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武维扬落网杭州城
2025-02-07 14:13:43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这时小村的北面,崔平略一停身,俯身在房上,庄天佑也跟着矮下身去。忽然街南的一处矮房后飞纵上一人,往临街房檐口略一停身,飘身而下。忽然从街上一条小巷中闪出一人,猛喝了声:“站住。不答话我用暗青子收拾你了!”房上那人忙答了声:“风字船,第十五号,管船的叫你们把里面的卡子全行撤去,散布在村口的四周,怕有客人到来,你们不知道接迎。听明白了么?”小巷中出来的人,答个“是”字,立刻转身扑奔村口。见他往前走出只两三丈去,口中只招呼出来两个字,立时从黑影中已经出来三名暗中伏守的人,跟随他向村口扑去。云龙三现庄天佑和钱塘快手崔平,见那房上传话的人又向东翻出去。走出去不远,又有人拦阻他,他照样地交代了方才所说的话。那奔东去所有的暗卡子,也遵命撤去。此人仍然翻民房,蹿房越脊,向南翻下去。云龙三现庄天佑和崔平两下一招呼,远远地蹑着他的踪迹,紧追了下来,前面这人的身形还是非常快,这师兄弟两人更是仗着一身小功夫,丝毫没被他觉察。翻过十几处矮小的民房,这个村庄情形颇像芦花坞,大约除了西面上打鱼的,就是种地的,忽然前面有一片比较整齐的房屋,那人竟翻进这所宅子内。

  庄天佑和崔平不敢贸然往里闯,全把身形隐好暗处,先察看这所宅子的四周形势,一道短短的矮墙,东西不过是十几丈,往后看去,前面虽是黑沉沉,在十几丈外,隐出灯火之光,可也不闻人声。钱塘快手崔平在房坡下捡起一个小土块,轻轻往他们左侧墙下打去,声音不大,下面若是有人,他也足可以听到,稍一沉,下面毫无动静。崔平头一个跃上矮墙,依然不敢大意,往墙头上一落,仍把身形矮下去,才想用投石问路,试试墙里面有没有人把守潜伏的人。哪知就在才要往下打土块的工夫,一眼瞥见,从西北角如飞地顺着墙下过来一人,手脚很是轻快。钱塘快手崔平,身躯原本俯着,此时双手一捺墙头,全身退下来,把整个的身体,算挂在墙外,一低头。

  这情形好险,下面那人已经翻上墙来,离开崔平停身处,只有四五尺远。他只往房对面和前门的一条小街道上察看,绝没注意到离开他不远墙头上竟会有人。云龙三现庄天佑见崔师弟的动作,早已看出是发觉里面有伏守之人,他早把身形隐去。那人略一张望,依然是落在墙里,却向大门内一带走过去,从东北角也过来一人,两下里聚合一处,只听他们低声说道:“何三弟,我巡查西墙内,听得门口这一带似有些动静,只是方才我察看过,并没有一些异状。我们可要小心一些,这两位香主全不是好伺候的主儿,咱们找不着彩头,别再闹一肚子丧气,那也太冤点了。何三弟,你说是不是?”

