往外甩出,身形也随着飞纵了出去,竟和中州剑客李子扬起落同时,可是铁拂尘的尾端,已然向他脊背上打去。这种奇形的兵器,运用起来,另有不同之处。拂尘明明是软的,可是有时把力贯足了,能够作刺激之式,软中带硬,苦行庵主只用拂尘的尾梢向他脊骨上一扫,中州剑客李子扬,身躯也就往下一沉,早被打中,踉跄地向东边的宫墙下一排垂柳间倒去。可是他却用掌中剑往那树身上一拦,竟自把身躯守住,脊骨受伤之下,犹不甘心。苦行庵主知道已经打伤他,向后一斜身,腾身纵起。可这中州剑客李子扬,竟在这时,右手往囊中一探,掏出一支三楞梭子镖,用剑把一翻腕子,向苦行庵主背上打去。这种镖发得十分劲疾,苦行庵主身形已然纵起,忽觉得背后暗器的风声到,身躯往下一沉,左脚尖才着地,右脚一弯,往自己的左腿后一探脚,下足“莲枝步”式,掌中铁拂尘随着往后一翻,竟把这支三楞梭子镖卷住了。口中喝声:“孽障!还敢逞凶?”一振腕子,铁拂尘再往外一卷时,竟把这支三楞梭子镖给甩了回去。那中州剑客李子扬背上的伤痕,已然发作起来,疼痛异常,万没想到,这空门侠隐,有这种出奇的手法。这一镖险些个被他打在胸头上,努力闪开,镖打在空墙上,震得火星四溅。苦行庵主打倒了李子扬,避开了纠缠,这时绝不想报复,竟自如飞地追赶那刘嵩寿去。

  这时刘嵩寿已逃到御花园门旁,自己十分侥幸。因为这一带黑暗异常,只要逃进御花园中,集英楼一带尚有许多人,自己只要高声喊嚷,定有人来救应。哪知道这位空门侠隐,焉肯再容他逃开?用“蜻蜓三抄水”“燕子飞云纵”的身法,已经如飞地扑了过来。呵斥了声:“孽障!你还往哪里逃?”身形往下一落,掌中的铁拂尘已然甩出来,正点在刘嵩寿的脊骨第三节,刘嵩寿吭的一声,往前倒去,苦行庵主往前一上步,如鹰拿燕雀一般,把这奸人抓起。回身飞纵,提着他反扑奔御花园偏西一带短墙下。

  那刘嵩寿已经吓得昏昏迷迷,被庵主提着他这么飞身疾走,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苦行庵主沿着西墙这边转过来,但是深宫禁地,哪容易就退出宫城?庵主提着刘嵩寿,绕着宁寿宫一带,疾纵飞驰。才转过了宁寿宫的南面宫墙,突然有一条黑影从宫墙上斜扑下来,阻住了去路,喝道:“什么人!慢走!”这来的正是那曾经到过铁笔峰的贾天义。他往下一落,已然知道是苦行庵主,手中还提着一人,他举起折铁刀向苦行庵主斜肩带臂猛劈过来。庵主身形往后一撤,掌中铁拂尘往外一翻,反向他折铁刀上卷去,贾天义往回一抽刀,右脚擦着地往后一转,掌中刀也随着盘旋过来,反臂刀竟向苦行庵主拦腰斩去。

  苦行庵主在这种时候,焉肯和他恋战?铁拂尘往回一领,身躯也往回一撤,从左往后一转身,把铁拂尘从下往上抖起,贾天义折铁刀横着砍到,苦行庵主身躯已然撤开,铁拂尘已然递过来,腕子上一用力,拂尘的尾梢“倒卷帘”往上一翻,竟把贾天义的折铁刀卷住,口中喝了声:“孽障,去吧!”苦行庵主这拂尘上用了极大的内力,拂尘这一卷上,竟没容他撒开手,连刀带人给震出五六步去,把贾天义摔在地上。苦行庵主已经腾身而起,仍然斜奔西南,转过坤宁宫,才到了尚书房的后面,从东面飞纵过两人来,竟自低声招呼:“前面可是苦行庵主?”

