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露出马脚

 

2024-08-26 17:08:34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午后不久，林歌与金糊涂乘马来到龙泉岗，一眼望去，但见山岗上一片松柏郁蓊，景色颇为不恶，两人乃驱骑上岗，循山路而上。
　　行不多久，已到岗上高处，但四望始终没见到那道喷泉，金糊涂不禁骂道：“他妈的，他到底要去何处跟我们见面呀？”
　　林歌道：“这岗上树木极多，视界不广，也许他在近处等待，你叫一叫看。”
　　金糊涂便扯高嗓门叫喊道：“银人！你在那里？我和林歌来了，快滚出来呀——”
　　声浪远远传开，但却无银人的回应。
　　两人只好再往前走，穿林行约数百步，两人的视线同时被一个情景所吸住！对面两丈开外的一棵老松树，树身被人用利器削下一大片皮，就在那块白白的树身上，写着几个大字：
　　“林歌与金糊涂绝命之处。”
　　两人一见之下，心头都怦然一跳，相视一眼，同时从鞍上跳下，全神警戒的搜望起来。
　　这一带，跟岗上任何一处一样，生长着茂密的松柏，人在树林下，举头不见天日，但因是大白天，故每一棵树都可看得清清楚楚，并未见到躲若人，也无一点异样。
　　林歌四望一遍之后，开口笑道：“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嘛！”
　　金糊涂道：“吓唬人的？”
　　林歌点点头道：“大概是吧。”
　　金糊涂突然大声道：“朋友，你要我们两人的命，总得现身才成啊！”
　　但，银人依然不见踪影。
　　林歌笑道：“我看，咱们就在这儿坐下来等他好了，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是不？”
　　金糊涂一笑道：“不错，他既在此留字，就该在这儿现身。”
　　两人便在那留字的老松树下坐下，静候银人现身，他们听觉均极灵敏，十丈之内稍有异响，都能听得到，故很从容的坐等着。
　　等了一会之后，银人仍未出现，林歌心中犯疑，忍不住说道：“我想，他总不会开我们玩笑吧？”
　　金糊涂道：“要看这个玩笑对他有没有好处……”
　　林歌道：“咱们本就不知他人在何处，因此这不像是一种‘调虎离山计’。”
　　金糊涂道：“当然不是。”
　　林歌道：“那么，他约咱们到此，却又不敢现身与咱们相见，什么玩意儿？”
　　金糊涂道：“对了，我上去看看！”
　　他站起，双足一顿，飞身上树，爬到最高处，向四下一望，忽然大叫道：“原来如此！”
　　林歌起身急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金糊涂叫道：“火烧山！”
　　林歌一惊，顾不得身上的两处伤痛，也飞上树去看，这一看之下，不禁大大的抽了一口气，骂道：“他妈的，原来他用的是火攻呀！”
　　原来，此刻的龙泉岗四面均已烟火滚滚，树木都已着火燃烧，整个山岗全被烈火所包围了！
　　龙泉岗宽广约二三里，从高处往下看，形如一个桃子，岗上松柏密密麻麻，若是大火继续往岗上烧，别说是人，连蚂蚁都不会剩下一只。
　　金糊涂面如吐色，骇然道：“奇怪，他怎么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在四面放火？”
　　林歌沉着脸道：“如事先浇油在林中，只要在两三处地方点上火，就会很快烧起来的。”
　　金糊涂道：“必是如此，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四面八方烈火熊熊，没有一处缺口可逃，而且各处的“火墙”均已宽达数丈，要想施展轻功从梢上飞过已不可能，看情形日落之前大火将呑噬整个龙泉岗，怎么办呢？
　　林歌遭遇过许多的难关，但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却是第一次碰上，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觉苦笑道：“看来，这龙泉岗确是你我绝命之处，早知如此，咱们应该接受他的五箱财宝才对……”
　　金糊涂哈哈笑道：“是啊，拿五箱财宝和把命丢在这里，实在相差太多了。”
　　林歌游目四顾，一指北面山岗道：“那边树木较少，咱们先去那边再说吧。”
