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玉女痴情

 

2020-03-13 10:52:21   执笔人：丁剑霞   来源：名家接龙   评论：0   点击：

　　是贼党么？不！竟完全都是各派被困之人。
　　在前的，乃为华山派掌门金剑秀士柳布衣、霹雳掌费南山、青城顽石道人、黄石道人。陆续出现的，是武当四子，少林二僧，崆峒秦氏弟兄，秦山三杰，雪山三友，峨嵋五行步孙风，七星指南宫正，丐帮帮主武公泰，追魂神乞古源。
　　随后假扮追赶的，为乔装的巫山神女，和石少坤二人。
　　始则划天飞虹，和三眼神令狐奇，只当这班人也是前来助战，顿感精神一振。
　　但刹时间便看出异状，马上朝从人一挥手喝道：“截住？”
　　问时岳玠眼见计已得售，立刻太乙分光剑出匣，朗声一笑道：“谁敢拦阻？”
　　并招演“银河倒泻”，化为一片剑山剑海，晶星万点，寒芒耀目，向划天飞虹，和三眼神令孤奇卷去。
　　青城兄妹，和华山龙剑丁元华，亦纷纷各掣兵刃齐上。
　　一时群贼，反感腹背受敌，大吃一惊！赶忙先顾迎战岳丁诸人要紧，直气得万里潜老怪，怒吼如狂。
　　岳玠更大展神威，人剑合一，宛如一条天矫神龙，忽东忽西，满场银虹飞驰，缠住划天飞虹和三眼神令狐奇，无暇抽身。
　　不一刻，群侠会和。
　　岳玠马上停身敛剑，高喝道：“今天少爷不为己甚，暂留尔等活命？”
　　金剑秀士柳布衣，也向划天飞虹沉声道：“万老儿，究竟天道好还，邪不胜正。老夫们此番被尔等暗算，身中蛊毒，自分即将常沦鬼域。哪知仍能获救，得脱苦海。这就是证明，你也该醒醒了呢？”
　　更是石少坤，忽然一耸身，纵到众侠阵内，转面朗声道：“姓万的，少堡主已迷途知返，从今日起，不是黑森林之人了？”
　　乔装的巫山神女，亦倩影一闪，飞到岳玠身后，微笑不语。
　　这种事，顿使划天飞虹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两人都是令主的心腹呀！怎会内叛呢？”
　　且群侠不待万里潜答话，便在岳玠横剑断后之下，相率离开熊耳山。
　　众贼也明知难以讨好，不曾追赶。
　　只奇怪森罗令主，这回竟始终未出，八成是不在此间了。
　　这时已是日丽中天。
　　大家行不多久，便各自急于回山，纷纷向岳玠道谢作别。
　　最后连云姑娘，都以江南尚有长白随来之人，必需前往救出，殷订青城再会，互相怅然分手。
　　自然岳玠，更心驰慈母安危，以及爱侣屠龙丹凤，急欲西行。
　　于是迅即展开身形，独自向南扑奔。
　　好在他，对此行途径，已几经往返，耳熟能详。加上初秋的天气，十分凉爽，日夜皆可趱程，一路极为顺利。
　　这一日，来到川鄂交界的“黔江”。眼看天光尚早。不远有一座“鸿运”酒楼，便信步走入。在幺师殷勤招待下，找了个清静雅座，要了一壶酒，点了点几样菜，独酌起来。
　　最是日来披星戴月赶路，多半以干粮裹腹，如今佳肴入口，顿感其味无穷，有说不出的舒畅。
　　不知不觉，就酒到杯干，薄有醉意，不禁临窗把盏，放眼城外远景，脑际萦回出许多前程往事，感慨万千！
　　也不知经过多久，忽然一转脸，发现自己座上，竟多了一位年未弱冠的少年书生。
　　这人一身白衣，唇红齿白，面如敷粉，温文儒雅，生得俊美无比。
　　尤其对方好像素识，两只黑白分明大眼凝视问道：“原来你也在此呀？”
　　岳玠彷佛有些面熟，又记忆不起，只好讪讪的一拱手道：“在下乃是路过此间？”
　　本来他这是一句无话可答的实话。
　　不想白衣少年，却微愠道：“我知道！谁问你这些？”
　　这种话，不像是个陌生人口吻，岳玠暗中一愣，心想：怪呀？这是谁啥？
　　并见白衣少年，又抬眼亮声道：“你别装胡涂，我也有自知之明？”
　　更突然目盈泪光，低眉道：“反正我有兄不仁，身世飘零，也不想活了，今晚死这沈丫头剑下，你总该可以称心如愿？”
　　他愈说愈离奇，一时听得岳玠宛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连忙笑道：“兄台上姓大名，请先见告。小弟实在眼拙，想不出会在何处谋面？”
　　立又暗中一动问道：“沈丫头是谁呢？”