  对面那个却答道:“崔师傅,我看不至于有什么,我们这纪家塘,是暗舵,从来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一年半载的不在这开坛,哪就好有人闯了来?我看是过分的小心。”先前发话的人道:“何三弟,现在可不能那么着。这次我们龙头主舵的情形,你还不知道么?现在正是我们帮中走背运的时候,咱想不到,人家就许做得到,还是小心些为是。你听,大约现在已经开坛,再有一个时辰,全可以了当完了。我们谨慎些吧。”这两人说话间,立刻分开,向东西退下去。崔平始终绷在墙头,这时看那下面的人,已经各自转过东西墙角。崔平一回头,见庄天佑已然飞纵到墙下。崔平用手撑着墙头,左手掩着口,低声向墙下招呼道:“师兄,留神,两边墙,全埋着暗桥了,事已紧急,我们从当中赶紧进。”崔平说完这话,双手一撑墙头,全身往起一飘,已经轻轻地落在里面墙下。云龙三现庄天佑,跟踪而入。这师兄弟两人竟自冒险地从这宅子当中往里闯来。见这里面的房屋,虽然全是草房,建筑得既够格局,又很整洁。连翻过两道院落,各屋中全是黑沉沉,并无灯火。赶到翻过一排五间比较高大的正房,眼前已经看见,离有灯火之处已近。这弟兄两人可叫冒险已极,左右分开,在房坡上俯身而进。见这前面是一道很宽敞的院落,迎面上是三间正房,东面有两间厢房,两面是一段墙,有一个小门。这院中种着四株海棠树,树干很粗,枝叶浓密,离着正房很近,不过丈余,上面的树枝已经和正屋的房檐子搭上。这院中有两个纸灯笼,用两根竹竿挑着,插在地上。正房的门口,有四名年轻的匪党站立着,各提着雪亮的兵刃,院中是没有一些声息。这时屋中竟自连响了几声云板,不过声音很小,听不出多远去,里面有发话的声音,门外这四名匪党,齐答了一声,提着兵刃走下台阶,奔西墙那个角走去。庄天佑一看,这院中的形势不好察看,这四名匪党一走正是时候,时机稍纵即逝,向崔平以手示意,指指那海棠树,要冒险在那上面暂时隐身,以便向里察看。钱塘快手崔平正和师兄是一样的心意,两下里把身形翻起,往院中一落,毫不停留,仗着目光锐利,已经腾身而起,落在了东西两边第一株海棠树的树杈子上。这师兄弟身形才纵起,东厢房门一开,走出一人,崔平和庄天佑的身形并没掩藏严密,更知道这里所有的全是江湖道中人,稍一疏忽,就容易把行迹败露。庄天佑猛然从囊中捻出一枚铜钱,随手打出去,落在了西面的小门外。这种青铜钱落地有声,从东屋出来那人,径自飞身纵起,已经蹿上西面墙头上。在这时,崔平和庄天佑早把身形掩避在枝叶浓密处。这里是很好的所在,上面黑暗,下面又有灯光,正面房中更是灯火辉煌,容易往下察看,遂俯身在那里不动,往门口里张望。可是只能看到迎门一带,里面就会被挡住了,大致在迎门正是他们设香案处,里面人并不多,在一个黄色拜垫的左右,各站着两人,连迎神案上全不容易察看了。翻到西边房上的人,业已又从墙上翻下来,竟奔了上房屋门口走了进去。这座神坛的情形布置十分简单,里面虽然一声声云板敲着,声音极小,这足见是一个凤尾帮的分舵。

  这时西边那个小门外一阵脚步声音,云龙三现庄天佑和钱塘快手崔平回头看时,正是那四名匪党架着两人。庄天佑、崔平不禁十分愤懑,见匪党所挟持的正是五凤刀韩君瑞,跟那回心向善、痛改前非的柳四儿。这两人低着头,被这四名匪党架进了那神坛的门内。四名匪党同时出来,仍然分守在门口。

  里面跟着起了一阵怒斥之声,只听得一人在呵斥道:“好大胆的韩君瑞、柳四儿,你们两人既是帮中人,如今敢叛帮背道,私自逃走,落在香主手中,如今已经开坛处置你们,还敢立而不跪,你们太藐视凤尾帮帮规不能处置你们了!还不给我跪下!”跟着见有两个帮匪过去向韩君瑞、柳四儿身上一人一脚,给踹在地上。哪知韩君瑞和柳四儿竟自丝毫不惧他们的凌辱,竟自挣扎着又站起来。那韩君瑞竟自大声说道:“你们不用狐假虎威,凤尾帮不过乌合之众,用愚民骗财的手段干犯国法的勾当。我们被你们这般匪徒引诱入帮,现在我们已经明白是受骗,所以绝意地悔过自新。你们不要痴心妄想,凤尾帮全帮覆灭,就在目前。我两人既落在你们手中,只求速死。你们若是江湖道的朋友,不必再跟姓韩的抖什么威风,我也不过比你们早灭亡一步而已!可惜你们死在目前,还敢这么强梁霸道。”韩君瑞刚说到这儿,竟自被一个帮匪用刀背向他背后砸去。韩君瑞一躲闪,但是倒剪着二臂,哪里闪得开?二次又被砸倒在地上。那柳四儿似乎竟要和神坛内的帮匪挣扎。这时里边一片杂乱的情形,守门的四个匪党全被招呼进去。

