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刁四义妒奸施辣手

2025-02-07 13:57:4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五凤刀韩君瑞低声道：“这可真叫人太难堪，我们竟被他们认作”说到这接着咳了一声道：“这真是哪里说起？你不要生气，这种无知的人，就是这样，信口胡说。”黑凤凰柳四儿道：“本来我们深更半夜，男女同行，人家怎会不想着咱们是夫妇呢？你还别当笑话，这样将就一时倒免去了许多麻烦。若不这样，人家就要疑心我们来历不明了。”五凤刀韩君瑞道：“这种事将就不得，我们自己也就觉得不合适了吧。”黑凤凰柳四儿原本就是手搭在韩君瑞的肩头上，此时更用力地抓住了韩君瑞一把道：“你怎么这么死心眼？这不过等于逢场作戏，又有什么妨碍？心地上只要干干净净的，将就一时，把这步难关闯过去，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哪有什么不好意思呢？大大样样的，别那么小家气。”这韩君瑞被这黑凤凰这种似有情似无情，若即若离，闹得自己心慌意乱，倒无话可答，只是心头跳个不住。这时已走出十几家门面来，已经看见路南一段粉墙，很大的黑字，写着是“安寓客商，集贤老店”。店门紧闭着。五凤刀韩君瑞伸手拍门，招呼店家，叫了半晌，里面才有人丧生丧气地问：“这是找谁的？深更半夜这么碰门。”五凤刀韩君瑞道：“对不住，店家，我们行路错过了宿头，来到这里，请你多辛苦些，我们走得实在累了。”里面答话的十分不高兴，说道：“想住店哪？你早来行了，现在客人全住满，你请到别家去吧，在这镇甸头上还有一家呢。”

　　五凤刀韩君瑞知道店伙是不愿开门，有房间他也不愿招揽你，只得忍耐着怒火，柔声和气地说道：“伙计，你多辛苦吧。出门的客人，奔店如奔家，好容易我们到你这里，你再叫我住别处，我们哪里认得？好歹地你给我两小间就行，我们多给你酒钱。”店伙却在里边说道：“依我说，你别在这里麻烦，赶紧去想别的法子吧。你简直是诚心搅和我，这连一小间还匀兑不出来，你还想两间，明天早晨来，连整所跨院全可以腾出来。”五凤刀韩君瑞话说出，自己也不是味儿。黑凤凰柳四儿却在扑哧地一笑，五凤刀韩君瑞是又急又气，但是想想自己所说的话，还是真发作不得，店家哪会知道你非得有两个房间才能住不可？这不是自找难堪么？黑凤凰柳四儿忙替他答话道：“店家，你多受累吧，不管是什么房间，只要有一间，我们将就一时，明天有了好房间，再给我们换。我们实在没处投奔了，你就忍心叫我们在店门口站一夜么？”里面的店家听得柳四儿答话，遂说道：“只要你们能将就，我们还会拿财神爷往外推么？只有一个小房间，还是我们的熟客人订下来的，他没有来，我是怕叫你们看了不愿意住，我们白麻烦了。等着，我给你开门。”店家说着，跟着里面落锁，落闩，把店门拉开一扇，店家挑出一个纸灯笼来，先往两人的脸上照了照，很带着惊异地往里让。

　　韩君瑞和柳四儿遂走进店来，店家随手又把店门关了。这时店中各房的客人全在睡着，院中是一片漆黑。店伙叫两人在过道中稍等一等，他拿着钥匙，打着灯笼，引领着韩君瑞和柳四儿来到前面这大院子里西面的客房。他把第五间的门开了，自己先进去把屋里的灯点着了。五凤刀韩君瑞和柳四儿进了房间内，暗中更恨这店伙的可恶，房间非常的宽大，屋中的陈设也十分干净，倒真是一个大客店的情形，知道他所说的没有闲房子的话，靠不住了。不过此时更不好再问他，他们投店的时间，已经到这般时候。黑凤凰柳四儿身上既有伤，更是手脸也全脏得厉害，只好向店伙说道：“伙计，你多受些辛苦，这种时候投店，我们不应该麻烦你，谁叫我们是遭难的客人？你给我们烧些水来，我们走的路太多了，喉咙干渴得要死，我们喝些水，也得洗洗手净面，多麻烦你，我们必有一番心意，绝不亏负你。你贵姓呀？”伙计道：“我姓赵，叫赵三。”柳四道：“赵伙计，我明天好好地请你喝酒，你去给我们烧点水来吧。”这个店伙被柳四儿这番甜言蜜语，立时驯若绵羊，绝没有以先和韩君瑞那种倔强的情形了，赔着笑脸说道：“客人照顾我们是财神爷上门，我们是应该伺候的，我这就替你烧水去。你们若是吃什么，我们这里现成的东西，倒也有，只管吩咐一声，我历来是不怕麻烦。好在天已到了这般时候，我也不想睡了。”黑凤凰柳四儿含笑说道：“我们急就急饱了，哪还饿呢？”

