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人头祭忠魂 结束全书铁琵琶
2025-03-28 19:47:13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铁臂金轮韩震宇见被他底下党羽刘庄等严加看守的萧文杰,竟从海棠花下转了出来,不觉愤怨填胸。一声狂笑道:“今日如不分强存弱亡,谁也休想出齐王府半步!”他正在说话间,从后面更闯进两人来,正是被派看守萧文杰的刘庄、贾天义。这两个人狼狈异常,那刘庄左额角还带着伤痕,韩震宇此时一望而知这两人是被朱一叟的同党们在后园动手时所伤。现在韩震宇这番话出口,朱一叟立刻愤然答道:“韩大人,你现在既然口口声声不借着官家势力来压制我们,你以何理由非要我们一决生死?萧氏全家为奸贼所害,冤愤难伸,十余年来,他的后辈长成,为屈死的一家人报仇雪恨,理所当然。韩大人竟自凭借势力,要使萧氏后人冤不得伸,仇不得报,你这分明是昧着良心做事。现在你想和我们一决胜负生死,没有别的,朱一叟还敢和你分一个高下,你只管动手吧!”这时,萧文杰却往前一纵身,用手向韩震宇一指道:“姓韩的,我萧文杰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既然也是出身江湖道中人,现在你就是身为大内领侍卫,官差不由自己,你也应该稍为自身留点余德。绝不该仗着你手下一般党羽,尽力阻挠,叫我姓萧的不能报仇雪恨,现在我只有把你们当作仇人看待。刘嵩寿再想从齐王府花园中逃得活命,除非是你把我们这些人消灭了,才能叫你称心如愿,今夜要叫你姓韩的知道,国法虽然厉害,但是江湖正义,也不容轻视。”韩震宇厉声说道:“萧文杰你一个逆臣之后,朝廷早有旨意严拿你归案,漏网之后,就该远匿边荒,好保全你这条小命。现在还敢这么狂妄,来到北京城,辇毂之下,耀武扬威,你也太把北京看作没有王法之地了。今日再想逃出手去,势比登天还难,你们若是这样轻视朝廷没有力量,管教你们这般目无国法、任意横行的叛党,韩大人眼前要叫你看看,不似你们想的那么容易吧!”韩震宇说到这儿,立刻扭头向身边站立的卫士陆源呵斥了一声:“陆卫士,本侍卫奉有朝廷密敕,现在对于一般叛党要一网肃清,不得走漏一名。只要放走一人,负守卫地方之责的,步军统领、左右翼、都统、顺天府、大宛两县,全行议处。”韩震宇这几句话出口,那陆源竟答应了一个“是”字,转身飞纵,一直地扑奔这花园子的前面。朱一叟就知道事情要糟,万还没想到韩震宇竟还有这般厉害。只料定了他不过是要发动他个人的力量,把他所领率的侍卫完全调集起来,在这齐王府花园子有一场凶杀狠斗,想不到他已经发动官家这么大力量,自己这般人不啻是羊投虎口,鱼入网中。当时更不能立刻派人把这陆源劫留,知道就是劫留他,也没有多大用处。

  齐王府四周,早已密布官兵。这时铁拂尘苦行庵主,却向铁臂金轮韩震宇说道:“韩大人,你真个竟这样子绝情施毒手?可惜我们这般人,尚不是应劫罹难的人,你哪能够凭这点力量就把我们一网打尽?你的妄念,也太大了!韩震宇,得意休忘失意时,但得一步地,何须不为人?你掌中一对金轮,尚且不能把我们怎样,难道那些官兵,就能阻止我们出入么?不过由你身上多造一番杀业,使无辜的兵卒先遭劫难,这种罪孽,韩大人,你一人当之。”韩震宇呵斥道:“老尼!一个出家的僧人,竟敢仗着武功本领来参与这些事,不守清规,不守本分,在韩某面前还敢逞口舌之利?眼前就是你的报应临头。”断臂叟铁琵琶邱杰怒吼一声:“韩震宇,你是孽由自作,先把你这恶徒消灭了,为江湖除害,为这无道昏君去一个羽翼。”铁琵琶邱杰竟自往前一纵身,猛扑到韩震宇近前,挥拳猛劈。

