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柳四儿倒反凤尾帮
2025-02-07 14:09:25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五凤刀韩君瑞一看这种情形,颇为不忍,向黑凤凰柳四儿说道:“这是什么意思?先前我还没入帮,不算门槛里的人,对我处处起疑,理所当然,任凭什么人暗中来监视我,我绝不恼怒。现在我已入帮,更由龙头总舵把我收入舵下,我现在算是归入青鸾堂效力,怎的竟还有暗中窥察我的?我倒要见识见识,是何如人对我这么不放心?”五凤刀韩君瑞此时愤愤不平。黑凤凰柳四儿说道:“这些事你很可以不管,没有你什么牵连,大约这小子是为我来的,你净等着看热闹吧!柳容贞就是不吃这个,他这叫自我难堪,错翻了眼皮,把我柳容贞当作何如人,敢这么对付?”五凤刀韩君瑞很惊异道:“我在龙头总舵听香主宣布十大帮规,护坛十戒,对于龙头总舵这个地方,上至内三堂,下至各分舵,触犯帮规,破坏坛戒,全要立时处治,绝不容情。我耳中也听说过,凤尾帮中也出过穷凶极恶淫乱的弟子,男的是双头鸟姜建侯,他犯了十大帮规,被总舵上派出刑堂老师们,追赶到什么地方,愣给分了尸,遭了惨戮!还有一个女屠户陆七娘,更是淫恶十分,听说在破十二连环坞时也被帮主处治了(事详《鹰爪王》前集,至于女屠户陆七娘,连龙头帮主全认为她已死在乱军之中,哪又知道她已经逃出网罗?更带走了刑堂香主海鸟吴青。)像帮规这么严厉,谁敢触犯?那一男一女,他们为非作歹,全是在外面各分舵上,这龙头总舵内三堂眼皮下,没听说出什么扰乱帮规的事。龙头帮主是个有作为的领袖,现在来到这青鱼港,他的力量虽是不如当初,难道在他面前竟敢有这么任意胡为的人?”

  黑凤凰柳四儿冷笑着说道:“这个话就难说,我也认为不至于这样。可是如若有那活腻了的,他就许不顾一切,什么叫犯帮规,什么叫坛戒,他连命全不想要,他还怕什么?韩君瑞,我告诉你,从此时起,无论有什么事,用不着你闻问,你全不用管。这小子是安心不善,他对我柳容贞不怀好意,叫你看看,他只要犯在我手中,倒不用帮规处治他,我柳容贞定要给他个厉害,我要让他落了个全尸,就算我柳容贞枉在凤尾帮当女舵主了。”韩君瑞道:“哪个狂徒敢生这种恶心,我先叫他逃不出五凤刀下。”柳四儿道:“有你的什么?不用你多管我的事。”韩君瑞笑道:“我正该管你的事。”柳四儿带出薄怒轻嗔的样子,柳眉一皱,向韩君瑞道:“你可留神小命儿,现在这不能当官盐卖呢!”这回话还没落声,后窗外嘎巴一响,柳四儿猛地一推韩君瑞,自己也纵身到门口,一支袖箭从后窗户穿进来,叭地正打在窗前木框上,震得窗纸全响了一阵。五凤刀韩君瑞若不被柳四儿推这一下子,他不死必伤。

