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村雨篇
2024-08-21 10:57:19 作者:吉川英治 译者:樊志刚 来源:吉川英治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耍盘的甚内
大助做梦也没想到,在留守之间会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刚巧这天的黄昏,头戴碗状斗笠的大助,出现在松井田的街道角落上,正要找个地方落脚。街道的入口处,是个热闹的地方。附近的商人集中在此地,此地因而成为一个市集。五谷、鸡、衣服、武器、货物等等各种东西交换着,还有露天的酒店,江湖艺人卖艺的骚闹声,传播四方。
商人们竞争生意,而不断在燃烧着柴火,火光把四周照成火辣辣的赤红色。大助一晃身,混进了人群中,消失了人影。不久,不知从何处,传来打架般的嘈杂嘶叫声。来往的行人,不由得吃惊地缩住脚步。其中,有人在喊叫:“盘……有耍盘的……”
“是在耍盘……耍盘的甚内来了。”路旁的人群,立即往发声处跑去。注意一看,原来有一个三十左右年纪,容貌怪异的浪人,紧闭着嘴站在路旁。在这初冬的晚上,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脏兮兮的薄衣服,脚上穿的是一双断了半截的草鞋,腰上配着两把刀把和刀鞘都极破烂的刀。他斜着眼望着集中在他身旁的人群。而且,在他肩上背着一根如晒衣服竹竿一般长的枪,真不知他想玩什么把戏。
“别靠近我身边。像饿死鬼似的推来推去……我身旁的空间被你们占光,那就糟糕了……会让我不好表演游戏的。啊啊!小朋友,往后退,往后退……”他急促地朝着人群嚎叫。在场的人都在低声议论,说那人是个酒鬼,看他那张红脸可能今天已喝了不少酒。他以无精打采的眼神,望着由四面渐渐围拢在身旁的人群。那怪异的容貌,却带着有令人喜欢的傻气和可爱。被他吼叫的人群,反而觉得他很滑稽好笑。
那人瞪着眼望着人群,但人们却不知何故,毫不往后退让。那人心中渐渐地开始疑惑。但他反而若无其事的拿起搁在脚下的酒瓶,对着嘴喝了一大口。看热闹的人群,又发出了一阵大笑。那人更是莫名其妙,只有做了做鬼脸,人群于是笑得更厉害了。这时……突然。“呀……!”一声大喝,吓呆了所有看热闹的人们……同时,原先背在肩头上的长枪,已从人们的头顶上伸了出来。吃惊的人们。
“啊……!”大家喊叫着,立刻往后退让。那人一手紧握枪把,在人群的头顶上,用枪尖团团地转了几个圆圈。“哈哈哈,这样好,好极了!大家放心伸出头来。不过,千万别再靠近。不然,不知何时何刻,这把枪会和刚才一样又伸到你们头上来,请大家注意。……好了!请站起来。那么……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开始准备耍盘吧!”此时,他起劲而兴奋地大声说完之后,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上嘴唇。
“……各位,看到我这副德性,可别见怪。我原先就是靠着一把刀从他国飘零流落到此地的浪人。我谈不上是个艺人,只是生在这个乱世,悲哀啊!如今武士无用武之地,谋生困难,叫天天不应,问地地不答。唯一的安慰,就是那一日也不可缺少的香喷喷的酒了。”人们听着他说话,更是觉得有趣而好笑。
但他认真地等人群镇定下来之后,接着说:“我并没有和大家开玩笑……别当做耳边风听……你们听到人家在饥俄困难中……这有什么值得大家‘哈哈’大笑?不论何时,最恐怖的敌人就是贫穷。我这只枪,就是面对贫穷的表征。……所以,含着眼泪,为了鼻子下面的香酒,学会耍盘技艺之后,在这个寒冷的街道上露面。若是被亲人看到的话,一定会为我伤心。如今这时代啊!可悲呀!酒鬼来耍盘子好喝酒,耍盘子来把肚子填饱。喔!看……盘子在转,看在转的盘哟。”像唱民谣似的,还带着拍子,手中握着长枪,踉踉跄跄地在围成圆形的人群中转着。就在这群人中,大助无意中停下脚步。
“奇怪!到底在干什么?”把头伸出人群,看了过去。原来是一个似乎疯醉了的壮汉,握着一只长枪走着。盲目地看到他,大助倒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后来,在二人正面相觑时。“啊!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大助歪着头,拚命地想回忆起这人的印象。
夜雨
“呀!”人们的眼睛,在一瞬间都望向天空。那怪人在手中的一个白磁盘,正朝着天空中在团团转。“噢!危险!别落到地上,会粉碎的……”那人右手的枪尖,此时在空中轻轻地撞到盘子,固定了底绳。接着,立刻“乖啊!小鸟。”他叫着把盘绳拉得更长!让它在空中高高地飞舞。“拖着尾巴的彗星呀!这个彗星是乱世的启示。……看见了,看到了萤惑星啊……。”说完立刻拉回枪。此时正和枪尖粘在一起的白磁盘,立即和枪尖分开,以和彗星般的速度,从空中斜掠过人群的头顶,往地上降落。
“呀呀呀。”人们都不禁前后相连着急忙把脖子缩了起来。那人露出了笑容。然后,哈哈哈地笑着:“别怕,没有关系的……”说着把枪柄一转,横着架起,轻轻地接住从空中直落而下的盘子:“曲水流派的绝技。”真不可思议的绝技。盘子从枪柄处,发出卡嗒卡嗒的声音,由左右两边摇摇晃晃地经过枪柄,回到那人的手中:“各位有何感想?”
