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青鱼港开坛整帮威
2025-02-07 13:34:24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赶到把帮主武维扬和湘江渔隐戴兴邦接上大船,把皮艇仍然收起,内三堂香主全赶来慰问。帮主才知道这一带完全由本帮的船只把守着,从帮主皮艇一出去,欧阳尚毅等已经陆续回来,把这一带全布置好,任凭他是哪里的船,全不准在此经过。这里又添许多本帮的船只,声势愈壮。按现在的情形,就是官军发觉了这里安了主舵,他错非调集了大队的官兵和水师营,休想动这儿一指。武维扬这时把十二连环坞中的情形简略地说与内三堂香主,并且说明了自己的意思,因为乐清县所羁押的二十七名凤尾帮弟兄,内中颇有本帮得力的人物,既已知道官军那边想用辣手对付凤尾帮,那么这般被难的弟兄,生死难保,不得不赶紧下手营救他们,所以自己宁可放掉十二连环坞的事,只好赶紧先往乐清县走走。欧阳尚毅等听了,认为帮主所说绝非过虑,事情还是得赶紧下手,只要晚了恐怕就要官兵那边先动了手。

  说话间,那只船已经来到青龙桥,这里沿着芦苇塘中,全隐藏着凤尾帮的船只,帮主们大船一到,全在苇塘中移动着,在往里面走的水路上列成两队,大船一直荡到港汊口里面。船只停好之后,天凤堂香主欧阳尚毅和胡玉笙、天罡手闵智,和帮主武维扬在大堂上,详细计划了一番,跟着传令青龙桥舵主陆云,赶紧调动本舵的船只,在黎明前要集合好了,所有外舵的船只及舵主全要把自己带来的船只集合一处,立时各领帮主一道驻扎,按指定的地点赶赴所在地驻扎听命。这道令传下去后,各舵主赶紧地集合所部的弟兄,移船换舵。天南逸叟武维扬和内三堂香主已及福寿堂香主们各自收拾好了,随来到外舵。

  这时天已到了四更过后,武维扬见所有外舵的船只,已经陆续走净,随向天罡手闵智道:“现在已将近五更,前面已经散布下那么多的船只,难免透露形迹。我们这最后大队船只若想全部在五更前,全离开青龙桥舵主,从分水关前闯过去,恐怕难以避免波折。依本座看,我们还是全坐小船走,大队船只仍令陆舵主留守青龙桥,尽明日一日的工夫,把船完全散开,倒可以从容下手。你们看怎么样?”闵智认为帮主所虑极是,跟着把青龙桥舵主陆云复叫这舱来,由龙头帮主对他当面奖励了一番,面授机宜,叫他在自己走后,按照所交派的一切办法,去逐步照办。青龙桥舵主陆云谢过帮主慈悲,赶紧退出舱去。

  帮主这时也收拾好一切,由陆舵主调来两只快船,八名得力的水手,由龙头帮主以下,全是十分戒备着,各自准备好了兵刃暗器,先把重要的东西运上船去,令沈阿英、沈阿雄跟随,带领着一般香主们分上了两只快船,由内三堂香主在两只船上全察看了一遍,请求过帮主之后,把舱中的灯火全撤去,两只船的船头上全插上本帮夜间所用之香阵。并且吩咐好了船上的水手,这所用的香阵就为的从青龙桥到分水关这一段水路上,本帮的船太多,明示出是本帮的船只,免去许多麻烦。可是只要一进分水关,赶紧把香阵撤去,不叫他落在官兵的眼内。吩咐已毕,立时由后哨掌舵的连鸣了两声芦笛,这两只快船闯出水叉子。

  这两只船的水手,操舟术娴熟异常,一出芦苇塘,走在水道上,似箭如飞,只有两条黑影在水面上蹿。沿途上遂有本帮的船只因为这两条快船上,明露着香阵,更看出是龙头主舵的船,只有躲避,没有敢阻挡的。这两只快船只走了半个时辰的工夫,已到了分水关附近,船上的水手忙把船头所插的香阵拔下来,抛在水面,避开分水关驻守的官兵,绕到往东去的水面上。这已走上正式的水路,江面也宽,水叉子也多,再不用提防一切。