  柳四儿已经纵身出去,韩君瑞也是十分震怒,蹿到屋门口,那柳四儿往院中一落,刚要往房上蹿时,那黑熊刁四义却从小院门进来,柳四儿把身形停住,一转身,冷笑一声道:“原来是刁香主。”那黑熊刁四义却带着笑说道:“我从卡子上盘查回来,我想你足可以把那新入舵的弟兄韩君瑞安置好了,我正有几句话想和他交派,正好我和他说完话,咱们一同回去。”柳四儿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向黑熊刁四义道:“怎么着全行,任凭你刁香主的吩咐。”黑熊刁四义便不理柳四儿。五凤刀韩君瑞也要往外闯的,见这位刁香主已然向屋中走来,自己虽然听他们说话不对,可是总算是一个初入帮的弟子,不能不守些礼节,只得往后退了退,两手扶膝,向刁香主以帮礼拜见。黑熊刁四义大马金刀地走向里边,往椅上一坐,黑凤凰柳四儿往窗户木框上看了一眼,把那支袖箭拔了下来,就着灯下仔细地看了看,冷笑一声,把它扔在桌上。黑熊刁四义却问道:“柳舵主,这是什么意思?”柳四儿道:“有人想不利于我,用这种冷箭来警戒我,倒叫我好生高兴,在青鱼港敢这么对付我,我倒不信他能把我柳容贞怎样了!越是这样,我越要做出点样子来,叫他瞧瞧,索性我接着他好了。”黑熊刁四义哈哈一笑道:“有这么大胆的人,敢在柳舵主面前用这种手段,他真是吃了熊心豹胆。柳舵主,你不必再留情,放手对付他好了。”说到这,他抬头向五凤刀韩君瑞看了看说道:“韩君瑞,你来到青鱼港,蒙帮主的慈悲,柳舵主的接引,你把你全身的本领不妨施展一下,也叫我们见识见识。我刁四义最爱这胆大的人,你的胆量真算是不小。在我刁四义手下,我绝不会埋没了你这一身本领。你就好好地干吧,天大的好处,就摆在你眼前。”说到这,他的眼光却向桌上那袖箭瞬了一下,韩君瑞道:“香主慈悲我,不会辜负你的好意。”暗中他们这话里,全隐含着讥讽,黑熊刁四义站起,向黑凤凰柳四儿道:“咱们走吧。”柳四儿脸寒得冰冰的,淡然答道:“你先走一步,我还有事呢。”黑熊刁四义冷笑着说道:“像你这种热心的人,实在很难得呢!”说着话,目光又向五凤刀韩君瑞脸上扫了一下,竟自悻悻地走出屋去。

  柳四儿倒背着手,身躯随着黑熊刁四义走转过去,望着他的背影,也是冷笑一声,点点头,这才回转身来。五凤刀韩君瑞此时可十分动了疑心,正色向柳四儿说道:“柳容贞,你跟我说实在的吧,刁香主和你是什么关系?”黑凤凰柳四儿毫不迟疑地说道:“香主,舵主,和师徒是一样,他比我多给帮中效力,地位较高,所以敢在我们面前这么无礼。”五凤刀韩君瑞摇了摇头,说道:“不对吧!我看着不像。”黑凤凰柳四儿蛾眉一挑道:“你看着不像,倒看着像什么?你倒给我说痛快了。”五凤刀韩君瑞道:“他虽然地位稍高,他也不该干涉你的行动,我看最少他对你也有不良之念。”黑凤凰柳四儿道:“狼子野心,那倒难保,不过他敢对我柳容贞起什么恶念,我看他是死期到了。”

  五凤刀韩君瑞冷笑一声道:“他的死期到没到,我还不能确定。不过我自己已大约死期到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任凭我有天大的本领,也架不住暗中这么图谋我,方才这一箭,打得下手多毒,若不是被你推了一下,我此时魂灵儿早已到鬼门关去了。”

  黑凤凰柳四儿却把适才急怒的情形完全敛去,满面春风,走到五凤刀韩君瑞面前,双手搭在五凤刀韩君瑞的两肩上,轻轻地来回按了两下,微笑着说道:“既知道我能救你的命,你还怕什么?”五凤刀韩君瑞道:“你守在我面前,不叫我遭他人毒手,可是你离开我呢?”黑凤凰柳四儿那晶莹的眸子一转,向韩君瑞说道:“好人,你不要担心,我若没有这种本领,我不能把你拉到青鱼港来送命。现在我这里的事,你也不必过问了。你也问不了,你也管不了。我要凭我的力量,摆治他们一下子,不出三日,我定要守在你的身旁,还不成么?”五凤刀韩君瑞被柳四儿这种柔情蜜意,自己也说不出是甜是辣,遂也含笑说道:“你要摆治别人一下,我看不定谁叫谁摆治了。”黑凤凰柳四儿含嗔带笑地用力捻了五凤刀韩君瑞肩头一下,韩君瑞忙往后退着说道:“我好怕。”黑凤凰柳四儿问道:“你怕我什么?”韩君瑞道:“你那是想偏了心,我怕再来一箭,你快躲开我吧。”柳四儿向两边的窗上看了一下,扑哧一笑道:“狼子们,这么对付我们,我柳容贞倒要看看究竟谁把谁赶下了。小伙子把心放宽了,出入小心一切,老老实实地睡觉,我要走了。”五凤刀忽然道:“不行,你别走。”黑凤凰柳四儿柳眉一蹙道:“不叫我走,你还想怎么样?”五凤刀韩君瑞道:“我不想怎么样,我的刀和暗器,你还不给我等什么?”柳四儿微笑着点点头道:“这还像正经话。等着,我给你送过来。”说完这话,她轻移莲步,走出屋去。

