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警顽强三渡武维扬
2025-02-07 13:29:35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轻尘师太在背着脸听鸟观松的当儿,铁指金丸韦天佑要显露自己身手,要以自己成名绝技铁指金丸给轻尘师太一些颜色看。武维扬是绝没想到韦监堂会办出这样失于检点的事来,赶到韦天佑话声出口,他这种手底下是多么神速,武维扬再想拦阻他哪还来得及,三粒金丸已经打了出去。要论韦监堂这手连珠金丸实具非常的绝技,他是一心给轻尘师太一些颜色看,这三粒金丸打出去,全奔轻尘师太的头顶上,可绝不想伤着轻尘,要从头皮上擦过去,取树上的三只翠鸟。

  这三粒金丸已经到了轻尘师太头顶上,这位空门侠隐猛然一翻身,右手倒拖着的那柄拂尘猛然往起一扬,往外一挥,口中却喝着:“我入地狱,你却杀生!”这柄拂尘往起这一甩,正迎着三粒金丸,竟自全被击回来,完全向铁指金丸韦天佑打去。这一来,任凭韦天佑怎样武功纯,身手快,也是完全出在自己意料之外,三粒金丸是横着出去的,也照样横着打了回来,这三粒金丸是奔韦天佑面门、两肩井。韦天佑往左一垂肩,面门和左肩井的这两粒金丸,完全闪开,可是奔他左肩头的这粒金丸竟打中了右肩头。还仗着是打中偏锋,没有打实了,就这样肩头火炙似的。韦天佑此时羞愧之余,只有暗忍着被打的痛楚,没肯出声。自己在羞愧难当之下,竟自要老羞成怒,翻脸动手。天南逸叟武维扬在这种情形下,哪还能再不发话拦阻?忙向轻尘师太拱手道:“庵主,我们韦监堂金丸打鸟,并无恶意,庵主不要误会。”

  轻尘师太转过身来站在古松下,右手拂尘横垂在面前,左手依然背在背后,枝头上的一群鸟已经被这把拂尘挥动之势,蓦起飞翔着,只是依然不肯离开枝头一带,鸣舞飞翔着。轻尘师太听到天南逸叟武维扬的话,冷然答道:“武帮主,你这话讲得稍差,韦监堂对人虽无恶意,枝头上小鸟终属生物,韦监堂妄动杀机,贫僧实觉莫名其妙。韦监堂虽非佛门弟子,也应该知道胎蛋湿化,披毛带掌,全是一个生命,只要不是有害于人和堪入庖厨的,何必无故加以残害?贫僧对韦监堂莫测高深,愿有以教我?”

  天南逸叟武维扬知道叫韦天佑一答话,就得输口,立刻怫然说道:“庵主,细微小事不值一谈,我们此来是向庵主求教来的,盼望庵主早早赐教,我们也好各奔前程。久仰庵主以三十六式伏魔剑名满中原,一百二十八手迷踪掌,另有绝传。我武维扬也练了一件俗浅的兵器,轻易不敢在江湖道上献丑,今日得遇当代大侠,我武维扬不揣冒昧,要在庵主面前领教。”说着话,随手往腰间一探手,从腰间掣出一条金龙鞭,四尺二长的鞭身,前梢是一个龙头,龙口中嵌着一个锋利的舌头,探出龙口一寸。这条金龙鞭足有核桃粗,通身用紫铜拔丝编的,现出鳞甲的纹路来。这条兵刃一亮出来,往地上一拖,手把龙尾,向轻尘师太道:“武某这条兵器,庵主可肯赐教么?”

