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弹剑京华 龙争虎斗 伤心家国 凤泊鸾飘
 
2023-05-04 11:42:13   作者:梁羽生   来源:梁羽生家园   评论:0   点击:

  果然是他

  不错,齐勒铭的面貌已经改变许多,变得她都几乎认不出来了。

  她看见的是一个面有伤疤、形容枯槁的流浪汉。留在她记忆中的齐勒铭虽然并无潘安之貌,也算得是个相当英俊的美少年。

  要不是“齐大圣”这个名字引起她的疑心,她怎么也不能把这两个绝不相同的形象揉和,从“眼前人”联想到旧时人的。

  但她毕竟还是认出来了,因为他们到底曾经做过夫妻。虽然是一直没有感情的夫妻。

  从这个似是潦倒不堪的丑汉身上,她终于看到当年齐家大少爷的几分影子。

  齐勒铭说话不多,她听得不很清楚。但她可以感觉得到齐勒铭那份冷傲,是自尊也是自卑的冷傲,当年她曾经受过齐勒铭这种冷傲(后期更是变成冷酷!)的折磨!

  声音虽有改变,改变得不如面貌之多。

  齐勒铭说的话她听不全,但只听见一句便已足够——“哪一位是扬州楚大侠?”“那许多响当当的客人他都不屑应酬,一见主人劈头就问松哥!不是他还能是谁?”庄英男心想。

  还有那两声接连的叹息!当主人说出楚大侠今日不能参加宴会后,齐大圣接连的叹息!

  或许别人只当作是失望的叹息,她却感觉得到那是愤懑甚至气恨的叹息!

  一个自称是“齐大圣”的人,除了是“他”还能是谁!

  正如那边的齐勒铭一样,庄英男心情也是十分复杂,不知是伤心、是愤怒、是怨恨、还是同情?

  不错,她和齐勒铭的感情早已破裂,但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女儿。

  女儿是唯一的维持他们关系的纽带。但想起了女儿,也挑起了她的旧恨!

  她记得那天晚上,齐勒铭从情妇的香闺里喝得醉熏熏回来,她没有作声,而他就因为不满意她的冷淡将她殴打!那天晚上,她正是想告诉丈夫她已经怀孕的。也正因为这件事情,她才决意离开齐家的。

  愤火重燃,她真是宁愿这个丈夫还是死了的好!

  但摆在眼前的事实,无可置疑的事实,齐勒铭是活着回来了。而且是变成这个样子回来了。

  人被关在窗外,影子还留在她的脑海。

  那脸上的伤疤,憔悴的颜容。

  用不着齐勒铭告诉她,她已经从齐勒铭的脸上看到了他经历的烙印。

  “这些年来,他也是受尽折磨了。”愤恨的情绪逐渐减轻,她倒是不觉得有点怜悯起他来了。

  不错,齐勒铭对她的虐待她是记忆犹新,但齐勒铭亦已受到了他应得的惩罚了。

  齐勒铭之所以弄到今天的田地,是有许多原因的,但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不正是为了她吗?

  那天晚上,齐勒铭醉后失了理性,几乎将她扼死。她知道齐勒铭就是因此事怕受父亲的责罚而离家出走的。本来已经误入歧途,离家出走,就更加误入歧途了。

  “唉,他以为逃过了父亲的责罚,却哪知换来更大的惩罚。是他以荒谬的行为给他造成的惩罚。但愿他如今是浪子回头!”

  但齐勒铭这次回来,却不像是因为有了悔悟而回来的!

  “假如他是真的悔过自新,我会原谅他的。虽然我不会再跟他。可惜我这希望只能像肥皂泡一样,甚至还不能和肥皂泡相比呢,肥皂泡尚可保全片刻,我的希望却早已破了!”

  那愤怒的声音,那冷漠的神情,还有那两声叹气……刚才的所见所闻,像利针一样刺着她的心。

  她知道齐勒铭是要回来报仇的!

  “他一来就要找松哥,不用说他心目中的第一个仇人就是松哥了!”

  她也不觉愤激起来,心里想道:“你恨我改嫁他人,应该向我报复才对,却为何牵连松哥?我并不后悔离开你,即使当时我知道你没有死,我也是非要和你离婚不可的!或许我是有错,我的确是不愿嫁给你,因而对你冷淡,但你又是怎样对我呢?在你娶我之前你已经有了姘头,在新婚那段日子,你也还是几乎每天晚上去陪你的姘头。为什么你只知责备别人,不知责备自己?”