  此时,刘庄、贾天义、党春台、卢金寿各摆兵刃,扑奔朱一叟、萧文杰、萧璞瑛、苦行庵主。韩震宇见断臂叟铁琵琶邱杰的来势非常猛,他往左一斜身,先避开这一掌,趁势一转身,把一对金轮已经合到掌内,邱杰一掌劈空,身形也是往回一带,一转身,从左往后翻过身来,斜身单臂一挥“金雕展翅”式,二次掌到,竟向铁臂金轮韩震宇的右肋下横劈过来。这位老英雄此时已经恨韩震宇入骨,此时竟把铁狮幢流云岩苦心锻炼的铁琵琶手,重手掌力施展出来。这种掌式撒出来,掌未到力先到,这种掌力打出来,只要被震上就得毙命,可是韩震宇在江湖中也是有名的人物,这对金轮有无穷的威力,和断臂叟打斗,一时还难分胜负。

  这时,那罪魁刘嵩寿,看出眼前形势,自己不早脱身,非死在这里不可,悄悄地从草亭子前溜着,往前移动,他打算从草亭子前转过去,直扑后面。哪知竟被铁琵琶邱杰瞥见,猛然向韩震宇虚劈了一掌,一耸身飞纵起向草亭旁扑去,断臂叟铁掌向前一挥,把刘嵩寿震得向前倒去。这时,朱一叟的屠龙剑正刃伤了卢金寿,反身替邱杰截住了韩震宇,萧文杰跟璞瑛双战林文龙,忽见刘嵩寿逃走,已被邱老英雄追上,萧文杰虚点一剑往外一纵身,蹿到了草亭旁,侍卫林文龙疑心萧文杰真个要逃走,向璞瑛虚砍一刀,竟自猛地一纵身,向文杰扑过来。文杰一斜身,掌扬处连环镖脱手打出,那林文龙第一镖躲开,第二镖却打中他右胯,踉跄斜纵出去。文杰招呼:“姊姊快来。”文杰这时已经二次纵身,扑到邱杰身后招呼:“老前辈给我们留着恶贼。”刘嵩寿已经挣扎爬起,萧文杰饿虎扑食地已然扑到,竟自一剑,刺中了刘嵩寿的前胸,只听一声惨号向后倒去。萧璞瑛也扑到了,宝剑一挥,把刘嵩寿的人头斩落,萧文杰把刘嵩寿的衣服撕下一大片来,把人头包起来,邱杰哈哈一笑道:“好孩子们,亲手杀仇还不走么?”文杰、璞瑛答应了声,从草亭这边转过来。这铁臂金轮韩震宇一对金轮和朱一叟一口屠龙剑,杀了个难解难分,柳飞狐和铁英超跟那陆源、刘庄、贾天义也是拼命地缠战。庵主猛然往起一纵身,竟自飞纵到那座草亭子顶子上面,四下略一张望,往下招呼道:“一叟,不要命的官兵们,已然扑了进来,我们难道还真个落个杀官拒捕,造那无边杀孽么?还是赶紧退吧!”苦行庵主喝喊中,那卫士刘昆山提凤翅镜从右侧往起一纵身,竟往这草亭上面猛扑上来。中州剑客李子扬从草亭的偏南边也猛扑上来,速挥掌中剑,向苦行庵主左肋后便刺。苦行庵主单足点亭子顶,左脚蹬着,身形往右一偏,掌中的铁拂尘一振腕子,斜往外一挥,李子扬的剑已经点空,铁拂尘正卷在他的剑身上,被苦行庵主腕子上一用力,略一抖动,已把他这口剑夺了过来。这时,刘昆山的凤翅镜也到了,苦行庵主竟自把拂尘上卷着的这口剑,猛然往下砸,击刘昆山递出来的凤翅镜,两下迎了个正着,当的一声,竟把刘昆山的凤翅镜砸得往草亭的顶子上一沉。