  这位空门侠隐轻尘师太,见天南逸叟武维扬亮出来这条金龙鞭,果然是一件奇形兵器,跟矮金刚蓝和的银丝虬龙棒,以及秦中三鸟首领追风铁翅雕侯天惠的金丝锁口鞭另有不同的威力,看出武维扬已经安心要和自己以全身本领一较胜负,这种刚愎情形,叫人实在太灰心。事已至此,自己不以西狱派绝技给他些警戒,他也绝不肯罢手,遂含笑说道:“武帮主,贫僧早听人说过,武帮主有一条奇形兵器,足以压倒武林。这次竟令贫僧能开开眼界,这也是贫僧的幸事。武帮主肯以独步武林的金龙鞭赐教,贫僧愿在这条金龙鞭下领教。”

  天南逸叟武维扬见轻尘师太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的话来,未免怀疑,自己对于西狱派的剑术早有所闻,只是这位西狱前辈轻尘师太并未挟着兵刃,自己骤然现出金龙鞭来,实因方才在水云居暗较内力已分强弱,再和这老尼拆拳换掌,自己也未必是她的对手,遂以这种奇形器械要挟。此时见轻尘师太这么答对着,自己倒不肯失礼示弱,遂说道:“庵主,以金龙鞭在庵主西狱派剑术下请教倒还可以,若是庵主以赤手空拳,我武维扬虽是江湖末流,也不肯那么自暴自弃,请庵主得明白赐教。”

  轻尘师太把手中的拂尘一摆道:“武帮主,你不要太把贫僧看得那么重,武帮主以一身绝技,又以这种奇形兵刃来赐教,贫僧哪敢有轻视之心?不瞒武帮主说,贫僧从二十年前,即在青莲庵我西狱派佛祖前对剑闭门,不愿再用那柄白鹤剑多造杀孽,现在愿以这柄铁拂尘和武帮主领教几招。”

  天南逸叟武维扬一听轻尘师太说出所用的竟是沙门中所有的一种护法利器铁拂尘,自己暗暗惭愧见闻终属浅陋,这种铁拂尘能用它代替几个兵刃,九炼合金制成了拂尘,看着和马尾一样,可是比什么器械全厉害,既能用它做兵刃,就是具内家上乘功夫,今日大约是我武维扬的下场日子了。随口答了声:“好,铁拂尘较白鹤剑尤具神妙,请庵主赐教吧。”

  轻尘师太慨然答道:“武帮主请。”天南逸叟武维扬往后一撤步,左手的拇指扣在掌心,伸着的四指往握着金龙鞭的右手背上一搭。轻尘师太铁拂尘的挽手绒绳往腕上一搭,立刻把拂尘垂在了腕下,双手一合十,也是一撤左足,把丁字步变成半马桩。这是两下里各自按着武林动手的规矩各自一施礼,身势立刻变换,天南逸叟武维扬左手一捋金龙鞭鞭身,右手握鞭尾,往自己胯下一掣,压鞭猱进。轻尘师太倏地把铁拂尘由左往右猛然一挥,往自己的背后一揠,左手打着问讯,身形移动,往右轻身疾走。这种沉毅庄严的态度,肥大的灰布僧袍,被这松林中的松风吹着,再加这种稳健轻灵的步法,走开了,肥袖长襟,随着风吹身走的势子向身后飘扬着,真似行云流水,飘然若仙。

  天南逸叟武维扬也非弱者,揠金龙鞭急追,紧追着侠尼轻尘师太的后踪,直扑过来。林深地僻,兵刃不俗,人不俗,这种动手,一亮式子已自不凡。轻尘师太往右盘出七步去,本是斜身侧步,见天南逸叟武维扬已经赶过来。两下里相隔只有三步,武维扬猛喝了声:“庵主接招。”随着这个“招”字,掌中的金龙鞭已然左手掣开,步眼一停,右手往回一带,已经抖起,翻转来,鞭身金光闪烁,挟着一股子劲风,向轻尘师太搂头盖项砸来。

