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柳暗花明
 
2020-03-12 19:17:56   执笔人:丁剑霞   来源:名家接龙   评论:0   点击:

  只见树在眼前的,不是水,便是天。
  水碧,天青。
  碧水青天相接,苍茫无边无际,不知其涯?
  惟有片片浮云,和滚滚波涛,点缀其间,不停的变幻翻腾。
  这是海!
  并在这云垂海立之中,忽然露出一个色呈金红,光芒万丈的日轮。
  啊,这是东海!
  也渐渐云收浪静,于初升的骄阳下,现出一座峰峦青翠,形如一叶扁舟的陆地。
  那是无极岛!
  但觑彼处,正宿雾齐消,潮水外泻,白鸥点点,银砂耀目,如同理罢晨妆的少女,端的美秀无伦!
  最是恰有一对青年男女,乘船抵岸。
  男的身着儒装,丰神玉貌。
  女的绛衫罗带,容光照人。
  越发显得此间,人杰地灵,宛如仙境。
  峰峦至多不过百丈,罗列彷佛飘浮海上的一朵梅花。
  内中浅谷,芳草如茵,奇花满目。
  且在一片葱绿的椰林间,正有一位鹤发童颜,古铜色衣冠,躯干修伟的老者,和一个绝衣清臞老尼,相对为奕,各自凝眸沉思。
  这时那一对青年男女,已越过谷口,双双走近。
  尤其少女,粉脸上绽出无限喜悦,老远便声如出谷黄莺,娇呼道:“恩师,碧儿回来啦?”
  并翩若惊鸿,纵身飞扑上前,插蠋也似的跪下。
  那老者,也一见就巨目泛映出十分慈爱的光辉,连答道:“好好!你这回又闯了一次江湖,大约已心满意足了吧?”
  及至一眼瞥见,还有一位少年同来。
  又顿时目视身前女郎,呵呵大笑道:“好孩子,你这次竟自己找到一位如意郎君,为师的太高兴了?”
  不过少女,却闻言娇羞欲滴,螓首低垂,口中嚅涩的低答道:“恩师,不……”
  只是老人竟不待她语毕,更哈哈大笑道:“什么不!难道为师的老眼昏花,观看不出?”
  且不容分说,又向对坐的老尼点首道:“老尼姑,你看那男娃儿如何?”
  那老尼也看了少年一眼,缓缓答道:“英华内敛,根骨绝世,他们可称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此际那女郎,又抢着扫口道:“恩师,这位是师叔门下啊?”
  少年也身跪在地,口称:“小侄岳玠,叩见师伯?”
  原来是他们两人!
  不消说,老者必当是无忧居士齐东海了。
  哪知无忧居士,一听岳玠乃是师弟门下,马上面色一沉问道:“你知道我的山规么?”
  岳玠不禁听得一愣!心想:“自己人还有什么山规呀?”
  一旁屠龙丹凤,连忙情急接口道:“恩师,岳师弟是徒儿引来,要责责我啊?”
  她这种话似乎颇有效果。
  只见无忧居士,看了爱徒一限,脸色稍霁,目视岳玠问道:“你来此是为的我碧儿么?”
  岳玠摇摇头。
  无忧居士拂然不悦的续问道:“你难道不喜欢她?”
  岳玠又摇摇头,并肃容答道:“小侄是另有他事请示?”
  随即俊眼微抬,张口便拟禀告来意。
  但无忧居士,却点手制止道:“不忙!你先说说看,我碧儿可好?”
  岳玠马上接口答道:“沈师姊是女中豪杰,文武兼资,小侄一向敬佩?”
  无忧居士再问道:“你曾有婚配么?”
  岳玠摇摇头。
  无忧居士又道:“她配的上你么?”
  岳玠俊脸飞红,惶恐的答道:“师姊乃是天人,小侄怎敢作此妄想,何况亦非本门清规所许?”
  他急不挥言,自以为话很得体。
  可是无忧居士,竟见状鼻中微哼道:“哼!什么叫做妄想,有情人就该皆成佳偶,本门几曾有过这种违背人性的清规?”
  且一侧脸,向屠龙丹凤问道:“徒儿!你师弟可好?”
  这时沈凝碧,芳心已如小鹿乱撞,粉脸煞赛红透了的苹果,螓首低垂。既不知乃师是何用意,又不便明答,只好连连点头。
  于是无忧居士,顿时满意的向岳玠微微一笑道:“人贵率真,最忌矫情,用不着假道学,既然你们双方全皆中意,我就加以作成,你说如何?”
  更不待言,又面色一寒道:“否则你师兄悟能和诸葛云都不敢来此,我这无极岛可不能相容呢?”