  钱塘快手崔平因为在这树上隐身,只能看到门内的一点地方,四名匪党一进屋中,便看到眼前的情势,帮匪们手段狠辣,何况他两人在凤尾帮中这种叛帮背道的事,逃不开一死,事情危急之下,营救稍微迟慢,两人就许把命送掉。钱塘快手崔平不再顾及什么危险,他径自从树上飘身而下,用树干隐蔽着身躯。那庄天佑也是和他一样打算,也随着下了海棠树,这时倒可以看到这神坛前的情形了。柳四儿和韩君瑞双腿全被绳索绑上,再不能挣扎,全跪在那里。迎面神案上也是红烛高烧,炉中的香烟缭绕,当中站着一名帮匪,年纪在四十余岁,眉目间显着十分奸诈,两旁站着一共是五名帮匪,这里面竟有三个全是在乐清县见过的。守门的四个匪党,提着刀紧紧地监视着韩君瑞、柳四儿,不容他们再挣扎。

  那用刀背砍韩君瑞的,正是乐清县凤尾帮香主,老船户雷震霄。柳四儿被捆跪在那里,偏着身子,蛾眉倒竖,杏眼圆睁,向那雷震霄厉声呵斥道:“姓雷的,今夜你来倒这里,这么发威,你在乐清县那点本领,柳容贞早就见识过了。现在咱们就是胜者为王,败者贼。柳容贞落到你手中,任你摆布,这算是我命里该当,倘若我们逃出手去,姓雷的!柳四儿手底下绝不会再放过你这匹夫。”迎面那主持神坛的帮匪,一声喝道:“柳四儿,身在祖师神坛之下,你敢这么任意侮辱乐清县总舵的雷香主,我要叫你在死前多受些凌辱了。”柳四儿此时的情形,是视死如归,冷笑一声,向迎面这帮匪说道:“陈振武,你不过是纪家塘一个小舵主,你当了香主才几天。按凤尾帮中说,你跟我柳容贞比起来,你得算晚后辈。你不过仗着龙头总舵有人提拔你,这种小人得志的情形,柳容贞还看不惯呢!何况我现在既已叛帮背教,我就不是你帮中人。漫说你这是外舵的香主,就是龙头帮主他把龙头总舵大坛开了,又能奈我何?”两个主持神坛的香主,被柳四儿骂得实在有些按捺不下去,立时面目变色,脸上现出一片杀机,一声冷笑道:“柳容贞,你好厉害的女人,你敢藐视陈香主!你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乐清县一带,谁不闻名?淫乱无行,背着黑熊刁四义做出些没有廉耻的事。如今你结识了这个奸夫,趁着青鱼港变乱之时,背夫私逃,你还跟陈香主叫的哪一门子号?”柳四儿恨声说道:“陈振武,可惜你一个堂堂男子汉,竟自口出这种秽语污言,这凤尾帮只恐你这种市井无赖之徒,也敢开坛宣布帮规,凤尾帮再要不覆灭,那就没有天理了。姓陈的!你现在站在什么地位?你办的是什么事?你这香主是哪一门传授你的?你也敢口称受过凤尾帮祖师的慈悲?我看你们这般人,武维扬还想重建凤尾帮,只怕他死全没有葬身之地了。”那陈振武铁青着面色说道:“柳容贞!陈香主不和你废话,你好好答对我,万事皆休,少答我一句,我就敢在这纪家塘神坛上用非刑惩治你。你在青鱼港是什么身份?”柳四儿道:“你是明知故问,柳容贞掌管着青鱼港第三、第四两舵,比你的年代深。”那陈振武道:“好,你是青鱼港的舵主,掌管两舵。这个姓韩的是你一手勾引进去的,你跟他合谋勾结水师营,倒反青鱼港,背叛凤尾帮,是你做的不是?”柳四儿道:“那是不假,我还没有得手时,我很想捕着几个人头献与缉私营统领。”这位香主陈振武道:“乐清县香主雷震霄舵下来在韩家镇东河口动手收拾你,你曾拒捕,杀伤了两名弟兄,这件事更不假了。”柳四儿道:“那是小事,漫说是他们这群小辈,我既已脱离凤尾帮,就是内三堂香主我对了面,我一样敢动他。”这位陈香主伸手从香炉里面抓起一面竹牌,站在神案前,用左手举着它,向柳四儿呵斥道:“柳容贞,你身犯帮规,现有龙头总舵的竹符,你可愿意领罪?”柳四儿冷笑一声道:“陈振武,用不着和我柳容贞再摆这种阵势,你就是把龙头总舵的神刀神仗摆在柳容贞面前,我不是帮中人,我也不把它看在眼内了。姓陈的!你爽脆一些,给你姑奶奶一个痛快就结了。”那陈振武一声狞笑,向柳四儿道:“这倒由不得你了,现在我再给你加上一行罪,你在我这里又犯了扰乱神坛,以坛规而论,先得用神棒重责你一百,现在陈香主慈悲你吧。”他说到这儿,一斜身,把香烧到一半的那束香抓起来,香火纷纷往下落着,他是一手竹牌,一手举着香,厉声说道:“掌青鱼港两舵舵主柳容贞,身犯本帮十大帮规一、二、三、四、五重条,更在开坛之下,触犯坛规三条,七罪归一,应得乱刃分尸。弟子陈振武代祖师宣示帮规,执行刑诛。”说着话时,那四名守门的把刀全举起,两旁的五名帮匪,也全各掣出兵刃。

