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危机暗伏
 
2022-01-11 19:01:31   作者:上官鼎   来源:上官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慧真子走了,古氏牧场仍回复到往昔般祥和而宁静,慧真子所带来的一些风波,似乎也随着他的远去而消失无踪。
  晃眼月余,在此期间多少事情发生,也有多少事故消失,虽然表面上谁也不能预先知晓——
  这一日,虽是炎热得紧,然而在金轮赤日四周,却笼罩着一层似雾非雾的薄烟,使得整个原野上昏沉沉地,牛羊及人们俱烦躁而不安地觉得某种难耐的暑热。
  古家庄围墙了望台上,古强正持枪而立往来踱步。如巨盏般虎目漫无目的地巡视着,起伏的原野。从他不时将枪头敲击地面的动作看来,显出他的心情一定有些焦灼不定,或许是受到天气影响,也可能有别的原因——
  “唏呖!”这声雄壮熟悉的马嘶,突出于辽阔的原野上,几乎使得持枪警戒的古强跳了起来。
  古强将两手聚于眉头遮住刺目阳光,只见来路上,一匹通体黝黑发亮的健驹,踏着轻快稳沉的步伐施施而来。披在颈旁松卷的鬃毛,飘出优美的波浪。只见它双耳一耸,又一声龙吟从口中嘶出。
  “是‘大黑’!”古强呼道:“它不是由陆伯伯骑去了吗?为何独个儿回来了?”他疑惑地自问道。
  “备马!”古强向下面庄丁命令着。立刻大门推开,古强一骑飞奔而来,晃眼间已奔至那黑马身侧。只见马上缰鞍俱在,然而却没有慧真子人影。古强虽是心智较鲁钝,也是陡地一惊,料到必定出了什么不平常事情。
  此时古义秋也已得人通知,与古濮同时奔至庄口,遥遥望见古强牵着黑马双骑驰来。
  这“大黑”乃是义秋多年坐骑,义秋怎会认不出?这次送给慧真子作代步,慧真子如无事故发生,决没有让大黑单独回来的道理。
  古义秋神情微微显得紧张,为义兄而激动的心情,使素来镇静的他也暴喝道:“强儿!可是大黑?”充沛的中气使得他声音传出很远。
  古强此时渐濒庄口,只见他满脸迷惘神色,似乎想不通这事情的端倪——
  “是的!”他漫应一声道,然而这短短一句话,对义秋与古濮不啻当头焦雷。
  古濮惊得“啊!”一声,随即叹道:“爸,怎么办?看来师父定是出了岔子。”
  义秋脸色死灰,两眼射出愤怒的火焰,嘴唇微微颤动着,对古濮的问话竟毫不理会。
  古义秋不待古强来至面前,一个箭步上前将大黑缰绳抓住。大黑再见主人,欣喜地用马首轻轻擦着义秋胸膛,表示亲热。
  义秋此时毫无心情抚爱“大黑”,将鞍旁革囊打开,只见其中仅包着些慧真子随身衣物及一些零碎银子。
  古濮轻叹道:“啊!爸爸!师父一定是匆忙间离开大黑的,你看!他连取革囊的时间都没有。”
  义秋点着头,同意古濮的看法,双手拨动革囊内零星物件,似乎希望找到一些线索。
  “爸爸!这里有条小蜈蚣!”一个稚气的童音在众人乱嘈嘈声中,清晰地传出来,显得甚为突出。
  原来大家都全神贯注在慧真子革囊内,谁也未觉察着忆君的到来和他所指的“小蜈蚣”。
  古强闻言顺着忆君指处一瞧,也大叫道:“爸!你看!这是不是‘蜈蚣帮’标记?”
  众人俱吃了一惊,原来那银质精致的马鞍侧,不知被谁用利刃刻上一条神龙活现作蠕动状的小蜈蚣,如不是忆君目力仔细,倒甚不易被发觉。
  义秋冷哼一声,暗思:“这该杀的‘蜈蚣帮’一定向大哥动过手……唉!大哥单身一人怎能敌得过人多?”
