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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单骑历险
 
2023-01-26 10:56:29   作者:柳残阳   来源:柳残阳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神色连连变幻,李坤还硬嘴道:“你休要胡言乱语,缠纠不清,我怎知道你是谁?我是干什么的?我是生意人,‘仰宛’全城都晓得的李员外……”
  “呸”了一声,秋离厉声道:“李坤,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你这两套戏法在我面前演,还他妈差上三百六十年的道行呢!上次姓廖的来你能瞒过他,却别想骗得过老子,你不妨把脑袋清醒清醒,明白一下是哪一个煞神站在你的面前!”
  不待对方回答,秋离又恶狠狠地道:“说,马标与何大器在什么地方?”
  李坤的双眼中极快掠过一抹惊慌神色,他赶忙强自镇定,把脸孔一整,大吼道:“好呀,你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着朝人脸上喷起血来。马老大与我李坤也是好几年的朋友,那何大器何老爷子亦属新识,他们两个日前失了下落,我这还心里急得不得了,三番五次帮着派人去找,这些事情,你不妨亲口问马家的嫂子和那棒槌,还有左邻右舍的街坊,另外,我的从人也可以告诉你!”
  哼了哼,秋离道:“我用不着问,李坤,这只是说你很会摆姿态、耍手段罢了,与事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李坤大怒道:“你不信可以自己去查访,我李坤真金不怕火炼!一片好心反叫狗吃了,我和你打官司到紫禁城都不怕!为了朋友,我业已卖了力气,尽了本分,怎么着?如今我还能叫你硬给我背上这口黑锅?受你诬赖不成?”
  朝左右一看,秋离冷冷地道:“妈的,姓李的,我的火气已然上来了,你不要逼狠了我,到了那时,我再叫你说真话你就不值了!”
  一挺胸,李坤黑髯四扬,他厉色道:“你含血喷人,诬赖善良,还以武相胁?我不怕,我李坤仰不愧天,俯不作地,你想陷害我,拿出证据来!”
  面色一凛,秋离阴沉沉地道:“老子捏住你的脖子以后就有证据了,李坤!”
  色厉内荏,李坤叫道:“好个大胆强盗,朗朗乾坤之下,你竟然还敢撒野使泼?反了反了,王法何在?朝律何在?”
  冷森的,秋离道:“我就是王法,我就是朝律!”
  说着,他已一步一步逼向李坤而去,李坤双目中隐现惊惧,两颊肌肉也在不断抽搐,他后退着,边大呼道:“你想动粗?你给我快快站住……”
  秋离步步向前,幽冷地道:“你叫吧,姓李的,就算你叫破了嗓子,看看有谁救得了你这挂羊头卖狗肉的大户员外!”
  倏然——
  就在秋离隔着李坤还有两步的时候,斜刺里,寒光骤闪,一把单刀已削头斩来,而秋离却连看也不看一眼,“鬼在哭”猝地抖出,只听得一声尖嚎,那偷袭者业已在鲜血四溅中,一头横摔出去,他的颈项就在这眨眼里被秋离掌沿砍进去了一大半,只剩一块颈皮在吊着那个大头颅了!
  身形不动,秋离左手就像魔鬼的狂笑一样瞬息东西,连闪速飞,就在他目不回视,脸不侧移的情形下,继着那名大汉子冲上来的七八名角色,亦已惨嗥狂号成一片,此起彼落,抛绣球似的各个翻跌出去!
  正对面的李坤睹状之下,不由心惊胆战,骇然失色,他怪叫一声,转身便朝门里拔足狂奔——而秋离,却又怎能让他走掉?身形微闪之下,他业已幽灵似的拦到了李坤前面,冷笑着,他道:“急什么?大员外!”
  惊怒交集里,李坤蓦地横下了心,他厉吼如雷,双掌同时崩翻暴砍,两脚连续横扫直端,双招四式,喝,确是行家身手!
  秋离大笑不歇,倏然腾飞,搂头盖脸便是四十九掌。掌影有如血刃,宛似狂沙,倏而自四面八方涌合罩下,威势凌厉无匹!
  李坤那两下子纵使不弱,面对当今天下这位最最有名的杀手霸才的攻击,却也感到有心无力,难以招架,就宛如突然失陷到山崩岳颓的一条石谷里,连天地全觉得混沌不清,震撼摇动了!