　　店伙赵三转身出去，五凤刀韩君瑞皱了皱眉头说道：“这小子真值一刀，你看我方才叫门的情形，他简直是有些欺负人。怎么现在你和他说什么，他答应什么？你这本领出众，真正是到处有绝招儿，我真服气你。”黑凤凰柳四儿这时斜欠着身子，跨在床沿上，也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拿话阴我，你还别不服，对付这种小人，你不给他些手段，他不会叫你痛快。你还真得拜我这个师父。”韩君瑞道：“你这叫胡说，我和你学这种本领有什么用？”黑凤凰柳四儿道：“用处多着呢，在江湖上走，车、船、店、脚，这是最难对付的，你得对症下药，和他们用不着安好心眼子。他们这里好人固然有，不过是太少一点，轻易见不着。”说到这，柳四儿一皱眉，忽然哎哟一声，向韩君瑞道：“今夜这仇，我若是不报了，我柳容贞誓不为人。他这一镖打得我太重了，这老儿狠心手辣，叫他等着我的，看我怎样报复他的。”韩君瑞道：“已经敷上药，怎么还不见轻？我看你和店家说话时，没有一切痛楚，这时又想起来了。”柳四儿道：“你这人真是糊涂，伤口痛不痛的，我也会忘了么？我跟店家说话时只好自己忍耐着。这种伤痕，若是当着店家面前，过露行迹，容易引起他们疑心，怎么你连这一点，全不明白？一个女人，受了重伤，最容易被人注意，我们行藏上，还要多谨慎才好。”

　　说着话，店家已经把茶给泡上来，又用脸盆给打来洗脸水，他跟着出去。黑凤凰柳四儿道：“我们现在满脸的灰尘，也太难看了，你还不净净面等什么？”五凤刀韩君瑞此时心中正在十二分地为难，和她在一个屋中，店家已把我们认作为夫妇，今夜我和她在此过了夜，就让是清清白白，可是跳在黄河也洗不清了。自己此时再想脱身走，也无法走开。这时让他洗手净面，自己想着这盆水，她还得用，遂在脸盆中绞了一把手巾，胡乱地擦了擦，把手巾扔在盆内，自己只是愣神儿在想着自己的事。店伙在房外咳嗽了一声，一拉门走进来，拿着一个店簿子、一支笔，向韩君瑞道：“客人，不管您明天走不走，店簿子必须写上。这富陶驿虽是一个小地方，只是地面上查得紧，请你自己写吧，我告诉你怎样写法。”店伙赵三把店簿子摆在韩君瑞面前，把一支毛笔递在了韩君瑞手中，指着上面说道：“客人在这里写姓名，哪个地方人，多大年岁，初做什么事。”韩君瑞知道这是住店必有的规矩，嫌它麻烦不成，只好随他说着随着往上写。黑凤凰柳四儿此时倒是大大方方的，站在脸盆前，把衣袖高高地挽起，洗起脸来。韩君瑞把自己姓名、年岁、籍贯，全落了簿子，店伙却不向韩君瑞问，反扭过头来向柳四儿问道：“这位太太，你娘家贵姓？”黑凤凰柳四儿道：“我娘家姓柳，你叫他写吧，他全知道。”店伙回过头来向韩君瑞道：“你在这一行写韩柳氏吧，全写完了，在底下写上夫妇二字。”韩君瑞不由得脸一红，抬起头来，向柳四儿看了一眼，柳四儿却向他使了个眼色，韩君瑞真叫没法，只好照着店伙赵三的话写上韩柳氏。至于年岁、籍贯，韩君瑞全不知道，可是当着店伙，不能再问，哪有夫妇二人彼此不知道年岁籍贯的？那叫店家起疑心，是来路不正，只好胡乱地给她写上。伙计赵三把店簿子合上，拿起笔来，向柳四儿问道：“你们不用什么了，走了这么多的路，你们很辛苦了，请歇息吧，用什么时再招呼一声。”韩君瑞心说：“我这叫命该如此，这块病找到身上，我再想把它去掉，只怕不容易了。”