  岳玠立忙低头嚅嚅答道:“小侄意欲将来禀明家师,然后再答复师伯,不知可否?”
  自然还也是理所该当。
  不料无忧居士,却断然道:“不成!这是你自己的事,关他何来。今天我便要有个结果?”
  接着又凝视岳玠道:“我也决不勉强,愿或不愿,你不妨说真心话?”
  更霜眉一挑道:“你师父如若见罪,一切由我承担?”
  这位老人,好像今天硬要把爱徒推出不可。
  试想岳玠,早对沈凝碧关切照拂之情,感切心脾,能说不愿吗?
  请看他,俊眼偷瞧师姊脸色。
  也恰好正与屠龙丹凤斜睨的星眸四目相对,立刻灵犀互通,低答道:“但凭师伯做主?”
  此言一出,顿时无忧居士,乐得呵呵大笑道:“好孩子!快起来?”
  并向对坐的老尼点头道:“老尼姑,你也不能置身事外,请做个冰人好了?”
  老尼也马上高答道:“阿弥陀佛,此事贫尼自是义不容辞?”
  无忧居士又哈哈一笑道:“今天我又完了一件心愿,痛快痛快?”
  岳沈二人,亦有无比的兴奋。
  尤其屠龙丹凤,对师弟一见钟情。本来只当门规不许,暗中伤神,决心以了角终老。
  何期这一回山,竟峰回路转,乃师硬要作成,这一份喜悦!而直如同绝处逢生,非言语所能形容!
  刹时,无忧居士,又慈祥的向岳玠问道:“好孩子,你有什么事求师伯,说吧?”
  此刻岳玠,反觉有些腼腆,不禁面红红,向屠龙丹凤微使眼色道:“还是请师姊禀告师伯吧?”
  倒是沈凝碧,如今在乃师之前,并不拘束,立忙瞟了个郎一眼,含笑螓首略点,接口陈述起来。
  她开门见山,首先就说二人在熊耳山经过。
  并把森罗令主,所讲的那篇故事,描绘得一字不遗。
  只见无忧居士,面现戚容,二目微阖,似乎是陷入回忆之中。
  看情形,八成不假。
  因此屠龙丹凤,也神色陡然凝重,粉脸笼罩愁云,幽幽的问道:“恩师,那是事实么?”
  无忧居士点点头答道:“大致不错?”
  最是这“不错”二字,一入沈岳二人之耳,彷佛如两响焦雷,马上他们便相对颓然。
  半晌,屠龙丹凤,又颤声道:“如此说来,那森罗令主,岂不便是徒儿师母了么?”
  本来哩!如果是实,自可当之无愧。
  不过无忧居士,却闻言倏睁巨目道:“谁说的?”
  屠龙丹凤小嘴一撅道:“恩师不是证明森罗令主所言非虚吗?”
  无忧居士摇摇头长叹道:“为师的只说故事不错,可没有说女主角是她呢?”
  这种话,不由听屠龙丹凤精神一振,立时抢着接口问道:“不是她是谁?”
  无忧居士,看了爱徒一眼,喟然答道:“是这妖妇的孪生胞姊?”
  并喃喃自语道:“果然是八十年了?”
  更抬眼一扫二小,点点头道:“这故事我再补充几点,你们愿听么?”
  岳沈二人齐答道:“愿听!”
  于是无忧居土,手捻长须,极是感伤的,缓缓说道:“第一,那段故事中的女主角,乃是一位情深义重的烈性人,自看到两句唐诗集句:‘此情可待成追忆,他生未卜此生休’失望之后,便留了‘务请宽宥乃妹’数字给男友,回家截脉自尽。第二、事后方知,在外以银河派绝艺为恶,全是今日的,那所谓森罗令主于乃姊处窃学所为?”
  并忽然目视岳玠道:“孩子!假如你是这男主角,既在情人遗言之下,又见那段生死决别的柳技,会不会杀她的胞妹呢?”
  岳玠毫不迟疑的摇摇头。
  无忧居士,又微叹道:“好孩子,这也就是师伯和你师父意见相左,后来不欢而散的主因!”
  屠龙丹凤从旁插口道:“那老鬼婆,扮的真像,好动人啊!”
  只是无忧居士,并不答理,又向岳玠道:“师伯如今想来,也不能怪你师父,我这种苦衷,深藏心底已八十年,除了今天对你吐口,连碧儿却毫无所知,再说她姊妹二人,形貌逼肖,外人谁也难分哩?”
  更忽然寿眉一扬道:“孩子们,究竟你们年轻!依师伯看来,她此番用意,明明是故意诡称和我的渊源,借众人之口,向江湖宣布以自重。并转移正道武林仇视彼之心继而仇视银河派,以便连带把本门拖下浑水,而达其称霸中原的目的呢!”