  轻尘师太倏地一换式,身躯已经斜转,竟自往左转身上步,左足一提,右手铁拂尘翻起来,竟往金龙鞭的鞭身上搭来。武维扬见鞭已砸空,铁拂尘反倒压着自己鞭身。这种铁拂尘能这么用,正和自己的金龙鞭刁、锁、缠、拿是一样的手法。这一来,武维扬虽自恃其沉力大,但是对手实不敢轻视,她既敢用这种轻器械和自己重兵器往一处搭,定有所恃。自己遂在这种鞭下砸的势子中,用渔父搬会式,凭自己非常的腕力,硬把已砸下去的势子往左一带,身形可也得往左半施,往下半杀腰,已垂下的金龙鞭的龙头硬坐回来,把它变成“乌龙盘桂”式。这种腕力实具惊人的力量,变招快,铁拂尘是从上压下来的,居然被武维扬撤开,反向轻尘师太拦腰卷来。轻尘师太暗喝了个“好”字,铁拂尘往起一抖,倒跃龙门,身形如轻风飞絮,已倒纵出丈余来,右足一着地,左足提起,铁拂尘斜向上横在胸前,左手仍打着问讯,封住了自己的门户。

  天南逸叟武维扬金龙鞭横卷,又进了空招,顺着一身横扫之力,借势借力一个盘旋,身形翻转,已经顺势把金龙鞭往外一抖,龙头笔直,左脚一点地,身躯已腾出去。可是这条金龙鞭随着他一抖之势,鞭身笔直,形如枪势,纵送之间,已到了轻尘师太的面前,金龙鞭竟向轻尘师太的胸膛点来。这种身随鞭进的势子,是真快真疾。

  轻尘师太连容他递了两招,这时见武维扬竟自把金龙鞭变作白猿枪法来使用,手底下真见功夫,师太精神凝结,要给武维扬看看西狱门中的老尼是否容易沾惹的。金龙鞭已追进来,容得只剩三四寸近,身形依然没动。这两下里是各具不同的身手,武维扬在武功上实有精纯的造诣,鞭递到后见轻尘师太的身形不动,就知自己要为她所制,鞭的龙头明是已够上地位,潜运中元之力,往里一缩鞭尾,身躯往下一沉,愣把金龙鞭撤回半尺来。可是口中喝了个“着”字,猛然一吞一吐,龙头的舌尖子奔轻尘的腹上点去。这一手用得神足力足,手快鞭快,在同一个势子中,要换势变招,把金龙鞭连环运用,这种绝技也只有这种名家能运用。好个西狱派前辈轻尘师太,本是单足点地,倏然把身躯往左一撑,左脚也没撤步,仍然是右足点地,只身躯已往右缩回半尺来,天南逸叟武维扬的鞭已点空,轻尘师太的铁拂尘已然是从下猛然往上一翻,蛰龙腾空。这次任凭武维扬手底下怎样快,也不易再闪躲了。铁拂尘正抖在金龙鞭鞭身上,当的一声,竟把金龙鞭掠起,向上飞扬出去。彼此各自往旁一纵身,武维扬已觉到这位庵主果然是名不虚传,这柄铁拂尘实未可轻敌,若非自己武功造诣够火候,内力充,只这一手,金龙鞭非出手不可。这时两下里二次返回,再行递招,武维扬把这条金龙鞭施展开飒飒风生,崩砸点打,缠锁刁拿,上下翻飞,矫若金龙飞舞。轻尘师太这柄铁拂尘更具无穷的奥妙,竟用它施展三十六式天罡剑,暗合着点穴术,这种上乘的功夫更有不同凡俗。对付这种劲敌,这种奇形兵器,依然是气静神凝,可以当得起静如山岳,动若江河,起落进退,身形骇电惊霆。武维扬于轻功提纵术有特殊的造诣,在前集书中曾说过,能够以一人的威力,抵抗众夫,能在帆樯林立的桅竿杆上纵跃如飞,这种矫捷的身手,实不是平常武林中人所敢妄与周旋的。这位轻尘师太应付有余,进退如意,攻守自如。这柄铁拂尘施展起来,虽是不如武维扬的金龙鞭的威力大,但是武功中运用器械,全在内力的锻炼。轻尘师太这柄铁拂尘,有化作鞭剑棒不同器械的作用。两下里会斗到三十余合,这种对械换招已为武林中所仅见,因为武功上分高下,总不能一致,强弱之间,一进招就可互判出来。平常不过三招两式就可以分出输赢来。天南逸叟武维扬和轻尘师太这种各挟着惊人的绝技,两下里在对械换招,形似游戏,才把招发出来,只要对手一用招拆,立刻撤抬变换,进退迅捷,才沾即走。两下里各以一身绝技,来较量这两件武林中仅有的兵器,武维扬把这条金龙鞭上的功夫全施展开,依然是难占得一点上风。