　　这柳四儿已然洗完脸，脂粉不施，更显得这张清水脸儿，秀媚中带着楚楚可怜之色。柳四儿慢吞吞地走到床边，斜着身子，半躺般坐地倚在那，向五凤刀韩君瑞道：“这是哪里说起，店家现在也不来了，咱们得讲个明白。韩师傅，你也是闯江湖的汉子，我虽然是江湖道中女流，可是我们一样地也知道贞操廉耻，我无故地和你一同住在店中，咱们又非亲非故，在这一个房间里，店家也给咱们硬安上夫妇的名义，你叫我柳容贞此后怎样做人？我跳在黄河里也无法洗清了。韩师傅，你既然救了我，绝不会再害我，现在你得给我一个办法。”

　　五凤刀韩君瑞一听，这倒好，倒打一耙，我这里还正想得跟她说个起落出来，她反倒这么问起我来，很带着愤愤不平地向柳四儿说道：“你这么讲话，我韩君瑞至死落个不清不白。我不顾我本身的杀身之祸，把你救出乐清县城，我算把我自己毁了。现在，来到这店中，我已经万分后悔，是我自己把事做差，不该跟着你进店。现在我看你既然已经离开了乐清县城，足可以逃出官家手内，行迹上谨慎一些，赶紧离开这里，绝没有多大危险。我韩君瑞此时已落个有家难奔，有国难投，现在我绝没有后悔，是我命该如此。总算今夜，我能把你救出乐清县城，我从此埋名隐姓，远走天涯，有什么事咱们将来再会，我还是立时告辞。”说着就要去拿自己的兵刃包裹。韩君瑞的五凤刀和小包裹，全在柳四儿背后床上放着，他走过来，伸手去拿时，黑凤凰柳四儿竟自猛一翻身，忽地哎哟了声，感情正压了她的伤口，她可是不顾疼痛的，一伸左手把兵刃包裹按住，用右手向韩君瑞一推道：“忙什么？你先等等，要走你该早走，这时你走晚了。”跟着把韩君瑞的包裹跟五凤刀抓起来，扔到床里，她却不住地低声呻吟着，秀目含嗔，瞪了韩君瑞一眼道：“依我说，你现在认了命吧。你别看我抱怨你，你我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可以说是患难的交情，谁也不能再和谁负气。这种事我柳容贞认为不是偶然的事，这是老天爷安排好，我们虽再想躲避开也不容易了。你仔细想想，我跳在黄河洗不清，你现在也是一样呀，我们既全落在浑水里，索性就应该全认了命。我方才说的话是故意和你玩笑，你韩老师不必介意，现在我一方面和乐清县的官家是仇敌，我凤尾帮弄不好，就许落个叛帮背教，也是杀身之祸。你今夜为了我这个女人，犯了你本门的门规，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再投奔你那师叔，你若是落到他们的手中，你还能活么？我们现在应该同舟共济，想法子脱离他们手中，以你我这身本领，只要把眼前这步难关躲过去，我们自认还能在江湖道上闯荡一番。你现在要想抛下我走，那是绝不能容你那么走去。我柳容贞算是把性命交给了你，死活全在你手中，任凭你韩老师发落，我绝没有一点怨言。”

　　柳四儿说着这话，却慢慢站起，轻轻地把屋门关好。五凤刀韩君瑞此时脸似火烧，对于黑凤凰柳四儿这种情形，急不得怒不得，知道自己再想摆脱，只怕不易了。自己叹息了一声道：“柳容贞，你不要把我看成了平常的江湖道中人。你可要知道，我师父云龙三现庄天佑，是怎样的人物，我是他的门下弟子，门规很严，今夜我一步走差，把自己断送了。并且现在我告诉你，这里我们是无法存身，得赶紧逃开，凤尾帮算是已经招到官家的大忌，从巡抚那里已经下了决心，定要把凤尾帮一网打尽。所以官家自知力量不足，已经拼命地约请能人，能缉捕凤尾帮主和十二连环坞重要的党羽，定要斩草除根，只怕他这般人，不久全到。我今夜这种行为，在我本门中还有我的命么？第一步错了，我不能再有第二次，所以我决意和你立时分手，咱们是后会有期。你我虽则是素昧平生，竟有这种离舍的遇合，这也是前因造定。我现在虽然落个有家难奔，有国难投，我对于你是绝不抱怨，一个人在江湖上，恩怨二字，总会分明。我对你的情形，咱们现在什么不用说了，我请你不要再阻拦我。你想，我落在这里，把我救你的一片初心完全污染了。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子，还用我细说么？快快地把包裹兵刃给我，我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下去了。”

