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神龙初露尾

 

2023-08-03 16:56:43   作者：蹄风   来源：蹄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和坤要在乾隆跟前显出计智，当下便和飞凤约好一番，依计行事，此时陈世官家里，还匿着莫卧儿、甘碧、卓明珠三人。

　　卓明珠虽和陈家汉订了终身，可是限於环境，未有正式成婚。陈阁老府中，甲第连云，陈家汉读书的地方又在园里，和外堂隔绝，只要下人们不泄露消息，陈世官是不会知道的。这天陈世官早朝未返，家人忽报护驾将军周日青大人到府，幕客们慌忙告知陈家汉。各人听了都觉一怔，甘碧道：“我们不若从后们离去吧，不要连累了陈兄。”

　　家汉道：“且慢！要是周日青奉旨前来搜屋，这时前后府们都已有人守着了，你们也是逃不得，不若让我向家人问个明白，看这狗奴才有没有带同武士前来，再作打算吧。”家人回说周日青只带着两名跟随前来，陈家汉略觉放心，暗嘱卓明珠三人躲在屋里。他匆匆出到府堂，见着周日青，忙行礼道：“不知将军降临，有失迎接，爹爹上朝未回，请将军小坐片刻。”周日青含笑道：“下官不是来见阁老的呢，皇上有几句话，叫下官传谕世兄知道。”陈家汉慌忙下跪道：“原来将军带来圣旨。”

　　周日青一手牵着他道：“世兄不用行礼，皇上只叫传几句口谕便了，起来再说吧。”

　　陈家汉心里忐忑不宁，急欲知道乾隆有何旨谕，可是周日青却慢条斯理的，闲谈一会才道：“世兄知道皇上颁谕下来，不久要在江南设水陆擂台么？”陈家汉答道：“这事晚生从爹爹的口里，知道一点。”周日青道：“皇上就是为着这事，想起阁老原籍是海宁，皇上到时会顺道到杭州一游，想驻跸府上，同时水面擂台打算设在西湖，世兄是武技能手，正好作个主台官。”陈家汉诈作惊惶道：“晚生武学敷浅，虚有其名，如何当得主台的？不要令晚生献丑了。”周日青哈哈笑道：“世兄听下官说下去，再推未迟。皇上知你是齐太极的入室弟子，这次擂台比武，主台的每日一人，到时皇上也会到场甄拔人才，世兄是当朝贵胄，随驾南行，正是本份呢。”陈家汉听到说他是齐太极的弟子，早已心中一怔。原来他的娘从小把他送到衡山学技，一向连陈世官也瞒着的，怎想到会给乾隆探悉这秘密，心里更是怔忡不宁。谁料这当儿，内堂里忽地传来一阵喧声，有人叫出“贼人入屋了！”陈家汉不觉一惊，想入内察看，周日青却浑如未觉一般，扯着他道：“世兄，皇上还有一包东西，着下官送还给世兄的。”这时府里护院武师匆匆奔出来，站在甬道外似有话要向陈家汉禀告。立刻给周日青带来的跟随喝止道：“周大人在厅里，你们好没礼统！还不肃静回避。”

　　正是一笔难写两头的事：刚才陈家汉离开书房不久，园里树木森森，浓荫满布，一片宁静。墙头簌簌的跳下三个人，面上全都蒙上黑巾。园里二个小丫环，正在树下斗松针，给一个蒙面人在后一点，即时昏倒树下，那人举动灵敏，一刹儿把小丫环拖到树后，换上她的衣服，便和同来的两个人一起闪进书房里。

　　甘碧微闻外面息索声响，便低声叫着小环，门外应了一声，人影一晃，走进平日服侍她们的丫环。甘碧三人坐在帐帏里，看不见来人的全身。莫卧儿目光锐利，瞥见丫环脚下穿的是满洲宫鞋，觉得不对劲，立把甘碧和卓明珠一推，一边拔剑出鞘腾身纵起。那丫环掀开帐帏，蓦的向她们一指，一股冷森森的气迎面冲来，这当儿，甘碧二人知道有事，借着莫卧儿一推之力滚身出外，放眼望时，来的正是飞凤，身上穿了屋里小环衣服，当堂怔了一下。

　　莫卧儿剑影一亮，闪电般冲着飞凤戳去。这时门外又窜进一个高大的汉子，面罩黑巾，手里长剑一挥，刚把莫卧儿的剑挡去，飞凤一声叱喝：“嘿！贼丫头，今天看你们那里走！”卓明珠见仇人已入室，生怕累了陈家汉。立刻拉剑在手，打算带领甘碧二人从后窗窜出。怎知刚一转身，书房后的圆窗砰的震破，又来了个高大汉子，拿剑挡着去路。大喝一声：“贼女休走！策零在此，奉旨拿贼！”