  五凤刀韩君瑞望着她的后影,怔了半晌,自己随着她的后踪,走出屋来。院中寂静静的,只有门外守门那个弟兄尚在来回走着。韩君瑞在院中转了一周,回到屋中,坐在那,眼望着桌上那支袖箭,盘算着自己经过情形,对于这帮匪柳容贞疑云顿起,自己所看到眼中的,有许多地方,和她自己所说的完全不一样,并且好像刁四义对我更有仇视之心,今夜这一箭,分明是他打进来的,这样对我要下毒手,这青鱼港我如何待得下去?只是我棋错一步,满盘全输,只能怨自己没有把握,被这柳容贞所诱,她真要是能够像她所说的,没有别的隐情,我爱她的美貌,喜欢她的聪明,服气她的本领,我甘心背叛师门,随她入凤尾帮为匪,就是毁在她手内,早晚随着凤尾帮一同消灭,也还值得。只是眼前所见到的,完全和我所想的不同,这女子十分可疑。这黑熊刁四义,他安心图谋我,我恐怕逃不出他手去。果真她是有夫之妇,我韩君瑞算是被她断送得置于万劫不复之地!疑心一起,所想到的情形,怎么思索怎么可疑。韩君瑞此时又愧、又悔、又怕!他几乎是木在那。耳中忽听得哟的一声,一抬头,见是柳容贞,把自己兵刃包裹给自己拿来,放在了床头,说道:“你这是想什么?坐在那像泥雕木塑。不要胡思乱想一切的事。我虽是女人,我还自问有力量去办,不至于被别人把我柳容贞买住了。你忍耐两三日,我若不给你个好好的安置,那时就任凭你,我绝不怨恨你。你信得及我的话么?”说到这,她把韩君瑞拉着,一同坐在床边,一阵的柔情蜜意,软语温存,低声说一阵,又趴到韩君瑞耳边说一阵。这女人好厉害的手段,她竟把韩君瑞方才怒恼、疑惑扫荡得干干净净。黑凤凰柳四儿直把五凤刀韩君瑞安慰得有了笑容,她这才站起,向韩君瑞道:“你早些安歇吧!把门关好了,灯熄灭了。现在你已经是帮主的人,再有动你的,他就是和龙头帮主过意不去,我们何妨以毒手还他,你明白么?刀和暗器,全放在手底下。”五凤刀韩君瑞点点头,柳四儿这才恋恋不舍地一步一回头走出屋去。

  五凤刀韩君瑞唉地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任凭她怎样,我姓韩的认了命了。”这就叫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可怜韩君瑞杀身大祸,近在目前,他已经被柳四儿这一妖狐的妇人迷惑得不顾一切,想甘心在这里和他们同流合污地混下去。自己收拾收拾,把长衣脱去,屋门关好,兵刃暗器全放在枕边,躺在床上,一时间他哪就睡得着?耳中不时地听到小院门外和房上有人经过。五凤刀韩君瑞倒也不放在心上,知道这是龙头总舵应有的情形。自己迷离地已经睡着了,顶到五更左右,听到有一种极生的声音,所吹的不是呼哨,也不像军营中所有的号令,立刻起了一阵杂乱之声。韩君瑞翻身坐起,可是仔细听了听,所有这种声音,全在总坛所在地以外。