　　黑凤凰柳四儿把面色一沉，正色说道：“韩老师，你就是安心想走，我绝不想阻拦你，不过你也用不着这么着急，你等我把话全说清了，再走不迟。这也不至于沾了你韩老师的人物。”五凤刀韩君瑞说道：“你这叫什么话？我若有那种心肠，何必把自己的名誉、性命全不顾了，帮助你逃出乐清县城？你看天色不早了，我在天亮前还是离开这一带才好。”黑凤凰柳四儿却是不慌不忙，手拍着床沿说道：“你韩老师这边坐，不要紧，不至于叫你走不开。看你很聪明的，有时你也一样的糊涂。我这左胯受伤，你尽自叫我这么坐着，你于心何忍？韩老师，你先过来，做事是有始有终，别这么虎头蛇尾，又有胆量，又怕事。你坐下，我和你细说说。”

　　韩君瑞此时实在没法，只好由着她自己，转到里面，坐在床铺的边上。黑凤凰柳四儿把身躯转过来，仍旧是半躺半卧，往床铺上一斜身，却微微含笑地向五凤刀韩君瑞道：“韩老师，我这可放肆一点，你多包涵。”五凤刀韩君瑞道：“我没有什么包涵不包涵的，但凭你吧，只请你有话快快讲。”黑凤凰柳四儿把柳眉一蹙，向韩君瑞道：“哟！你这真讲话，你不要这么无情无义，你别错会了意，我不是那种下流的女人。我是看出你韩老师少年英勇，武功实有真传，将来定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我这才愿意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你把我救出城来。不怕你韩老师过意，真要是那不三不四的人，我宁可死在敌人手内，也不愿意轻易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来接近。你也替我们这做女人的想想，今夜的情形，我们再想推什么干净，只怕不行了。到了现在，应该全认为天意该当，只好将错就错，我们谁也不要再把谁抛开不管。你年轻，我也不是五六十岁的老婆子，身体相貌，你叫我怎么活下去？韩老师，你再想撇清，由不得你，我柳容贞从乐清县城里把这条命已经交给你韩君瑞，死活全在你了。你只要能说出不管我，抖手一走，我柳容贞也拦不住你。你只要往这房间门外一迈腿，这有现成的索子枪，我把我自己扎死，死后的鬼魂，我也跟着你。我现在没有第三条道路可走，你想不和我柳容贞同生同死，那算不行，你只应该后悔，乐清县不该救了我这么个魔障。韩君瑞，痛痛快快和我商量将来的事，不必三心二意。还有一个法子，就是请你把我捆上，从这里带回乐清县，你不止于无过，反倒有功，你回去只说追赶我这女子，直到城外，才把我擒获。我一定成全你，今夜所有的事，我是一字不提。这两条道，走哪一条当时说定，咱就没有改了，韩君瑞，任凭你拣吧。”