　　当下，两人跳落树下，牵马往北面走，二匹马似已从空气嗅出危险，显得很不安。
　　两人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树木较少的地方，将马拴好，举目一望，只见这一带的山岗耸立着不少大岩石，而且发现在两座大岩石的中间有一道喷泉从地上涌出，在该处形成了一个浅潭。
　　金糊涂道：“这必是‘龙泉’了，咱们等大火袭至时，往潭中一跳，不知能不能躲过这一场大难？”
　　林歌道：“说不定可以，但必须把四周的树木砍倒，咱们就来动手砍树如何？”
　　金糊涂点头称善，两人于是拔出长剑，各拣一棵最靠近泉源的大树，挥剑砍了起来。
　　因为这是争取活命的唯一办法，故两人每一剑砍出都使尽了全力，各挥出十分剑后？大树便已哗然倒下；忙了约莫半个时辰，泉潭周围十丈之内的树木全被砍倒，两人再合力将大树拖离现场，扔在远处。
　　这时，大火距离他们虽然尚远，但浓烟已然逼近，空气也已有些灼热，许多平时躲在洞穴中的小动物惊慌的窜来窜去。
　　“救命啊！救命啊！”
　　忽然，远处传来一个人的呼救声。
　　。林歌一惊道：“咦！还有人啊！”
　　金糊涂大叫道：“到这边来，快到龙泉这边来！”
　　不久，一片沉重的脚步声响了过来。
　　俄顷，“来人”出现了，竟是一头牛。
　　金糊涂一呆道：“我的妈，笨牛怎么会喊救命？”
　　林歌道：“不是这头牛喊的，而是放牛之人！”
　　果然，话声甫落，一个中年汉子已狂奔而至，这人是庄稼汉，一见林歌二人，就大呼大叫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火烧山啦！四面都是大火啊！”
　　金糊涂拉住了他，道：“别跑了，就在这里躲火！”
　　中年汉子惊魂略定，才问道：“你们……你们也被困住了？”
　　金糊涂笑道：“如果不是，我们在此干么？”
　　中年汉子愕然道：“嘿，你还笑得出来！”
　　金糊涂哈哈笑道：“不笑，难道要哭？”
　　中年汉子道：“你们两人怎么在此？”
　　金糊涂道：“就因为我们在此，所以火才烧了起来。”
　　“谁放的火？”
　　“我们一个仇家。”
　　“哎呀，太岂有此理了，他应该在放火之前通知我离开才是呀！”
　　“大火刚起的时候，你在哪里？”
　　“在南边山岗上啊。”
　　“发现火起，为何不逃？”
　　“我……我躺在树下睡午觉，刚刚才惊醒过来，爬到树上一看，哇！四面都是大火！”
　　金糊涂听了又哈哈笑道：“你老兄真会受用，跑到这里来午睡。”
　　中年汉子道：“我是来放牛的，今早不要下田，我闲着没事，就牵牛到这山岗上吃草，那里想到……唉，这下没命了！”
　　说到此，不禁哭了起来。
　　金糊涂道：“不要哭，一哭就会泄气！”
　　中年汉子哭道：“我怎能不哭，我家里还有父母妻儿，他们都只靠我一人过活哩！”
　　林歌道：“别哭，别哭，该死的活不了，该活的死不了。”
　　中年汉子举袖拭泪泪更流，悲声道：“我若死了，他们可怎么过活？我父母都是六十多岁的人，我儿子才八九岁…………”
　　林歌道：“你贵姓？”
　　中年汉子道：“嘿，现在还要通姓？快要没命了还通姓？”
　　林歌哑笑道：“患难之交，当然该通姓道名，你家住在何处？”
　　中年汉子道：“离此不远的乔家庄。”
　　林歌道：“你姓乔？”
　　中年汉子点头道：“嗯，我叫乔大郞。”
　　林歌道：“我姓林，名叫歌，他叫金糊涂，我们是一对好朋友。”
　　金糊涂指了一指四周砍倒的大树，笑道：“你看，我们把近处的树都砍倒了，这样大火就不会烧到身边来。”
　　乔大郞道：“没有，大火烧到时，热都热死了，不烧死也要烤成肉干！”
　　林歌指着那浅潭道：“不，这个浅潭的水是从地下冒上来的，很冰凉，等下大火一到，我们就躲到水里去，保证无事。”
　　乔大郞道：“你认为我们三人可活命？”
　　林歌道：“绝对可活！”
　　乔大郞道：“那么，我的牛呢？”
　　林歌道：“哎呀，人都管不了，还想到牛！”
　　乔大郞道：“不成，这条牛是我的命根子，没有了牠——对了，我的牛哪里去了？”
　　说着，东张西望。
　　金糊涂一指西方道：“刚刚往那边跑了。”
　　乔大郞叫道：“不成，我得去把牠牵来，牠若被烧死了，我那黄脸老婆就跟我没完没了！”
　　金糊涂忙道：“别去，牛已发狂，你无力降服牠的，牠若死了，我们送你一条便了。”
　　乔大郞道：“你们有牛？”