  且说义秋不禁忧心惴惴,气愤地一挥手,很快地又踱进大厅,在途上内心已决定了一切。
  古濮一行三人,跟在怒气冲冲的义秋身后步入房内,每人都怀着不同心事。
  “大哥!告诉我‘蜈蚣帮’同‘老道伯伯’有什么关系?老道伯伯在什么地方?”忆君悄悄问道。
  古濮将幼弟手一拉,面上浮起一层苦笑,这事情他也不清楚,怎好置答呢?只好付之一笑。
  “濮儿!”古义秋回至厅内,坐定后唤着古濮,本来甚为难看的脸色,似乎因为胸中的决定,稍微展开了些,但也面容肃穆。
  古濮应了一声,垂手肃立其旁,后面跟着古强还有古忆君。
  义秋顺眼一瞧,顾着忆君,脸上闪过一丝黯然神色,随即轻喝道:“将我房中‘柔绅剑’取来。”
  古濮心一紧张,不知父亲啥事要动用此剑,因为“柔绅剑”挂在义秋房中,已有十年未曾动用过,虽然他很想讯问一下,但一见父亲严厉的脸色,立刻打消这念头,很快奔了进去,将剑取出。
  义秋从古濮手中接过长剑,感慨地一挥剑匣,立刻“嗡嗡”地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金铁声。
  “老友啊!老友!十年久违隐芒壁上,如今也该换换主人重显神威……”义秋感叹地道。
  说着拿住剑柄,一按哑簧,只闻“叮”一声一把寒光四射的宝剑随手而出,尖端很有弹性地抖动数下,数个刃身微微变成一个弧形。
  忆君眼中一亮,脱口呼道:“啊!好剑!不知比我那把……”他正想说出他从凌云手中获得的“青霞剑”,但随即忆起这是自己秘密,连忙住口不说。
  义秋轻轻盯了忆君一眼,并未觉出他话中有因,仍继续把抚着那柄如一弯清潭般长剑。
  原来此剑乃古氏牧场十数代传下来的宝物,因为每一代俱由掌管古氏牧场者获得,因此沿袭下来,竟成为古氏之第一信物,拥有此剑者,不啻就是古氏牧场的获得人。
  “柔绅剑”顾名思义,当然属于一种软剑,虽然它外观与别剑勿甚两样,但却有其最大特性,普通长剑俱是纯钢打造坚硬得紧,因此只能直而不能曲。再不然即是缅刀缅剑,又是完全地柔软,非绝好内功不能使用。
  这“柔绅剑”是古氏祖先自练的,据说在行将出炉时,曾加入了一种“凝铁胶”,由是此剑才会成为较普通剑有韧性,而又比缅刀缅剑坚挺得多。
  义秋曾在此剑上下了数十年苦功夫,当然对它异常熟悉,“古氏剑法”中,最奇妙的即是利用了“柔绅剑”的特性,将平常使用马鞭悟出的招式渗合其中。像这种剑法在中原各大派可说没有,所以当年古义秋与“慧真子陆述一”联袂闯江湖时,竟能震动一时。
  然而自从忆君母亲王慧君产子亡后,义秋因心怀伤痛,不禁对昔年成名故物也生出触目哀愁之感,于是就将这“柔绅剑”,一挂就是十年重未动过。
  “濮儿!”义秋说道:“这剑在我手中已有许多年了,藏珍隐芒也太久了,想当年我用此剑闯立声名是多么艰苦,如今我将它传给了你,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弱了‘古家’与‘柔绅剑’的名头。”
  古濮虽奇怪父亲的行径,仍很恭谨地接过“柔绅剑”。
  义秋待古濮站妥,肃容喝道:“从今以后,濮儿即是古氏牧场之新场主,牧场内外的一切俱交给了你,我将不再过问……”
  古濮急道:“父亲!你……我!”
  义秋一摆手,道:“别急!我话还没讲完……”接着他从容地说道:“从大黑鞍上标记看来,陆伯伯必定受到‘蜈蚣帮’邀击了,而且还一定是凶多吉少……”
  “现在强儿随我出去,追寻陆伯伯踪迹,濮儿!你得照顾牧场及庄内外的一切。”
  古濮怎肯让父亲操劳,连忙抗声答道:“不!爸爸!该让我同强弟去,想濮儿身受恩师八年教导,正该趁此时机报效一点恩情,并且孩儿们也大了,学得一身武艺也应出去历练历练。”
  古义秋闻言,温和地一笑道:“吾儿有此知恩图报的志向吾甚欣喜,然而要知此时却是不行。这次我们对手是‘蜈蚣帮’,是‘黄衣魔僧’,并非一般江湖黑道可比。为父已经老了,再陪上一条命算不了什么!吾儿年幼,正当锦绣年华怎能冒这生死之险呢?”