　　五凤刀韩君瑞一听这简直是活要自己命来的，自己这真是棋错一步，满盘全输，怎么自己一时糊涂，竟办出这糊涂事来。看这情形，自己再想脱身，只怕不容易了。咳地叹息了一声，向黑凤凰柳四儿道：“柳容贞，你我无冤无仇。我在乐清县城里，完全是一番好意，动了恻隐之心，把你救了出来。你反倒这样对待我，良心何在？我没有害你的心，你死缠不撒手，你叫我怎么再见江湖道上的朋友？我伸手救你，已经一口黑锅背上，我再依了你的话，人家更有话可说，我是安心不善，蓄意不良，存心作恶，我就是再怎么分辩，也没人相信了。我看咱们两人还是各走各的路，两下落个清清白白，将来我们江湖道上，尚可立足。这时若是依从你的话，只怕我们全要毁在这一念之差上。”黑凤凰柳四儿道：“我拦你的清谈，我可不是不知羞耻。我是一个孤零零无依的苦命人，我一心依靠你这么个有本领、心田好的少年，正是我一心向善、痛改前非的时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合天理、顺人情的事，难道我们这也算大逆不道么？任凭你说个天花乱坠，我绝不听你的。你不要我，我也不跟你勉强。你从哪里把我带出来，还把我送到哪里去，咱们是万事皆休，别的话也用不着多说了，总算是我柳容贞有眼无珠，竟把你这铁心人看成多情多义人了。”说到这，竟自哭了起来。韩君瑞此时急得出燥汗，低声说道：“你也得顾忌一点，叫店家听见是怎么回事？”黑凤凰柳四儿悲声说道：“店家听见又该怎样？说不过我也是快死的人了，我还怕什么？你要走请你赶紧走吧！”

　　说着话，她忽然跳起来，转过身去，把韩君瑞的包裹和五凤刀抓起来，把包裹扔在韩君瑞怀中，刀她却不撒手，却推着韩君瑞道：“你既然咬定牙根，是非走不可，我也没有法子了，你就快走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外推着。韩君瑞此时反倒不肯走了，向黑凤凰柳四儿道：“你别这么任性，我不是和你商量么？你这种情形，我韩君瑞焉能忍心一走？与其这样，我不如在乐清县城内不把你救出来，咱们全说好了，落个好离好散不好么？”说着话把包袱扔在床上，却用手接他的刀，可是黑凤凰柳四儿却把刀往背后一藏，道：“先不能给你，我得借用用，我落个死在姓韩的刀下，倒觉痛快。”

　　韩君瑞咳了一声道：“我不是杀人的刽子手，你饶了我吧。”把柳四儿的右手抓住，把她藏在背后的刀夺过来，扔在床里，推她坐在床边。黑凤凰柳四儿此时算把这韩君瑞已经制服，更施展开狐媚的手段，柔情蜜意，软语温存，这五凤刀韩君瑞就算完全毁在这妖淫女人的手内。这一夜山盟海誓，黑凤凰柳四儿巧语花言，把个五凤刀韩君瑞迷惑得百依百随，竟答应跟随她回转青鱼港，投奔柳四儿的娘家。可怜五凤刀韩君瑞，竟这么冤冤枉枉地以一个名师之徒，一身本领，竟自落在凤尾帮手内，可是一到青鱼港，更惹起黑熊刁四义妒奸仇杀，要不是钱塘快手崔平和一般朋友夜入青鱼港，哪还有他的活命？这是后话不提。他们只住了一夜，柳四儿不敢在这里尽自耽搁，第二日带着五凤刀韩君瑞赶到青鱼港，暂却按下这边不提。

　　那乐清县城里夜间闹得地覆天翻。官兵虽然是防守得那么严，更有乐清县全班捕快和钱塘快手崔平，合力对付这一般劫牢犯狱的帮匪，无奈凤尾帮这边所去的人全是江湖上能手，官家那边人虽然多，可是力量太弱，对付这群帮匪，实实在在的力量不足，哪会不叫武维扬得手？

　　韦天佑、彭寿山、崔丰、唐双青、桑青、刁四义，以及外边援应的雷震霄，一起动手之后，把乐清县衙更放起几把火来。外面的官兵虽然是层层包围，怎奈这般帮匪全是各有一身惊人的本领，全有飞檐走壁之能，任凭钱塘快手崔平虽然是本领好，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竟把七星剑钱肇、双手金镖罗信、闪电手薛庸、净江王洪玉涛、万胜刀周明、火飞龙苗震、玉面仙猿谭永寿、小张良萧俊这八个重要的人物全救出县衙。当时因为官方一见情势不好之下，也是下了毒手，那甄海道第四镇的差官秦忠孝，缉私统领衙门的差官齐钟秀，喝令动手斩杀帮匪，索性不要活的，要死的，立刻斩杀了六名，受重伤四五个，连那火飞龙苗震，虽则被救出来，可是身上挨了一镖，右腿几乎被卸下去，所以二十七名帮匪，只救出这八个人。钱塘快手崔平追赶在逃的情形，论当时被他一发现这种情形，柳四儿和韩君瑞不易再逃出他手去，可是被韦天佑赶到，竟把柳四儿和韩君瑞逃出手去。崔平在那所废宅中和韦天佑缠战多时，第四镇的差官秦忠孝背受刀伤，被乐清总舵香主雷震霄追赶得堪堪要毁在手中，也逃到这座废宅。钱塘快手崔平在和韦天佑动着手，连发两支三棱瓦面镖，把这位差官秦忠孝救了一下，也是该州这差官命不该绝。这时正有天南逸叟武维扬传下信号，所有入乐清县的全要赶紧撤退，这雷震霄和韦天佑径自相率逃去。钱塘快手崔平见第四镇的差官秦忠孝，身上业已带伤，只好赶紧营救他，竟任凭韦天佑和雷震霄相率退走。