  云龙三现庄天佑、钱塘快手崔平,对于这种凤尾帮执行重大帮规,处置坛下弟子,这种摔香动刑,是最重的家法,只要容他这束带着烟火的香摔在地上,也就是五凤刀韩君瑞、黑凤凰柳四儿毙命之时。此时再延迟下去,这两个人就怕要遭毒手了。

  那钱塘快手崔平早已探出一支瓦面镖,那云龙三现庄天佑把蛟钢蛇骨鞭也从腰中掣出来。钱塘快手崔平抖手一镖,向那主持神坛的香主陈振武的胸头打去。这一镖发出去,云龙三现庄天佑脚下轻轻一点地,已经扑到了这神坛内,这个时候,可顾不得许多,掌中的蛇骨鞭已经展动,把四名提刀监视韩君瑞、柳四儿的匪党砸倒了两名。庄天佑一把把柳四儿背后的衣服抓住。那陈振武冷不及防之下,看到镖到,再想躲闪,一偏身时,已经被崔平的三棱瓦面镖穿在右臂上。快手崔平他掌中一双五行轮,蹿进了这神坛内。可是那乐清县舵老船户雷震霄,锯齿刀抡起,猛向韩君瑞砸来。崔平正好赶到,双轮往上一抖,把他的锯齿刀荡开,一个“大鹏展翅”式,双轮一展,左手的奔雷震霄右肋砸去,右手的把监守的匪党竟砸死了一名。雷震霄往后一闪身,云龙三现庄天佑已经把柳四儿抓起,一提她一转身,已经飞纵到外面。崔平砸死了一名匪党,双手往右一合。那五凤刀韩君瑞虽是手脚捆着,他看到师父、师叔这么舍命相杀,已经挺身跃起,不过他腿被捆着,无法逃出来。崔平径自把他拦腰扶起,向门外飞逃时,后面连雷震霄共有四名帮匪,在这里,他们焉肯容崔平等就这么逃走?全是夺门而出。庄天佑已然提着柳四儿,施展开一身身形术的绝技,飞登屋顶。这个地方,任凭有多大本领,不敢恋战,已经先提着柳四儿逃了出去。