  但她心中的不满却是只能在齐勒铭背后发泄的,她知道齐勒铭是决不会和她说理的,本来就是带着几分疯狂性格的人,要是他肯讲理,也不至于弄成今天这样了。

  讲理讲不通,她只能冷静下来,想一想应该如何应付齐勒铭。

  心乱如麻,她只盼楚劲松能够快快回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两个人商量总是比较好些。

  日影渐渐西移,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时分,丈夫还未回来。

  丈夫是去找女儿的,两人都不见回来, “难道虹儿在西山出了事了?”

  她本来只是担心丈夫的,此时加上了担心女儿,越发坐立不安了。

  楚劲松回来了,女儿跟在他的后面。

  像是疲惫的旅人,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好像和女儿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只是低着头向前走,一步一个脚印。要是人们知道他只是从西山回来,而且是骑着马去的,决不会相信他就是名震武林的扬州大侠楚劲松。(不过半天的远足,一个大侠怎会显得如此疲劳?)

  他的坐骑,虽然在进了京师之后,就交还穆府管家彭大遒,但也不过是步行走过一条东长安街而已。

  连他的女儿都为他担心了。他是身上受了伤还是心上受了伤呢?

  “爹,你不碍事吧?”

  楚劲松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没什么,你放心。你看就回到家了,难道你还担心爹爹走不动这几步路吗?”

  可是就差这么几步路,他却不能踏进家门。虽然这个家只是临时借住的“家”,此时他也是渴望和亲人相会的。但他不能如愿回“家”,因为有一个突如其来的邀请。

  他这个临时的家是镖局后面的,镖局后门有个看门的人。

  往日这个看门人不过是由镖局里无足轻重的下人担任,今天却换上了一位镖师。

  这个镖师一见他回来,立即就上前说道:“楚大侠,我们的总镖头可把你盼得苦了。好在你回来得还算及时!”

  楚劲松吃了一惊,说道:“有什么事发生?”

  那镖师道:“总镖头有一位远方来的朋友,指名要见你!”

  楚劲松初时颇有啼笑皆非之感,但转念一想,汤怀远不是不知道他不喜欢应酬,但还是请一位镖师专诚 “截驾”,那就可断定不是寻常的应酬了。

  “说不定他碰上什么为难之事,必须见了我的面才能说的。”他不方便细问镖师,唯有说道:“好,虹儿你先回去告诉你妈,说我大约要迟半个时辰才能回来。”

  楚天虹忐忑不安,讷讷说道:“爹,你不能明天再见那位朋友吗?”

  那镖师急道:“楚姑娘,你不知道、这位朋友是汤二爷亲自请来的,他一来镖局,就找你爹,想必是有紧要的事情。等到明天,恐怕会误了事!”

  楚天虹撇撇小嘴:“什么奢拦人物?什么紧要事情?”

  楚劲松斥道:“虹儿,住嘴!大人的事,不要你管。”回头向那镖师赔礼:“小孩子说话不懂礼貌,你别怪她。咱们这就去吧。”

  楚天虹道:“爹,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楚劲松柔声说道:“傻丫头,爹几时骗过你,你放心回去吧。”

  这镖师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暗自想道:“十五六岁的姑娘也不算小了,怎的对爹娘如此撒娇,好像一步都离不开爹娘似的。”他只道楚天虹要父亲保证“半个时辰回去”的允诺兑现,却不知楚天虹另有所指,指的是他父亲所说“并没受伤”的话,她确实担心爹爹受了伤却瞒着她。

  众人看见楚劲松到来,都是大为欢喜。

  只有汤怀远吃了一惊。

  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眼就看出楚劲松有点不对。虽然不敢断定他是身体受伤,但却可以断定他是元气大伤!

  “原来他不是去会友,却是去和人打架!他这对头不知是谁,居然能令他最少损六成功力!”汤怀远心想。

  雍惊涛哈哈大笑道:“楚大侠,大家都似盼凤凰似的盼你呢,好在席还未散。来,来,来,你坐这个位子,和这位齐兄多多亲近,你不知道这位齐兄是多么渴望见你呢!”一边说话,一边站起来让座。

  齐大圣亦已站了起来,说道:“楚大侠,你来了,我这个位子应该你坐!”