  又走了一个时辰,东方已朦胧发晓,不过江面上还不亮,雾沉沉的水面,没有商船,没有客船。这两只快船冲风破浪,在水面上疾驶着,渐渐地,黑朦胧的江面上,已略辨出左右的形状。他们所经过处,正是一个最荒凉的所在,也正是鹰爪王前番江心斗帮匪的地方。这里有三四里没有码头,没有村庄,港又分歧,芦苇遍地。这两只船此时走得很快,这种地方不愿意再和官军有什么纠葛,船上这么多人,丝毫没有声息,船篷是放着半帆,趁得顺风,更有八只轻桨,水手们已娴熟的操舟术,这两条船走得只听得一片水花翻腾,浪打船身,似箭离弦,往前飞驶着。约莫又走出三四里远,突然在前面左右的港汉子中,铜笛连鸣,天空更飞起两支响箭,这船上的帮匪,就知道前面不容易安然渡过。

  果然此两边港衩子中,连蹿出四只大官船,往江面上一横,船上悬有官衔灯,船上的水师营官兵,各持着兵刃,站在船头,相隔还有十几丈,官船上突然有人大喊:“来船赶紧抛锚落帆,听候盘查,敢往前再进的,小心你们的脑袋!”这里官船一发话,天南逸叟武维扬在第二条船上正和天凤堂香主欧阳尚毅、青鸾堂香主闵智、福寿堂香主铁指金丸韦天佑说着话,船上可没有灯火,这发觉官船拦阻,武帮主冷笑一声,向欧阳尚毅招呼声:“我们船面上去看看。”相继出舱。前头的船上,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和一般香主们也直到了舱面上,时机紧迫,不容迟缓犹疑,胡香主已经喝令水手:“全往左侧里避,任凭他怎样阻拦,只管往前闯。”胡香主这么招呼着,第二条船上的水手们也全如命而行,两条船往左侧冲下来。

  船走得快,这里不肯停船,官船那边已经张弓搭箭,船上的兵官厉声呵斥:“黑夜间敢在江心上乱闯,不服国法,违抗命令,定是盐枭海盗,用箭射他!”这兵官话一出口,弓弦响处,唰唰地一排箭,已向左边这两只帮匪的船上射来。可是凤尾帮这边也照样地发动,船虽是左向侧避,这一疾走着,已经和官船相隔不到三四丈,立刻有四五件暗器同时向官船打过来,不过没照着官兵下手,却把船上的官衔灯打灭。舵上一乱,跟着当中这两只官船,舵上无故地晃动,忽然在桅杆上有人大喝了声;“你们这群虎狼借着官家的势力,惯欺负水上的商民,今夜先给你们个报应,你们全下去吧!”同时这两只船的桅杆突然往右一倾,连着已往左翻下来,咔嚓一声爆响,两船的桅杆折断,船已经翻下去。水师营的官兵虽全通水性,但是这个苦子也够受的,猝然间没有提防,船是猛然翻下去,还算好,舱中没有人,全在船面上,就这样,也伤官四五名。这毁的是当中两只船,在左边尚有一只官船,被砸下来的折断桅杆砸在船舷上,几乎也被砸翻。官船被毁,没翻的两只船,也帮着搭救自己的人,谁还敢追缉凤尾帮的船只?这飞登桅杆折断官船正是天凤堂香主欧阳尚毅和铁指金丸韦天佑,这两人仗着一身绝技,施展轻身术,用大力千斤坠的身法,把官船弄翻,已从左边被砸的这只官船的舱顶子上,一借脚,翻到自己船上,从左边港汉子前冲过去。这里驻扎着大队水师营,里面还有船只往外闯,但是黑暗的江心,水流又疾,凤尾帮的船走得又快,哪还敢追赶?任凭他这两只船从容逃去。这次凤尾帮一般重要的帮匪,只顾逞一时的威风,任凭毁坏官船,伤害水师营的官兵,十分得意地闯过这道卡子去,哪又知这正是为他凤尾帮树下无边大祸?后来两江总督聘请得力人和武林中名手,以全力逮捕他们这一般人,任凭天南逸叟武维扬等雄心不死,终归落得到处难以立足。虽然把江浙两省搅了个地覆天翻,可是重建凤尾帮,再立内三堂,终成画饼,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他们这两只船乘风逐浪,直赶到黎明时算是到了乐清县东坪坝。这里倒早有本帮的船只接迎,在离着码头很远的地方,有本帮的船只把这两只大船接进一个芦苇荡中,请帮主和一般香主们,分登四只小船,赶紧离开这里。这两只大船立刻改变了形状,再从芦苇荡中荡出去,已经变成了两只商船,反靠往东坪坝的码头中去停泊。帮主们在这四只小船上由本帮的弟子引着,尽走的是内港水汉子。离开江面,走了有三里多地,停在一个很小的村庄前。这村庄不过是百十户人家,一道河流环绕着村庄,没有船只不能出入。沿着河边,三个一帮两个一群的渔船,全靠在右岸,船上也有有人的,也有没人的。帮主这四只小船,直撑到小村前柳荫下把船靠住。这小村中有几个船夫和渔家打扮的,纷纷走出村来,迎接武维扬和一般香主们登岸。这般人是一语不发,彼此谁和谁也不说话,所有河边上船上的人也全是毫不理会地连睬也不睬,任凭这一般人走上岸去,这般船夫搬运着船上的东西,跟随在后面走进村中。