  “不!”古濮仍坚持己见,说道:“濮儿年事已长,这种事情应该撑得起,爸爸!还是由我去寻师父。”
  义秋仍摇着头,严厉地斥责古濮的不智。房内古濮与义秋渐成僵局,为了维护骨肉,谁都不愿对方去冒这个生命之险——寻救慧真子陆述一。
  两人争执声愈来愈大,房屋四周俱围满好奇的庄丁,都惊讶主人为何会生这样大火气,这在往常,是从来未发生过的。
  忆君在旁一直听着父兄如打哑谜般争辩,此时也听出些端倪,只见他不甘寂寞忽道:“你们在争什么?快告诉我老道伯伯哪里去了?我要去找他回来。”
  原来他尚不明白慧真子已出了岔子,只是觉得奇怪大家为何如此紧张而已。
  义秋向来对忆君没有办法,只好瞪他一眼,喝道:“小孩子!不懂事别吵!”
  忆君气得小嘴一嘟,哼道:“小孩子!哼!你们才像小孩子般吵来吵去。”说着一转身气鼓鼓地奔回他房中。
  厅内古濮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似乎被古义秋说服,一切又回复宁静。
  “荣禄!”古义秋在厅里喊道:“叫荣禄进来。”
  荣禄正置身屋外群中,闻言连忙奔进。只见屋内义秋与古濮似乎都眼含热泪晶莹发亮,古强仍是神威凛凛地站立在旁。
  “老爷!”荣禄恭声说道:“有事吩咐小的?”
  义秋点点头,道:“现命你传话出去,从今以后全庄上下俱由大少爷掌管,即是由大少爷作古氏牧场场主了,知否?”
  荣禄应声“是!”仍恭身退出,传话去不提。
  且说忆君一赌气,跑回房中将房门“砰!”一声一关,好像自己即与外界完全隔绝,气也消去大半。
  “哼!”忆君自言自语道:“总说人是‘小孩子’,好像我永远长不大似的,真气人。”
  “唉!我又答应过姑姑在未举起那压有‘阴阳秘笈’的大石前不得任意离家,否则现在偷偷溜出去,寻得老道伯伯跟他玩个痛快多舒服。”忆君脑中萌发奇思,未来的幻景使他兴奋得目露神光,双手托住小腮,白嫩十指衬着他玫瑰般脸蛋,分外迷人可爱。
  不一会他又缓缓拿出“伏魔三十六剑式”展开桌上,一页一页随手翻阅下去,两个眼睛随着纸上飞跃的“图与文”机械地晃过去,而其内心却不知想到那去了。
  这“伏魔三十六剑式”中图与文,他早已记得滚瓜烂熟,然而因年幼与功力所限,所以其中泰半只能照章比划,而个中神髓奥妙,却须待岁月渐长悟解力更高时,那自然能豁而贯通。
  不久,天性嗜武的忆君,又被绢册中某一式吸引住,只见他两手凭空乱划,一双灵活大眼时而射出兴奋光辉,像是长途沙漠之中,口干唇燥的旅客,突然瞥见前面出现了绿洲般,高兴得发狂。然而晃眼目光又变为呆滞缓散,好似那前面的绿洲,只不过是一片海市蜃楼而已,现实中并不能存在。
  过了数个时辰,天色已经暗了。落日的余辉,也从窗下悄悄逝去,翩翩倦鸟合呜归巢,似乎在赞美这一日的愉快。
  突然忆君大叫起来,原来他在这数个时辰中,几经苦思终于将先前那招悟出,这怎不使他欢欣得意呢?
  只见他手舞足蹈地不断演练他新悟出之一招。双臂间飘漠着数片碎纸,竟随着他十指两臂,上下风舞。虽然他身体并未接触及纸片之任一部分,可是这些碎纸却像有灵性般,很有节奏地绕着忆君双手打圈。
  这招正是“伏魔三十六剑式”中一招有名曰“若即若离”,忆君此时功力尚浅,只能贴近控制着数片碎纸。如果假以时日功夫练至极高,那么无论来多少敌人,只须展开这手“若即若离”,则所有敌人都将随着掌式,遥遥被自己意向玩弄于股掌间,连脱身也不能够。
  “毕剥!”突然有人敲击忆君房门,立刻他机伶地收去招式,开声问道:“是谁?进来!”