“太棒了,酒鬼……”四面的人群中顿时起了一阵喧哗声。在渐渐地进入高潮的同时,四面八方的人都闻声而来,越来越热闹:“喂!好把戏,了不起啊!”
“盘老大,全国第一的绝招啊!”
“醉汉!再来一次……”
“拜托拜托,再让我们瞧瞧。”立刻,观众掏出钱,向甚内扔过去。
“噢!稍等等……”甚内一时被飞近身的钱,弄得不知所措,如小孩似的擦额头的汗水。“等一下,别扔钱给我,还太早了。你们这些老百姓也真是的……口袋里没钱还要穷大方。像草包一样……穷忙。”他喃喃地说着,伸手解下腰间的刀,斜握在衣袖边。然后,眼睛直望着枪的尖端。
(他在想别的绝招……)人们心怀神秘的情绪,咽了一下口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把左手伸向地面,那里摆着一个直径约为一尺的濑户制大碗,碗里放满了水,水面上浮着灰尘。节目开始的喝声一响,那个大碗滴水不漏地被移至他的手掌中。……同时,在一阵激烈的旋转舞动之后,那碗已一点儿也不变原样的被掷向空中。
“啊……”甚内用上全身的内功,如金钢力士般的双脚立在地面不动。观赏的人们,被他怪异的动作迷住似的,四周鸦雀无声。大家只是傻傻地看着他和他手中那一只长枪。刹那间,他的枪尖已经把刚才飞扬在空中的大碗,如用浆糊粘住似的粘在那里。大助也在不自觉中被他那稀有独特的技艺所迷住,抬头望着从空中飞扬而过又落于枪尖上的那个碗。
但是他的欣赏眼光,完全和其他人不同。大助并不是单纯为满足好奇心而混在人群中。他是对甚内的枪法和他那副健壮结实的体格,起了疑惑:他并非一般江湖卖艺人单纯的卖艺。他的身手中潜伏着高强的武艺。而如今只是让无知的老百姓,逗逗笑罢了。大助心中深深地佩服……然后,在心里……一直想:(他一定是个使枪名家。可惜,虽是很面熟……可就是想不出他是何人?)
大助被甚内的武艺迷住,而流连忘返。罪魁祸首的妖魔却趁机活动。大助并不是神仙。要在平常,外出办事一到天黑,必定会回到姐姐和太阿公留宿的客栈。巧得很,今天意外地在此地浪费了好几个小时……大助做梦也没想到,来乔太郎这一窝人,会在此时趁机在客栈中发动骚扰。“各位,请准备伞吧……”已经陶醉在绝世技艺中的人们,听到了甚内的话,不约而同地拍起手来。但这掌声好像招引着水一般……像小雨似的……细粒,沙……沙……的白沫,散落在人们的脸上。
“奇怪……”人们忘了沾在眉毛上的水珠,如大梦初醒似地抬头往天上看。原来,甚内手中长枪的枪尖上,静静地停在那儿的大碗,竟有如在独乐似的,以极快的速度,不断地团团转。然后,碗中的水如起了雾似的,往四面八方散播着水珠……神秘的技艺,妖媚的水珠。等到大家从迷醉中清醒过来时,不管是男女老幼统统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有那从天而降下的小水珠,如在洗净空中的尘埃似的飘散着。不久,人群中有人发出了声音,人们终于一同如梦初醒似的,朝着甚内一起夸赞,同时掏出了许多钱,要给他。刚巧这个时候,从这片嘈杂声中冲入一位简朴如老百姓般的男人。
“甚内……大事不好了。”立即往他身旁跑过来。“啊啊,太兵卫,什么事?”甚内拉住他的手问着。就在这一瞬间,枪、碗统统拉回到甚内另外那只手中。“什么……不得了的事呀!”面对着那男人的脸,他认真地问。“你出门不久,母亲突然发生了变故……。”
“呀!我母亲。”甚内手中的碗,落到了地上。碗撞上了石头,变成碎片。人们在兴趣最高的时候被打断,因而吵闹个不停:“喂!乡巴佬,为何捣乱?”