  崔平夹着韩君瑞,往房上蹿时,可觉吃力了。脚蹬房檐上,他这里全是土皮房子,没有多大力量,他脚下踩得一软,身形一晃,险些个翻下来。后面已有两名帮匪追了出来,一个是飞蝗石,一个是钢镖,全从下面打上来。这钱塘快手崔平就知道自己要吃帮匪的亏,身躯一晃,把丹田气一提,左臂一抖,把韩君瑞扔在房坡,左脚已经换过步来,一个鹞子翻身,右手的双轮随着翻身方式,横着往外一展,把飞蝗石、钢镖全打落院中。韩君瑞却低声招呼:“师叔得手,捆绳给我挑开,我还走得了。”可是匪党们暗器打空,已经跟踪而上,从崔平的左边蹿上这个帮匪来,一口单刀,斜着奔崔平的左肋便扎。右边的却是一条七节鞭,已经抖开,搂头盖顶砸来。好个崔平,久经大敌的能手,双轮业已分到左手中,往外一挂这口单刀,左脚已经抬起,反向他的右臂下骨环处踢去。那帮匪一拧身,用力地蹿出去,崔平一脚虽则踢空,可往左撤出一步来,右边匪党的七节鞭砸到。崔平右手的五行轮看准了七节鞭的鞭头,重重往上一接,那帮匪的鞭头前节已然在五行轮上往下一垂,崔平把他的鞭拖住,左手猛然往外用力,向左一叫劲,左脚已然换过来,一个转身,左手的五行轮顺水推舟,扑哧地扎在了这匪徒的左肋上,五行轮的三寸尖子立时把他的命送掉,身躯一仰,摔下房去。那个使单刀的二次扑过来,他却不奔崔平,反奔了房坡上的韩君瑞。崔平左手的五行轮已然用上,右手的五行轮把七节鞭已然夺出来,顺势一甩,正向使单刀的这个帮匪头上砸了去。

  这帮匪往前扑的势子过猛,七节鞭一甩出来,是正到他头上。他只得用力地翻身,用刀一撩,把这条七节鞭打在房坡上。可是钱塘快手崔平已然进步欺身,双轮向他砸来。这匪徒用力往外一封,崔平猛然地这对五行轮往回一撤,一斜身,右手轮尖子,削他的左腿。这匪徒左肩右腿,用力往后一带,反手一刀,向崔平的背上斩来。崔平一个“叶底偷桃”,左手五行轮竟又把这个匪党的右肩刺伤。那雷震霄已然在下面招集羽党,呼哨连鸣,把这周围一带完全包围。他竟从房角上闯了上来。崔平趁着连伤两个匪党之下,把五凤刀韩君瑞的上下绑绳用五行轮的尖子全给挑开,把那名匪党的单刀很快地扔到了韩君瑞身旁道:“不要离开我左右,被捆多时,焉能动手?”韩君瑞坐在房坡上,活动四肢,那雷震霄已经高声喝喊着飞纵过来,抡锯齿刀向钱塘快手崔平剁来。崔平冷笑一声道:“一群漏网之鱼,还敢这么逞凶?”把这对五行轮施展开,就在房坡和这雷震霄猛斗起来。可是这所房子的周围呼哨连鸣之下,那雷震霄胜负未分,忽然虚砍一刀,翻下房去。钱塘快手崔平向韩君瑞说了声:“不好!我们得赶紧脱身,不要困在这里。”韩君瑞此时四肢的血脉已活动开,也提刀站起。可是从东西两面嘎巴嘎巴连响了一阵,那弩箭如同飞蝗一般射了过来。钱塘快手崔平、五凤刀韩君瑞,赶紧用兵刃护住正面,往房上一矮身。崔平十分愤怒,骂了声:“雷震霄,敢跟崔老师弄这种手段,我倒得看看你有多大能为。”把掌中的双轮摆动,射过来的箭,纷纷打落房上。钱塘快手崔平,就要往下闯,突然身后一声暴喊:“好猴儿崽子们,叫你们尝尝庄老师手底下是什么味儿?”一条蛟钢蛇骨鞭盘旋飞舞,把埋伏后面的弓箭手打伤了四五名。那钱塘快手崔平更不甘心,五行轮晃动之下,翻下房去,直扑了那乐清香主雷震霄。这一来五凤刀韩君瑞已被云龙三现庄天佑这条蛟钢蛇骨鞭护住。