  门外一个童子口音说道:“少爷!晚饭好了,庄主请你出来吃饭。”
  忆君侧往窗外一瞧,只见户外黑沉沉一片,连刚才一些夕日余霞也寻不出点儿迹象,惊道:“这样晚了!”蓦然记起父亲与大哥争吵的事情,立刻赶快将绢册藏妥,飞奔至大厅。
  果然桌上饭菜已就,然而却仅摆设着两副碗筷。只见古濮稳稳坐在上首——从前父亲的位子——本来四人时就显得疏落的大桌,更令人产生孤伶伶的感觉,忆君不禁一呆。
  “大哥!”他疑惑地道:“爸爸、二哥呢?”
  古濮头不稍动,眼也不眨,神情落漠地漫应道:“他们去了!他们去寻师父了!唉!该是由我去的!该是由我去的……”说话的语气像是对忆君述明,又像是对自己心理冲突的一种辩驳。
  忆君险些惊得叫起来,看到大哥失神而忧伤的表情,立刻他悄悄踱至古濮身边,一双小手紧紧握住他那一双因冲动的而微微颤抖的大手。
  “大哥!”忆君闪动着他那大而灵活的眼睛,露出安慰地目光,小声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情……”
  古濮苦笑着,似乎微复惊诧幼弟感情的早熟,突然他紧紧将忆君搂入怀中,豆大的泪珠从他虎目内涌出,滑落在忆君光滑的额上。虽是英雄的古濮,在骨肉情的感受下,也不禁流下了宝贵的眼泪。
  “君弟!我知你会原谅我的,唉!我实不该让爸爸去冒这险呀!”古濮哽声说道。
  忆君在这一刻间,像是突然长大成人。
  “大哥!谁也不会怪你的!谁都知道你是受父亲所迫的……别难过了,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忆君安慰道。
  古濮擦干泪水,而觉得他有这样一个弟弟实在值得骄傲。只见他仰起头,脸上又重显平日之雄飞与豪爽。嘴角牵动数下,轻令道:“将荣禄叫来!”
  不一会荣禄即被传进。
  “荣禄!从今以后外出放牧之兄弟们,一律多带弓矢箭刃,遇有‘蜈蚣帮’众有意挑衅,则格杀勿论。”古濮吩咐荣禄道。
  “是!场主。”
  古濮威严地一点头,在这短短一段时间内,他学了许多,也使他领略了许多——
  自从义秋与古强离庄寻慧真子而去后,古氏牧场即一切由古濮照管,虽然四周表面上仍是一派恒静,然而他兄弟两人心中却包含着绝大忧虑,尤其是古濮,一方面须顾及幼弟与牧场,何况还得花心思担忧父亲,二弟和不知吉凶之恩师。
  晃眼间八年过去,忆君也有十八岁了,古濮也届而立之年,长久的辛勤忧愁使得他异常老成寡言。而忆君也从一个稚气的童子,长成一个健硕而又不失儒雅的少年。
  虽然他“开天神功”已练至六分火候,然而因同时练有“天阴炁气”相克之故,竟能英华内敛,除了较常人显得灵敏而气力过人外,即是老江湖也看不出他是身负武功暗藏绝技。
  尤其“伏魔三十六剑式”,“灵蛇鞭法”更是使得出神入化尽得个中精髓。不但将凌云与凤霞绝艺学会,而且公孙惠龙的易容伎俩,也被他练得绝妙绝肖。
  在这八年之中,物事变迁甚剧,像忆君老师“罗宁”在两年前一病身故。义秋与古强也从此未回,并且“蜈蚣帮”更愈形扩大而飞扬跋扈,虽然对其巢边之关外五雄,尚不敢正式起冲突,可是愈来愈明显的排挤挑拨压力,却快使得关外五雄几乎忍无可忍。
  这一日下午,古濮与忆君正骑马巡视收野,古濮望着已肥壮的牛群,不禁对自己多少辛勤收获满意地一笑。
  “君弟!再过一月,待牛群全部聚集,即可赶至‘五原’出售了。”
  “唉!如果父亲在家,看见我这样好的成绩,一定高兴得很呢!”古濮又叹道。
  在这悠长的岁月中,古濮无时无刻不记挂着父亲,因此每遇一些特别事故时总不免要提上两句,忆君习以为常也不觉奇怪。
  蓦然忆君闻得远处传来一阵骤蹄,立刻举头一望,疑道:“大哥!你看可是慧恂姐与肇炎哥来了?不知有何事?”
  古濮也仰头一望,等了一会儿果然前面现出两骑,老远就听得他们喊着“君弟!”,“濮哥!”