  自己想出来看看,提着刀把门开了,来到院中,刚要往小院的门外走。突然从门外蹿进一人,吓得韩君瑞一惊,忙往后一纵身,退到墙根。可是来人已经低头发话道:“你怎么这么胡闹?谁叫你出来的?快给我进去,没有你的事。我告诉你,没有帮主、香主的命令,不得随意在总坛这里走动。何况外边已经有事,帮主这就要亲自搜查了,进去!”韩君瑞见发话的正是黑凤凰柳四儿。她的话是一串儿说出来,不容自己答话,径自又说了声:“快进去!”往后一耸身,蹿上房去,走得无影无踪。五凤刀韩君瑞见柳四儿话说得郑重,哪敢不听她?赶紧退到屋中,已把门关上,院中轻微微地响了一下。韩君瑞从窗上纸孔往外察看,见小院落下两人,一个是龙头帮主,一个却是崔香主。五凤刀韩君瑞恐怕他们进屋察看,赶紧蹑足轻步,退到床上,把刀放下躺在那。果然院中有人发话招呼道:“韩君瑞在屋中么?”韩君瑞不敢就答,外边又招呼了声,韩君瑞故作才醒,问道:“外面谁招呼我?”外面答道:“奉龙头帮主命令,青鱼港外围发生变故,凡是在总舵下的,不奉竹符朱札,不得私自行动。”五凤刀韩君瑞连答了两声:“是,是。”再听时,外边声息渺然。五凤刀韩君瑞悄悄地从床上下来,仍到窗前,向外看时,已经踪迹顿杳。五凤刀韩君瑞对于黑凤凰柳四儿起了感激之意,可见她对于自己十分关心,若不是她早早地关照自己,非被帮主撞见不可,这一来更睡不着了。可是也不敢再出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前想后,耳中听着外边声音渐渐地小了,自己也有些困倦了。

  可也只是迷迷离离的,未曾睡实了,隐隐地听得似有一点声响,乍一入耳时,还未辨别出声音是在哪里,跟着把眼睁开,见窗上已经有些清朦朦的,一点曙色,不过屋中还是很黑暗,略一注意,后窗有人用指甲弹窗户的声音。五凤刀韩君瑞赶紧踅身下床,因为这种扣窗的声虽各别,自己也不敢高声,只低低地问:“谁?”只听外面很小的声音道:“你快着点吧。”韩君瑞已听出是黑凤凰柳四儿,自己赶紧把后窗开了,往里掀起,柳四儿已然把上半身涌进来,喝了声:“躲开!”韩君瑞往旁一闪,柳四儿已经飘身而下,便把后窗轻轻掩上。五凤刀韩君瑞看她一身疾装劲服,遂问他:“你这是做什么?”柳四儿道:“奉命巡查,公事交代了,难道不许我来看你么?”韩君瑞道:“你这种时候找我来,不怕人看到么?”黑凤凰柳四儿道:“你好糊涂,我为什么从后面进来?正是为的怕人撞见。”五凤刀韩君瑞道:“外边倒是什么事?”柳四儿道:“有人要擅闯青鱼港泛地,你想这不是胡闹么?青鱼港四周下着几十道卡子,他想进来,岂不是找死!究竟来人是有意是无意,尚未判明,可是已被我们缀下去了。这里一点事没有,我为的你一个人寂寞,所以才找了你来,我们一处歇息一刻不好么?”五凤刀韩君瑞道:“你是趁早请,我没有那个胆量,你难道不怕挨一箭么?”黑凤凰柳四儿道:“你现在只有听令而行,有什么事有我替你担承。那个姓刁的,已经被派出去,量他一时还回不来。”五凤刀韩君瑞被这柳四儿撩拨得也有些意马心猿,在这晓色朦胧中重温燕婉之私,两情缱绻,就忘了眼前是什么地方!分明是阎王殿,硬拿它当作温柔乡,在这晓色朦胧中,相视嫣然。

