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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意料之外
 
2024-08-11 14:26:36   作者:周郎   来源:周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最让秋水生气的是范云湖。
  范云湖在和张炳然交手时,一时不慎,着了他的道儿,受了重伤。
  虽说范云湖在动手前已向现场观战的武林各派人士诉说了自己的冤情,而且张炳然也承认了他所做过的事,但他却在击伤范云湖之后,趁机逃走了。
  当然喽,黄河老船帮是不会再认他这个帮主了,他以后必然会亡命江湖,日子铁定不好过,但他到底留了一条命。
  说起这事,秋水就忍不住要生气,忍不住破口大骂:“张常有这个王八蛋,真他娘的该死!老子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
  殷朝歌糊涂了,问道:“张常有是谁?”
  秋水怔了怔,道:“张常有就是张炳然嘛!他本名叫张常有,可后来嫌这个名字不太雅,就给自己起了个号,叫‘炳然’。”
  殷朝歌愕然,想笑,却没笑出来。
  他叹了口气,道:“范兄弟的伤不碍事吧?”
  秋水一摇头,道:“死不了。老子一再劝他,说他的武功还欠点火候,再等两年,可他就是不听!这下好了,让人跑了。”
  想想白袍会这次也的确够窝心的,自己这边一死、一伤、一出家,仇人还跑了一个。
  秋水愤愤地道:“老子以后要订个新规矩,一人报仇,所有的兄弟都必须帮忙,报完自己的仇也不许出家,还得帮其他兄弟报仇!”
  殷朝歌道:“就是。那些人谋害他们的时候,什么手段不用,咱们也用不着讲什么一对一的武林规矩!”
  秋水仍然愤愤不平:“这帮伪君子,一个一个摆出个敦厚温柔的人样子,惹火了老子,发个武林帖子,把他们的臭事全都抖落出来!”
  殷朝歌道:“就是。秋老这是与人为善,好心好意给他们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他们竟然还不领情,岂非太不像话了!”
  秋水不跳了,诧异地道:“你小子这是在安慰老子呢?还是在挤兑老子?”
  殷朝歌淡淡地道:“都不是。只不过看秋老气成这个样子,在下不跟着生点气,岂非太说不过去了?”
  秋水不跳了,也不骂了,气好像也顺畅多了。
  对付秋水的怪脾气,殷朝歌也有相应的古怪办法。
  他知道,在这种时候,无论你怎么劝,都是没用的。
  越劝,秋水的火气可能反而更大,刺他几句,反而好了。
  心情一平静,秋水这才发现殷朝歌不仅毒伤全好了,连脸上手上的淡青色也都褪去了。
  他立即咧嘴笑了起来,道:“咦,第五名这老小子还真有门路,这下老子放心了。”
  他当然放心了。
  原来他曾说过,若治不好殷朝歌的伤,他就要把儿子杀了谢罪,现在当然没有这个必要了。
  儿子再不好,总是自己的儿子。
  天下哪里有不疼自己儿子的老子呢?
  秋水笑眯眯地道:“老子为了你小子,跑了一趟大理,可把老子累惨了。”他竟然开始当面邀功了。
  殷朝歌不禁有点好笑,微笑道:“家师他们怎么样?过得好吗?”
  秋水连连点头道:“好,好。还是严老怪会享福,老子过两年也要找个什么地方养老去。”
  殷朝歌笑道:“还用得着找?大理那地方还不够好?冰宫那么大,去多少人都能住下。”
  秋水一怔,马上追着道:“等等,等等,你小子是说真的?”
  殷朝歌笑道:“当然是说真的。就怕您老人家看不上那破地方,不爱去。”
  秋水咧开嘴笑了起来,道:“孙子才不爱去。”
  他忽然揉了揉脑门,盯着殷朝歌看了半天,方道:“奇怪,你小子怎么今儿对老人家加倍客气起来?莫不是又要打什么鬼主意?”
  殷朝歌一笑,道:“我能打什么鬼主意?就是有,我也不敢哪!”
  他心里忽然一阵发酸,发紧,忍不住一阵冲动,想把自己的身世告诉秋水。
  按辈份算起来,秋水应该是他的叔祖父一辈,他能不对秋水加倍恭敬吗?
  秋水眼中的疑惑之色更浓了,目光闪动道:“老子在大理那几天,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一问严老怪,可就是一直都没问出口,现在老子想问问你,成不成?”
  殷朝歌心里一动,但仍很平静地道:“什么成不成的,秋老有话尽管问。”
  秋水的神情紧张起来,下了很大决心似地道:“严老怪有没有,……有没有提起过你……你的身世?”