　　三人以为飞凤带领官兵包围门外，正是困兽犹斗，只得拚命把飞凤、和坤、策零挡着，大家用背相靠，三口剑打的雨点不入。飞凤在屋里交手，没法施展她的本领。甘碧三人的剑护着全身，一时不易攻破。这时园里上下人等听到金刃拼的叮铛响，走进来一望，当堂唬的惊悸亡魂，口里大呼有贼！惊动了护院武师，立刻奔出外堂禀报陈家汉。

　　今天飞凤带着策零和坤二人闯进陈家，早已约定周日青依计行事，指证陈家汉收藏叛党，想一网拿回去审问，他知道陈家汉平日孝顺祖父陈世官，料他不敢拒捕。当护院武师奔出外堂，周日青知道飞凤已在内动手，便把小包送给陈家汉，说是皇上命带来交还给他的。陈家汉当面解开一看，不禁面上发青，包内的原来是自己头巾上缀的一块御赐红宝石。心里一想：这事连累到爹爹身上，我万不能说出真相来。当下对周日青道：“周大人，请替晚生回禀皇上，这块头巾上的宝石，是晚生日前失落的。”周日青冷笑道：“真有这么巧？”说还未罢，外面家人已等的急不及待，高声禀道：“小主人，快回书房里看看，后园来了贼哩。”

　　周日青双目一溜，心中有计，忙道：“光天白日，这里又是相府，贼人岂敢闯进来，让本官陪世兄前往一看。”说了便牵着陈家汉的手，和各家人一起走进园里。他知道飞凤一定找到了莫卧儿，正在屋里交手，且看陈家汉如何抵赖。

　　那书房是三进平房，入门左右两边是朝外的敞轩。远远便传来剑锋嚓嚓声响。周日青道：“贼人还不只一个呢！世兄是个武技内行人，贼人想是吃了豹子胆，今天寻上门来送死。”陈家汉心头如小鹿乱撞，连声暗叫：“不好！一会儿给这狗奴才瞧见了她们，那时水洗也不干净了，怎生是好？”正在思量应付之计，不觉离书房只有一箭之遥。一刹那，声音沉寂，刚才剑锋交鸣之声戛然停歇，心里又是纳罕。忽地记起卓明珠也在屋里，不觉吁出一口气。原来陈家汉年来和卓明珠暗中来往，都瞒着他的祖父陈世官，他的寝室里有一道暗门可通到地窖去。往日王公府第多筑地道，以便有变乱时逃走。那地窖出口，就是相府的马厩。

　　当他们来到书房门前，忽见飞凤气急败坏的走出来，口里叫着：“那几个贼婆娘都跑了！”周日青暗吃一惊，跟着又见策零、和坤握剑走出，都气的发抖。飞凤一见陈家汉，立刻指着他道：“你干的好事！”陈家汉当堂沉下脸道：“二格格，舍下是相国府，这两个来的是什么人？怎会闯进来的？”一边回头喝声：“护院何在！还不把两个贼人抓起！”周日青见他翻脸，暗里一想：“今天擒不到莫卧儿，没了人证，如今和坤策零二人，都没穿上制服，而且未经传报，便擅闯进来，若果传到朝里王公大臣的耳里，岂不是我们理亏？”当下忙向陈家汉道：“世兄息怒，有事慢说，何必生气呢？”一边走近飞凤身旁，低声问道：“二格格，贼人从那里逃去的？”飞凤指着陈家汉道：“在他的屋里！”家汉笑道：“那有此事！二格格精神还怕未复元呢。今天凤辇光临，为何不带近侍随从，教家汉失於迎接，罪该万死。”飞凤还想发作，定要搜查屋里。外面突然传报阁老回府。陈家汉冷笑道：“爷爷回来了，周大人，请陪同二格格到外堂说话吧。”

　　周日青听说陈世官退朝回来，暗念今次擒捕贼人不得，陈家汉定必振振有词，他家究竟是两朝元老，闹起来，乾隆会责自己干的不够缜密，立刻向和坤打个眼色，和坤会意，便在飞凤耳边说了几句话。一刹那，陈世官已走进来，见了飞凤和周日青等人，不禁一愣，又见孙儿陈家汉站在一旁，面露悻然之色，忙出言呵责道：“家汉，二郡主和周将军驾临，为什么不迎到府堂坐着。”家汉急道：“爷爷，孙儿正等你老人家回来，指示怎么办。”

　　陈世官惊的哑口无言，周日青立刻上前，低声说道：“阁老，二格格旧病又发了，今天突然走出宫门，害了卑职带着和坤等四处跟踪，谁料她会闯进府上来。”陈世官也放低嗓子道：“原来如此，小孙儿家汉少不更事，怪不得张皇失措，求周将军不要见责。”周日青答道：“阁老，如今请借用府上暖轿，让卑职劝请二格格回宫去，多有打扰，明天再来拜谢。”陈世官是个畏事的人，听了暗舒一口气，连忙吩咐备轿。飞凤乘机诈傻装疯，语无伦次，由周日青三人拥簇上轿去了。