  崔平这时翻下房来,对面的弓箭手也不敢向他身上射,此时的身形疾如电光火石。崔平已到了雷震霄的面前,雷震霄抡掌中刀迎头砍来。钱塘快手崔平左手的五行轮往外一挂,右手五行轮却向他胸前砸来。雷震霄刀往右一沉,翻身甩腕,刀斩崔平的下盘。崔平正好是双轮一带,孔雀抖翎,这对五行轮带着风,从左往右胯下往外一封,当啷一声,火星四溅,跟雷震霄的刀刃找个正着。雷震霄虎口震伤,往外一纵身。崔平喝声:“哪里走?”往前一耸身,已到了他背后,右手的五行轮往他背上砸来。这雷震霄虎口已震裂,不能动手,背后五行轮已进到,他竟自一斜身,把手中刀向后甩出来。崔平一甩头,右手轮往起一翻,把刀磕飞,大鹏展翅,左手五行轮轮上三寸的尖子,正扎进雷震霄的右肩后。这要是再往下一滑,雷震霄就得当时废命。那海棠树下连着弓弦响动,三四支利箭向崔平的背后射来。崔平只有赶紧往后一撤五行轮,双臂往后一翻,把这利箭全打落房上。云龙三现庄天佑已经招呼了声:“四弟,这群小辈不足收拾,你我走了。”崔平舞动双轮,脚下一点地,腾身跃起,蹿上了西房。庄天佑已然在前面开路,五凤刀韩君瑞在当中,崔平在后,退出了这个帮匪的巢穴。庄天佑在前面紧纵身,这小村中还有几处伏守的帮匪,可是他们这时纵然再想暗算,只有送命,讨不得一分便宜。出了小村之后,在一片柳林前,庄天佑把身形停住,韩君瑞、崔平也跟了过来,只见从树林中转出一人,正是黑凤凰柳四儿,她刚要说话,庄天佑道:“此处不能讲话,江边尚有匪船停留,我们先离此地。君瑞,你赶紧搀扶她走。”本来柳四儿伤痕未愈,再被匪徒这么捆绑,错非是庄天佑把她救出纪家塘,她是绝不易活了。这时韩君瑞赶紧把她扶着,一同赶奔江边。