  天南逸叟武维扬带着这一般香主们,随着迎接的人走进这小村中。这一村落里,不过几百十户人家,并没有高大的房屋。因为人家少地势大,散散落落的,也没有什么正式的街道,只有人家,没有铺户。被这般人领着,来到一所较大的房屋前,这所房子远远已经看出前后倒有三四进,有一道矮墙圈着,坐北向南的门,围着矮墙,遍种着桑树,倒十分像农村的情形。只是这小村中家家的门户全关着,不论哪个人家有人出入,门开后跟着又关闭。从这点小事上看,就跟普通的村庄不同。武维扬等随着这接迎的人,来到这所大宅子前,里边似乎已有人等待,没等叫门,大门已经开了,从里面走出四名短衣的汉子,也全是水手的模样,全是一语不发,往旁边一站,容这般人进去。武帮主等进了大门,后面的水手们,把所带的东西也全搬进来,跟着门又关闭。在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身量高大的汉子,黑漆似的一张脸,浓眉巨目,连鬓络腮的胡子,体格矫健,一身短小的衣服,身后率着两个年岁较轻的迎上前来,来到帮主面前,相隔着还有四五步,一低头,双手往他的膝盖上一搭,只称道:“掌东坪坝的舵主刁四义求帮主的慈悲。”龙头帮主微微点头道:“本坛下弟子现在无须多礼,现在青鱼港这里,可有鹰爪孙们注意到了么?”这东坪坝总舵主,他名叫黑熊刁四义,掌管着东坪坝的四舵。这东坪坝是往雁荡山的咽喉要路,他管领着四舵,总舵设在青鱼港,也就是他现在所住的地方。

  这青鱼港离着东坪坝不过二里多地,可全是水路。这地方极其隐秘,他这青鱼港所住的几十户人家,完全是凤尾帮的党羽。这个所在,在天南逸叟武维扬重建凤尾帮,再立内三堂之前,这青鱼港并没有人住。因为这里是块绝地,并且没有船只不能出入,只有江水一涨的时候,立成泽国,乡农们哪敢到这里住来?在雁荡山立起凤尾帮主舵之后,这黑熊刁四义掌着东坪坝四舵。他看出这里是一个极好的所在,遂招集东坪坝以及乐清县总舵管辖下所有的弟兄,往这里集合,并各人起盖各人的房子,硬把这里布置成一个小村落。因为他们手下各有船只,虽则河面不宽,也不肯搭架桥梁,他们就凭着船只出入,好几年的工夫,始终没有人来注意他们。这时把帮主及一般香主们接到这里,正是武维扬十分满意的地方,所以他虽是一个外舵的舵主,武维扬对他十分客气。