　　陈家汉揣手怀裹，摸着刚才周日青交回的一块宝石，知道飞凤定已向乾隆告密，暗想这事迟早要发作的了，爷爷不久就要告老辞官，不要连累了他才好。当下见飞凤乘轿去了，便牵着爷爷的手，一起回到外厢，掩上室门，一骨碌跪倒陈世官跟前，眼泪涌出，口叫“孙儿死罪！”倒把陈世官吓的一跳，颤声道：“家汉，刚才瞧见你的神色，爷爷心里早知有事发生了，还不起来对爷爷细说。”陈家汉到这时候，迫得把当年娘亲怎样送他上衡山学技，每年只回家省亲两次，后来技成下山，在江湖里混了几年，如何结交得一班武林朋友，矢志反清，回返京城之后，又如何行动，一一对陈世官禀告一遍。这老头儿尚未听毕，口里叫出一声：“畜牲！这番怕要给你累的满门抄斩了。”便气昏过去。

　　原来陈家汉的娘亲梅月苹，未嫁入陈家时，是钱塘玉皇山静修老尼的俗家弟子，练得一手武技本领。鱼売大侠到江南，拜访老尼，见着梅月苹，喜欢这小妮子聪明美丽，认作谊女，还带她返京和女儿美娘相见，一对金兰姊妹厮混了几年，出双入对。那时雍正还在藩底，一次在甘风池家里见着梅月苹，惊为绝色，后来知是甘凤池妻的义妹，便有意选她作王妃，未意甘凤池执柯。谁知梅月苹出身江南望族，从小便许配陈世官的儿子陈泮作聘妻。陈家又是钱塘世家，簪缨屡代。甘凤池劝雍正不要强夺人妻，何况又是陈世官的未来媳妇。雍正虽然寝息了这宗心事，但暗里却妒忌陈泮。过了几年，梅月苹已嫁给陈家，这时江南八大侠已有五人遭雍正所害，甘凤池和吕四娘等逃亡各地。一次李源和同桂王的妹妹朱虹给官兵追捕，躲匿玉皇山，得梅月苹夫妇暗地掩护，终於脱出官兵包围。后来给雍正探悉，不禁大怒。但碍於陈世官正在辅佐朝政，忍而未发。刚巧陈泮带着妻子入京，随侍老父。雍正见是时机，便派血滴子前往把陈泮杀害，毁尸灭迹。梅月苹从此失去了丈夫，还盼望陈泮未死，终有一天归来团聚，只得强抑悲怀，抚育两岁孩子的家汉。陈世官还未晓到儿子已遭到毒手，打发媳妇回钱塘居住。梅月苹便提出一个条件，要带同孩子返回娘家，此后教养孩子的责任，陈世官不得过问。老头儿怕媳妇变节，只得答允所请。梅月苹便带着陈家汉返钱塘，尽心抚养孩子，到了家汉七岁年纪，暗地送往衡山拜在齐太极门下学技，取名金仪，陈家上下人等都给瞒过了，以为他跟娘亲在外家长大。至今怱怱二十年，梅月苹悲伤丈夫惨死，年前听到甘凤池遇害，便郁郁而终。遣书陈家汉，叫他终身不要作满清的奴才，又嘱他对祖父尽孝，为民除害。因此，陈家汉才和江湖人来往，暗里干着反清大业。

　　陈世官听了孙儿禀告前事，一时老泪纵横，想到大祸要临头，又是惊惶不已。好在他老谋深算，想了一番，便对家汉道：“好孙儿，我想皇上碍着朝里王公大臣的谘议，对你的事尚无确据，或者一时不会发作未定。我明天便告老还乡，皇上不久便到江南来了，到时我们设下一个圈套……”说到这里，便凑近陈家汉的耳旁，低声道：“皇上定会在我家驻跸，我们到时如此这般，做作一番，教他起了思疑，以为自己是陈家的血裔……”陈家汉面露惊奇之色，急道：“怎么可以？那有此事，皇上岂会相信的？”陈世官皱折的面皮，露出一丝微笑，答道：“管他信与不信，只要他思疑，便不敢把我们祖孙难为了，何况昔年你的姑母陈淑，生下弥月之时，确曾入宫受赏，当日皇后纽祜禄氏抱她戏弄，还留着汝祖母陪侍一旁，至晚方回呢，我们就拿这一件事，布设假局，皇上好窥人家秘密，他就要堕进我们的彀中了。”陈家汉道：“计虽是好，但爹爹要干得天衣无缝，才会令到皇上相信呢。”这天祖孙二人定计一番，家汉才告退出。究竟陈世官布下什么假局，下文再表。

　　且说燕山郎日前夜探鸾凤楼，给飞凤点了穴道，作了阶下之囚。乾隆闻报，亲自审讯一番，知道他是和尚穷替金罗汉觅来的弟子，心里突然一触，便命周日青把他禁在什刹海小岛上的龙王庙，派几名大内侍卫看守着。