  好在这次帮匪,在吃到小亏之下,雷震霄又已受伤,纪家塘这里香主陈振武也受伤不能再施为。在这种情形下,知道这两个劲敌他们实无法对付,已经差派了一名党羽,赶奔官船,叫他们赶紧动手把缉私营两位差官动手而除掉,速速地退回纪家塘。还算是云龙三现庄天佑的心思周密,来到江边,他已经想到稍若迟延,那两个差官定要落到他们手内,对钱塘快手崔平说道:“我们此处地理不熟,不得不谨慎防备,恐怕他们还要再想报复,我们官船上还有两位差官,无论如何,也得把他们保护住了,船上这几个匪徒也得除掉。”庄天佑匆匆说完了这两句话,立刻如飞地扑奔那条官船,险些晚到了一步。纪家塘打发来的匪党,已然上了船,他竟没等到舱中去,就招呼:“奉陈香主坛谕,立刻把那两个处置了,退回纪家塘。”他这一大声招呼,舱中的匪徒往外一闯,庄天佑相隔着尚有五六丈远,施展开“燕子穿云”的功夫,腾身跃起,已经扑上了船头,蛟钢蛇骨鞭落处,已把传信的匪徒打入水中。从舱中蹿出来的才听他招呼,已经发现了敌人扑到船上,动手,他往起一耸身,已经飞扑过来,一把手叉子向庄天佑猛戳过来。庄天佑微一偏身,一抬腿,把他踹入水中。那三个匪徒,也还想往前动手时,被庄天佑一抖蛇骨鞭,竟把他们点伤了胸膛,下水翻去,庄天佑一纵身,已经蹿上舱顶,返到后舱,幸而看守缉私营差官方玉、胡守信的,只是一名匪徒,他还没有听出前面是什么事,才走到外面察看,已经被庄天佑赶到,径自一脚,把他送入水中。匪党击退之后,赶紧向那边招呼:“师弟,赶紧来,全上这条船。”庄天佑已然进到后舱,把方玉、胡守信绑绳解开,只是两人身上既有伤痕,又被捆了好几天,已不能动转。这时钱塘快手崔平带领着韩君瑞、柳四儿,已经到船上。庄天佑向两个差官说道:“你们暂时受些委屈,现在还无暇照顾你们,这只船,得赶紧离开此地。”那胡守信道:“我们这两条命全是庄老师赏的,你不要客气了。”庄天佑招呼崔平说道:“原船水手已被杀害,这条船不能留在这里,老弟兄没有别的,卖卖力气,我们赶一程,天亮后在码头再找水手。”崔平道:“行的了,这还算不得什么,师兄你看,风势还顺,我们动手吧。”这师兄弟两人虽然没有水面上多好的功夫,但是对于船上事还是十分明白,立时撤跳起锚,

  把船头撑开。那崔平在头里把这船渐渐地往水深处移动,船已经顺过来。庄天佑在后艄,崔平扭头说道:“师兄,小船上尚有咱们两个包裹,你把船篷扯起。”崔平已经窜下船去,纵跃如飞,扑奔到小船前,把舱中的包裹提出来。这时庄天佑已经把船篷扯起,韩君瑞也转到后舱,帮着师父看舵,船身缓缓向前移动,和小船接近时,崔平已经飞纵上船来,把包裹扔到舱中,把竹篙抄起,喝令韩君瑞往外推船舵。官船入了正流,风已经兜满了,船离开越走越快,在这江面上冲风破浪,离开了这纪家塘的附近。

  船走到天亮,出来已经有十几里的光景,江面上船也多了。钱塘快手崔平,转着竹篙,至船头上站着,却招呼道:“师兄,咱们算了吧,卖两下子也够瞧了,在这里靠岸,歇息会子,找着水手,叫他们替我们辛苦辛苦吧。”云龙三现庄天佑道:“装龙像龙,装虎像虎,老师哥这两下子在水面上还交代下去吧。”立刻把船渐渐靠近岸来,船靠好,把跳板扔下去,铁锚抛在岸上,他们很像行船水手操作。可是邻船上那船家,早看出他们的情形不对,只因为这是一种官船,认定了他们是乔装改扮的水手,在水面探查案情来到。船停住之后,崔平已经看见邻船上水手们不住探头探脑,窃窃私议。