  武维扬暗自着急,把鞭风展开,霍霍生风,又走三四招,两下里正赶了个对面,轻尘师太的铁拂尘当头砸下。武维扬一挥金龙棒,用龙头往外一拨,铁拂尘轻尘师太往回一撤招,武维扬握金龙鞭的龙头一甩鞭尾,带着风声向轻尘师太便砸。这次武维扬用的是连环四式,用鞭尾砸出去,在轻尘师太才往左一斜身,武维扬不容这条金龙鞭往下落,竟自猛把右足横着往后一滑,硬把金龙鞭撤回来,一个旋身盘打,这条金龙鞭横卷过来,这样势子又劲,又疾,变化得也太快。轻尘师太相离过近,这种招数真有些不易躲避,师太铁拂尘往上一甩,身躯已如一缕轻烟凌空拔起。天南逸叟武维扬暗喝:“你这还哪走?”金龙鞭原是旋身盘打的,借势跟着又一个翻身,这条金龙鞭复向上打去。轻尘师太身躯纵起,正往下落,忽地武维扬竟用连环四式这鞭赶打,金龙鞭尾又向身上砸来。好个侠尼,鞭尾已到了身上,凭内力在身躯往下落的势子,气一沉,手中的铁拂尘往后一甩,正和鞭梢缠住,用千金坠的功夫,气往下这一沉,如同流星泄地式,倏地这位轻尘师太的身躯已落在地上。可是身躯往地上落得越疾,铁拂尘已卷住的金龙鞭缠得越紧。武维扬这次知道自己反为人所制,腕子上一用力,紧握龙头,想把金龙鞭夺出来,哪知就和粘上了一样。轻尘师太脚落实地,一斜身,手中的铁拂尘暗暗一用力,已经把真力用上,向武维扬道:“武帮主,这总可以算了吧?事到临头,终须罢手,纠缠到几时也有个散字。”天南逸叟武维扬暗中用上力只是没夺过分毫来,自己才待往轻尘这边纵送,用欲取姑与之力,听轻尘师太说出这种话来,随答了声:“好,就依庵主的大教,我们就此罢手吧。”轻尘师太手中铁拂尘微一松,已自分开,往后退了一步,向武维扬道:“金龙鞭业已领教,实在高明。武帮主,我们相逢有日,暂且告辞。贫僧所说的话,请武帮主还要三思为是。”

  天南逸叟武维扬道:“庵主武功卓越,我武维扬实在拜服,庵主请吧。我们将来的事还不能预定,只有再会时自有个公道。”说到这,金龙鞭已围在腰间,向轻尘师太一拱手,翻身向韦监堂一挥手,耸身一纵,跃入树林中。铁指金丸韦天佑向轻尘师太一拱手道:“西狱派轻尘师太,今日我韦天佑算折在你手中。不过我韦天佑还不大甘心,我韦天佑只要这三寸气在,定要和庵主再周旋周旋,我们大约再相逢也就指颐之间了。”