　　这时莫卧儿和甘碧等几人，自逃出陈家后，由甘碧引路，来到西山臣佛寺匿迹一时，寺里方丈是甘凤池的方外交，自然乐得收留。莫卧儿惦念着燕山郎，每日潜入京里打听消息，都无盼兆，不觉闷闷不乐。卓明珠安慰她道：“小妹妹，你急也急不来的，前次若非瞒着我们行事，燕山弟弟也不会失手的呢，如今只有等候李叔叔的消息，那时再计议罢。”原来神剑手李来风和小飞龙，红姑等一批来京，他们路上要找几个武林朋友，所以耽延了日子。莫卧儿欲哭地道：“要等李叔叔到来，燕山怕已丧命了，李叔叔他们又不知何日才能抵京。”

　　甘碧答道：“李叔叔约过来京之后，便寄居妙峰山上，计算起来，他也应该到了。你愁燕山弟弟会丧命，这事我已拜托京里好些世叔伯替我打听宫中消息，他们已贿通了刑部皂役，如果处决犯人，他们定会把名字探得，暗中通知我们营救，妹妹还是放开心事吧。”

　　莫卧儿听了甘碧的话，心里略为放宽一点。但希望神剑手早日抵京，便向二人探询前往妙峰山的道路。卓明珠道：“这里西山地面，和妙峰山是一南一北，妙峰山近着长城巅，东便便是居庸关一带，妹妹是不是往那里打听李叔叔的行踪呢？他住的是山后的回教清真庙，我索性告诉你吧。”莫卧儿答道：“小妹打算明天前往妙峰山走一趟，看李大侠来了没有。”卓明珠想和她一同去，甘碧便道：“我和姊姊已给宫中绘了图形，四处张贴通辑，小妹妹却是初次来京，容易给人认出，还是让她独个儿前往吧。”

　　第二朝，天才破晓，莫卧儿便离开卧佛寺，向着妙峰山登程，走至中午，才抵山麓。这山昔年孟丽丝和各派武林人约法三章，神尼沙哈洛也曾在紫竹林的大士阁下榻，山上白云终日笼罩山头，林木森森，别有一番天地。莫卧儿沿着登山石砌，走了半天，还找不到回教寺，不觉迷失了路，在羊肠小径中曲折盘旋，渐渐日影西斜，已近黄昏时分。

　　空山人寂，突然嗤嗤两声弹子响，半空呼的掉下两头野雁来，刚堕在莫卧儿跟前。小姑娘四边一望，但见林木掩映，不见有人，暗念这个发弹了的人，像在山腰里打出，或者不知堕在这里，看来他会四处寻觅呢。便高声喊道：“喂，谁个打下来的？雁在这里。”想不到喊了几声，也没人回应。小姑娘便顺手把一对野雁拿起，细看已给射中咽喉死了，长颈上留着一个豆大的小孔。小姑娘心里不觉纳罕，暗念那有这般细小的弹丸？便在伤口处按，想把嵌在野雁颈里的弹子迫出，怎知冒出来的不是弹子，而是一枚梧桐子大小的东西？心里便好生思疑，想起这个射出铁念珠的人，定是武技内行人了，他怎么不走出来取回打落的野雁呢？

　　正在想着，不觉行了十余步，忽地又来了嘶风声响。一刹那，她拿着野雁的手肘蓦地一震，指甲像给人打着一下，两头野雁应声掉落地上。她俯首一看自己的纤指，指甲上已留着一点黑瘀的小痕，知道有人拿铁念珠射她，指头儿还觉麻木，心里不禁生气。在草地一找，立刻检到一枚铁念珠，和刚才的同一样子。莫卧儿怒道：“谁个王八野种敢来戏弄姑娘！你偷偷躲躲的，难道见不得人！”说声未罢，前面十余丈处，山石上跳下一人，轻轻纵落地上，口里道：“你取了我射落的雁儿，还来骂我是王八野种，真是岂有此理！”

　　莫卧儿暗地一怔，细看跳下的人，原来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头上戴着瓜皮小礼帽，缀一颗豆大的珍珠，身穿斜襟团花短袄，丰神清秀，眉目英爽，手里却没弹弓拿着。莫卧儿本来已是动火，这时打量一下，便给这孩子的相貌吸引着了，心想谁家的哥儿生得这副好福相？他比燕山郎，像小一两岁，可是相貌长的更英俊，一副雍容华贵之气，没有燕山那副土头土脑的村气，正自想的定了神，忽听那孩高声一喝：“喂！还不把野雁交回来！”莫卧儿故作冷笑道：“你这小贼种，打伤了我的指头儿，还敢来向我讨野雁么？我不是你家的丫头，能够随便给你欺负的呢。”