  颤悚地尖叫着,李坤奋力挥出十二掌相抗,掌式甫出,他人已就地滚倒,拼命往一侧翻去!
  秋离高亢地暴啸,凌空斜弹旋落,身形尚在半空,双掌电扬,又是七十六掌飞矢一样漫天袭落。白麻石的地面上,顿时“喳喳”连响,碎石沙屑溅散如雾,并排成一条连着一条的深深掌痕,而这连接不停的掌痕向前延展,其快无比地追逐着在地下翻滚如珠的李坤躯体。于是,就在瞬息之间,李坤已狂号一声,整个身子如被一股大力猛击,蓦然震弹起三四尺高,又手舞足蹈地一跤摔到地下!
  一把拎着李坤的后领将他提起,秋离霍然转身,面对那十余名甫自门外冲来的大汉暴喝:“都给我站住!”
  十余个追赶过来的汉子,其实早就心惊肉跳,暗里含糊了,不过情势所迫无法退缩,也有虚张声势地呐喊发威,光是拥来挤去谁也不敢上前,此刻秋离的一声叱喝,正好使他们找着理由收住了腿,全愣在那里,个个俱成了呆鸟。
  秋离手中拎着已面色发青,全身瘫软了的李坤,冷酷地道:“我叫你们站住,并不是看你们吆喝得还像那么回事,只是不欲你们白白赔上一条狗命罢了,假如你们当中有哪个不相信,大可以冲上来试试,看看老子是否能在他脚步刚动的时候,便摘下他的脑袋!”
  当然,用不着试,也没有人敢试,他们全知道秋离能做得出来,而且,他也必定做得到!十几个彪形汉子便都你看我、我看你地傻在那里,没有人胆敢擅越雷池一步,也更没有人胆敢试试自己能否有冲上去的能力……
  露出洁白而闪泛着瓷光的牙齿一笑,秋离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说俊杰你们是差得远了,至少,你们还算知道老命重要,不全是些呆鸟!”
  说着,他斜眼看了看全身瘫软,四肢垂地的李坤,而李坤如今业已窝囊得像个孙子一样了。方才,他在一霎之间,中了秋离凌空劈出的三掌,虽说秋离不欲置他死地,在出手之际已经留了五分劲力,但这三掌下来,也将他内腑震得翻涌腾荡,气胀虚浮,连肋骨也折断了两根。如今,他的魂魄已经出窍了一半,只觉得混混沌沌,全身剧痛如锥,加上肌肤似裂,胸膈之内逆血反涌,连喘气也都那般孱弱了……
  轻轻巧巧的,秋离骤然松手,于是,“扑通”一声,李坤那庞大的身体便重重跌落在白麻石的地面上。这一颠震,直痛得他几乎连骨架子也碎散了,不过,也顿时令他复恢了神智,禁不住脱口呻吟:“嗷……唉呀……”
  搓搓双手,秋离笑道:“好险,李坤,你幸而还没翘辫子!”
  说着,他微微俯身,道:“告诉我,马标与何大器全被你送到哪里去了?”
  咬着牙,瞪着眼,李坤犹自强撑,他痛恨地道:“我……我不知道!”
  笑了笑,秋离道:“你果真不知道么?”
  大大喘了口气,李坤倔强地道:“不知道……”
  于是,秋离伸出脚尖,在对方折断的肋骨处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在踢上的瞬息,又暗自紧紧一扭。
  “哇……嗷……嗷……”李坤不由自主地尖声惨叫起来,一张红脸已痛成了青中泛白,冷汗涔涔里,颌下的黑髯也忍不住簌簌颤抖……
  淡淡的,秋离道:“你说是不说?”
  口里问着话,秋离却又伸出脚去,这次他换了地方,另外拣上李坤挨掌的侧腹处,又是不轻不重地踩了下去。李坤蓦然双目暴突,面庞转成血红,脖子上的青筋立浮,他狂号着,四肢抽搐剧烈,窒息般哀嗥:“我说……放了我……我说……”
  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秋离道:“嗯,这才听话,如若你早些就像这样友善与合作,又何至弄到现在这种狼狈场面?”