  趁这工夫,苦行庵主腾身而起,飞纵下草亭子,再一纵身,已到了五丈外花棚上面。

  这时,朱一叟已然望到了萧文杰、萧璞瑛姐弟两人已然把仇家亲手杀戮,官兵已然撞进府来,此处实不能再停留下去,可是此时铁臂金轮韩震宇这对金轮依然是十分猛勇,丝毫没有输招,一叟想退,他焉能容?一叟就这么走开,这对金轮的招数,越发紧了,朱一叟屠龙剑用了手“樵夫问路”,向铁臂金轮韩震宇的面门虚点,扭身撤剑,往外一纵,已经蹿出了一丈多远来。可是铁臂金轮韩震宇,压双轮腾身飞纵,紧扑过来,一叟脚下才一沾地,韩震宇跟踪也到。一叟往左一换步,倒踩七星掌中剑,“太公钓鱼”从左翻过来,向韩震宇头顶上便劈,韩震宇右手的金轮往起一崩,随手金轮随着左脚上来,往外一递,兜着一叟的胸膛横砸。朱一叟没容他右手的金轮封上,左手剑风一领,身躯往左一带,这口剑已经带回来,猛然左手剑刃往外一展,左臂跟着往外一挥,“白鹤亮翅”,屠龙剑横取韩震宇的中盘,韩震宇金轮封空,一叟屠龙剑又到,他赶忙从左往后一转身,脚下也同时撤步,往起一个盘旋,双轮带着风声,竟向朱一叟的左肋上横砸过来。双轮递出来,力量已经用足了。就在这一眨眼间,铁拂尘苦行庵主从花棚上施展“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身形往这边一落,掌中的铁拂尘也随着落下来,往韩震宇的金轮上猛砸。这拂尘也带着一股子劲风,韩震宇招数已然用满了,想变了递招,哪还来得及?铁拂尘已然砸在他左手的金轮上,拂尘丝正穿入他金轮内,苦行庵主左手打问讯,右手握拂尘柄,猛往回一用力,口中喝声:“韩震宇你还不给贫僧认败服输么?”韩震宇左臂上也用足了力,想和苦行庵主较量一下,内家的真力,可是庵主这时也把内功完全用上,两下这种真力用足,苦行庵主竟自施展了“大力金刚”坐禅式,这种全身之力,往右一带,韩震宇这支金轮,竟自脱手而出,被铁拂尘甩得飞起半天,赶到落下去,竟已不知甩出多远。韩震宇这种当场挫败,一世英名算是付与流水,恶念陡生,虽则右手尚有金轮,他却不想再动手了。脚底下用力一点,腾身而起,一起一落,就是三四丈远,如飞地扑向这府第的西墙一带后面花园子,这种地方,到处全是隐身之地,他一连几个纵身,踪迹已失。苦行庵主向一叟等招呼道:“现在我们不宜在此耽搁,赶紧退出去为是。”

  朱一叟、铁琵琶邱杰、飞狐柳云亭、萧文杰、萧璞瑛同时因为敌人已经各自翻身逃走,再见前面已有官兵撞进来。这次韩震宇口是心非,依然动了官家的势力,发动了官兵来围困这个府第,分明安着把所有人一网打尽之心,那飞狐柳云亭可不听苦行庵主的招呼,他竟头一个瞄着铁臂金轮韩震宇的后影,向他扑下去。那断臂叟铁琵琶邱杰却也往正西这边追过来,朱一叟等也无法拦阻。