  这黑熊刁四义听帮主问到这青鱼港的情形,自己身躯往旁撤,躬身答道:“这青鱼港平日就没有人来过,鹰爪孙们绝不注意到这里,帮主自管安心,若有差错,弟子愿担蒙蔽之罪。”武维扬点点头,一摆手,帮主头里走过去,后面天凤堂香主等鱼贯而行。黑熊刁四义早得着报告,今日所到的人全是十二连环坞中重要的人物,从大门里起,沿着当中一条土道,隔两步就有两名弟子侍立,全是头也不抬,肃然站在那里。黑熊刁四义对于帮主身后所过来的人,全用凤尾帮最重的礼貌,恭迎各位香主。容这般香主们走过去,才跟随着往里走。沿路上因为有舵下的弟兄,站班伺候,所以也不用人引导,越过前面这道院子,第二道院落内,迎面是五间北房,东西也各有五间厢房,可全是茅茨草屋,不过收拾得十分干净。正房的门口有四名年轻力壮的帮匪,左右站着,风门已经敞开,黑熊刁四义从后头疾走到前面去,赶到门口,躬身往里让。龙头帮主和内三堂香主以及福寿堂的四位香主,连鬼影子唐双青、执堂彭寿山,和净江王洪玉涛,及禹门舵主桑青,全走进正房,黑熊刁四义随了进来。

  这五间屋子,是四间明敞着,只在东边隔断开一间,外面看着是土房子,屋中却洁净异常,虽没有什么好陈设,却布置得干干净净,颇够个客厅的势派。龙头帮主在对面的椅子上落座,所有一般香主们也全各自随意地坐下,只有外坛的人当着帮主香主面不敢放肆。

  沈阿英、沈阿雄是伺候帮主多年,这种地方却不用帮主说话,遂凑到黑熊刁四义面前低声说:“刁舵主可有偏净的地方,赶紧吩咐人收拾起来,好叫香主们随意更衣歇息,单给帮主预备两间清净的屋子,不知可方便么?这里有几位舵主在帮主前不能落座,他们全辛苦了一日一夜,哪好再叫他们站两个时辰?先把他们领出去。刁舵主,你多劳神吧。”黑熊刁四义连连答应,说是一切全现成:“请师哥你多关照吧。”这时已伺候这里的弟兄们给送进净面的手巾来,沈阿英乘机向欧阳香主把自己的意思说了。欧阳尚毅点点头,随叫鬼影子唐双青等说道:“唐舵主、桑舵主、洪香主,你们可以跟随这里刁舵主到他所预备的屋子里歇息歇息。有什么事,少时自去相请。”鬼影子唐双青等遂随着黑熊刁四义走出屋去。这里的欧阳香主请龙头帮主到暗间里去,暂时净面更衣。

  那黑熊刁四义又从外面进来,向欧阳尚毅道:“这里单预备这处洁净的屋子,请香主随意分派,可以请诸位香主们随意地休息。后园单有两段院落,有几间干净的房子,请香主们看看,帮主在哪里合适,请吩咐一声,弟子们好伺候。”欧阳尚毅点点头,跟着和金雕堂香主胡玉笙,随着黑熊刁四义来到院中。这位刁舵主指点着院中说道:“弟子这里就算东坪坝的总舵,连乐清县总舵也常到这里招集,所部的弟兄,在这里聚会。弟子只有一个家小,住在后面。这前面几十间房子,全是为本舵上各分舵主所备,有个百十位,这里还能容纳。这五间上房,是平日议事聚会之所,遇到重大事也在这里开坛。”一边说着,已领着欧阳尚毅和胡玉笙转到后面。这道院子是西为上,也是五间上房,两边门间厢房,靠西北角通有后院的角门。黑熊刁四义领着两位香主到各屋中看了一番,全收拾得十分洁净。这十几间房子足可容得所来的人。欧阳尚毅和胡玉笙,彼此商量把大家安置在各屋。黑熊刁四义领着两位香主退出这道院,往东去单有一道跨院,只有三间东房,院中种植些花木,倒显得格外幽静。这位刁舵主领着两位香主到屋中看了一遍,这屋中比较其余的屋子,全整齐富丽,刁四义的意思是请武帮主这屋中歇息,不过自己不敢随意分派,向欧阳香主请示是否可以用得。欧阳尚毅点点头,向胡香主说道:“这全很难为他了。”把屋中全察看完了,仍返回前面。