  “说不说呢?”殷朝歌犯难了。
  他很想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因为他知道慕容冲天和圣火教绝对不会轻易地放过他,更不会放弃他们的野心。
  如果他将情况说明了,他就能借助白袍会的力量,来阻止慕容冲天的计划。但秋水的性格实在是太偏激了。
  殷朝歌不敢保证,一旦秋水知道了他的身世,会不会也像给白袍会的所有弟兄们找一个伸冤的机会那样,也给他找上一个“复位”的机会。
  他知道,如果他真的想身登大宝,凭圣火教的力量,白袍会的力量,徽帮的人力财力以及虽然事情已过去了几十年、但民间仍然保有的对建文帝的一份同情,他绝对可以成功。
  但他不愿。
  除了一身武功之外,他从来就不认为自己和一般的普通人有什么两样。他也不忍。
  一旦他要求“复位”,国内必然大乱,战端一起,也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都将死在战争之中。
  秋水逼得很紧:“你小子说话呀!”
  殷朝歌苦笑道:“家师也没怎么提过,只是??只是我很小的时候,略略提过一次。”
  秋水的神情更紧张了:“他是怎么说的?”
  殷朝歌扫了他一眼,笑得更苦:“家师说,家父家母都是难民。”
  秋水对他的回答显然不满意:“难民?什么难民?遭了天灾?还是遭了人祸?”
  殷朝歌摇了摇头,道:“不太清楚,……可以说是天灾吧……其实,好像也可以说是人祸。”
  秋水不高兴了,一撅胡子,道:“你小子不够意思。”
  殷朝歌笑道:“我怎么不够意思了?”
  秋水黑着脸道:“为了查老子的底细,你不是和司马乔一起窜到老子家里去了吗?你自己的事,就不愿跟老子说了?”
  “谁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呢?不用说,一定是秋老。”
  窗外忽然响起司马乔的笑声。
  话音未落,他已推门走了进来,笑嘻嘻地一拱手,道:“殷兄,恭喜!”
  殷朝歌摸了摸脸颊,微笑道:“何喜之有?就算消不掉,也挺好。”
  秋水斜眼瞅着他,啧啧连声,道:“啧啧啧,我说你小子不够意思吧?人家不知费了多大的劲,才治好了你的伤,你却说没什么!”
  殷朝歌一笑,悠悠地道:“我知道秋老心里有气,可也用不着这样借题发挥嘛。”
  秋水无奈地摇头,苦笑道:“没办法,拿你小子没办法。”
  司马乔很惊奇似地道:“不会吧?张飞鸿那么厉害的角色,还不是被秋老一举荡平了,怎么会拿殷兄没办法呢?”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秋水立马咧开嘴,笑了起来。
  这次荡平铁府、逼退张飞鸿,白袍会的确起了很大的作用。秋水当然很为此得意。
  自己很得意的“功绩”能一直挂在别人的嘴上,这当然更是一件令人非常非常高兴、非常非常得意的事情。
  秋水笑盈盈地道:“你小子不是一直夸张飞鸿这个人如何如何么?怎么样?老子一伸手,他不就乖乖地退回海外去了嘛!”
  司马乔道:“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
  秋水笑容可掬:“什么事?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尽管来问老子,老子一定能让你满意。”
  司马乔似模似样地皱着眉,背着手,道:“当时秋老为什么不让张飞鸿把慕容旦留下来呢?他们一退回海外,木姑娘的仇可就不容易报了。”
  秋水的脸色刷地阴沉下来,道:“你这人怎么回事?
  馁?就不能让老子安安生生地高兴一下?!”
  他叹了口气,转而对殷朝歌道:“说来也怪,老子一直都带人在暗中监视着张飞鸿的人马撤退,可就是没发现慕容旦这个人。”
  殷朝歌淡淡地道:“不用急,还有机会。”
  秋水道:“还有机会?还有什么机会?”
  殷朝歌道:“我以为,张飞鸿绝对不会就此罢手。铁府只不过是他在中原众多据点中的一个,他的元气并未受损。”
  秋水道:“不会吧?退出海外是张飞鸿当着我们大家的面亲口许诺的,他要是再入中原,还要不要他的面子了?”
  殷朝歌苦笑道:“张飞鸿原本就不是江湖人,他有什么必要遵守他对中原武林许下的诺言呢?”
  司马乔眼中精光一闪,道:“殷兄的意思是说……”
  殷朝歌点头道:“不错。张飞鸿肯定还会再入中原,而且就在近期。”
  秋水一脸的不相信:“你有什么凭据?”