　　那孩子赖了个帐道：“嘻！我怎样打伤了你的指儿，你瞧我手里有弹弓吗？”莫卧儿细察他刚才纵身落下的当儿，履地无声，知道轻身本领有点能耐，从这点推想，那铁珠定是运用指劲射出，何须使到弹弓，便作色道：“我不是个外行人啊！休得在我跟前班门弄斧吧，好小子，让姑娘来还给你弹子！”

　　她一矮身了，微拧一下，把三枚铁念珠一起射过去。铁念珠体积微小，打得劲时不容易看到，满以为这小子躲避不了。怎知那孩子很快的一侧身子，手掌一扬，眨眼间，一簇黑点从他的掌里飞出，像一窝小蜂儿出巢，在他眼前两三尺处绕个圈子，那三枚铁念珠射到，立刻混在黑点当中。孩子像在变戏法一般，一招手，那些黑点迅速回到他的手里，一时失了影子。

　　这一手“野蜜归窠”的玩弄铁念珠纯熟手法，全凭气功控制，一时看的莫卧儿呆了一呆，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落威风的，不觉脸色微变，娇声一喝道：“嘿！原来你有心把姑娘戏弄，瞧你有多大的本领。别走！”擒拿手迎着那孩子便攫。

　　巴的一响，两头野雁先给那孩子一掌拍开，羽毛散的满地。莫卧儿的影子一到，给他蹲身来个青蛙跳，莫卧儿是飞身抓他的，因此便巧妙地从小姑娘的脚下溜过，躲去了一记擒拿手。那孩子再次戏弄了她，便在背后拍掌呵呵一笑。却想不到莫卧儿服过了玉液金髓丹后，身形轻若飘风，蓦地一个跟斗后翻，已经落到小孩的身后。小孩一听风声，人影已到，急的转身，可是已给莫卧儿一手抓着了臂膀，他便风一般的扫出一脚来，嚓的一响，莫卧儿也想不到他出脚那么快，于是一同滚在地上，莫卧儿抓着他的手不放，占了上风，内劲一发，那小哥儿当堂痛的叫出“唷”的一声，莫卧儿翻身便起，跨在那孩子的身上，一手按着他的肩头，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道：“小贼种！还逞什么强。”跟着又捏着粉拳，狠狠地便要捶落。

　　那孩子用手撑着她的拳，叫道：“姊姊不要打！我服输了，向你陪个不是好不好？”莫卧儿瞧他那副焦急的神色，再瞧他，嫩白的小颊上，已留着自己的指印，心里不知怎的，有点软下去，可是一口气还消不得，便骂道：“陪话便行吗？太便宜了你，谁叫你惹我在先，不打你也不怕。”又想打他。孩子忙道：“住手！姊姊打伤了我！累我回去不得，你饶了我吧，日后交个朋友。”

　　莫卧儿从来便喜欢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孩子，暗念和他交个朋友也好，但不知他是什么来历的。便道：“要我放你，除非向我叩头，叫我三声好姊姊。”那孩子道：“我依你便是，放了我吧。”莫卧儿在他的衣袖里一抓，在衣袖夹层的袋子，搜出一把铁念珠来，约是三四十枚，口里道：“你若撒赖，这东西便不还给你。”孩子红着脸爬起，四边一望，见山窝里没人，便向她倒头一拜道：“好姊姊受我一拜。”跟着又叫了两声好姊姊，然后站起。莫卧儿不觉咭的一笑，把一撮铁念珠放回他的衣袖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谁教你这一手的？”

　　那娃儿双目一溜，道：“姊姊问我吗？我姓康，单名一个……”他没说下去，忽道：“姊姊先把名字告诉我吧。”莫卧儿一想：他不知是谁家的孩子，看来他是个鬼灵精的东西，不如胡乱说个名字，便道：“我叫玉儿，不要问我姓了，你的单名叫什么？”莫卧儿在这胡编着自己的名字，谁想这时候，那孩子也在想个假名来应她，当下答道：“玉儿姊姊，小弟单名一个清字呢，我师傅就在这如峰山上，她老人家管的我很严厉，今天我是偷偷跑出来逛的。”莫卧儿听了道：“康清，名字叫的好响亮，看来你师傅是个老尼呢，她叫什么名字啊？”康清道：“姊姊不要问，犹如叫我不要问你的姓氏一般，我师傅是从来不许我对别人说出她的法号的。”

　　莫卧儿故意不依，沉下脸道：“康清，我一定要你说，看你师傅是邪派抑是正派。”康清道：“你怎么强人所难，我师傅自是正派，她的名字那一位武林人不知。”莫卧儿暗地一楞，追问道：“那么，我更要你说出，不要又惹起我的性子。”康清道：“啊！你好不讲理，就算你把我打死了，也不能说。”说了转身便走。莫卧儿作色道：“你休想走，我也是武技内行人，干么要这样秘密？”