  欧阳尚毅向龙头帮主报告了一切,大家倒也十分劳乏,全愿意暂时歇息一下,遂由欧阳香主分派着大家,先把龙头帮主请去东跨院,然后各位香主全分散在前后院,内三堂香主就在这五间客屋内歇息,这里伺候得非常周到。黑熊刁四义向欧阳香主请示,这里已经预备好了酒饭,静听香主的吩咐。此时屋中已清净,连福寿堂的四位香主也全到后院去歇息。黑熊刁四义凑到天罡手闵智面前,低声说道:“弟子是一个外坛分舵,如今十二连环坞的前辈老师傅们到这里,弟子真不知应当怎样供应招待。弟子既隶属在香主的坛下,只有求香主慈悲弟子,关照一切。”

  青鸾堂香主天罡手闵智点头答道:“你不用担心,现在本帮处在这种非常时期,不是违反重大帮规的,绝不肯挑剔一切,你只好好伺候就是了,一切事我自能给你担待。只是你现在身边还有什么人?你的家小黑凤凰柳四儿,现在可在这里?听说你一切事,十分得她帮助,你倒要好好地看待她。”黑熊刁四义忙答道:“请香主的慈悲,她是一心报效帮主,又得她师姑的照顾和勤勉,已经比当年那种性情改变了许多,轻易不到外面跑去了。现在帮助我整理这东坪坝四处分舵,到很能安分守己。她还不知道香主也到了,少时她定要出来拜见。”天罡手闵智道:“好吧,稍微消停消停,我引领她朝见帮主和各坛的香主。因为帮主知道她这么个人,更知道她和本座有渊源,全早想见她,只是未得机会。你先下去吧!所有东坪坝各舵主,以及乐清县掌总舵的雷香主他们要朝见帮主时,叫他们现在不必等候,中午后到这处听候传见。”黑熊刁四义诺诺连声地退了出去。

  这天罡手闵智随向欧阳尚毅道:“欧阳师兄,这黑凤凰柳四儿,没见过么?”胡玉笙也一旁答道:“我们早闻其名,江南道上有这么位女英雄,只是全没见过她,后来才听说嫁与本帮的弟兄,和黑熊刁四义这一配合到一处,他们倒是天缘巧合,一个黑熊,一个黑凤凰,倒真是难得的事。我们如今来到这里,正好见识见识她,听说这女人很好的一身功夫呢。”天罡手闵智道:“她名叫黑凤凰,可不像黑熊刁四义这份嘴脸,不止于武功好,人样子也说得下去。这女人是个很好的材料,若是遇上好帮手的男人,颇能在江湖道上创一番事业呢。晚间叫她来朝见帮主,我给欧阳老师、胡老师引见引见。”欧阳尚毅含笑点头,天罡手闵智又和欧阳尚毅计议了一番,饭后令东坪坝舵主双刀齐鹏进见,问了问从十二连环坞退出来的泗水渔家所统辖的飞鹫船队,是否已全部离开了东坪坝,或是仍和驻防的水师缉私营会合一处?