“乡下人,走开!”
“甚内,再来一次……”但是甚内并不理会人们。
“危险,危险,赶紧走开……”他拨开人群跑走了。“喂!把钱拿走吧!呀!耍盘的甚内,你忘了把钱带走。”乱成一堆的人们,跟在他的身后喊叫着。但是,他和刚才那不知来传达什么消息的太兵卫,一同头也不回地拿看那枝带着邪气的长枪,越过吵闹的夜市,终于在黑暗中消失了踪影。
恸哭
在桐山村的一个老百姓家中,有一对母子模样的旅客在此借住。母亲大约年近六十。自打今年初秋开始,就因重病而躺在床铺上休养。他的儿子在黄昏时外出之后,这位老妇人的病情,突然起了变化。等到甚内急忙赶到她身边时,妇人已经断了气。把这个消息告诉甚内的太兵卫回来了。同时,久米板甚内像要摔倒似的跑进太兵卫家中的另一个房间。
“母亲,母亲!”他立即抓住老母亲冰冷的手。也许……这老妇人在临终时,也很想见儿子最后一面吧!但如今他那喊叫的声音,妇人已经听不到了。甚内突然伏下身抱着母亲的身体哭泣着。他满身沾满了尘土,激动地一直抖个不停。他已无法控制丧母的哀伤:“母亲,请你再看看我吧!是甚内……甚内回到您身边来了!”眼泪和哀泣声……依靠在亡母的身旁。被遗弃在人世间的儿子,往何处去申诉心中的痛苦。
“甚内出门前她也许就在痛苦边缘挣扎,为何她并没抱怨过一句话。母亲……要是甚内知道您会这么快就离开人间,那我绝对不会离开您身边一步。啊!可悲的乱世,那漫长无望的浪人生涯呀……借酒壮胆,忍受世人加在身上的耻辱。把武门之枪的大武艺,卖给陌生人。靠着这些生活,因此没有注意到母亲的病况,连在您临终时也不在您身旁。甚内这一生最大的错误,我的不孝,母亲,请您原谅我……”哭泣声,昏黄的灯火,使这个如冰室似的房间,更增加了几多凄凉。呜……呜……的哭泣声,低低地持续着。在场的乡下人也不知如何去安慰他,反而被他的悲泣声感动得一同哭出声来:“啊!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这时,由夜市经过一条条巷道,一直跟在甚内身后而到此地的真田大助,也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他悲哀。大助从在夜市中发现甚内开始,心中就深深地佩服他的武艺、超人的外表和那傲慢刚强的个性,觉得他才真是个心地善良的豪杰。尤其是对他漫长的浪人际遇,养活久病的母亲更是钦佩。他有特殊的枪法,但为何未能找到识才的主君,依靠主君所赠的官职过富裕的生活。
再转念一想,甚内这个人,或许是个落魄的大阪方的浪人?在他的印象中,似乎见过这人,但就是想不起来。……不,绝对不是陌生人。大助对甚内的来历,越来越觉得疑云重重。……明知现在不是登门拜访的好时候,但为了心中那些问题,不得不……就如此,在冒昧的心情之下。大助的手已不知不觉轻轻地打开了房门,摘下头上的斗笠,然后说:“请各位原谅我冒昧的拜访。实在是因为有点儿急事,想向甚内前辈请教……”
乡下人对这突然出现的英姿挺拔的年轻人,不禁都吃了一惊。跪在小屏风后面的甚内,看到这位不速之客……便自我介绍道:“我就是久米坂甚内,那么……你是……?”他脸上露出极困惑的表情,抬眼望着大助。“令堂仙逝,深深为你哀伤。”
“不敢当。”甚内看着大助的英姿,莫名其妙地忽然低下了头:“不知道贵客的大名?因母亲长眠,心绪纷乱,一时间想不出是哪一位?”