  来了果是苏慧恂与高肇炎,忆君待他们来得近了,开口问道:“恂姐!老远跑来有什么事?”
  慧恂已届二十年龄,只见她出落得甚是美丽,均匀小口,细曲而斜飞的蛾眉,未言即先笑的娇靥,堪称美艳已极。
  随来的高家少庄主肇炎,也生得猿臂蜂腰,白净面皮上五官端正,骑在马上挺立的英姿,也着实令人心折。
  慧恂抿唇一笑,道:“我大哥今日归家,家父命我来邀请两位至敝庄晚宴。”
  忆君惊叹一声道:“苏大哥回来了!好极!好极!”脸上闪过一丝伤感,想是忆起久不归之父兄。
  忆君又说道:“大哥!你去吗?”
  三人都等待着古濮回答,尤其是慧恂,更殷切地注视着古濮,似乎他的决定不去,就忆君也不能去似的。
  古濮一笑点头道:“去当然得去,不过此时我工作正忙,许多事得赶紧完成,待晚宴前我赶来即是。”
  慧恂急道:“那么君弟总能同我们一块去吧!”
  忆君微微一笑,道:“不用了,我同大哥一齐来。”
  慧恂失望地颓然作态,求助似的向古濮一瞥,高肇炎大大感觉不自然,鼻孔内冷哼一声侧头故作他望。
  古濮环视三人一周,一丝轻愁袭上他心头,眼看这小小年纪的三人间,可能要起一个不了的纠纷呢!
  “君弟!不用等我,你随他们一块去吧!也好你顺便先告诉苏老伯一声,我晚间才来。”古濮只好反向忆君催促。
  慧恂闻言大喜,上前一把拉住忆君坐骑,眉开眼笑地道:“走!咱们快点,还可赶上他们打猎呢……”说时已跑出老远,又转身向古濮笑道:“濮哥!你也得快些来,‘飘枫姐’此刻也到了呢!”
  古濮目注着他们愈去愈远,轻轻叹口气,“飘枫”正是辛氏牧场场主之女儿,从小即许给了古濮。今年她也有二十五岁,本来以他俩年纪应早已成婚,可是因义秋的一去不返使得这门亲事搁浅下来,这更使得多愁之古濮更增一层心事。
  三小向北方之苏氏牧场缓缓驰去,慧恂周旋于忆君与肇炎之间,笑语如珠,使得寂静的原野上,平添不少声色。
  然而聪明的忆君敏感地觉察到,高肇炎除了偶尔应付慧恂数句外,总是沉默寡言,对自己更是冷冷淡淡的,忆君一想也就了然于胸,心里不禁暗笑。
  渐渐慧恂也觉得肇炎的奇特,诧异地问道:“你是怎么了?啥事这般不高兴?”
  高肇炎被问得一慌,呐呐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慧恂小姐脾气一发,娇叱道:“我知道你一定是不愿陪我来邀请客人是不?哼?谁稀罕你陪?”
  高肇炎被骂得面红耳赤,又不愿出言顶撞,只好皱眉苦笑。
  忆君一见哈哈大笑起来,讪笑道:“肇炎哥呀!看你将来怎吃得消?我忆君可是无此福消受呢!”言下之意竟是另有他因。
  高肇炎狠狠一瞥忆君,心中对他趁火加油不禁愤恨异常。
  慧恂尚听不明白!转眼笑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讲一遍。”
  忆君右眼微向高肇炎一眨,仍是笑道:“我说呀!你身上有一种特殊气质呢!”
  慧恂一听忆君谈到自己身上,不禁心中暗喜连忙问道:“什么气质?”
  忆君仍是毫不在乎,调皮地说道:“这个你问肇炎哥吧!身所感受的恐怕他最强烈了。”
  慧恂又连忙转个方向,只见肇炎脸色绯红,似有些不好意思启口。慧恂也甚聪慧,尤其是像这种事情,在她这种年龄也很敏感,一看之后也就明白过来。只见她飘了忆君一眼,也不好再咭咭咕咕说个没完。
  原野上平坦的沙路,三位正值盛时之青年并辔而行,忆君虽较慧恂小上两岁,较肇炎也小了三岁,然而因练武之故,骨架已长得甚是魁伟,与肇炎并肩相对,骑在马上看起来真似雄壮的武士,合力护卫着当中之女皇——慧恂。
  三骑俱是千中选一的良驹,尤其龙儿更是个中佼佼,渐渐山峦愈进,屋舍俨然的苏家庄,已整齐地呈现在眼前,庄外连绵好几里的牧栏,内中良驹肥牛,黑压压一大片。
  忆君自从父兄走后,不但要帮助大哥襄理牧场事务,又需抽时间练习神功,已有许久未曾出来玩过。这次良友在旁,直似久樊牢笼之雀鸟,一旦被释放出来,直要振翼高飞,痛快地轻松一下。
  且说忆君豪兴大发,指着尚在五里外之苏家庄,大叫道:“来!咱们赛赛马力,看谁先到庄口?”