　　康清给她挡着去路，便索性鼓着肋儿站着不走，莫卧儿奈他不得，便道：“你不说也罢，我向你打听一下，这里去回教清真庙还有多远？”康清微觉一怔，忽道：“啊！我晓到了，你到那里见神剑手李来风，是不是呢？”莫卧儿给他一语道中，当堂愣住，低声道：“康清，你怎会知道，李大侠来了么？”康清答道：“我那会认得李大侠，这不过是听见师傅说的，玉儿姊姊，可惜你来迟了，李大侠昨天已经离开这里。”莫卧儿不觉嗒然若丧，握着他的臂问道：“你说的可真？我今天特地来妙峰山找他的呢。”莫卧儿以为面前的小哥儿也是同线中人的弟子，才会知道李来风的行踪，所以希望从他的口里探得一点消息。康清道：“姊姊若是不信，这里翻过山腰，穿出树林，望下山麓，那座小白塔就是清真庙了，你可以前往找他。”莫卧儿道：“那么，现在天色未晚，小弟弟能够引路吗，刚才我已迷失道路呢。”

　　二人向着山腰走去，一路说话，渐渐投契起来，俯视山麓，斜阳之下，果然有一座回教寺院。走了一程，已到门外。康清道：“我在这里等着，姊姊定会失望走回来的。”莫卧儿走进那寺院去，找着寺里的人，说出暗语，才知李来风果然来了几天，可是昨天一早又和小飞龙等下山去了。莫卧儿抱着失望的心情，在寺外见着康清，不禁道：“我又空跑了一趟，真把我急煞了。”康清道：“姊姊知道我不是撒谎了，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能够告诉给我吗？”

　　莫卧儿随口应道：“救人啊！”康清道：“救什么人？不要瞧我小小年纪，我可以帮忙姊姊也未定呢。”莫卧儿不觉笑道：“你忒是孩子气，这等事你能助我么？”康清道：“我们今天交了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姊姊但说无妨。”莫卧儿本想不吐露实情，但在心烦意乱当中，有个小朋友关情，自同时猜想他的师傅也是个同线中人，不觉软了一声道：“我有个要好的，朋友给官府抓去了，不久怕会丧命，教我怎能不急。”康清道：“那末，你今天到来，打算找李大侠帮你救出那位朋友么？”莫卧儿点了点首道：“我感到孤掌难鸣，想李大侠相助一臂。”康清指了一下自己，笑道：“姊姊放着眼前的人不找，我有方法救出你那朋友呢。”莫卧儿当堂停步，瞪着他道：“你休来把我戏弄，莫道我性子不好。”康清道：“你不信便罢，我学来一点法术，叫作五鬼搬人，犹如探囊取物一般，你的朋友不论在那里，三天之内便可把他取到来，和你相见了。”莫卧儿半信半疑，口里道：“真有这种法术么，从前你试过没有？取不到时，那人有没有性命危险的呢？”康清道：“自然试过，也没有什么危险，不过我从来不会随便给人干的。”莫卧儿还是个十五岁的姑娘，稚气未除，一时竟信以为真，忙的拉着他的手道：“好弟弟，你快点替我弄这法术，把我的朋友燕山取来。”

　　康清神色十足地，搓了搓双手，拿出一面手帕来，放在地上道：“姊姊把你的朋友的姓名写上，待我替你施术。”莫卧儿蹲下身子，急道：“怎能找到笔墨？”康清道：“不用真的把黑字写上去，只须拿手指写个名字便行了。”莫卧儿更觉放心，即时伸出食指，一笔一笔地写了燕山二个字在手帕上。康清把手帕取来，搓作一团，说道：“行了，让我替你施法儿，后天晚上来到这里，便会见着你的朋友了。”莫卧儿道：“你不能马上把他取来么？”康清一本正经地道：“那有这般容易的，我要差遣五鬼，先探得你的朋友在那里，然后把他弄来，最快也得到后天。”说了，口里念念有词，装模作样的，向手帕吹了一口气。转身过来，拉着莫卧儿的手，一同向前飞奔。小姑娘诧道：“你带我到那里去？”康清在树林前停了步，蹲身树下挖了一土穴，把手帕放进，再用泥土掩上，对莫卧儿道：“后天月出东方的时候，姊姊来到这里，便会见着你的朋友了。”

　　莫卧儿看他像煞有介事似的，心里相信了几分。问道：“康清，要是后天见不到我的朋友，耽心我会找你算帐的。”康清笑道：“我是否骗你，后天便有分晓。”莫卧儿道：“那里找你？”康清向山上一指，看看天色，已是暮霭沉沉，天将入黑，才惊叫道：“我和你厮混，忘了时刻，师傅定会责我吧。”说了便跑。莫卧儿道：“康弟弟，后天你来吗？”那孩子回头点了点首，身形起落，已到了山腰。莫卧儿望着他的背影，忽地一想：这哥儿行为忒古怪，不若钉他一下梢子，看看他是否住在这儿的。一拧身纵上山崖，绕过一面山脊，伏身岩顶窥落。只见康清的影子进了一带竹树林，土坡下有一间红墙围绕的小庵堂，那孩子瞬已不见了。莫卧儿暗想：“他还不敢对我撒谎，看来他的师傅就在庵里，也好，后天若果见不到燕山郎的面，再找他责问未迟。”