  轻尘师太愤然答道:“韦监堂,人敢倒行逆施,助纣为虐,贫僧定叫你看到了层层阻难丛集你的面前。”韦天佑道:“好吧,庵主你尽管施为,咱们是各行其志,只要我们能得到庵主的慈悲,也算是不枉今日之会。”说罢,脚下一点,已腾身跃起,竟用燕子穿云的绝技,飞登树杪。就见他往树帽子上一落,咔嚓咔嚓一阵响,枝叶纷纷坠下来,每一起落全是一片响,和枝叶往下纷坠,展眼间人声顿渺。轻尘师太眼望着铁指金丸韦天佑背影,不由念道:“孽障,看尔横行到几时?”轻尘师太十分叹息着和武维扬等背道而行,穿林而去。

  且说武维扬和韦天佑出了松林复聚合一处,直扑河干,还没离开这段草木丛杂的僻径,蓦然道侧一片小树丛中飞纵出一人,直扑到武维扬和韦天佑的身旁。武维扬、韦天佑全是惊弓之鸟,各自往旁一退,只见来人穿着一身蓝布短衫裤,赤足穿草鞋,头上戴着马莲坡大草帽子,低着头,竟自俯首躬身向武维扬致敬道:“首领,怎么样?那老姑子打发了么?”武帮主和韦天佑这才看出,来的正是湘江渔隐戴兴邦。武维扬点点头道:“她已走了,你怎的竟赶到这里?”

  湘江渔隐戴兴帮道:“老尼这种狂妄之人,令人难耐。水云居我给她些颜色看,倒险些被她暗算,老尼十分扎手。我和酒家厮缠后,把水云居一带仔细查勘了一番,深恐怕还有她的一党潜伏谋我。遇到我们乐清舵的弟兄,听他们说,因为缉私营、水师营这一有伤亡,他们越发处处寻我们晦气,外坛各舵虽没被官兵动了,可是全得赶紧移动分散,风声十分紧,大约官家非要把我们在浙南这点力量完全消灭了才肯甘心。本座已经告诉他们分头通知巡江十二舵,叫他们分头派人转知甄海道境内水陆各舵,把船帮分散移动,叫他们掌舵的在三日内齐乐清报到,听帮主的训示。至于在乐清的临时总舵,须等他们到了乐清,自有本帮弟兄来接引他们。首领,本座这么分派可行么?”

  天南逸叟武维扬点点头道:“很好,正合我意。官家以全力来对付我们,我们倒尽我们的力量和他周旋一下看看,究竟这凤尾帮是否就能那么任他们侮弄?我武维扬还不信我就没有力量对付他们。很好,三日之期,我正可先在这里了却一桩大事,这老尼扎手异常,我们要尽全力和他们周施一下。可曾问过淮阳、西狱的船队已离开浙南么?”

  湘江渔隐戴兴邦道:“据弟兄们说是今晨才移动,还没离浙南,现在还是请首领赶回青龙桥为是。”说到这,复向韦监堂打了招呼,韦天佑是一语不发。湘江渔隐戴兴邦是早已知道监堂铁指金丸韦天佑今日遭了惨败,这是他毕生的羞辱,自己倒不便再问他那过去的情形。武维扬听到戴香主所说的情形,知道后患方殷,自己也不便在此尽自耽延,免得这种地方再生事故。这时这只快船已然荡开,这位东坪坝舵主韩起凤操舟术十分娴熟,船走得非常快。在临来时还没怎么显得水面上有什么显然的差异,这一走向归途,迎头遇到了三三两两的渔船快艇,前面有陆云撑着竹篙,在船头上照应着水面上,可是这位陆舵主见所过来的船只,多半不是本舵上的,可全是本帮的巡江各舵所部,自己不明白只这短短的时间中竟会这么快已经调遣各舵船只弟兄来护卫龙头帮主。龙头帮主由两位福寿堂香主陪着在中舱,也看到所过来的船帮是本帮所部的占一多半,可是明是看见青龙桥舵主、东坪坝舵主绝不打招呼,也不递隐语,这分明已有人在暗中统率指挥着。可是归程到一半的水路,渐渐地有缉私营、水师营小巡船,三只一排,两中一拼,也全往凤凰屯那一带荡过去。这种情形看在眼内,未免令人有些怀疑。在一路上所遇的船只,虽有的面目过生,行船掌舵的手法虽和本帮的暗规近似,只不过一瞥而过,不敢确认,总计起来,已有三十余只,几乎够一舵的数目,不过内中没有大船而已。内中也夹着官家巡船,全奔了凤凰屯。这就不能认为全是偶然的事了。