  在这种情势下,好在是全往齐王府的外边退,那韩震宇他也是往外面逃去。不妨离开府第再行集合,萧文杰这时提着刘嵩寿的人头,萧璞瑛是紧随在文杰的身后,奔西南角这边。因为官兵全不能高来高去,只能从府门前和后花园子往里进,苦行庵主头一个招呼了声:“文杰、璞瑛,随我来!”这般人往外一闯,这才知道这铁臂金轮韩震宇,此次是在安着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之心,他早有打算,外面所调的官兵,和顺天府、大宛两县捕盗的能手,完全调集了来,把个齐王府围困了个风雨不透。王府附近四周的民房上面,全由顺天府八班总头目指挥布置。他是四十多年的老捕头了,办案拿人,特别地有经验,所有他这些布置十分厉害,凡是那里能够往外闯的地方,全布置下许多官兵箭手。这一来,朱一叟等才贴近子府第的大墙,立刻遭到阻挡,乱箭如雨,并且亮子油松,灯笼火把,把齐王府附近照耀如同白昼一般,这时要论往外闯,以苦行庵主掌中一支铁拂尘,朱一叟一口屠龙剑,萧文杰、萧璞瑛两口青罡剑,足可以拼着死地斩杀官兵,奋力突围,无奈这般人虽是在北京城闹这场事,只为的萧氏全家负屈含冤,所以才甘犯法禁,两次入清宫,也是万分不得已。这次斩杀了刘嵩寿,在萧御史萧制军沉冤未雪、旧案未翻之下,所有的人,还算是犯法,铁拂尘苦行庵主抱着济世救人之心,身为侠尼,可也不能够任意地杀人,朱一叟等胸怀大志,所谋未成,为的已死的朋友萧御史,自己不顾一切,为忠良保全后代,入北京城办这种事,也是事实所迫,不得不这样做。如今包围府第的,全是朝廷里吃粮当差,有职有名的人,杀官拒捕,形同造反,这般人不到万分不得已之时,哪肯那么做?所以一连两次往外突围,全都被挡回来。这一来,苦行庵主更是格外担心,不住地招呼着大家,不要尽力往外冲,府第很大,尽有逃走之路,自己引导着大家,经东南边转过来,反扑后围,另寻出路。不过铁琵琶邱杰和柳飞狐往西扑出去,苦行庵主等从围墙退下来,就始终没见着他们。这位庵主领着这一般风尘异人和门下弟子,转扑后园,沿着大墙一带转过来。这时候,多迟延一时多一时的危险,那官兵们竟渐渐地欺近,由射箭手掩护着。有一大队官兵已经扑上大墙,杀声呐喊,捕拿叛党,并且靠东边接近花园子一带,也闯进官兵来。这时,朱一叟看到这种形势,向苦行庵主招呼道:“我们难道真个就落到他们手中么?现在只有不再顾忌一切,舍命一拼,除非是我们甘心认命,追随负屈含冤的萧御史之后,打一场冤枉的官司,不然我们不动手,哪逃得出去?”苦行庵主道:“一叟杀生害命,有伤天和,我们还是万分不得已下,不要过分地放手去做,一叟你随我来。”苦行庵主生怕朱一叟愤怒之下,屠龙剑要多伤若干人的性命。