  大大喘了口气,李坤在尽量忍受着身体上的痛苦,他一双眼又是疲乏,又是黯涩地半张着,连嘴角也吐出了白沫子。
  如今的李大户,与片刻之前他出现在大门口的那个时候来比较,简直已判若两人啦。
  目光又朝愣在前边的十来个大汉瞥了瞥,秋离俯身问道:“也不用挑地方了,好朋友,我们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了吧。”
  脸颊抽搐了一下,李坤低弱无力地道:“你……你让我喘口气……”
  摇摇头,秋离道:“李坤,你少给老子拖延时间,你一面说话一面喘气也可以,我问你什么,你马上给我答复什么!”
  顿了顿,秋离冷厉地道:“马标与‘太苍派’的何大器何前辈,你给送到哪里去了?”
  挣扎着略略移动了几分,李坤面色异常难堪地道:“都……都早送走了……”
  暴喝一声,秋离怒道:“老小子,你他妈不要耍花枪,我也知道你把他送走了,我是问你送到哪里去了?”
  眼光闪缩地朝前边那十来个汉子的方向瞧了瞧,李坤似乎有着什么惮忌地窒了窒,他讷讷地道:“送到……呃……是送到……”
  秋离顿时恍悟,李坤所以如此吞吞吐吐,不敢明言的原因了。他马上晓得,就在那十余名汉子里头,必定有着“百隆派”或易主以后的“太苍派”所遣来的奸细混杂其中,以为监视,但,到底是哪一个呢?或者,到底有几个人呢?那十来个汉子不可能全都是呀……
  伸出舌尖来舔了舔上唇,秋离抬头注视着那面前的十来名大汉,他皮笑肉不动地道:“你们这群龟孙子里面,有一个或几个不是好路数,这些人我全要把他做掉,现在,其余的人给我指出来!”
  十余名大汉禁不住心惊肉跳,面面相觑,但是,每一张面孔上都显露着一片茫然迷惑之色,好像谁也不晓得谁是奸细……
  秋离本想叫李坤亲自指认,可是,这是犯了江湖大忌了。
  李坤若是屈服在暴力之下,日后他的同路人还可能原谅他,设若他将自己的伙伴出卖,则必无法获得恕宥,这不仅是实质的利害问题,更涉及了一个人的尊严及心理,江湖中人,最最不能得到人家宽饶与自己内心平静的事,便是出卖伙友——一种明显的出卖方式,而变相的暗示与无意间的表露,则往往又当别论。至少,在那暗示者与无意间露出破绽的当事人来说,他可以自己安慰自己,可以找出很多道理来为自己辩护,不管这种道理及辩护是否属于掩耳盗铃,在人们的看法和他本身的感受来说,却较之直接出卖同伴的举止来得堪以心安得多……
  方才,李坤已等于是暗示秋离过了,而基于以上的原因,秋离亦不愿叫李坤再亲自将那混藏在人群里的奸细指认出来。但是,那十余名汉子显然又不知道那卧底者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这事就难办啦……
  双方僵窒了片刻,秋离不由叹了口气,他懒洋洋地用手将头巾下角轻轻拂了拂——而就在他的左手刚刚离开巾端一霎,一记“鬼在哭”已闪电般暴挥猝扬,几乎在他的掌势甫扬,“吭吭”两声闷嗥,站得最近的两名大汉已打着转子翻了出去!
  身形倏旋,秋离抖手狂劈,又是三个敌人惨号着滚倒地下,其余的汉子们立即惊呼大叫,魂飞魄散地拔足便逃。秋离尖锐地啸吼着,掌沿翩舞,闪击如雷电掣,他瘦削的身影倏东倏西、忽上忽下,人们的躯体也在鲜血喷溅中抛起摔落,撞滚翻跌,当他的第一声啸吼尚未结束,十来个大汉已然全部被他斩绝宰光,没有一个还留着口气!
  躺在地下的李坤,早已吓得目瞪口呆,心惊胆裂,他瘫了一样软在那里,唇角不由自主地一阵急一阵缓地痉挛着,方才略略恢复了一点血色的面孔,如今又已变成青灰一片了!