　　这晚就在山下斋堂向道姑借宿一宵，第二天才赶回卧佛寺去，刚一进门，甘碧便迎着道：“莫家妹妹，你有见着李叔叔么？”莫卧儿不敢把遇见康清的事说出，只道：“我到过清真寺，寺里的人说，李叔叔前天走了。”卓明珠微笑道：“妹妹总算没有撤谎，李大侠有消息来哪。”莫卧儿急着问道：“是什么消息，他有提到燕山弟弟么？”卓明珠道：“我们到内里再说吧。”三人一起回抵客厢，甘碧才把李来风的信拿出，原来书里说：金罗汉知道徒儿燕山跟梅心美逃走，要找和尚穷质问，后来到了青城，才打听到燕山已随莫卧儿来京，老道不日便会跟踪前来。李来风因此离开妙峰山，要迎上金罗汉，把燕山被捕的事说出，请他前来相助。莫卧儿看了便道：“这老道当日上密勒池峰偷经卷，曾给我戏弄一番，他至今还怕恨我呢，见了面怎好意思。”甘碧道：“金罗汉是个武林老前辈，怎会和你一般小心眼的，何况燕山又是他的徒儿，岂能坐视不救。”莫卧儿更不敢把康清施术的事道出，恐给甘碧二人耻笑。

　　到了翌日，小姑娘借故下山，向着妙峰山走。一路想着：康清的法术不知灵不灵，如果今夜真的见到燕山郎，真把我乐死了。一会又想：燕山给飞凤抓去，定然关在大牢里，那里有清兵看守，岂会轻易地给他逃出，看来康清定是骗我的了。这样胡思乱想，将近入黑，才赶抵妙峰山，暮色苍茫，山径幽静，只有草虫叫声。她寻到那天康清埋藏手帕的树林，放眼四望，那有人影。低声喊着：“燕山弟弟！”也没有应。天上浮云南，把东方新月掩盖了，大地昏暗。她走了几步，不觉生气地道：“康清这小野种，胆敢把我骗来这里空走一趟，若果见着了他，非打折了他的双腿，泄不得这口鸟气。”

　　浮云云南忽然吹散，一弯月影，挂在天边，月光之下，前面似有一团黑影蜷伏树下，倒把小姑娘吓的却步，细看原来是个人，全身给一张毡子裹着，露出头颅，系着一块头巾，这头巾映进她的眼里，当堂怔着，急的上前把那人的面部移过来，打个照面，不觉惊奇地叫出一声，果然是燕山郎，正在闭上双目，气息呼呼，像睡熟了一般。莫卧儿一时又惊又喜，推着毡子，连叫：“燕山弟弟，快醒来！”怎知燕山依然不应，连忙解开毡子，一按他的寸关穴道，才知给人点了灵台穴，只是失了知觉，这才暗吐一口气。立刻把龙猛练功口诀里解穴开窍的手法施出，替燕山推按全身穴道，连气输送。一会燕山深深地呼吸一下，便醒过来。朦胧当中见着莫卧儿，举手揉着双眼道：“我是在梦里吗？”

　　莫卧儿把他一手扶起，并肩坐在毡子上，满面笑容的道：“弟弟，你真的出来了，那哥儿的法术真灵验，你刚才怎样来到这里？我还要细细地问你一遍呢。”燕山瞪了又目，迟迟地道：“师姊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怎样走出来的，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一早便天黑？”莫卧儿道：“不早了，明月已出东山，这是妙峰山上，离京百余里了，你来时天还亮么？”燕山郎一脸惊奇地答道：“那就奇了，今早我还被锁在狱里，也看不见天日，想来我是给人弄昏了的，瞬眼便是一天，我真不明白是什么一回事呢。”莫卧儿认是五鬼搬人法术的实验，便对燕山郎道：“你自然也知，有人施术把你救出，那人就在这山上，一会我们还要找他来拜谢呢。”

　　燕山虽然是个孩子，却没女儿家的容易受骗，当下细问莫卧儿一遍，俯首沉思片刻，突然起来道：“师姊，世间那有这奇妙的法术？我被关在禁卫营的铁牢房里，除非有遁地之术，才能逃出这虎头牢，我看其中定有蹊跷。”莫卧儿还坚持她的意见道：“有什么蹊跷！前天晚上，是我亲手把弟弟的名字写在手帕里，让小康清埋藏在这树下的，如果不是他施的五鬼搬人的法术灵验，弟弟又那能脱离虎口。”燕山郎好生思疑，一边整理衣襟，一边问道：“谁是小康清？我都要瞧一下这个人。”莫卧儿道：“他年纪比你小，是个很讨人欢喜的小灵精。”燕山郎又道：“他住在那里？”莫卧儿一指山上道：“他跟他的师傅在山后住着，前天我还瞧着他回到一间小庵堂去的。”燕山郎道：“那么，我们等候天明，便前往拜访吧。”