　　白衣少年，闻言似有讶异之色，二目打量了半晌，才缓缓反问道：“你果真认不出我是何人么？”
　　岳玠毫不迟疑的答道：“正是？”
　　白衣少年，又看了一眼，好像认为不假。马上侧转脸，凝视窗外，口中微吟道：“我从天上来，
　　不知人间事。
　　得失总前缘，
　　已随流水逝。”
　　这首诗，是天山玉女，年前在九顶山所说，岳玠彼时曾为之险些投江自尽，其印象深刻可知。
　　因而一入耳，便恍悟眼前美貌书生是谁，立刻失惊的哦了一声！拱手道：“原来是慕容姑娘，不！慕容贤弟？怪不得面熟啊？”
　　敢情这位书生，确是天山玉女乔装。
　　但见她，回眸凄然一笑道：“亏得你还记得！”
　　岳玠抢着问道：“你几时见过我沈师姊？”
　　天山玉女慕容白，淡淡的答道：“午前不久！”
　　岳玠又问道：“她现在何地？”
　　天山玉女，自睹个郎焦急之状，似乎大有妒意，反一撇小嘴道：“谁知道？”
　　且白了一眼道：“反正她和我今晚有约，不见不散，不死不休，到时你还怕见不着？”
　　岳玠又问道：“你可曾见到家母？”
　　天山玉女点点头，肃然道：“听说令堂身罹奇疾，已为你八方师兄治愈，护送前往滇池了！”
　　此言一出，岳玠顿时心头一宽，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道：“谢天谢地！”
　　天山玉女，似乎有满腔心事，微微一叹道：“你倒是一位孝子呢？”
　　更以酒浇愁，自斟自饮，一连喝了几大杯，粉脸红若朝霞，越发容光照人，娇艳欲滴，醉态可掬。
　　岳玠看得由衷的生怜，顿时出言制止道：“贤弟不胜酒力，还是少喝一杯？”
　　天山玉女，大眼眨了几眨，反问道：“你不喜欢么？”
　　立又摇摇头，轻喟道：“我倒愿意听你的话，只怕有人不高兴啊？”
　　岳玠眉峰一皱道：“那是谁？”
　　天山玉女，螓首一抬道：“是你师姊呀！”
　　这话好不古怪！岳玠立觉心头微震，又尴尬的问道：“二位是什么误会呢？”
　　天山玉女，马上小嘴一撅道：“还不都是为了你嘛？”
　　这位姑娘，竟毫无羞色，大胆的说出这种话来。
　　反是岳玠脸上一红，低语道：“贤弟大约已经喝醉了吧？”
　　天山玉女，黛眉一扬道：“谁说的！你不信稍时问沈丫头好啦？”
　　并倏地取出一锭纹银，一面高唤幺师收帐，一面又向岳玠道：“咱们走，我正有几句心里话要问你？”
　　随即缓缓起立，转身下楼。
　　这时岳玠为了要探听爱侣下落，只好在后相随。
　　不一刻，来到城外一所无人的河畔。
　　但见天山玉女，首先抹下头巾，脱去儒衫，扔到水中，露出女装。然后凝视二人倒影，随波荡漾，幽幽的问道：“你看我比不比得上沈丫头？”
　　岳玠略作沉吟道：“姑娘丽质天生，我师姊风华绝代，春兰秋菊各擅胜场，都是人间仙品嘛？”
　　天山玉女，妙目微睨道：“你这是由衷之言么？”
　　岳玠连忙答道：“当然！”
　　天山玉女，又缓缓问道：“你心里除了沈丫头以外，可还有我呢？”
　　这种露骨的话，岳玠却感到为难，不好作答了。
　　半晌，才讷讷的反问道：“姑娘大约还不知道，在下已和我沈师姊，早有婚约吧？”
　　天山玉女，好像微有愠意，立刻接口道：“我早看出啦！要不然怎会问你除她以外呢？”
　　岳玠也马上答道：“姑娘既是女中豪杰，又本质善良，在下自是印象十分深刻？”
　　他话说的颇为含蓄。
　　天山玉女，又猝然一转面，逼视问道：“你这话，算不算得心中也有我呢？”
　　其实人非木石，岳玠年前在兰陵墓中，何常没有一些动心，只是后来为屠龙丹凤情深爱重所冲淡而已。
　　因此见状，不由点点头，表示默认。
　　于是天山玉女，脸上掠过一丝笑意，星目顿放异彩道：“好？今天有你这句话，我死也甘心了？”
　　也许读者要问，天山玉女，并非淫荡之流，何以今日一改前态，如此不顾羞耻，亲口说出这些话来呢？
　　原来这位姑娘，自在九顶山行诈，便对岳玠一见钟情，彼时虽因迫于兄命，但内心却深深不以为然，此可由暗留“我不得已”四字藏头诗见之。
　　尤其事后岳玠明知受欺，仍甘受师门重责，毫无怨语，使她更觉斯郎乃是可人，刻骨铭心难以自己。
　　加上亲见意中人，在熊耳山白金宫，那种舍己成仁的气度，和绝世武功，越发目空天下士，心头惟有岳玠一人，矢志弥他，誓非个郎不嫁，相思之深，与日俱增。