  这时,已转到花园子的后边西墙一带,见贴近西北角火光略暗,官兵的人数也略少,苦行庵主一摆掌中铁拂尘,施展开轻功提纵术“蜻蜓三抄水”的绝技,往墙头这边扑来。苦行庵主身形好快,起落之间,捷如飞鸟,已经向墙头扑去。哪知外面号角一鸣,轰轰地两声,满天烟火,一片硝烟,竟是两架抬枪向这边打来,苦行庵主任凭身形怎样快,也敌不过这种厉害的器械。这种抬枪,在满清时代,以雍正年间,只有北京城这里有一队,其余所有满汉兵马大营中,这种设备很少见。因为这种器械打造极不容易,只有征讨三番之乱、平定吴三桂时,得到这么一拨火器使用,这种火器,绝非中原之物,完全是由海外传来。今夜任何人也想不到,围捕几个江湖侠士,竟会这么大的举动,这完全是铁臂金轮韩震宇一手造成,就在当夜刹那之间,能够调集这种火器来应用,若非皇上的力量,谁能办到?这一来,苦行庵主一个“云里倒返身”从墙头倒踹着翻回来,可恨庵主身上已被铁砂子打伤数处。庵主翻下来,用铁拂尘一点地,才把身形稳住,算是没栽倒地上,萧文杰、萧璞瑛,一左一右,全蹿了过来,抓住庵主的双臂,齐问:“庵主怎么样?”苦行庵主苦笑一声,向两人说道:“事已紧急,我虽受伤,尚不碍命,这叫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贫僧也只好多造杀孽了。”这时,官兵越围越紧,围墙上号角又鸣,火枪又连连轰击,一叟等只得往东退下来。朱一叟向苦行庵主道:“庵主,我们也只好和恶魔们作最后的周旋,我先往东面围墙上探试一下,这里火枪一发之下,你们赶紧乘机往外闯。”朱一叟翻身扑奔东北角,这里这次越发地情势危险了,没容一叟扑近大墙,东墙的偏南边十余丈外,号角一鸣,又是一声,轰天价响,一阵火光,这一抬枪打过来,几乎把朱一叟葬送在这东北角下,朱一叟只得又退回来。跟着前面的杀声大震,听得官兵在呐喊着,“别放走了叛党啊……”瞥见前面火光大亮,前面的官兵完全冲了进来。

  这一来,眼看着花园子内,已经没有容身之地。顺天府、大宛两县所有的捕头子们,也全扑进园子内,他们这般捕盗能手,更能利用官兵之力,用这抬枪手给他们开路。这样一来,朱一叟、苦行庵主、萧文杰、萧璞瑛可就危险万分,在这种情形下,只要这伙官人一扑进了,非得动手伤人不可了。朱一叟向苦行庵主招呼道:“庵主,我们到现在顾不了许多,我们只有拼着往外闯了。”朱一叟一顺掌中屠龙剑,拿定了主意,这次要想往外闯,只有从后园门这里,捡官兵官人多的地方下手。那分布四周的抬炮手,绝不能再用抬炮轰击,这只有看官兵自己的命运了,谁遇到他手底下那算他自己命短。朱一叟更招呼了声:“文杰、璞瑛,随我往外闯!”萧文杰、萧璞瑛姐弟两人,立刻各自摆掌中剑,在一叟的一左一右,预备拼命地往外一闯,苦行庵主已被抬炮所伤,看到眼前的形势,再也不能拦阻一叟了。这时官兵那边,已经望见了朱一叟等,呐喊着,一片杀声齐往这边扑来,两下里眼看着已然要演成一场血战。