　　金糊涂道：“没有，但我们有银子。”
　　乔大郞道：“要二十多两银子呢！”
　　金糊涂道：“可以！可以！”
　　乔大郞听了才打消追牛的念头，他见林歌腿上流血，惊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林歌笑道：“昨夜受了一点伤，刚才砍树时用力过猛，因此又流血了。”
　　乔大郞满面疑惑道：“你们那，个仇家是什么人物？他怎么这样狠心放火要烧死你们？火起的时候，你们又怎么不逃呢？”
　　林歌道：“说来一言难尽，今天这一场大难若能逃过，再详细奉吿便了。”
　　金糊涂道：“乔大郞，你对这龙泉岗一定很熟，可知这岗上有山洞？”
　　乔大郞摇头道：“没有，这龙泉岗是一座山坡，没有山洞。”
　　林歌道：“你看大火烧过来时。，躲在这浅潭里行不行？”
　　乔大郞道：“说不定可以，但你们那两匹马只怕保不住了。”
　　那两匹马焦躁的踩着地，不时人立而起，发出希聿聿的嘶声。
　　林歌道：“金糊涂，把他们放了吧。”
　　金糊涂道：“放去何处？四面八方都是大火，牠们也逃不出去呀！”
　　林歌道；“我知道，但动物跟人不一样，也许牠们能找到缺口冲出去。”
　　金糊涂一想有理，便走去为二马卸下马鞍，解去缠绳，二马没有束缚，立时扬蹄奔驰而去。
　　这时，四面大火燃烧更猛，已渐渐向高处延伸过来，火舌高达数丈，浓烟蔽天，树枝燃烧的劈啪声，不断的传过来。
　　林歌道：“看这情形，要不了半个时辰，大火就要烧到这地方来了。”
　　金糊涂点头道：“不错，要死要活，等下就可分晓啦！”
　　乔大郞心慌意乱，忽然往地上一跪，对着苍天膜拜起来，口中直念道：“老天爷，你要保佑！你一定要保佑我平安无事，我是个孝子，这一点人人都知道，上个月我还做了一件善事，我把一个病倒路上的人救回家去……像我这样的人，你怎么能让我死啊！”
　　他正在祈祷的时候，忽然他的那条牛从西面狂奔回来，蹄声如雷，向东狂奔而去。
　　接着，那两匹马也出现了，牠们随在那条牛的后面奔驰，很快就消失在树林中……
　　林歌一见此景，不禁苦笑道：“那银人真该死！”
　　金糊涂道：“比宋七刀还该死！”
　　林歌道：“要是我还有机会杀一个人的话，绝不考虑别人。”
　　金糊涂叹道：“只可惜这个机会……”
　　林歌忽然问道：“喂，那一袋东西呢？”
　　金糊涂一怔道：“什么东西？”
　　林歌道：“葛天靖的遗骸呀！”
　　金糊涂一指数丈外遗弃马鞍等物的地方，说道：“那不是！”
　　林歌道：“拿过来，不要乱丢。”
　　金糊涂苦笑道：“哼，你怕他被火烧死不成？”
　　林歌道：“只要咱们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丢掉它，要知道那是我这次跋涉万里，历经千辛万苦的最大收获啊！”
　　金糊涂只得走去将那袋死人骨头提了回来，放在他身边，道：“葛天靖死而有知的话，一定会对你感激零涕，叩头如捣蒜！”
　　烈火熊熊！
　　浓烟蔽天！
　　大火像潮水般慢慢淹至，不到半个时辰，已烧到“龙泉”附近……


　　这场火烧山，一直延烧到第二天下午，才在突然而来的一阵倾盆大雨之下被遏止了下来。
　　住在龙泉岗附近的居民，自昨天火起之后，就一直聚集在一起，束手无策的看着这场大火，其中一个妇人哭得死去活来，昏死好几次。
　　这个妇人是乔大郞的妻子，当她听到龙泉岗被大火围烧，想起丈夫正在岗上放牛而赶来时，大火已将整座龙泉岗呑没，她就在山岗下呼天抢地的喷哭，昏死去再醒来，醒来又昏去……
　　好了|好了！火已经熄灭，乔大嫂，你不要再哭，我们替你上山去找一找吧！
　　一呼百应，就有几十个人结队上山，希望找到乔大郞的尸体。
　　他们一路寻到“龙泉”附近时，看到了一个奇迹，不觉都呆住了。
　　他们看见三个人正迎面走来，其中一人正是乔大郞，他双手抓着几只野兔，好像猎人满载而归，满面笑容，笑得合不拢嘴呢。
　　另二人，当然是林歌和金糊涂了。
　　他们在这场大难中只损失了两匹马，但他们一点也不在意，因为他们有能力再买两匹马……


　　两匹马奔驰在驿道上。
　　林歌和金糊涂生龙活虎似的纵马奔驰，一路取道东返，此刻两人心情都很愉快，因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虽然他们不知道银人在哪里，但他们都满怀信心，相信总有一天定会抓到银人。