  守本舵的双刀齐鹏道:“淮阳派的船队在退出十二连环坞后曾经在东坪坝逗留了半日,到第二日黎明时,飞鹫船队全部调离东坪坝。在这一带淮阳、西狱两派,倒没有见他们有什么举动。本舵也曾派手下弟兄用小船跟随了一程,他们的大部船帮,只有在水师营驻防的地方略停了停,因为那飞鹫船队大小四十多只船,更有官家的官船,所以我们的小船不敢贴近,只远远地看着,似乎像淮阳派的掌门人带着几个人,进入水师营的官舱,耽搁了一会儿,再从官舱出来,径回自己船队,一直开走,并没再耽搁,当日离开乐清县界。我们小船没敢再往下跟随,大致这东坪坝一带没有他们的人了。”

  双刀齐鹏说完这些话,天罡手闵智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向欧阳香主、胡香主道:“淮阳派有勾结的情形,莫怪帮主多疑,这样看起来,我十二连环坞完全断送在鹰爪王老儿之手。”

  欧阳尚毅答道:“淮阳派难脱嫌疑。我们凤尾帮此番瓦解,据我看还另有原因,我们焉能善罢甘休,就此罢手?不过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真假难分,容我和帮主说明,我倒要一察究竟,这里只要帮主用不着我,我要赴淮上青风堡绿竹堂,一明真相。淮阳派果有这种阴险的行为,我欧阳尚毅不才,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现在弄得瓦解冰消,我没立足之地,铁筒的江山全毁在他们手里,我若不把他青风堡绿竹堂照样处治了,搅他个地覆天翻,我就枉掌天凤堂了。”

  天罡手闵智答道:“香主这个意思和我相同,我们太不甘心,叫他看看我们死灰复燃,最后之手段,还有余力和他周旋否?咱们少时和帮主商量一下。”说到这又扭头向双刀齐鹏道:“我们被官兵逮捕的人,你要探听他们的下落,现在落在哪里?”双刀齐鹏道:“总舵事收之后,我奉刁舵主的命令,就注意到从十二连环坞所出来的官船。这次总舵被抄,事情总算离奇,驻防在这东坪坝和乐清县所有的水师营、缉私营,全部的官船要是大队地移动,以我们这一带总舵分舵的耳目最灵,不会没有一点信息。哪知抄出的官兵完全是化装成商船、民船、渔船,行迹非常严密,直到入队的官兵撞进了十二连环坞,这一带沿江的官船才明张旗鼓地动手,立时把这一带完全封锁,商船、民船、渔船一只不准移动。他们手段十分厉害,大队船只直冲进十二连坏坞。最厉害的是乐清总舵雷香主在官船没发动之前,得着了信息,仍用信鸽飞报总舵,不料已经没有用了。官家对于我们凤尾帮一切的方法,传递消息,全十分清楚,只要见着信鸽飞起,就用乱箭攒射,所以信鸽一只也飞不进十二连环坞了。那时明知总舵遇到非常变故,我们身为坛下弟子的,应当以使命赴援,只是那时船只完全被监视起来,船不能进五笼坪。香主们想,我们还有什么方法,只好落个坐视不救。不过我们以身许帮,知道总舵我们无法效力,可是绝不肯死心,在刁舵主指挥下,我们在这一带布置起来,所有原有的水路卡子,我们完全变换了地方。这东坪坝内舵的船只,要想一时全移动开,哪里做得到?好在这青鱼港地势隐秘,我们把所有的船只,陆续开进青鱼港,由刁舵主把所有的船只全变了形状,分散在各处。虽在他官军严厉监视之下,在一夜间,仗着港汉子多,我们的道路熟,船只小,布置得比较以前尤为严密,连乐清县总舵主也和我们一样地布置,任凭水师营、缉私营的官船,不论从哪条小路走,叫他逃不开我们的耳目,总算为本帮保全了一点实力。从前夜起,我们见他所解送的被擒弟兄,一共有三拨,防范得十分严密。在乐清县江口,停留了半夜,不料竟自把所有被擒的人完全解送到乐清县监狱收押。这种意外的情形,弟子等就不明白了:剿山和出动的官军,完全是水师提督和盐大使所辖,官家是各有权限的,他仍竟把所擒获的本帮弟兄交到乐清县,这种情形违反常例。我们乐清总舵雷香主对于这件事十分注意,从所有这一般人犯到了乐清县,雷香主以全力率领所部弟兄,探查究竟,要明白羁押在乐清县用意所在。哪知道乐清县监狱已经布置得严密异常,雷香主三次入监狱探查,始终没冲进去,险些折在那里。可是在监狱外倒得着许多信息,这乐清衙门,倒办了水陆两面的官差。两淮缉私营和水师提督以及省会里竟用八百里加急的公事,行文到他这里。直到昨夜,接各手旱卡子上报告,他这乐清县已接到七次紧急公事,并且最后一次,还有两名可疑的人跟随了来,看情形颇像从上面派来的能手,到乐清县保护差事。那么里边所囚禁的弟兄,雷香主买通了衙门的人,查出来里面很有几位要紧的人,竟落在他们手中,这所有被捕的二十七名中,竟有八位全是总舵上有职司的人。我这里有一个名单,不过确实不确实,还不敢断定。”说到这,双刀齐鹏从身上掬出一个纸帖来呈与天罡手闵智。