  老天爷,李坤在内心打着哆嗦,就这眨眼的功夫,那十来个牛高马大的汉子,业已成了十来具永远也不能动弹的尸体了,只这眨一眨眼的时间,那些人在遭受到攻杀时甚至没有任何一个有还手的机会……
  头巾的下角又垂到肩前来,秋离再次轻轻将它拂开,目光淡漠地扫视了一下四周那些横七竖八、血污狼藉的尸身,他的表情是那般平淡与自然,就好像那些尸体仅是一堆堆的垃圾,就好像这些事情与他毫无关连一样!
  走近了李坤身边,秋离将手背上几滴血迹擦在李坤的衣衫上,他笑了笑,懒洋洋地道:“现在,我想你该没有顾忌了吧?这个难题,我已给你解决了。接下来,李坤,就轮到你给我解决难题了。”
  吞了一口唾液,李坤只觉得喉咙管子里像在烧着一把火,他苦涩地道:“那些人……你全杀了?”
  秋离不耐烦地道:“废话!”
  抖了抖,李坤油油地道:“他们当中,有三名‘百隆派’的人在其中负责监视之责……”
  秋离淡淡地道:“我知道这些人里面有鬼。”
  冷冷的,他又道:“你是‘百隆派’还是‘太苍派’的人?”
  李坤苦笑着,喑哑地道:“我哪一派也不是……”
  秋离生硬地道:“那么,你为何替虎作伥,当他们的狗腿子?”
  舔舔嘴唇,李坤窘迫地道:“我……我……唉,我有把柄握在他们手中……”
  沉着脸,秋离道:“什么把柄?”
  十分为难的,李坤吞吞吐吐,犹豫着不肯说,秋离冒火道:“你不讲也没有关系,妈的,等我找着了‘百隆派’的人我自然会问出来,那时,就有你的乐子了!”
  李坤心头一慌,惶惊地道:“秋离——”
  嘿嘿笑了,秋离道:“我猜得不错,你这个狗老头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嗫嚅着,李坤道:“是……是‘百隆派’隐伏在马标屋外的人前来告诉我的,他们早已将你的外形记得明白,马标平常也时时提起你……因此我们知道是你来了。原先,我是想故作糊涂,把这件事推卸掉……”
  秋离讥诮地道:“你推得掉么?就凭你那点道行就想在我面前耍滑头?你也未免把我姓秋的看得太简单了!”
  一仰头,他又道:“照事情发生的经过来看,你受的嫌疑最大,而且,呃,你那个大麻皮手下也吐露出来了!”
  李坤吃惊地道:“什么?王二麻子露了口风?”
  哼了哼,秋离道:“他被我打糊涂了,晕头晕脑地说溜了嘴,这就和你目前的情形一样,也叫我逼住了,由不得你不说!”
  神情变得狠毒,秋离又道:“我自来行事不冲动,不莽撞,只要我的理由充分,判断正确,我便照我决定的目标去做,我不用向对方提出什么证据,我仅须对方承认,而我也从来没有出过错,每一次我认定的对象全未遭过冤枉,譬如你,这是经过精密分析与详尽思虑的结果。那些与我为敌者不要想有侥幸,我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但我喜欢爽脆与合作的人,李坤,这种人在我往往会格外开恩,现在就看你合不合作了!”
  叹了口气,李坤伤心地道:“事到如今……除了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我,我也别无选择……”
  秋离冷硬地道:“很高兴你的脑筋还没有糊涂。不错,你业已别无选择,除非你连死亡也不怕了……”
  古怪地一笑,他接着道:“而人世间,还找不出几个真正不怕这玩意的人来!”
  李坤讷讷地道:“马标与何大器,已被送到‘百隆派’离此不远的总坛去了,那地方在‘大宁府’郊的‘白鼓山’山麓……”
  点点头,秋离道:“他们是怎么被暗算了的?”
  吞了口唾液,李坤忐忑地道:“我……我受到‘百隆派’的要挟,以替我二姨太过寿为名,请马标与何大器来此赴宴,在他们的酒杯里加上一点特制的迷药……就是这样,当他们两人晕倒的时候,便被隐伏房外的‘百隆派’高手进来带走……”
  恨恨的,秋离道:“可知道他们准备如何对付马、何二人?”
  李坤惶恐地道:“这个,我就不晓得了。他们叫我做的,只是将马标与何大器骗来这里,迷倒交由他们带走,别的事,我不能过问,也无权过问……”
  秋离怒道:“你他妈十足是个窝囊废,狼心兔子胆的活瘟生!”