　　走了两天，抵达兰州，由于林歌的背、腿二伤未愈，两人便在兰州暂时住下，打算休息几天，等二伤大好之后再走。
　　兰州是个大地方，城中万商云集，十分繁华热闹，两人投宿客栈中，却一直闭门不出，因为林歌判断银人那天放火焚烧龙泉岗之后，很可能没有立刻离开当地，如果他还潜伏在附近观察的话，必已发现自己两人未被烧死，由是他可能还会筹出别的方法来杀害自己两人，在这种情况之下，最好的应付之策就是先
　　把伤养好，因此两人在客栈中，无事都不露面。
　　但，怪事又上门了！
　　第二天晌午时分，金糊涂正在为林歌换药，忽然听房门“砰砰”响，有人在门外喊到：“请问有人在么？”
　　金糊涂？一听就知不是店小二，当即取剑在手，准备应变，这才答道：“什么人？”
　　门外的人道：“请问你是林歌么？有人托小的带口信来。”
　　金糊涂不禁冷笑道：“哼，又来了！”
　　林歌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开门让他进来吧！”
　　金糊涂起身去打开房门，只见来人是个少年，蓬发垢面，形如小叫化子，便问道：“是不是一个老人叫你来的？”
　　少年道：“正是，你怎知道？”
　　金糊涂退开一步道：“你进来吧！”
　　少年走入房中，看看林歌再看看金糊涂，问道：“你们二位，谁是林歌？”
　　林歌道：“我是。”
　　少年道：“有位大爷要小的带口信来，他说！”
　　林歌打岔道：“且慢，你还没吿诉我那位大爷是何许人。”
　　少年道：“他没有说，小的曾问过他，他说你会知道他是谁的。”
　　林歌微笑道：“你在那里见到他的？”
　　少年道：“就在这城中的东大街上。”
　　林歌又问道：“什么时候？”
　　少年道：“大约一刻时之前。”
　　林歌道：“好，说下去。”
　　少年道：“他要小的问你要不要那五箱东西，要的话，就请在此等候半个月，他一定会把五箱东西送来。”
　　“若是不要呢？”
　　“若是不要，便请你在今夜初更到城外山神庙内相见，他要与你当面谈谈。”
　　“如果我接受他五箱东西，你等下走出客栈时，便往右行，如果我愿赴今晚之约，你出门便向左行，是不是？”
　　“咦，你怎知道？”
　　林歌笑了笑道：“你去吧，走出客栈时，往左边走！”
　　少年眨眨眼道：“你是说，要赴他今夜之约？”
　　林歌点点头：“不错，你吿诉我那山神庙的详细地点好么？”
　　少年道：“出了东城门，往前走数里路，那里有座山叫皋兰山，那山神庙就在山脚下。”
　　林歌道：“谢谢，出门的时候，别忘了向左边走。”
　　少年唯唯应是，拱手而去。
　　金糊涂关上房门，笑道：“他妈的，这算什么，阴魂不散么？”
　　林歌笑道：“他打定主意要我接受五箱财宝，否则便要我的命。”
　　金糊涂道：“这是什么意思？”
　　林歌道：“很简单，他的意思是：我如接受他五箱财宝，彼此便可相安无事，今后他可髙枕无忧，但如我不接受，他便非置我于死不可……”
　　他瞄了金糊涂一眼，接着笑道：“当然，由于你已知道他的事情，所以你也是他要杀的对象之一。”
　　金糊涂道：“但有一点我始终想不通，目前咱们不知在那里，更不知他是何许人，他大可一走了之，为何不图此，却反来招惹咱们？”
　　林歌道：“这一点我也弄不明白，只好解释为他很喜欢我了。”
　　金糊涂失笑道：“喜欢你？”
　　林歌笑道：“是啊，否则他怎会一而再的找人来跟我商量？”
　　金糊涂道：“你为何不接受他的一番好意？”
　　林歌道：“你认为我可以接受？”
　　金糊涂耸耸肩道：“此人虽然心黑手辣？，但你毕竟没有吃到他的大亏，就接受他的五箱财宝也没什么不对啊！”
　　林歌道：“我若接受，就一定会失去一个朋友。”
　　金糊涂道：“谁？”
　　林歌道：“你。”
　　金糊涂大笑起来。
　　林歌道：“这是真话，如果你是我，如果你与他讲和了，我也会跟你一刀两断！”
　　金糊涂笑面一敛，点点头道：“确实是如此，大丈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人可以穷，志不可以施，咱们就为葛天靖与他拼到底吧！”
　　林歌道：“对，那三十多箱财宝，我们可以不要，却一定要摘下他的头！”
　　金糊涂道：“只不知今夜他又要玩出什么鬼把戏？”
　　林歌道：“不知道，总不会再来一次火攻吧！”
　　金糊涂道：“你决定赴约？”
　　林歌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