  天罡手闵智接过来,一看这乐清县被难的人,愤怒十分,只见上面开着,是七星剑钱华、双手金镖罗信、净江王洪玉涛、礼堂师闪电手薛庸、万胜刀周明、火飞龙苗震、玉面仙猿谭永寿、小张良萧俊等,全是十二连环坞中极得力的人物。欧阳尚毅等也全十分怏怏,令双刀齐鹏退去。这里三堂香主一揣度这乐清县的情形,欧阳尚毅认为官家有出全力对付本帮之意,这般落网的香主、舵主们岌岌可危,只怕这乐清县的官方已有一种计划,对于被捕的凤尾帮中人,要用什么手段,借着乐清县的监狱易于监视防守,他们或许要就地解决吧?

  胡玉笙道:“我看这次官家用的全是非常手段,我们不要因循自误。乐清县这般人我们得赶紧救出来,迟则生变,越发棘手了。这次我们再和官家周旋,不要把他们看作平时那种无足轻重为是。我总觉得这次官家内幕中有主使策动的人,一切的措施,全是针对着我们的力量施为,这种情形在过去就没见过。欧阳老师,你想是不是?”

  欧阳尚毅道:“好吧,我们少时请示帮主,今夜必须入乐清县,不要再耽误了。”这里才商量大致的情形,沈阿英奉帮主的命来传谕欧阳尚毅等,传谕令东坪坝总舵刁四义在今夜起更预备立坛的一切,不得贻误,在开坛时把这青鱼港严密布置得十分小心着,不得走漏一点风声,各舵主全要集合朝坛听训,这是一件事。还有赶紧传谕乐清县城内安连环递报的暗卡子,乐清县衙门以及驻防水师营和缉私营有什么举动,要立时报告到青鱼港,不得有遗漏。并令雷香主也于戌末亥初赶到这里听训。至于乐清县分舵舵主们各自守护本舵,今夜帮主还许要亲查各舵,有擅离舵口的定照帮规处治,绝不宽贷。欧阳尚毅等一一答着,容沈阿英回后面去复命,立刻把黑熊刁四义找来,按着帮主的意思交派了下去。这半日的工夫,龙头帮主只在后面的静室中仅仅把这东坪坝总舵黑熊刁四义传唤进去问了问话,也不再传唤别人。

  沈阿英悄悄出来,向三堂香主报告道:“帮主没有事传唤最好别进去,因为这半天看帮主的情形十分愤怒,只低着头在桌上也不知写些什么,有时放下笔站起来,来回在屋中溜着,也没有一句话。看情形他是在盘算着什么,最好有什么事时我来通知香主们。”欧阳尚毅微微点头道:“阿英,你长进了,近来已明白察言观色。很好,你看出这种情形,在他身旁一切事小心。我们知道了,去吧。”沈阿英转身退去。欧阳香主向闵香主、胡香主说道:“一时半时只怕帮主的眉峰不易展开,正有多少辣手的事摆在面前呢。”胡玉笙、闵智全点头无语。这一天就这样消磨过去,这青鱼港一带居然没有什么意外事发生,只有各处集合来的本帮弟兄,知道凤尾帮总舵暂时设在青鱼港,全往这里归舵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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