  殷朝歌道:“秋老请想一想,张飞鸿不辞辛苦,跑到亦集乃去干什么?又冒着生命危险从圣火教总舵逃出,去见也先干什么?他和也先之间,一定定下了攻守盟约,有瓦剌这样强大的势力相为呼应,他又怎肯轻易放弃张氏几代人的梦想呢?!”
  秋水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了。
  他的脸色凝重起来,喃喃道:“秋风在即,草长马肥,
  嘿嘿,正是也先动手的好时机呀,不过……”
  殷朝歌道:“不过什么?”
  秋水看着他们,慢慢地道:“不过,我不认为也先真的有入主中原的野心。”
  殷朝歌奇怪了:“为什么?”
  秋水道:“很简单,实力。也先没有入主中原的实力。瓦剌骑兵经常扰边,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为了在朝廷的心目中加重自己的分量的一种手段而已。”
  殷朝歌更不明白了:“为什么呢?”
  秋水道:“这也很简单,为了做生意。”
  司马乔脱口道:“生意?仅仅是为了做生意?”
  秋水点头道:“对,做生意。因为丝、棉布、茶、铁等等生活必需用品瓦剌皆不出产,要用上好的马匹、牛羊来与中原交换。他们之所以要加重自己在朝廷心目中的分量,归根到底只不过是想以此来抬高马价。”
  殷朝歌道:“就这么简单?”
  秋水道:“不错。”
  司马乔道:“也先部下,少说也有七八万骑兵吧?这还不算有实力?”
  秋水微微一笑,道:“七八万骑兵算什么?朝廷的常备军一直都保持在二百五十万左右。”
  殷朝歌道:“可朝廷现在不是正在西南和思机发作战吗?再说,常备军的人数真的有二百五十万?”
  秋水不在意地道:“我知道近年来边军逃兵甚多,但一半之数总还有吧?一百多万人,还吃不住七八万骑兵?”
  殷朝歌沉吟片刻,忽然道:“不知秋老知不知道忽兰忽失温那一仗?”
  秋水道:“当然知道。”
  殷朝歌道:“秋老知不知道那一仗成祖皇帝带了多少部队?玛哈木他们又有多少人?”
  秋水道:“玛哈木大约有十来万骑兵,成祖皇帝的兵力有五十万之众,不过,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不是战斗力量。”
  殷朝歌问:“那一战结果如何?”
  秋水不回答。
  忽兰忽失温一战,当然是明军胜了,但明军的损失也非常惨重。
  如果不是靠先进的火炮压制住了玛哈木的骑兵大队,胜负之数,的确难说的很。
  殷朝歌接着问:“秋老以为,官兵现在的战斗力,比之成祖时,强弱如何?”
  答案明摆着。官军的战斗力比几十年前,差了不知多少。
  秋水沉吟半晌,勉强笑道:“你小子上次吃白莲教的亏还没有吃够?这是国家大事,用不着,也轮不上咱们这些人操心嘛,只要自己的日子过得滋润,不就结了?!”
  殷朝歌道:“我不这么看。国家一乱,倒霉的是天下百姓,如果也先真的大举入侵中原,一旦让他得手,咱们的日子只怕没法滋润吧?”
  秋水道:“我还是那句话,就算也先有这个野心,也没有这个实力。”
  殷朝歌道:“如果张飞鸿先在中原闹起来呢?中原一乱,朝廷还会把主要兵力放在北部边防吗?”
  秋水叹了口气,道:“这么说,你小子一定要插手这件事喽?”
  殷朝歌决然道:“是!”
  秋水苦笑道:“好好好,你小子要趟这浑水,老子当然不能看着你一个人吃亏。可你怎么管呢?朝廷新近在西南征讨思机发一战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朝野上下,一片升平,谁会在意你说的话呢?”
  殷朝歌道:“有一个人会。”
  秋水道:“于谦吧?一定是于谦。可于谦只不过是个兵部侍郎,他一个人也不可能左右朝廷大计呀。”
  殷朝歌沉默了。
  好半天,他才苦笑道:“尽人事,听天命吧,有所准备,总比到时候措手不及的好。”
  秋水不以为然地摊了摊手,问司马乔:“你呢?你有什么想法?”
  司马乔道:“殷兄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秋水又叹了一口气,道:“好罢,老子这把老骨头、白袍会的这点家当,看来都得毁在你手里喽!”
  殷朝歌瞪大双眼,道:“秋老的意思是……”
  秋水叹气叹得更响,更长:“你小子主意已定,老子还能有什么办法?”
  殷朝歌忙道:“贵会刚刚有过一次大行动,还要以休养为上,再说,中原武林各派现在一定都盯着你们……”
  秋水两眼一翻,道:“你烦不烦?”
  他转头对司马乔道:“去,告诉他们快做准备,今晚动身,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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