  就在这种危机一发之时,突然在花园子西北这一带,突起一片呼号喊叫之声。这种声音非常乱,隐隐地听得在喊声中有人大叫:“快逃呀!这是哪里来的野兽!好厉害!”这么一乱,朱一叟心中一动,向苦行庵主招呼道:“庵主,西北角莫非有我们的接应么?”苦行庵主也听到这种情形不对,完全是卫守官兵发出来的呼喊之声,向一叟答了声:“我们就往那里闯!”可是从后园门进来的官兵,内中竟有大兴县两个捕盗能手,已然从大队中飞扑出来,一个手使七节鞭,一个手使仆刀,这两人齐向一叟身边扑到,七节鞭往下就砸,使仆刀的递刀便扎。萧文杰、萧璞瑛此时眼全红了,见这两个捕快,将要伤一叟,这姐弟两人一左一右,一齐扑过来,萧文杰掌中剑用了十二成力,向那使仆刀的刀身上猛一震,竟把他的扑刀震得往地上落去,跟着掌中剑“凤凰展翅”往右一抖腕子,哧的一声,这口剑真削在这捕快的左胯上,萧璞瑛那里把那使七节鞭的也伤在剑下。一叟并没还招,纵身蹿出去,扑奔西北角。身形还没到墙近处,从墙头上发出两声惨号之声,悠地从墙头上连抛下两人来,摔在地上,立刻脑浆迸裂,气绝身亡。一叟惊异之下,已然看出被摔下来的是一名官兵,一名捕快,跟着大墙的偏西边墙头上,一声吼叫,轰的一声抬炮打出来,完全向西北角大墙一带轰击。可是在这一炮打出来之后,从墙这里发了极大的吼声,一个毛茸茸的野兽,蹿起两丈多高来,往大墙这边扑过来,朱一叟惊异地失声招呼道:“庵主,你可曾听见这颇像你们铁笔峰芦芦、菁菁之声?”萧文杰因为跟一叟距离很近,惊喜交集之下,也招呼道:“师父,一点不差,果然是芦芦、菁菁到了!”萧文杰更一按嘴唇,连吹口笛,这是在铁笔峰和芦芦、菁菁用惯的暗号,只要一吹这种口笛,芦芦、菁菁就懂得。后面的苦行庵主也听出,的确不差,是铁笔峰两头巨猿了,苦行庵主竟自恨声说道:“尹涵虚怎的这样胡闹,她竟把这两个孽障带进北京城,这得给我闯多大的祸?”朱一叟招呼了声:“庵主,我们还不闯重围等什么?”朱一叟头一个腾身一纵,蹿上了西北角的大墙。可是脚才从墙头上一落,一阵劲风扑到,朱一叟竟没有闪避的地方,只有翻身先退下墙头,可是一条右臂急被人抓住,朱一叟在情急之下,才要用倒踢金灯的解数来伤敌人,耳中跟着听到轻吼之声,已然知道抓住自己右臂的是芦芦、菁菁,一叟可辨别不出,究竟是哪一个来,自己脚底下收住了势。萧文杰、萧璞瑛全跟踪而上,萧文杰竟招呼了声:“芦芦,你来了?”抓朱一叟的正是芦芦,他看到萧文杰,他一样和人一般异地相逢,却急忙把一叟向外一摔,一叟被他一摔之力,从大墙头飞纵出五六丈,落到对面一片屋顶上。屋顶上此时已经有六七个死伤的官兵倒在房坡上,这时,那芦芦竟自伸出两只毛茸茸的两个巨掌,把萧文杰的双臂抓住,张着一张血盆大口,发着丑笑。萧文杰赶忙招呼道:“芦芦,不要闹,庵主受伤快去接应。”萧文杰话声出口,芦芦把巨掌一松,险些把萧文杰闪下墙去,那芦芦已经如飞箭离弦一般,竟扑向墙内,往地上一落,迎接着庵主。别看是畜类,因为受庵主多年的教训,颇知礼节,竟往庵主面前一跪,两只火眼金睛上下地打量庵主全身,它是看庵主是否有伤痕。庵主这时说了声:“芦芦,不许多伤人,赶紧给我开路。”芦芦跃起来,它就要抓庵主的胳膊,庵主把铁拂尘一摆,说:“用不着你。”吓得芦芦赶紧往外一跳,它是真怕铁拂尘打在它身上。这时,它更连发吼声,招呼它的伙伴菁菁,它自己已经飞纵上墙头,庵主也跟踪而上,芦芦在前面开道,翻上对面的瓦房。这时菁菁竟从西墙那边飞扑过来,后面跟随的正是少庵主涵虚,穿着一身青色僧衣,青绢包头,手执长剑,从屋顶上一落,看到苦行庵主,赶忙把宝剑往左手一交,倒提着剑,单腿往屋顶上一跪,手打问讯,招呼了声:“师父,你老受惊了。不知师父现在寄身哪里?城内的官兵可太多了,到现在四路还在集合,还是赶紧退出城里为是。”这种情势紧急之下,苦行庵主不便问涵虚的来路,只说了声:“我们现在先赶奔西直门外。”涵虚站起,向芦芦、菁菁招呼了声,“只要没阻挡的,不要多伤人。”用宝剑向西一指,又喝了声:“头前开路。”这芦芦、菁菁喉咙中发着吼声,它两个一前一后,飞身纵起,向西面高大的民房飞扑上去。