  三人中慧恂性情反而最急,闻言高应一声“好!”当先一挥马鞭飞奔而去。
  慧恂坐骑是一匹白马,纤蹄而凸胸,长像甚是雄壮。肇炎也同忆君般是一匹黄马,只见他也一领马缰,大喊一声跟踪追去。
  三人中忆君最先提起赛马,起步反是最迟,直待他们奔出十丈才微笑一下轻蹴马腹。龙儿得到命令突然放开脚程像支箭般,快逾追风地追去。
  赤日下,忆君一骑越追越近,一忽儿已赶上本是第二之肇炎。而离慧恂也不过十丈左右。
  三人中忆君骑术最精,马又最好,才跑上一里即赶过慧恂当头领先,肇炎之骑术次之,此时也快追及慧恂,距离她也只有一丈。
  慧恂体力较弱,而天性却甚好强,眼看忆君远远前去,后面肇炎也跟了上来,不禁大急,一咬牙连忙挥鞭促马加快。
  忆君跑得兴起,欢声中一条轻灵身形,似乎飘离马鞍虚幌幌地骑在龙儿背上,然而无论龙儿左腾右挪,一个身子总如铁铸般稳贴其上。
  不一会忆君已当先冲至庄门,苏家庄内庄丁瞥见三位少庄主呼啸而来,都不禁驻足而观,苏庄主白宣也闻得蹄声急骤,探身出来看望。
  忆君奔临庄门,一勒马势,龙儿铁蹄轻顿间,一个快疾无俦之奔势,陡地停顿下来,丝毫也看不出勉强用力之态。
  苏白宣在旁看得暗自点头,暗思道:“古氏孩子到底强些,人不凡马也不凡。”
  忆君眼睛一瞥,已看见苏白宣。
  “好啊!苏老伯,慧忠大哥回来了吗?”忆君欢呼道。
  苏白宣笑呵呵地说道:“已经回来了,他们统统到后山去打猎了。”
  此时慧恂与肇炎正不分先后奔至。
  忆君连忙一转脸向慧恂叫道:“他们都已去打猎,咱们等呢?还是也去?”
  慧恂马尚未停蹄,长发一甩侧头道:“快走!咱们也去!”说着头也不回,一圈坐下白马,只见四蹄扬起漫天尘埃又当先向山麓奔去。
  忆君也连忙掉转马头,同时向苏白宣说道:“苏老伯,大哥叫我转告一声,他要晚间才能来,请老伯原谅,我去了!”说着也奔去。
  苏白宣望着三人背影,颊上浮起一层笑意,低声骂道:“这野丫头,二十岁了还跟男孩子一样一股子冲劲,愈来愈野。”只好摇摇头,一撚颔下花白胡须,踱进庄去。
  忆君此时跟在慧恂、肇炎身后,独自一人也不想追上前去,只见他轻骑悠游,口蕴巧笑,手里马鞭一圈一匝发出“劈!”“劈!”声响。
  突然前面慧恂高声叫起来:“啊!枫姐,你一人下山,他们呢?”
  一个悦耳温柔的女人声音答道:“恂妹!是你们!快跟上去,他们已猎得两头野猪了!”
  慧恂与肇炎欢呼一声,连忙加速奔上。
  忆君一闻“枫姐”之名,似心中陡地一喜,立刻放缓脚步,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注定着迥曲山口,果然不一会儿转出了个黑裳女子。
  忆君连忙勒住势子,轻呼道:“枫姐姐!”
  那转出的女子似乎有很大心事,一身黑裳衬得脸蛋异常洁白滑嫩,丰盈动人的身躯,微微弯曲俏坐于马上,那“枫姐”似乎被忆君唤声惊醒,一抬头望见忆君,好似有些吃惊,轻叫道:“啊!君弟是你……你大……”
  忆君微微一笑,说道:“大哥事情忙碌,大概要晚间才能来,请慧姐别悬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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