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一线生机
2024-10-06 15:59:44   作者:吉川英治   译者:   来源:吉川英治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又八觉得自己还有一线生机,所以怀中的卷轴被拿走,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反而轻松了许多。
  “就是这个。”
  源八代替亡者将秘传卷轴交给小次郎。想必小次郎一定会深受感动,喜极而泣。没想到——
  “我不要。”
  小次郎连伸手接都没有。
  源八感到很意外,问道:“咦?……为什么?”
  “我不要!”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只是不想要。”
  “您失言了。自斋师父生前已暗许在众多弟子中,将中条流秘传传给您,或是传给伊藤一刀斋。临终前,托外甥天鬼大人将这卷轴转交给您。主要是考虑当时伊藤一刀斋已经自立一刀流派,而您虽然是他的二弟子,但还是将秘传目录传给了您……难道您不了解这份师恩吗?”
  “师恩归师恩,我却有我的抱负。”
  “您说什么?”
  “源八,你不要误会。”
  “说得重些,您这是对师父失敬啊!”
  “绝无此事!实际上,我认为我比自斋师父更加天赋异禀,所以应该要比师父更伟大、更有成就才是。我不愿安于一名剑客的身份,就这么住在乡下,度过晚年。”
  “这是您的本性!”
  “当然!”
  小次郎谈到自己的抱负,丝毫无顾忌之色。
  “虽然师父特意要将印传给我,可是,我自信现在小次郎的功夫已远超过师父了。况且中条流这个派名充满了乡下味儿,将来恐怕会阻碍年轻人的发展。同门师兄弥五郎,已经建立了一刀流派,我也想自立自己的流派,我要将它称为岩流派……源八,这就是我的抱负,所以我已经不需要这东西了。把它带回故乡,并替我在寺庙中了结一切的旧账吧!”
  小次郎言词不逊,简直是个高傲自大的男子啊!
  源八以憎恶的眼光,凝视着小次郎薄薄的嘴唇。
  “源八,请代我向草剃家遗族们问候一声。改天到了东国,我会去拜访他们的。”
  自己说得这么有礼,小次郎不自觉地微微一笑。再也没有比这种高傲自大却又故作有礼的言词更令人反感的了。源八义愤填膺,本想责备他对先师的不敬。但随即又想:
  这样做真是无聊透顶!
  源八如此自我解嘲后,立刻走到篓子旁收好秘传卷轴。
  “后会有期了。”
  源八丢下这句话,马上离开小次郎走了。
  小次郎目送源八离开。
  “哈哈哈!气冲冲地走了!真是乡巴佬!”
  之后,向被绑在树干上的又八说道:“冒牌货!”
  “……”
  “你这冒牌货,不回答吗?”
  “……”
  “你叫什么名字?”
  “本位田又八。”
  “是浪人吗?”
  “是的……”
  “没志气的家伙!该学学我归还师父的秘传。若没有这种气概,就无法成为流派的先祖。像你,盗用他人的名字,又盗取他人的秘传闯荡江湖,简直是卑鄙无耻。狐假虎威最后只会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这下可忘不了吧?”
  “以后我一定会小心!”
  “今天就放你一马。但是,为了惩罚你,就让你自己解开绳索吧!”
  小次郎边说边用小刀刮着树皮。刮下来的松树皮,掉在又八头上也掉到衣襟里。
  “啊!没带笔墨盒。”
  小次郎喃喃自语。
  又八还算机敏,马上意会:“如果需要笔墨,我身上有。”
  “既然你有,那就先借用一下吧!”
  小次郎写好之后,放下笔,重新读了一遍。
  岩流,这是我刚才突然想到的,本来因为我在岸柳以及岩国锦带桥锻炼斩燕功,所以用它当剑号,现在拿来当流派名,岩流是再适合不过了。
  “就这么决定,此后就以岩流作为流派的名称,这比一刀斋的一刀流好听多了!”
  此刻已是深夜时分。
  小次郎将树皮刮出了一张纸大小的白色方块,在上面写道:
  此人冒用我名讳、剑流,到处招摇撞骗。今绳之示众。吾人姓名、流派,天下独一无二。
  岩流佐佐木小次郎
  “这样可以了。”
  松风有如潮水般呼啸着穿过林间。小次郎极为敏锐,立刻察觉有异。原本燃起的抱负,已随黑夜的松风而去。他闪着锐利的眼光,搜寻黑暗的松树林。
  “咦?”莫非看到朱实的身影?小次郎突然朝那个方向追赶过去。
  自古以来轿子就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惯常使用的交通工具。直到最近才渐渐普及于一般的庶民百姓,市井街道因而随处可见轿夫穿梭其间。
  乘轿的人坐在由四支竹棒支撑的竹篓上,前后的轿夫边走边喊:“哟呵!”“嘿咻!”
  就像扛着物品行走一般。
  竹篓很浅,只要轿夫脚程加快,乘轿者很容易便会掉下来,所以双手得紧紧抓住竹棒。
  “嘿咻!嘿咻!”
  乘轿者不但得配合轿夫的脚程呼吸,而且要随着他们的速度,让身体跟着上下起伏,才不会掉出轿子。
  此刻,松树林的街道上,七八个人提着三四盏灯笼,簇拥着一顶轿子,由东寺方向像旋风般地飞奔而来。
  由于通往京都、大阪的交通要道淀川无法通行,如果有紧急要事,只好由陆路连夜赶路。因此,这条道路,一过了午夜,经常会有轿子或马匹呼啸而过。
  “嘿咻!”
  “嘿咻!”
  “哟呵……”
  “就快到了。”
  “快到六条了。”
  这群人,不像是从三四里外赶路来的。轿夫以及跟随在轿旁的人都疲惫不堪,个个手脚无力、气喘吁吁的,连心脏都快吐出来似的。
  “这里是六条吗?”
  “是六条的松树林。”
  “再加点油就到了!”
  手上的提灯,有着大阪倾城街常见的太夫花纹。但坐在轿内几乎要掉出来的却是一位大汉,而跟在轿旁精疲力竭的也都是年轻力壮的人。
  有人向轿内的人报告道:“二少爷!就快到四条了。”
  轿内的大汉,有如皮影老虎,摇摇晃晃地点着头。原来,他正舒舒服服地打着瞌睡。
  正在此时,有人喊道:“啊!快掉下来了!”
  随从立即扶住,轿内的人这才睁大惺忪的睡眼说道:“啊!口好渴!把竹筒的酒给我!”
  众人正想休息,一听到轿内人说:“休息一下!”
  立刻放下轿子,几乎将轿子抛了出去。无论是轿夫还是年轻的随从,众人动作一致地抓起毛巾擦拭汗水淋漓的胸和脸。
  轿内人一拿到竹筒酒,一口气就喝干了。一位随从劝道:“传七郎大人,您已经喝得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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