  湘江渔隐戴兴邦忽地一眼瞬见从左侧冲过来的一只快船上,虽仅两个人,后面操桨的是一个三十许的健壮汉子,手底下非常矫捷,船头上站定这个是水手打扮,年纪在四十上下,赤红脸,两道浓眉,如同刃裁,在左眉上长着一颗红痣。湘江渔隐戴兴邦咦地惊呼一声,向韦天佑招呼道:“看!可认识他?”韦天佑惊异注视之下,摇头道:“没见过此人,难道是我们对头么?”这时来船已经走过去,船头上那人也向这边死盯了两眼。戴兴邦答道:“大致不差,此人是曾当过缉私营的哨官,我怎么会不认识他?我们还是老乡呢!这种人你凭他怎样乔装改扮,总掩不住他的本来面目。”说话间,离着青龙桥暗桩已近,忽然西面又过来两只小船,两船并行,故意地横戳着水面,并且船头上水手还是高声喊:“喂,这么狭的水面走这么快,水面让你所占了,干什么的?停船!”这种口吻,分明是挟着一种势力,这一来,两条小船已经行迹显然。湘江渔隐戴兴邦一看情形不好,这定是办案的官人,立刻向武帮主和韦天佑打了招呼,蹿出舱来,站在船头喝问:“船行江中,又不犯王法,这江汉子里船只很多,你凭什么么拦截?”对面船上的人竟自喝了声:“全把你们洗了澡,再说。”他们两只船头往一起合拢,木桨紧翻,撞了过来。那青龙桥舵主陆云手中的竹篙一抖,喝声:“你们瞎了眼!”竟点在左边的船头上,小船扑通一声,竟来个底朝上。右边船上一个壮汉,喝道:“你们敢拒捕杀差?”他手中的竹篙猛然往外一抡,早把陆云的竹篙震出了手,把水面的水击起多高来。可是他二次把竹篙抖起,竟点在这边的船头上,船一打横,对面船头那壮汉竟喝声:“后面的人下去动手。”戴兴邦知道事情不能善了,才要纵身蹿过来,从肩头后嗖的地两缕风声,那粒金丸从自己身后打过去,对面船上竟自连那壮汉和另一名水手全被打入水中。戴兴邦招呼了声:“韦香主,你催船前进,我挡他们一下子。”说话间,水面上水花一翻,翻下水的人全扑了过来,那个壮汉浮着水,身躯探出水面说道:“好小子们!真敢动手,你们还想走么?”

  湘江渔隐戴兴邦把头上的马莲坡大草帽蓦地往船板上一抛,冷笑一声道:“小辈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众目昭昭之下,拦劫行船。小辈们,咱们一块往龙王爷那算账去。”一耸身,从船舷上蹿起来有五六尺高,头上脚上,向那两人猛扑下去。那两名壮汉往下一坐,沉入水中,可是湘江渔隐戴兴邦已然扎入水中。铁指金丸韦天佑在舱中看到戴兴邦这种身手,知道官家乔装这般人要自找遭报。这时船已走出来,前后稍一齐荡桨,船行如飞,向青龙桥驶来。

相关热词搜索:天南逸叟

上一篇:第一回 蕴机谋脱身鲇鱼套
下一篇:第三回 搜秘册夜探连环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