  随又向爱徒问道:“后来你们怎生脱困呀?”
  屠龙丹凤立即继续详述。
  不想那老尼,一听武当被岳玠神志不清中,连杀百余口,顿时神色凛然,连称:“天道好还,报应历历不爽。”
  无忧居士,也口宣阿弥陀佛,向岳玠道:“孩子,你应为碧儿之婿,冥冥中早有注定啊?”
  这种话,一时沈岳二小,十分不解?
  屠龙丹凤,马上亮起两只乌溜溜大眼,朝乃师困惑的问道:“恩师!这话怎说嘛?”
  无忧居土点点头叹道:“徒儿!你过请屡问自己本来,如今为师的可以不再为难了?”
  且一指对坐的老尼道:“你就是这位卓锡普陀的‘潮音大师’,从襁褓中抱出,托付为师的收养,听她相告吧?”
  老尼也立刻细说往事。
  原来三十年前,东南天台派,在武林中颇有威名,掌门者,人称“入云龙沈宏”。
  一身绝艺,甚是不凡。
  不过他,性极自负,傲视江湖,偶因往游武当,不肯于“解剑池”前解剑,一言不合,伤人下山。
  故而武当派认为奇耻大辱,蓄意寻仇。
  尤其当年天启老道,也是一个骄狂火暴之人,亲率高手,找上浙东。
  双方一场血战,天台派除了掌门夫妇,带伤脱险外,共余徒众百口,无一幸免。
  天启真人,亦因杀戮过多,回山被罚闭关面壁。
  沈氏夫妇,则惟恐武当追索,一直逃到东海,隐居舟山沈家门。
  虽然一幌十年,不忘深仇,但无如旧伤常发,春秋渐高,难以重整旗鼓。
  加上武当势力浩大,也非等闲之辈可以抗衡。
  故而彼时常在海外,遍访异人,得知无极岛无忧居士,乃是一位绝世高手。
  本来他屡欲亲身求拜。
  可是又因夫妇二人,同罹重病,所以便将一个未满周岁的爱女,恳托潮音大师,代完夙愿。并遗言:爱女长成如果无望,也必招一位乘龙佳婿,雪此终生之恨。
  无疑这位女婴,必就是今日的屠龙丹凤沈凝碧。
  恰好无巧不巧,岳玠亦正是沈门之婿,杀得武当门下,有如天台当年。
  潮音大师此来,便是和无忧居士相商,准备化解这场仇怨,想不到劫数难逃,武当竟已遭报了。
  她并取出沈氏夫妇血书,亲付岳玠道:“小檀樾将来再上武当,可以此面交天启真人,藉以了断双方因果?”
  饶是如此,但沈凝碧仍悲痛失声。
  并与岳玠,双双拜谢潮音大师成全之恩。
  老尼也心愿已了,飘然离去。
  于是无忧居士,立率二小回到所居。
  其间男女侍者颇众,虽是一座洞府,却十分轩敞华丽。
  屠龙丹凤更是地主,亲身招待个郎,简直体贴得无微不至。
  大家酒饭后,又回聚静室。
  此际岳玠,已不像初时拘谨,立刻便向无忧居士问道:“诸葛师兄,命小侄前来请谕,但不知师伯怎生吩咐?”
  屠龙丹凤,也向乃师道:“那老鬼婆神通广大,到处是爪牙,涂炭生灵,残害武林,已天怒人怨,罪大恶极,你老人家,可不能再偏护啊?”
  无忧居士,马上笑骂道:“小丫头,连你都编排为师的!这全是你师叔师兄们的想法。我只是不愿亲手加害,几时护过恶人呀?”
  沈凝碧又接口问道:“徒儿和岳师弟,可不可以杀那老鬼婆呢?”
  无忧居士,毫不迟疑的点点头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那能因一己之私,任令苍生遭劫?”
  且目视岳玠问道:“娃儿,你曾身受那妖妇毒手,还有这份胆气么?”
  岳玠昂然答道:“小侄自信,只是功力火候,和江湖经验不及老鬼婆,设或假以时日,必能与之一战,日前之辱,也誓必令她自食其果?”
  无忧居士,呵呵一笑道:“好!不愧咱们银河弟子?”
  随又点点头道:“你远道来此,更和碧儿永结同心,师伯当薄有所赠,以增加你的功力火候好了?”
  屠龙丹凤闻言,顿时喜上眉梢,故作撒娇的仰脸小嘴一撅问道:“难道恩师要把那颗珍藏多年,连徒儿都不舍赐与的‘毒龙丸’,偏心送给师侄么?”
  并向岳玠娇然一笑道:“师弟!你好福缘啊,那颗灵丹,能增加一甲子功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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