　　这时各街道上的官兵，虽是呐喊连天，追缉逃走的帮匪，可是他们空自呐喊，武维扬已带掠劫的帮匪退出乐清县城。这里在乐清舵雷震霄的部下，在水面上接迎着，把从乐清县城里退出来的人，全接上小船，抄出水叉子，避着沿途水师营、缉私营的卡子，仍然返回青鱼港。青鱼港那里已经又派出两队快船，散在沿途水叉子以接应。他们赶到青鱼港，天色还没亮，水面上依然是黑沉沉的。他们回来的船可多了，一共是十一只小船，分为三队走。那湘江渔隐戴兴邦和四式掌周萍，奉命在青鱼港一带巡查驻守，帮主的船一到，他们赶紧地迎接上来，容这十一只全放进青鱼港，立刻把入青鱼港的要路口把守住。湘江渔隐戴兴邦已然随着帮主的船只到里面去，四式掌周萍独驾一只小船，在这一带梭巡，自己预备天大亮了，再收船回舵。

　　这时天色也就是东方微微地有些晓色，江面上仍然是灰沉沉的。这时忽然水花翻响，又有船行拨水之声，把守这个港口的是四只小船，全用这苇塘隐蔽着，监视着水面。这时一听有船行的声音，已有一名兄弟把小船荡出苇塘，先用帮中的隐语试问来船，可是竟没答话。这船上的弟兄忙地改口喝问：“什么船？在黑夜中擅自往这里闯，你要是不听话，那是你不想活了！”所来的这只船，在水面上走得也是非常快，展眼间已到了近前。匪党们看见来船只一个人自己驾着小船，水面上这么黑暗，辨不出来人面貌，可是这个驾驶船的也十分各别，在黑暗间还戴着大草笠，使唤船的手法很是巧妙。这里凤尾帮弟兄们，因为和他打招呼，他并不答声，四条小船已经全放出来，横在江面上。这来船相隔还有数尺，倒着一翻双桨，把小船定在水面，纹丝不动。船上这人竟自发话道：“官河官道，我走我的船，我也没有挟带私活，干犯国法，凭什么不叫我走？你们是哪个衙门口的？这么厉害？”凤尾帮这般巡船的头目名叫水上漂韩五，遂厉声呵斥：“你就不用问是哪个衙门口，既然不叫你从这里走，乖乖地给我回去，没有二句话可说。再若和我这里絮烦，索性你也不用走了，连船给你扣下。”这时四式掌周萍驾着小船已然赶过来，向这名弟兄问：“什么事？”因为四式掌周萍随着帮主来到青鱼港，对于本舵的弟兄，也全十分生疏，这水上漂韩五答道：“来船形迹可疑，他在这时间到这里，我恐怕他是乐清县那里下来的，香主可不能叫他走了。”

　　四式掌周萍向对面船上看时，这人戴着大草笠，他的面貌一些看不出来，只大致地看出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四式掌周萍喝问道：“朋友，既然到这里，何必这么胆小？请朋友你亮个“万儿”，我们也好接待。”那船上人答道：“你这话我全不懂，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我一个打鱼为生的，你和我这些问话有什么用？”四式掌周萍厉声呵斥道：“朋友，太不识相了，你若和我们这么装疯卖傻，我们可要动手了。”来人冷笑一声道：“好厉害的地方，你们就是在水面上做买卖也把眼睛睁利落了，看我是干什么的，我一个穷渔人，有什么可照顾的？依我看，你们不必费这个事，我往五龙坪有要紧事，全是在水面上，谁别安心害谁。老天爷可有报应，你们不叫我走，得跟我说点什么。别看我是个穷渔人，我可不怕事。”四式掌周萍道：“你从什么地方来？”那来船答道：“你是明知故问，这种时光我不会从别处来，我从乐清县西关外紧赶到这里的，我在天亮前要赶到五龙坪，这一来你们把我的时辰耽误了，你们真要把我急死！”四式掌周萍道：“你到五龙坪做什么？黑夜行船，原归犯禁，有什么急事值得你连夜地往这里赶？”