  楚劲松初时以为是汤怀远约他和“那位朋友”在密室有事相商的,哪知却是宴会。不禁有点不悦,心里想道:“早知如此,我应该等到他们散了席才来。”他估计女儿此刻想必已经把他们刚才的遭遇告诉了母亲了,“英男一定也像虹儿这样担心我是受伤,除非我让她亲眼见到,她才会相信我不是骗她。现在却累她多着急半个时辰!”他打算过了半个时辰,宴会未完,他也要走。

  但为了礼貌,他虽然心里不悦,也只能挤出一点笑容。

  此时齐大圣已在向他伸出手来,说道:“闻名已久,今日方始有幸识荆。楚大侠果然是名下无虚,别推辞了,请上坐。”

  楚劲松道:“楚某浪得虚名,不敢当高人谬赞。齐先生你是远客,请莫客气!”一面说话,一面伸出手与齐大圣相握。

  以握手为名,暗中较量功夫,这是常有的事。何况齐大圣口口声声说是“慕名已久”,众人都道他定是存心要伸量楚劲松的了。

  刚才印新磨与叶忍堂接连受挫,众人已经见识过齐大圣的功夫,虽然对他的武功极为佩服,但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给一个陌生人抢尽风头的,故此都是希望楚劲松能够在这场较量中给他们挽回一点面子。

  汤怀远则是更加吃惊,心里想道:“楚大侠功力受损,我都看得出来。这姓齐的不应不知!他还是要伸量楚大侠,莫非他是想乘人之危,以重挫这位名震天下的扬州大侠为快!”

  心念未已,两人的手已经握在一起。

  只见齐大圣眉头一皱,楚劲松脸上则有诧异的神色,但随即就露出笑容。

  众人松了口气,心中俱是想道:“这姓齐的武功虽然怪异,毕竟还是咱们的楚大侠比他更胜一筹。”

  只有汤怀远则惊疑不定,他是对楚劲松的功力知道得比较清楚的,在武学上的见识也比同席其他的人高明,心里想道:“凭这姓齐的刚才所显露的那两手功夫,他的实力只有在楚劲松之上,决不在楚劲松之下,倘若楚劲松元气未伤,胜负难测;但如今楚劲松的功力最少已打了六成折扣,怎的还能应付得如此从容。咦,难道他们不是较量内功?但为什么又不肯放手?”饶是他见多识广,这回可也真是莫测高深了!

  按说他们用这种方式较量内功,应该是点到即止的。因为在名义上他们总是在行握手的见面礼,怎能把时间拖得太长?但如今他们竟然是双手一握,就不放开。而且也看不出有松手之意。已经比普通人握一次手的时间多了十倍都不止。

  汤怀远正自心里嘀咕,忽又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楚劲松本来是面色苍白的,此时却红润起来,失了神采的眼睛也变得明亮了!汤怀远心中一动,方始猜到几分。

  原来齐大圣并不是乘人之危,相反却是帮助楚劲松恢复功力的。

  楚劲松和齐大圣握手,只觉一股热力,透过掌心,转瞬之间,流转全身。楚劲松本来准备回家之后,用两个时辰静坐运功,方始能够把散乱的真气纳入丹田,然后令血脉畅通的;得到齐大圣以上乘内功相助不过半枝香时刻,便已真气凝聚,奇经八脉,尽都通畅。用不着楚劲松行功导引,真气已是自行纳入丹田。

  半枝香的时刻,比平常握一次手的时间多十倍不止;但在半枝香时刻之内,便能令楚劲松的功力几乎恢复如初,却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了。

  众人正等得纳闷,忽见齐大圣放开手笑道:“楚大侠果然是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席上诸人,本来十九都认定了他们是暗中较量内功,听得齐大圣这么一说,只道这场比试果然不出他们所料,是楚劲松胜了,心中都是大为高兴。印、叶二人更是争着要向楚劲松恭维。

  哪知他们恭维的说话还未出口,只见楚劲松已是向着齐大圣长揖说道:“齐兄大恩,楚某感激不尽!佩服二字,应该由我来说才对。我实话实说,齐兄的大名我是前所未闻,但齐兄的武功,我则是衷心佩服!”

  众人听得此言,不由得都是为之愕然,要知“佩服”二字还可以说是客气的套语,但感激大恩之类的说话,却绝对不是在比试武功之后所应用的。

  齐大圣还礼说道:“楚大侠何用谦虚,你那位朋友的武功在当今之世已属罕见,你只是元气少损,身体无伤,论功力你纵然不一定在贵友之上,至少也不在他之下了。”

  汤怀远本已料到几分,此时从齐大圣的话语中得到证实,便笑道:“原来楚大侠刚刚是和朋友印证武功回来的么?”

  年纪最老,武学造诣仅次于汤怀远的雍惊涛说道:“印证武功却伤了元气,不知是真的‘印证’还是借印证为名的比试。楚大侠,请恕老朽冒昧,再问一句,你是真的去找朋友还是碰上对头?”

  楚劲松笑道:“他是否把我当作朋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并没有把我当作对头。我与他拆了一招,说是印证固然可以,说是比试也未尝不可。”这答复模棱两可,答了等于不答。

  雍惊涛半信半疑,齐大圣忽道:“我相信他是把你当作朋友的!”

  雍惊涛问道:“你怎么知道?”