  又是气愤,又是畏惧,李坤咬着牙,结结巴巴地道:“秋……秋离……你你你……何必……出此恶言?”
  双目倏寒,秋离道:“骂你几句是你的造化,妈的,依我的脾气,你就该给活剥了才对,混账的老狗才!”
  一看秋离的脸色,李坤吓得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吭声了,他明白秋离不是唬他,真个把对方惹火了,他会做得出来!在秋离来说,宰个把人又算得了什么呢?杀只鸡还要烧水拔毛,宰个人,连这些都犯不着费心呀……
  瞪着眼,秋离道:“李坤,‘百隆派’捏着什么痛脚?你他妈就活像个孝子贤孙一样,这么替他们尽力卖命?”
  迟疑了一下,李坤终于叹着气道:“我……唉,我当年也是江湖黑道出身,带着几十个手下干无本生意……最后一票,我劫杀了一个远道赴任的朝廷命官,发了大财,由于官家迫得紧,我便决心洗手退隐了,在退隐之前,我……我……”
  “呸”了一声,秋离道:“你他妈一定是不愿意将那笔血腥钱拿出来与你的手下均分,因此就使了个法子全把他们坑了?”
  李坤难堪又惊慌地道:“你……你怎么知道?”
  秋离冷笑道:“什么人做什么事,拿打狗棒的叫化子还穿得起龙袍?你就是这么块材料自然干得出这等卑陋的勾当来,有何足怪?”
  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身上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李坤讷讷地道:“我……我就在庆功宴的酒菜里,摆下了一包毒药……待至我那几十个手下全倒了之后,我牵出早就预备好的马匹来立即上了路。我……我自以为干得神鬼不知,天衣无缝,不晓得怎的却在那几十个人里活出来一名小头目,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后来投进了‘百隆派’,唉,就那么不幸,他又在上个月途经此地时,无意中发现了我……‘百隆派’的人陪着他找到我头上,当时我十分慌张,有些失措,以为‘百隆派’一定要助他报仇了,但‘百隆派’的人并却非此意,他们只是借此威胁我,迫我从今以后听从他们的命令,接受他们的调度,否则既将此事宣扬出去。秋离,你是知道的,这种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别说我名声扫地,无处立足,江湖中人有那好管闲事,心存邪意的人将会不断前来触我霉头,就算官家吧,他们也定然不会放过我去……而我如今业已辛辛苦苦挣得这份家财名位,我又怎生舍得就此毁掉?受一方面压制,总比受多方面勒索来得强啊!因此,我在百般无奈之下,就只好被迫答允了他们……”
  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接着道:“却不料,他们第一件迫我做的事情,就是这桩大大麻烦……又引出你这个魔星来……我实是不愿干的……马标和我处得很好,素无怨隙,叫我害他,我……我也下不了手……”
  秋离咆哮一声,大骂道:“滚你妈的蛋!你为了自己的利益和贪念,可以做掉你几十个亲随手下,算计一个马标和萍水初识的何大器在你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面容歪曲了一下,李坤又窘迫地道:“秋离……请你……明察……我……我委实出于无奈……”
  喘息了片刻,他又哀求道:“另外,还请你代为守密……留三分金口……不要将我这件事宣扬出去……否则,我……我就难混了……”
  残忍地一笑,秋离道:“呃,我却有一个好方法令你永除烦恼。”
  睁大了眼,李坤忙问:“什,什么方法?”
  搓搓手,秋离道:“干掉你不就结了?”
  一句话像一把火塞进了李坤的心腔子,炙得他全身一震,神色惨变,黄豆大的汗珠子滚滚流淌,他惊恐至极地大叫:“不,不,不秋离……你不能如此对待我……你说过与你合作的人你要格外开恩的……你说过的……我已将什么事全告诉你了……”
  哧哧一笑,秋离道:“你记性还很好,别的事不往脑子里摆,却端端记得我这句话呢,也罢,我便饶了你!”
  惊喜交集,李坤哆嗦地道:“多谢开恩……秋离……我一辈子全感激你……”
  秋离淡淡一笑,道:“不过,在我离开此地之前,我还有一句话奉劝你,以后,你的心性却是要改一改,否则,只怕报应不爽!”
  连连点头,李坤道:“一定改,我一定改!”