  这一带敢情还伏守着官兵,在齐王府附近,一共安下了四道卡子,把这一带严密包围。芦芦、菁菁一闯过去,从民房房坡后,嗖嗖地连射出两条利箭,可是被芦芦、菁菁完全接住,随手折断,把箭掷回去,这两头巨猿,也扑过去。伏守的官兵,再发箭全有些来不及,更回身看到扑过来的是这么两只巨兽,吓得他们转身想逃,已经被芦芦、菁菁扑上去抓起,如同抛球一般,把这两名官兵抛出六七丈外,摔到房坡上。芦芦、菁菁已经连连纵跃,苦行庵主、朱一叟、少庵主涵虚、萧文杰、萧璞瑛,全跟踪往这边退,连翻过三条长街,约莫出来有三四里远,到这时,才全脱出官兵之手。苦行庵主向一叟道:“一叟,怎么不见邱老英雄和柳飞狐的踪迹?莫非他们已失陷在官兵之手么?”涵虚一旁听庵主这么说,忙惊问道:“师父,邱老师傅跟柳老师,怎么没一同退出来?”

  苦行庵主道:“这个断臂老人太以任性,柳飞狐恨韩震宇入骨,他两人和我们分开,倘若已然闯出来,不会不接应我们,现在不见他们,太危险了。”涵虚一听,立刻说道:“弟子带芦芦,前去接应一下,师父带菁菁退出西城。”苦行庵主道:“也好,可是你要谨慎些,这种厮杀之下,不能够任意胡为,无论见得着见不着他两人,要赶紧回来,我们在城外等你。”涵虚答了声:“弟子遵命。”竟向芦芦招呼了声:“随我来。”涵虚带着芦芦直扑正东前去接应断臂叟铁琵琶。

  这里朱一叟、苦行庵主等,带了菁菁直奔西城,一路上毫无阻挡,翻出城外,渡过了护城河,在对岸等候众人。

  略候了不大工夫,菁菁竟自发着吼声,飞扑着过了护城河,庵主等回头一看,见从城墙上飞坠两人,那菁菁竟迎接着这两人翻过来,这来的正是断臂叟铁琵琶邱杰,芦芦却背着柳飞狐,众人就知柳飞狐已受重伤,跟着涵虚从城头也下来,飞渡过护城河,来到近前,却有些喘吁。朱一叟忙向邱老英雄叹道:“邱老师,这叫你多受惊了,云亭怎么样?”铁琵琶叹息一声道:“我除恶未成,反为所困,这韩震宇好辣的手段,若不是涵虚少师父和芦芦赶到,也许我们得完全断送在敌人之手,云亭伤势虽重,当不致碍命。”朱一叟答道:“好吧,咱们先回到废园中,再商量一切!”大家这才一同往西走下来,过了白衣庵,来到废园附近,铁英超已在园外等候,接应大家进了园中,来到后面,那芦芦却把柳飞狐放到一架木床上面。

  这时不过五更左右,萧文杰把刘嵩寿的人头,先放在廊檐下,也进来察看柳云亭的伤势,他身上的伤痕,多半是火炮铁砂子所伤,只有右肩头下中了一箭,伤势较重。苦行庵主亲自动手,给柳云亭治疗枪伤,柳云亭一半是用力过度。到天明前,已然缓醒过来,只见眼前这么些人,全围着他,柳云亭带着苦笑说道:“我居然还能看见大家,死亦瞑目,只是我那条蛇骨鞭,扔在北京城,太不甘心,我至死也要把它找回来。”这时那芦芦在众人身后,发着吼声,他探着巨臂,咣啷一响,把一条蛇骨鞭扔在柳云亭身旁。柳云亭惊喜过度之下,几乎晕厥过去,缓了缓,眼中流着泪,向苦行庵主道:“庵主,我柳飞狐到今日可再不敢狂妄了,初上铁笔峰,几乎跟芦芦、菁菁变成了仇人,我又焉想到今夜竟得它保全了我的性命?更取回来我数十年不离身的兵器,芦芦是我一生的大恩人了。”苦行庵主点点头,向飞狐柳云亭道:“我佛门中叫人多积阴功,多种福荫,也就可以多得善果,云亭眼前的事,不就可以叫人知醒么?”涵虚这时把芦芦、菁菁全带出去。柳云亭经过庵主等治疗,更有这种灵效的丹砂,服过之后,伤痛立止,大家退到外面。