“啊!我也同你一样,就是想不出你是谁。所以,从夜市一直跟到这里来,若有冒昧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啊啊,那么你也在那人群中……我实在没面子。”
“不,你的孝心,使我感动得流下眼泪。我相信你的人格,请加入我们的行列。拜访的时间不当,请原谅。”
“由你说话的口气,我猜你是大阪的人。”
“啊!久仰。”话说完后,甚内不知想起了何事?穿起草鞋,引导着大助,走出了大门。恶作剧似的小龙卷风,吹断了柿子树的树枝。晚秋时节的寒冷黑夜中,发出了轻微的树枝动荡声。
佐分利的枪
走到一棵巨大的柿子树下时,甚内停下了脚步。在大助面前,恭敬地低着头称呼之后,看看大助的表情:“九度山的少主……”他确是大助物色的人选,大助心中顿觉莫大的安慰。“你早就认识我……”
“刚才,在与你的交谈中,我就认出你是自己人。既然如此,我也该说出我的来历。我原来就是关京的会战中,灭亡的大谷刑部义隆的部属。久米坂是我现在用的假名。我的真名是佐分利甚内。你有没有印象……”
“啊!是佐分利派的佐分利甚内……”大助的脑海中,如闪电般迅速地唤起了记忆:
以前,在大阪御堂桥边有个极富盛名的长枪道场。大助在被父亲牵着手在城内角落经过时,看过两三次道场。而这个佐分利派枪法的始祖,佐分利甚内的名字,就被挂在道场的门口,甚内是为了石田三成而战的大谷刑部的遗臣。天下太平之后,自然被获胜的德川家迫害,终在无法忍受的情况下,关闭了道场,无可奈何地和老母两人离开大阪城,过着长久的流浪生活。
话到此时,甚内又接着说:“其实我相信,在不久之后,我一定会见到九度山的大助。为什么呢?……因我在耍盘的旅程中,从意想不到的人口中听到幸村的少主在这地方出现的消息……那人就是以前的土佐领主,目前化名幽梦,是长曾我部盛亲殿下。”
“不错。是长曾我部幽梦。我从他的口中,得到了一切的消息。”
“这不是偶然,一定是武运神从中牵拉的缘故。”
“如果一旦丰臣家和关东之间打起仗来。无论何时,我就是只带着锈枪一枝也罢,为了秀赖公一定立刻参加。这是今夜离开人世的母亲,时常在我耳旁念着的事。在母亲过逝的今晚,我能见到大阪独一无二的同志。对我来说,完全是亡母显了灵。”
“这么说,当两家开战之时,你会立刻赶到大阪来?”
“我唯一相依为命的老母,已经过世。从此,我甚内这条命随时准备为丰家牺牲。”
“那么,现在请你助我一臂之力。我目前的愿望,幽梦也许告诉过你吧……”
“谢谢你的金玉良言。为了丰家,一切苦劳都无所谓,我是心甘情愿参加的。不过,你是知道的,家母刚逝,等我把一切料理好之后,立刻跟随你。”大助答谢之后,按照老规矩,把曾给过筱切一作、塔之助的真田一党的标志,天狗钱,交给了甚内,以便做为日后相会的信物。阴霾黑暗的天空,飘落着细雨,雨水从二人头上的柿树枝叶中打到二人身上。天空暗淡地将要入夜……甚内感觉到雨水的飘落。
“啊!下起雨了。请你在这树荫下,等我一会儿……”说完他就转身跑走了。好像是向屋主太兵卫借用蓑衣。太兵卫到仓库里去取蓑衣,正往外出来时,突然发出一个惊讶的声音,叫唤着屋中的人们。“什么事啊!太兵卫……”大伙走出了走廊,并排着的人影如青蛙排队似的。这时,那正降着细雨的天空另一端,竟微微地被染成红色。
“从没见过,好奇怪呀……”大家面带不可思议的表情,朝着天空望着。在那红云之下,偶尔像有个火炉喷出了金箔似的火焰,亮晶晶地飞扬着。“是火灾吧……”除了有人在喃喃自语外,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静静地直着耳朵注意听。好像是在远处,似乎有如风的嘈杂声。不久之后,寺庙中传出了迟钝的敲钟声。
野蛮动物
爬到屋顶上望着火势的太兵卫,往下面的人群喊叫,火灾的地点好像是松井田住的客栈那条街。这时,大助大吃一惊。人们在遇到突发的事故时,若是与自己有关,那必定会产生一种预感。大助在一刹那间,脑中映出了影像……被火烧成透红色的水虎卷……姐姐和太郎的安全……瞬间而起的不安,如暴风雨似地冲塞着胸怀。“蓑衣不要了……”他强忍着马尿的骚味,跑进后面的马房中。
“少主,要马吗?”