  用右手指擦了擦胸前铜扣,秋离低沉地道:“希望如此,我们再会了,当然,我知道你是不愿意和我再会的……”
  艰难地咧咧嘴,李坤苦苦地打了个哈哈,而就在秋离刚转身过去的时候,李坤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叫道:“且慢!”
  秋离半侧身躯,平静地道:“什么见教?”
  润润焦干的嘴唇,李坤嗫嚅着道:“我想……你是否在离此之后,便赶往‘大宁府’郊的‘白鼓山’去?”
  点点头,秋离道:“你很聪明。”
  李坤摆出一副知恩图报的形状,低哑地道:“有一件事,秋离,我不能不告诉你,‘大宁府’‘白鼓山’麓的‘百隆派’,在你到达之前,恐怕便会得悉你将要赶去的消息了……”
  皱皱眉,秋离道:“大约他们是在我刚到马标家里的时候,隐伏于暗处窥探得的?”
  李坤详细地道:“不错,在马标与何大器二人中计被掳之后,‘百隆派’便一直不分昼夜,派了三个人隐藏在马标宅居外面严密监视,你才一赶到那里,三个人中的一个连忙到我这里报信,另一个则快马奔返‘白鼓山’,剩下一个,仍然留在那里续窥动静,以便随时转告消息……”
  顿了顿,他又道:“照这情形看,秋离,好像他们早就预料到你会来此,又将赶赴他们那里一样,这其中,恐怕有什么阴谋……”
  秋离冷沉地道:“事先,当你惹下这桩麻烦的时候,可也曾想到我会找上门来么?”
  李坤语声沙哑地道:“我思考过了,我知道,你和马标有着过命的交情,而且我也将这层忧虑告诉了‘百隆派’他们。但他们反叫我不用担心,他们说,你在发觉马标等人出事之后,不会找任何人麻烦,马上就准去‘白鼓山’和他们交涉,易言之,你便由‘百隆派’他们接下了,轮不到我头上,可是,我仍不大放心,我问他们,如果你真的来了我怎么办呢?”
  “咯咯”一咬牙,李坤又恨恨地道:“他们装得一本正经地说,你如真的来了,我只要把准备好了的那番话——就是后来告诉马标家人与廖川的那番话,讲出来就包管没事了。我当时一糊涂,想想也对,以为像那样说就可以,一推六二五,干干净净,事后瞒马标妻儿,骗走了姓廖的,我以为对付你也会生效,唉,不想却不是那么回子事,你根本就不听不信,一上手便先打了个满堂红……”
  哧哧一笑,秋离道:“由此可见,‘百隆派’的那些灰孙子根本就不将你的老命放在心里,他们也早预料到你骗不过我了,可是他们却故意叫你先来顶缸,天下也只有你这等呆鸟,才会上这种邪当!”
  躺在地下的上身,激动得微微撑了起来,李坤咬牙切齿地道:“可恨之极,可恶之极,这些千刀剐、万刀刮的泼皮无赖,他们全是在玩弄手段,全是在利用我……”
  秋离闲闲地道:“幸亏你已想通了,虽然多少受了点罪,时犹未晚,总算还没有把一条老命赔上!”
  李坤愤怒地道:“我早晚要报此仇……”
  秋离道:“谨此预贺成功!”
  扬扬眉毛,他又道:“其实,我也早就盘算到‘百隆派’,此举除了何大器的原因外,另有诱我入瓮之意,但若能借我之手解决了你,他们更是求之不得。我想,你那名投奔‘百隆派’的小头目恐怕也正有此心。一个人不会忘记那种仇恨的,这个小子一定早就向‘百隆派’献过计了,而‘百隆派’亦恰好借此机会来个借刀杀人呢,可惜的是,我这把刀却不轻易出借呢!”
  李坤早气得青筋暴露,双目通红,他喃喃地骂:“好狠毒的一群畜生……好卑鄙的一干狗才……”
  就在李坤的切齿痛骂里,秋离业已转身离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之外,当然,他也知道,这一走,只怕再回来就看不到李坤了,如他所说,李坤是不会希望再与他见面的……
  秋离招过仍然乖乖徜徉在胡同里的“黄骠子”,他飞身上鞍,缰绳倏抖之下,马儿四蹄扬起,如飞也似的朝门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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