  萧文杰此时却走向一叟和庵主的面前一跪道:“弟子有一事请求,恳望师父能够允许弟子。”一叟和苦行庵主点点头,萧文杰道:“罪魁祸首的刘嵩寿首级,已被弟子带回来,现在若打算为亡父和我伯父屈死的冤魂翻旧案,是绝不可能,弟子打算趁势在这里,用这恶贼的首级一祭屈死冤魂。”苦行庵主道:“这件事哪会不容你这么做?不过你要知道,现在的情形是十分紧张,我们这里恐怕不容易再多耽搁下去。韩震宇不肯甘心,他手下党羽众多,我们形迹难免落在他们眼内,趁这时你赶紧去办吧。”萧文杰叩头谢过师父,自己和璞瑛姐姐一商量,这里一切全不方便,只好是在走廊前面,插草为香,用纸写了死去亡魂的牌位,供在那里,把刘嵩寿的人头,摆在灵位的前面,这姐弟二人叩头行礼,一齐哭着祷告死去的父母和随同遇难的一般家人:“现在仗着一般义侠相助,苦行庵主的成全,虽则未能洗冤雪怨,总算是把恶贼亲手斩杀。叩求死去阴灵护佑,保佑着将来能够为萧氏全家昭雪沉冤,更盼望着死去的阴灵为一般义侠祝福。”两人正哭拜着,铁英超从园门那边匆匆进来,向一叟报告道:“我们得早早打算,城门那边号角齐鸣,更听得有人喊马嘶之声,恐怕是韩震宇还要发动朝廷的力量,派兵搜捕我们,这里实不便再停留下去了。”一叟点点头,向苦行庵主、铁琵琶邱杰一商量:“北京城这里实不能停留下去,我们现在只有先赶回甘凉,暂时躲避一下,免得这般人全在内地里,万一有个闪失,反倒费了手脚。不过现在柳云亭伤痛未愈,是一件很为难的事。”苦行庵主说道:“这件事只有令芦芦、菁菁多效些力了,它们力大身轻,把柳飞狐交给它们两个,倒可以脱身逃开这一带。”遂又向涵虚问起,她来时在京畿附近一带怎样存身?涵虚答道:“弟子带着芦芦、菁菁,在这没有山林之地,只捡那荒冢野庙存身。”苦行庵主道:“那么现在把柳飞狐交给你,头一站你奔哪里?”涵虚道:“在皇华驿附近,偏着西北有一座关

  帝庙,是一座废庙,来时就在那里耽搁了一日夜。”苦行庵主道:“那么你可带着芦芦、菁菁把柳飞狐兄背走,我们随后赶到。你要好好监视芦芦、菁菁,不要它惹出是非来。”涵虚忙答道:“师父只管放心,弟子此次数千里没有惹出祸事来,现在绝不会叫它们再惹出是非来。”

  这时,铁英超又出去探查一次,果然城门那里,已经集合兵马,有搜剿城外的举动。庵主等遂叫涵虚带着芦芦、菁菁,把那柳飞狐背着先离开废园,萧文杰把所写的灵位全烧掉,把刘嵩寿的人头埋在园内,朱一叟、苦行庵主、断臂叟铁琵琶邱杰、铁英超、萧文杰、萧璞瑛各自收拾好了一切,在晨星乍敛、晓色蒙眬中,离开废园,赶奔皇华驿。这一般风尘侠隐,要赶回甘凉路上,忍耐着等待将来为萧御史萧制军昭雪沉冤。

  全书至此,算是结束了《大侠铁琵琶》全篇。

  (感谢古龙武侠论坛“未来”提供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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