　　来船说道：“我自然有我的事，我这是给我们亲家吊丧去。他已经折腾了一夜，我知道这时，说是他已经快咽气了，看情形他是等不到天亮，我们是儿女亲家，我哪能不赶了去？你们这不是活要我老头子的命么？”水上漂韩五一旁呵斥道：“你这小子是一片胡言，倒是干什么来的，你说个痛快吧，老子们没工夫和你纠缠，叫你走你不走，你就在我们青鱼港待一会儿吧。”说着话脚点船头，飞身蹿了过去，往他船上一落，伸手就去抓他。这人两手还在扶着两把木桨，水上漂韩五右臂伸出来，往前一扑，这个渔人往后身一闪，哟了声：“好厉害的家伙！”他说话中，把手中所扶的双桨猛然往外一推，这双桨竟全撞在水上漂韩五的胸膛上。韩五哟了声，身躯倒退出来，一脚蹬空，径自翻下水去。

　　这一来，这边那三只小船一声呐喊，齐往这渔船聚拢来。那船上的船夫竟自说了声：“好厉害的地方！”他把船头掉转，双桨运用开，这条小船如飞就往回逃。四式掌周萍一看这种情形，知道来人定有来路，他是安心跟随帮主来的，自己焉肯再容他走开？脚点船头，飞身纵起，已经蹿上了那只小船的后艄，一个“金龙探爪”式，往这渔夫的背后打去。四式掌周萍身法掌法全有十分的功夫，掌力发出去，既劲并疾，眼看着掌已打上。那老渔夫竟自往前一俯身，可是他把手中的木桨已经抡起一支，从他的左手翻过来，反向四式掌周萍的左肋下来。四式掌周萍一掌击空，没想到他还招竟这么疾，手底下这么快，船艄地势窄小，渔人这把桨横打过来，这点地方无法闪避，四式掌竟用轻功绝技“一鹤冲天”凌空拔起，竟从这渔人的头上飞纵过来，已落到船头。那名老渔人竟喝了声：“你们这群反叛，无法无天，把你们除了，也给江湖上去了一大害。”他竟提着一支木桨，从后艄扑了过来，递桨往周萍身上便点。这四式掌周萍，见他动手的情形，实是一个笨家子，不会什么，可是他胆量既大，身形又利落，手底下又快，木桨已然点过身，周萍忙在左船舷上跨步斜身，微然一闪。老渔人木桨点空，周萍猱身而进，“黑虎伸腰”，向这老渔人的右肩头下打到。这老渔人口中又喊了声：“我看你还哪里走？”他好像不懂得还招，手中的木桨，已斜肩带背，往周萍左半身砸来。可是他肩头随着发木桨的力量，一拧身，无意中竟把周萍的这一招躲过。四式掌周萍可并不认为无意间闪开，这一木桨打到，四式掌周萍往起一纵身，把这一木桨闪过，往船头上再一落下来时，那渔夫又喊了一声：“你们这里简直不是好人，没见过一个使船的人会飞纵。”他说着话，把木桨撤回去，轻轻一拨，船头掉转，他这情形已要逃走。四式掌周萍喝声：“你倒是卖什么的？别跟我们装疯卖傻。你还想走么？”船上这渔人哈哈一笑道：“不走又该怎样？这是官河官道，你难道留活人么？”四式掌周萍在他话声中，二次扑过来，递掌便打。这个渔人行船的手法，非常巧妙，他这一对木桨轻轻拨动了两下，船已如同箭头子一样往前驶出去。周萍的掌已打到，这老渔人不知什么时候把这双桨已经摘下来，往起一仰身，他这双桨可抡出来，往四式掌周萍的腰上打来。船上动手，原本地势窄狭，不容易躲闪，他再往起纵身时，这个渔人船已经出去四五尺，他自己的船也够不上，竟把四式掌周萍掉在水内。他这条小船，已经如飞地逃去，尚隐隐听得那渔人一阵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