  这时,五凤刀韩君瑞已经把那两位护船的差人方玉、胡守信架到前舱,柳四儿精神也略微恢复,坐在那里,庄天佑也进到舱中,钱塘快手崔平走进来,向庄天佑说道:“师兄,我们这里要想找水手怕不容易了,这里船上人已起了疑心,谁还敢来招惹我们?没有别的,在这种地方,只好用点官家力量,我看这个大码头定有水面上巡船,我们找他们替办吧。”庄天佑微笑着道:“我们自以为还不错,哪知道还是搪不过人家眼去。”崔平道:“别的全好说,只有这条船实不像商船客船,哪会不叫人家起疑心?”崔平遂招呼:“韩君瑞到后舱,先给大家烧壶水来,我到岸上看看去,咱们好倚官仗势,叫他们供应供应官差了。”崔平说罢,他赶紧走下船去。这里原来是一个很大的码头,地名连江港,不止于有地面的防守的官员,并且缉私营、水师营大码头上驻防着一队巡船,在这儿盘查商旅,保护商船,办理缉私捕盗的事宜。崔平就找了缉私营统带的一个哨官,因为浙江省内出了这种重大事,缉私营是直辖的机关,沿江一带,早

  全得着上峰命令,要加强防范。此时听到是从省里到浙南省办案的原办官差,他们哪敢怠慢?立时随着钱塘快手崔平,来到官船上。云龙三现庄天佑把公事给他们看了,官船上两位护船的差官,更说出自己隶局的处所,这位哨官立刻满口答应找水手,要帮忙之处,他们全能照办。他走了工夫不大,立刻带来五名水手,还跟来做饭的厨师,带着酒食等,算是他们稍尽地主之谊,给庄天佑等和两位差官压惊。这一来庄天佑倒觉不好意思,自己历来最怕是借着官势,有这种举动,不过既已找了人家,哪好不接受?只得道谢。

  他们在这里耽搁半日,更给方玉、胡守信把伤痕全敷了药,叫柳四儿挪到二舱里歇息。船行之后,稍微安静了,师兄弟这才商量一切。更听到五凤刀韩君瑞说过落在帮匪手中情形,因为他们从芦花坞出来,才过乐清县,那里虽然遍布着缉私营、水师营防守的巡船,只是凤尾帮帮匪的势力已经养成,哪里就容易一时就消灭?任凭防守得多严,他们这船一经过,已经被人家追上,终于落在帮匪手中。只冤枉的是船上的水手,能逃得活命的大约也只有两人,尚不知下落。还算是好,幸亏这时被救,若不然恐怕连今日全闯不过来了。庄天佑向崔平道:“这种情形,我们回到省城,要据实禀明一切,求官方对于这一般漏网的帮匪,万别轻视了。恐怕他们雄心不死,恶念未消,在这浙江省内,终然有死灰复燃之日。这看官家对付得如何了,若是敷衍公事,这凤尾帮消灭可就不大容易了。十二连环坞已破,这正是难得的机会,请巡抚和盐大使要督令本省各府州县,全要以全份的力量,到处踪缉,我们不容他们缓手,那一来谅他们就是不能全数落网,也不能立足了。”钱塘快手崔平道:“师兄所见极是,事情还真是这样。这武维扬不把他消灭了,这群帮匪散布在各地,他依然能调动指挥,真成了地方的大患。不过师兄你可要知道,我们弟兄也就别想脱开清静。”云龙三现庄天佑道:“那也只好认命了。不过我很替师弟你担心,因为我在湖南那里是有差事的人,帮忙效力,也不能长久把我留在这里。倘若我走后,师弟你可就要独当一面,那时你可千万不要过分轻看了他们,人单力孤,还要多请出几位能手对付。好在我们这般年岁,不是仅凭义气的时候,要量力而行,免得身败名裂,弄得于事无补,只毁了自己。”钱塘快手崔平道:“师兄,你这倒不用嘱咐,我不是那种狂傲自恃的人物吧。这种浑水蹚上,就不易再洗清净。只是就是把官方推开,你想这一般帮匪,他们焉肯再容你我弟兄?我倒看透了,反正这条老命终归要断送在凤尾帮之手。”师兄弟计议了一番,更想了几条办法,秘密地商量,好预备到杭州把师兄弟所见到的,向上峰条呈,听与不听只好由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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