  五凤刀韩君瑞道:“姑奶奶,你快走吧!我实在是害怕,私盐要当作官盐卖,咱们找了难堪,何以见人!”柳四儿方在扭头媚笑,樱唇一启,她的话可没说出口,忽然脸色一变,拉着韩君瑞说声:“你给我掀窗户。”五个字把韩君瑞竟推到后窗下。韩君瑞也明白,定有人来,伸手把后窗用手一撩,黑凤凰柳四儿身躯往下一矮,双臂一抖,伸缩之间,“燕子穿帘”式,穿窗而出。五凤刀韩君瑞是又惊又爱!好俊的轻功,一点声息不带,已经到了外面。韩君瑞赶忙地把后窗掩上,耳中听得角门外有人走了进来,自己草草地把床上收拾收拾,外边已有人招呼:“韩君瑞,你怎么还没起来?”韩君瑞一听,正是黑熊刁四义,自己是又怕、又惊、又妒,此人来得怎这么凑巧?看柳容贞对我绝不是虚情假意,不过这个刁四义若是和她一点牵连没有,我真有些不信,没有这么凑巧的事,只要她一到我这里来,此人立刻就到,这是怎么缘由?自己转念之间,率然对外答道:“哪位老师?”五凤刀韩君瑞是故意装作听不出口音来:“弟子是奉龙头帮主之命,没有竹符朱札不准擅自行动。”外面答了声:“我是青鱼港香主,开门,我有话问你。”五凤刀韩君瑞遂把门开了。黑熊刁四义走进来,回屋中看了看,他眼光所到的地方,向床铺上和后窗瞬了一眼说道:“你初到这里,一切全不懂总舵的规矩。青鱼港外围略有发现,其实是守卡子弟兄自起矛盾,可是龙头主舵所在,因为防守太严,所以各处守卡子弟兄,一切事不敢担当,香主已经风平浪静。初到这里,先不派你差事,再歇息一天,明天到我舵下,拨给你四名弟兄,也要出去防守。现在总坛上,不许妄去一步,这总舵的庄门,没有签牌也不准出入,在白天沿着水面一带,全有人把守,没有竹符出去,更是危险,没有什么事,最好是少出去。”这黑熊刁四义说了这么几句无用的淡话,转身走了出去。五凤刀韩君瑞到此时心里还是跳个不住,反复思索,越想这种事越觉可恼,心里暗做打算:“这柳四儿我见着她,还是得问她个真情实话。那刁香主他若仅仅是直辖总舵的香主,他要这么想把持干涉,我倒要和他闹翻了,难道他为我娶一个女人就该把我怎么样不成?凤尾帮帮规虽严,十大帮规中没有这一条,他干涉不着我这种行动。”

  自己收拾好了一切,看了看自己这口刀,把它放在桌上。这总坛上在清晨又忙了一阵,集合各处舵主,龙头帮主又亲自调度了一番。五凤刀韩君瑞这一天的工夫,就一直地没见着黑凤凰柳四儿,五凤刀韩君瑞此时已入魔阵,只这一天的工夫,心里就有些烦躁不安,赶到黄昏之后,站到角门外看时,这里把守的弟兄已然撤去,心里略微松快一些,不用问,是对于自己已经不再那么监视了。站在角门外看了看,正有一般香主、舵主,分率弟兄出去,那情形是往青鱼港外围设防。自己转身退回,有本处弟兄给他送进饭来,饭后这时还没起更,在院中小立,外面有时嗖嗖地几声呼哨,跟着听得庄门一带一片脚步声音,那情形是从外边过来二三十人。自己站在院中,悄悄地听着。工夫不大,龙头总舵连着响了一阵云板,五凤刀韩君瑞知道这是龙头帮主又在升坛,因为所颁布的帮规很严,何必冒犯它?遂转身退回屋中,一拉屋门,吓了自己一跳,屋中竟早有人等候自己,正是黑凤凰柳四儿。五凤刀韩君瑞愕然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变成来无踪去无影了?”柳四儿微微一笑道:“你自己不能察觉,还有脸来问人。”五凤刀韩君瑞道:“云板又响了,可是帮主又在升坛?”柳四儿道:“不错,老头子又升坛了。”韩君瑞道:“方才听得外面进来许多人,是怎么回事?”柳四儿道:“与我们无关,也是从五龙坪退出来的四个分舵,齐到这里朝见帮主。”韩君瑞道:“外边所传的那种信号,是用什么吹的?声音为什么那么各别?”柳四儿扑哧一笑道:“你连那个全不懂么?那是十二连环坞特殊的一种信号,也是从帮主接掌龙头总舵才有的,名字叫芦笛。这种东西是苗疆上所用,武帮主从苗疆得到这种东西,令巧匠仿做。这种东西声音不大,最能打远。旁的地方没有用这种芦笛做信号的,就是能做出来,也不是这种声音。”五凤刀韩君瑞道:“孤陋寡闻,叫你见笑。不过你现在又进来,不怕有人跟着你么?早晨的事,好险了,不过担这种惊,受这种险,我觉得真有点冤枉。正想找你问问,你是什么道理?”黑凤凰柳四儿道:“这里没什么讲解,他们安心和我为难,我又有什么法子?”五凤刀韩君瑞道:“你这样说,我有些不服,我倒要破出死去,趁着帮主开坛,我要把我们两个人的事禀明他,看看何人敢再干涉我们。”五凤刀韩君瑞还是说了就办,立刻站起,黑凤凰柳四儿说道:“我不准你胡闹,你才入本帮,还没在坛上效力,你难道找死么?这种事,哪是你说的时候?我叫你忍耐一时,自然还你个办法。”韩君瑞道:“我看那刁香主,他定然和你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你们究竟有什么渊源?你应该对我说实话。”黑凤凰柳四儿道:“韩君瑞,现在可不准你起这种疑心,你只要妄生是非,眼前就是杀身之祸。你要明白,你虽已经得着帮主的慈悲,青鱼港这么多人,只有我柳容贞是你的人,其余的人可全不利于你,何必拿性命当儿戏?我已真心和你过下去,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么?没有我的话,不许你轻举妄动。”