  齐大圣道:“我只是猜猜而已。”随即转过头来,对楚劲松微笑道:“楚大侠,要是我说得不对,你别见笑。”

  楚劲松道:“请说。”

  齐大圣道:“你和那人试了一招,是对掌吧?”

  楚劲松道:“不错。”

  楚劲松元气受损,并非身体受伤,任何人都可以猜想得到他们只是比试拳脚功夫,决非白刃相见。齐大圣猜中他们乃是对掌,自是不足为奇。

  但再说下去,可就令得众人惊奇不已了。

  齐大圣跟着问道:“楚大侠,那一掌你固然是未施杀手,那人所运的内力也只是七守三攻,而且是带上卸字诀的。不知我说得对否?”

  楚劲松吃了一惊,道:“说得对极了!简直就像亲眼看见一般!不,不,比亲眼看见,还更清楚!”

  这话倒是毫不夸张,要知内功的比试,只是比试的双方方能感受到的。实难想象,旁观者只凭一双肉眼就可以观察出来。

  底下的话已经是无须再说了,因为像齐大圣所说的这种比试情形,当然不是要一决死生的拼斗,而只能说是点到即止的。

  雍惊涛呆了一呆,睁大眼睛道:“齐先生,你敢情是知道楚大侠那位朋友来历的吧?”此话亦是无须解释,若非深悉那人的武功门派,深浅如何,怎能猜得如此准确?

  齐大圣微笑道:“我说过我只是据理推测的,刚才我和楚大侠握手,大约用了半枝香的时刻吧,在这半枝香的时刻之中,我从楚大侠的内息运行的变化,试猜对方的功力深浅与运功的诀窍,侥幸猜中。”

  雍惊涛半信半疑,问道:“楚大侠,你那位朋友是谁?”

  楚劲松道:“是一位初相识的朋友。”他只回答一句就没再说下去。别人不愿意说的事情就不宜多问,这是江湖禁忌之一,众人只好心里存着疑团,不便再问了。

  众人固然是惊疑不定,齐大圣的心里也是藏着一个闷葫芦的。

  原来他能够猜中楚劲松和那人过招的情形,一半固然是由于他从楚劲松的内息运行中有所察觉,但另一半却是因为那人所用的内功正是他的家传的独门内功,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够在半枝香的时间内就替楚劲松化解由于对方内功所引起的经脉闭塞,令他恢复如常的。

  齐大圣思疑不定,心里想道:“楚劲松碰上的这个人,莫非也正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但这个人是剪大先生和徐中岳的仇家,楚劲松就是为了帮他们对付这个人才到京师来的。为何他们今天碰上,却又彼此手下留情?难道他们当真是偶然碰上,不知对方来历?”

  但这个疑问齐大圣自是不便当众问楚劲松,只好把闷葫芦藏在心里。

  另一件他渴欲知道的事情则是非问不可了,酒过三巡,他绕着弯儿问道:“楚大侠,听说你不是住在镖局,不知寄寓何处?”

  楚劲松说道:“哦,汤总镖头还没有告诉你吗,我就是住在镖局后面汤总镖头的那座别墅。”

  齐大圣故意说道:“一个人住一座别墅虽然舒服,恐怕也嫌寂寞一些吧?为什么不搬到镖局来和大家同住。”

  汤怀远道:“楚大侠是有家眷同来的,分开来住方便一些。”

  齐大圣心卜卜的跳:“原来英男果然来了,这倒省得我到扬州多跑一趟了。”他哈哈一笑,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说道:“原来楚兄夫妻如此恩爱,小弟不知,请恕失言。”

  楚劲松道:“齐兄取笑了。小弟并非舍不得老妻,只因她从未到过京师,故此带她来开开眼界。还有小女也一起来的。”

  齐大圣道:“明天楚兄有没有旁的事情?”

  楚劲松道:“齐兄有何见教?”

  齐大圣道:“要是楚兄没有旁的事情,我想专诚去拜访贤伉俪。”

  楚劲松道:“不敢当。小弟随时候驾。”

  齐大圣道:“楚兄,你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可完全恢复如常了!”

  楚劲松道:“是,多谢齐兄关心。其实我得齐兄之助,耗损的真气早已复原了。大恩不言报,我只能借花献佛,敬齐兄一杯。”

  宴会尽欢而散。

  汤怀远特地送楚劲松出门,但走过一座假山之后,他却忽然低声说道:“楚兄,你本来应该早点歇息的,但我还有点事情要和你谈谈,想多耽搁你半个时辰。”

  楚劲松正是想知道他何事见教,便即笑道:“我的精神比今早出门时候还好,莫说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也行!”

  正是:会无好会君知否,莫问恩仇怪客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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