　　不过，到底是一个女孩儿家，这种事怎好自己出面，只得一切寄望于乃兄。
　　可是无如兰陵剑客，对岳玠观感，恰和乃妹极端相反。始则是忌才，屡加陷害，后来经过几次落在下风，更一变而为憎恨，有势不两立之慨，到处扬言诬蔑，极尽破坏银河派声誉之能事。
　　自然天山玉女，免不了要从旁规劝，但哪知乃兄不仅不听，反以为亲妹心向外人常加呵斥重责，视为眼中钉。
　　日前且异想天开，迫令乃妹下嫁铁面韦陀苗雷，以交换对方私传“大般若禅功”。准备揉合本门艺业，前往青城论剑，手折天下群英。
　　不料他这种如意的打算，却被乃妹断然拒绝，以致一怒而割袍断义。
　　因此天山玉女，顿觉茫茫天下，举目无亲，决意一死了之。
　　可是一颗痴心，又不能自抑，总想再见个郎一面，一吐衷曲，才能瞑目，所以耳闻意中人西行，便问道而来，以骥万一。
　　也事有巧合，今早和屠龙丹凤相值。于现身探询中，双方话不投机，订约夜间一拚死生。
　　在她只是无可奈何，但在沈凝碧，主要的还是为了岳玠在九顶山，被慕容兄妹所欺，险些投江自尽，那口怨气未消。
　　惟其如此，故而天山玉女，一时自伤身世，心头沉闷难遣，信步走到鸿运楼买醉。谁知竟天从人愿，邂逅了意中人。
　　试想她，早已心怀死志，如今将成永诀，哪还再作什么矜持。
　　倒是眼见个郎默认心中有她，反不禁悲痛失声起来。
　　尤其岳玠，亦是性情中人，见状自觉无从安慰，立刻急问道：“令兄何在？”
　　分明他是以为兰陵剑客也在此间，意欲问明寻来相劝。
　　但天山玉女，闻言愈加泪如涌泉，哽咽的答道：“他对我已经划有断义，毫无兄妹之情了？”
　　这种话，在岳玠听来，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迅又惊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天山玉女，幽幽的答道：“也是为了你嘛！”
　　岳玠一入耳，顿时诧异的脱口道：“为我何事？”
　　天山玉女，她一抹珠泪，抬脸凝视道：“反正我已决心不再偷生人世，也顾不得羞耻，索性全告诉你吧？”
　　随即含悲诉出前情。
　　并毅然道：“我心愿已了，马上回转天山，扫先人庐墓。沈姊姊现在南城悦来店，请代致歉，恕小妹今晚不能赴约了！”
　　她说来一字一泪，句句扣动岳玠心弦，忍不住一声长叹道：“在下何德何能，值得姑娘相爱乃尔！”
　　立又急急说道：“令兄必是一时之气，姑娘千万别寻短见啊！”
　　天山玉女苦笑道：“谢谢你的关切？”
　　且泫然道：“人生自古谁无死，我连一母同胞的兄长，都会见弃，足见此身不幸，还活着有什么滋味！”
　　更螓首连摇道：“纵然你有心见怜，我如今也无颜相事，何况沈姊姊才德俱全，胜小妹十倍，请勿以薄命人为念，别矣！”
　　说完话，立刻转身就走。
　　这时天色已近黄昏，落日余晖，正斜映在水面上，荡起无数金鳞。好像天山玉女破碎的芳心，片片随波而逝。
　　岳玠在这种情况下，暗中有无比的作难，挽留也不是，不挽留也不是，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哪知正于此际，忽听不远有人娇声道：“慕容贤妹休走，我有两全之策？”
　　同时人影一闪，现出一位绛衫美人。
　　首先岳玠喜呼道：“碧姊姊，小弟在此！”
　　只是屠龙丹凤，却暂不理个郎，反拦在天山玉女身前，正色道：“贤妹刚刚所说，我都听见了，别想不开！假如你能不弃沈凝碧，咱们就结个异姓姊妹，有没有那种无良的兄长，又何妨？”
　　她这种举动，倒是大出岳玠料外。
　　尤其天山玉女，做梦也没有想到，不禁感切心脾，顿时抢上前，插烛也似的跪下，口中颤声急呼道：“小妹慕容白，拜见姊姊？”
　　屠龙丹凤，也慌不迭答礼，马上二女抱作一团，将往日的嫌怨，化为亲切的友情，彷佛真是一对同胞的姊妹花。
　　良久，沈岳二人，才互叙别后经过。直听得天山玉女，时惊时喜，两只乌溜溜大眼，不住的在心上人和义姊脸上滚来滚去。
　　最后屠龙丹凤，嫣然向岳玠一笑道：“如今咱们已无后顾之忧，可以放手和老鬼婆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