  五凤刀韩君瑞听了十分不悦,怫然答道:“你这种话,固然是对,恐怕我遭到他人的暗算。但是韩君瑞绝不是懦弱无能之辈,我焉能就这么忍辱活下去?”黑凤凰柳四儿道:“这叫什么话?我不大明白,怎么叫你忍辱?”五凤刀韩君瑞道:“这话你全不懂,那你叫装糊涂,大丈夫有三不让,你懂不懂?”柳四儿道:“有谁来霸占你的妻子?我看只有你吧。”韩君瑞冷笑道:“姓刁的情形不对,我眼中不能再看下去,我虽然人单势孤,你要明白,我韩君瑞不是朝秦暮楚之流,我好比女人一样,我是从一而终,我既然跟了你来,我就要把你看作我一生的倚靠一般。有人在我面前要不利于你,我稍有丈夫气,焉肯容他?”

  黑凤凰柳四儿忙道:“你不要这么毫无顾忌地信口胡说,我已经预备把这条命交付你,我们彼此既然全是一样的心,全有什么可怕的?我看你还是听我的话,暂时忍耐。这里待不下去,我要想法子离开青鱼港,咱们到外舵上去效力,不是一样么?”说到这,听到院中唰的一响,五凤刀韩君瑞伸手拉刀,柳四儿劈手夺过来,扔在床里,口中却在说着:“你不用着急,帮主岂能尽自叫你在这里闷坐着?大约明后天也就派你到刁香主舵下去效力。”在柳四儿这话中,门一开,黑熊刁四义从外面进来,柳四儿和韩君瑞全站起,黑凤凰柳四儿面不改色地问道:“刁香主,帮主退坛了么?我要找韦香主有事商量,外舵的舵主们正在朝参总舵,我不好进去,只好在这里等一会儿了。”

  黑熊刁四义道:“没有什么耽搁,这也就要闭坛了。”说了这话,点头向韩君瑞道:“明日天一亮,你到西院中本座的舵上,听候调遣,好出去效力,你也可以历练历练。”韩君瑞见他此时说话的情形,很是和缓,遂也一俯身,说了声:“谢香主的慈悲。”黑熊刁四义便没有别的话,转身走去。柳四儿依然是接着她自己的话说道:“倘若是派你带着弟兄出去,巡察外围,你可要变变装。这种情形可不像青鱼港的人,长衣服是不用穿,总要像渔村中人才好。”说到这站了起来,口中又说道:“我得看看帮主退坛了没有?”可是不往外去,却凑到韩君瑞面前,拉着韩君瑞的手,用力握了一下,低声说:“我有工夫自会前来,倘若出去,你可要多留神。”说完这话,柳眉一挑,向韩君瑞微微一笑,转身向外走去。在黑凤凰柳四儿走后,韩君瑞又在那出神了半晌,自己又是恨,又是怒,到现在弄得自己迷迷离离,想不出是什么道理。说她和自己不是真心,可是处处觉到她情深义挚;说她是真心,那么一个无夫之妇,为什么处处受人家的挟制?自己只有好好地留神,暗暗侦察她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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