  庵主一听发话的正是铁琵琶邱杰,忙把身形停住,喝问:“怎么样?”铁琵琶邱杰不答苦行庵主的话,反问道:“这可是那恶贼刘嵩寿么?”苦行庵主忙答道:“我还没叫他逃出掌握中,他们可能退下么?”铁琵琶邱杰忙答道:“恶贼既到了我们手中,这就好办了。我和柳飞狐击倒了两名侍卫,正搜寻过来,望见庵主向这面退下来,我们疑心是追赶什么人。所以跟踪赶来,一叟、文杰、璞瑛尚在缠战,正好我再接应他们下来。”这时,柳飞狐也扑到近前。苦行庵主一抖手,把刘嵩寿飞掷向柳飞狐面前,柳飞狐竟自把他接住。苦行庵主忙说道:“柳师傅,你把这恶魔先行带回去,我和邱老师去接应他们。”飞狐柳云亭左肋下卷着刘嵩寿,右手提蛇骨鞭,纵跃如飞,向宫城外退下去。

  苦行庵主和铁琵琶邱杰反扑回来,仍奔西二永巷那里,再赶到西二永巷附近。一叟和文杰、璞瑛已经跟那铁臂金轮韩震宇、侍卫杜文龙缠战,到御花园前,萧文杰和璞瑛这两口剑,已经把杜文龙缠战得刀法散乱,铁琵琶邱杰相隔还有三丈多远,一个“鹞子翻天”式,猛纵起来,往下一落时,一个“单臂劈山”掌向杜文龙猛劈下去。这一掌挟着极大的劲风,实实已经击到他背上,这时铁臂金轮韩震宇正和朱一叟这柄屠龙剑,战得难解难分。韩震宇今夜已经把死生置之度外,他把一身所学,已经尽量施展出来。眼中猛看到朱一叟等救援又至,铁琵琶邱杰二次赶来进攻,眼看着杜文龙就要落在他手中,他双轮翻起,猛向朱一叟前胸一砸,本是虚式,一斜身往旁飞纵出来,竟自一抖手,三粒连珠铁弹丸同时打出,正奔猛往下落的铁琵琶邱杰面门胸部打去。韩震宇这种暗器,手法劲疾,绝非江湖中一般平庸之辈所能及,铁琵琶那么厉害的手法,脚尖点着地,掌已发出来,也不得不用“悬崖勒马”式把撒出来的力量往回一带,身躯往右一偏,把面门的铁弹丸闪开,再用单掌一挥,把胸前的这两粒完全给打出去,那杜文龙竟自一纵身,蹿进了御花园。铁臂金轮韩震宇连珠铁弹丸发出来之后,救了杜文龙,铁琵琶邱杰险些被他铁弹丸打中。铁琵琶焉能吃这种亏?这时他见杜文龙蹿入御花园,铁琵琶邱杰一个“燕子穿林”式,仍然猛扑上去,非要把杜文龙立毙在掌下才肯甘心。他身躯纵起,可是铁臂金轮韩震宇,已然从后面扑过来,掌中一对金轮向铁琵琶邱杰的背上便砸,邱杰猛一回身,以“横身现掌”式,要猛切韩震宇的右臂。可是铁拂尘苦行庵主,竟在这时飞扑过来,往韩震宇的背后一落,口中说了声:“韩大人久违了。”掌中铁拂尘直向韩震宇的后脑击来,韩震宇双轮发出,铁琵琶邱杰已然闪避开,更翻身现掌,韩震宇右脚往外一滑,双轮翻起,向背后袭过来的苦行庵主铁拂尘上反砸去,庵主把铁拂尘往回一带,往自己头上一盘旋,铁拂尘翻回来,向铁臂金轮韩震宇的右肋上便打。铁琵琶邱杰此时也一个“猛虎伏桩”式,往前一纵身,猛扑了过来,探掌朝韩震宇右肩头后击来,这二人双管齐下,猛向韩震宇进攻。可是韩震宇一对金轮委实受过绝传,有独到的手法,身形往后一转,双轮交错,在胸前一分,“大鹏展翅”,双轮反向苦行庵主和铁琵琶邱杰胸前便砸。

  这时,御花园花墙上面,又飞纵起一条黑影,猛扑了过来,正是那陆源。往地上一落时,想袭击铁琵琶邱杰,可是萧文杰、萧璞瑛同时一扬手,各把暗器打出来。那陆源一缩身躯,铁琵琶邱杰已经一个懒龙转身,在陆源避过暗器之下,邱杰竟自以“云龙探爪”式,一掌向陆源的右肩击去,口中呵斥着:“文杰、璞瑛,这里用你们不着,还不与我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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