“喔喔,起火地点,听说是在客栈附近……”
“呀!”甚内也大吃一惊,立刻想和大助一块走,但是自已尚未料理完亡母的后事。大助谢绝了甚内的好意,两人在此地立下了后会有期的誓言。甚内解开马房的缰绳,拉出一匹略带野性但很健壮的马,交给大助。大助立刻飞身上马。甚内把踩在脚下的一节寒竹,打散了头,交给大助当马鞭用。上了马背,从森林中看到松井田那边的火势似乎越来越猛烈,大助的心中非常焦急与不安。雨水顺着奔驰的悍马阴影,划出一条白线……
数丈高的火焰,照着大助的脸孔。客栈的二楼已被烧成废墟,但仍不断地喷出熊熊火焰。确实是预感,不错,客栈的大建筑物,被棉团似的黑烟包围着。“啊!姐姐你在何处?”他怕马被火焰惊吓,便把它牵到看不见火的地方。然后,向火焰中冲了进去,寻找着奈都女:“姐姐,姐姐……”似乎最里面有回答的声音传来。一看,原来是那满身着了火似的太阿公。“啊啊,太郎啊!”
“大助……”
“怎么回事……”他从猛烈的火势中,拉着太阿公的手,挟在自己的胁下。然后,在火焰与黑烟的追赶下,跑回停马的树荫下。
“我姐姐呢?”大助把太阿公放下后,立刻问及奈都女的下落。然而,等不及回答,又立即追问着:“还有水虎卷呢?”
“我千方百计把水虎卷带在这里……”太阿公竟把水虎卷紧藏在肚脐下面,把皮卷之轴交给大助。经过这场猛烈的火灾,太阿公的精神已极不稳定,手指不停地颤抖着。“噢!你把这个……”
“是的,小姐在起火时,就先逃走了,别担心她。我是从那个二楼房间的榻榻米之下把这玩艺找出来的。啊!那时二楼和楼下已是一片火海了……”
“太棒了……”大助安慰他之后,抱起太阿公:“太辛苦你了,喝点水吧……”
“不,没关系。这点事算不了什么。此时还有比我更重要的事情。请你赶快帮着小姐、一作和车源弥……去逮捕逃走的乔太郎他们,他们手中有火龙卷。现在是夺回火龙卷的最好时机,尤其是今夜。今夜的火灾,反而给我们带来意外的机运……”大助这才知道自己外出时所发生的事故。太勇敢了!他对太阿公说了些鼓励的话。在不幸的灾祸中,认定自己的立场来克服困难,进而把灾祸转变为自己的机运……
太阿公所说的,实在没错。把握机会就是今夜,来乔太郎、蝙蝠银平还有恶行者铁牛舍这伙人趁着自己和塔之助、小十郎不在时来抢夺水虎卷。幸亏车源弥和筱切及时赶到,这伙恶人才没有顺利得手,在盛怒之下放火烧屋,逃走了。大助不禁感谢这罪魁祸首的妖魔……耗费多日的工夫,探听他们的去向。如今,他们反而自动送上门来。
“太郎,坐在后面……”大助再度跃上马背。“是的……”太阿公站在马屁股后面,迟疑不决。这位平常能在树上飞跃的鸟童,现在要他坐上那如山而又从未坐过的动物背上,显得不知所措。大助伸出手来帮着他,太阿公轻巧地跳上马背。“来乔太郎他们往哪个方向逃走的?”
“由此街道,一直……”
“啊!那么姐姐和一作跟着追去了?”
“是的。所以可能在离此不远的地方,就会展开激烈的战斗……”
“好的,别从马背上掉下来。”啾……寒竹鞭子一响。太阿公还认为是自己被打,马上闭起眼睛。马拚命地往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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