　　二人就在林下闲谈，等待天晓。莫卧儿把金罗汉就要来京的消息告诉给燕山郎，又道：“这番如果不是小康清的法术灵验，就是令师金老道暗中把弟弟救出来的了。”山郎摇首道：“也不会的，不瞒师姊说，我给飞凤擒着之后，乾隆曾亲自审问，知道我是和尚穷替我师傅找来的弟子，便叫周日青诱我投降，反给我大骂一顿，过了两天，那叫和坤的狗才又进狱来，对我威逼利诱一番，答应我许多好处，我答他说：除非先把我放了，才有话讲。今天我刚醒来，便见和坤站在门外，他和守卫的说了几句话，跟着开了狱门走进。以后的事，我便完全不知了，细想起来，他是把我的穴道点了。”莫卧儿道：“原来和坤把你收买，怪不得你认得他的师傅碧琅钓叟。”燕山郎知她起了思疑，忙道：“我当日怎样遇见碧琅钓叟，师姊是晓到的，难道疑心我与和坤有什么密约，才把我放走。”莫卧儿才不再说。

　　天已破晓，莫卧儿带着燕山郎翻过山脊，找着那天的小庵堂，行到红墙之外，便听到声声悠扬，知道庵里人已起来做课。燕山郎抬头一望，门外木匾刻了“小莲台”三字。刚有一个尼姑走出，莫卧儿上前叫声“大师早啊！”那尼姑瞧她一眼，面露惊惶之色，立刻转身入内，砰的掩上了门。燕山郎怒道：“这师姑好没礼法。”莫卧儿道：“庵里定有秘密，她不让我们进去，难道我们便进不得。”

　　二人纵过外墙，一直走进殿上，都没一人，巡到后进，只见二个尼姑慌张地躲起来，莫卧儿一手抓着其中一人道：“你干么要鬼鬼祟祟地躲避我们，那小哥儿在那里？还不快说！”那尼姑慌的哭起来道：“那可不关小尼的事，她们前天都走了。”

　　莫卧道：“她们是谁？我问的是那个老师姑。”那尼姑颤声道：“好姑娘，那有什么老师姑，十天之前有一位美貌妇人带着小哥儿来到敝庵求宿，她说因官中缉捕，母子二人来此暂躲些时，求小尼方便，我们出家人慈悲为怀，把她们收留了，住了几天，有一夜瞧见那妇人晃身纵出庵外，才知她是会高来高去的，起了思疑，怕连累了，便到别的庵中栖息，前天回来一看，才知那妇人已走了，屋里留下两锭黄金，小尼正在奇怪，今天你们便找到来了。”

　　莫卧儿搜遍庵里，果然再没别人，便对尼姑道：“我们不是官里派来的，大师如此惊慌，难道有别人来过找寻这妇人？”二个尼姑惊惶稍定，低声道：“昨天早上真的有人来过呢，那是个过了四十年纪的妇人，腰间还挂着一口剑，看来她是个江湖女侠，后来知道那美貌妇人走了，便失望地离去，小尼不想多事，故此刚才瞧见两位便关上庵门。”

　　莫卧儿见问不到要领，便和燕山郎离开妙峰山，一路思量：“这个叫康清的小哥儿究竟是谁？那天他说跟师傅在此练技，为什么他的师傅是个美貌妇人？如果他不懂得法术，燕山郎又怎会如此凑巧，能够依他指定的时间在树下出现？”想了半天，也测不出是什么道理。燕山郎便道：“师姊不用思量了，我想那叫康清的哥儿，怕是官中派来的小鹰爪呢。”莫卧儿道：“小鹰爪怎会救你？我猜他的师傅也是同线中人，暗地叫他前来帮助我们的。”

　　将近回到西山，燕山郎忽道：“师姊要回卧佛寺去吗？我不想到那里去。”莫卧儿诧道：“为什么？”燕山郎道：“师姊说我师傅来了，我不想再见他。”莫卧儿想起在密勒池戏弄过金罗汉，也觉得见了面有点尴尬，便道：“我也不回卧佛寺去了，我们到江南去吧。过些时乾隆就南游了，我打算教这魔王知道少林人的手段，你可愿意一同前去？”燕山郎喜道：“自然愿意，我们取道运河前去吧。”其实这个时候金罗汉还未来到卧佛寺，燕山郎不过觉得无颜再见师傅，因他这番已是第二次逃出师门了。莫卧儿却想起当日曾开罪过老道，也不想前去，两个小儿女便跑到江南，等着水陆擂台开设时大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