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杀出四重围

 

2023-08-03 17:03:35   作者：蹄风   来源：蹄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夜阑人静，声音果然传到天阶上，刚才留着的守卫当堂一怔，忙嚷道：“老朱！老朱！”梅心美捏着喉头应道：“快来擎奸细啊！”她不敢提高嗓子，怕声音传到寺外去。喊毕立刻蛇行出外，躲在角门外的一边，给幛幡掩蔽了身子。那守卫听见有人嚷出快来擎奸细，一时着了忙，提起大刀直趋角门。一边喊道：“老朱！我来了！不要放走奸贼！”借此壮着胆子。

　　当他踏进甬道，灯光暗淡，不见有人，定睛看时，才知老朱身首分开，倒在血泊里，不禁吓的一楞，谁想在他要楞之际，梅心美已从角门扑出，一步来到他的背后，乘他精神分散，手起刀落，又把第二名打翻，二个尸体，东西倒着。

　　她一掌扑灰了油灯，背上佩刀，箭一般出到天阶，一眼望见那大铜钟覆在地上，一时热情奔放，又悲又喜，抱着大钟低声喊叫：“山郎师兄，为会么不应我，难道你已丧了命？”说毕，心中痛如刀割，暗念：“燕山郎是盖在钟下，若然不是，这一口大钟，何须派守卫。”当下想把大钟弄开，可是钟身阔大，重二千斤，怎能把它掀起。她用双臂抱着钟身，还未拢得一半，动也不动。正在焦急，忽觉钟身有点温暖。梅心美聪明过人，细想钟内定有人倚着，体温传导，所以钟身微暖，再看钟下土砖，现出潮湿，臭气触鼻。她想：燕山郎被禁钟下数天，日夕便溺，臭气从此发出。心里一喜，知道燕郎误会自己把他出卖，恼恨心头，故而不应。

　　这时又怕惊动了外间守卫武士，功败垂成；只有望着手里一张刀发愣，心里道：“如果这一口是削铁如泥的宝刀，还有用处。”试把刀锋撬破地面土砖，用力插进钟口之下，好不容易才探进刀尖，运劲向上一抬，以为可把大钟掀起，忽地一声响，那柄佩刀的尖端断折，大钟依然不动。

　　檐头一阵微风，娑娑微响，如树叶飘落，一眨眼，阶上已站着一个女子，手持宝剑，眼波四射，一幌身便来到大钟面前。梅心美不禁惊喜交集，谁想纵下来的是莫卧儿，一时反为呆着。

　　莫卧儿忽地拿剑向她一指，梅心美当堂唬的一怔，以为她也误会那一晚是自己带领官兵前往擎捕燕山郎，急道：“姊姊不要误会，那晚全是飞凤的狡计。”原来是莫卧儿早已从渔娘珠娃的口里，获知那一晚的真相，她不过看见大钟，一时心急，想问燕山郎是否处在钟下，所以提剑一指，想不到令梅心美吃惊。当下忙道：“妹妹不用解释，我已明白那晚你是受屈的，我已接到你的信，今夜特地前来，燕弟弟是不是在这里？”

　　莫卧儿谈话声细如蚊虫，梅心美点了点头，答道：“她没应我呢，姊姊试唤他，一定在内的。”莫卧儿轻轻敲着钟壁，边道：“弟弟，我来了，快来回应！”钟里果然有人回扣两下作为答复。莫卧喜道：“他果然在处，快把钟弄开！”梅心美苦笑道：“我还未想到办法。”望着断了锋的刀。莫卧儿明白，低声道：“我自从练得龙猛功，还未施用过劈山掌，今夜且来试试！”连忙沉气吐纳，垂肩坠爪，劲聚双掌，梅心美在旁，顿觉热浪从莫卧儿身上阵阵迸出，一刹那，莫卧儿双掌疾向钟壁一按，顺势变作分水掌，沿钟身罩下，微闻沥的一声，莫卧儿收掌，抖了一口气道：“看看如何。”

　　梅心美已看出钟身出现裂纹，忙的一脚蹬出，当堂砰的一响，如瓦缶坠地，钟身已露出穴口，刚是莫卧儿双掌划过之处，只见钟里倚着一人，垂首及膝，正是燕山郎。梅心美急不及待，上前一把抱着，大叫出郎哥哥。怎知燕山郎面容苍白，全身软瘫，像是气息奄奄，听见梅心美叫他，便张开失神的双眼，喘着气道：“你……你出卖……了我，还来假惺惺作态，不……不要触我……”一边极力挣扎，想脱开梅心美的怀抱。

　　原来燕山郎伤势未愈，而且饥渴了几天，早已浑身无力，奄奄待死。莫卧儿见状，知他误会梅心美，急道：“弟弟，我们离开这虎口再说，今夜也是心美引我来救你的。”说声未毕，骤然门外一阵响声，火把照耀，一下子冲进五六名蓝侍卫，手执大刀。这些人给刚才大钟破之声惊动，纷纷赶到来，见燕山郎给二女救出，这还了得！

　　第一个扑奔前来的是一级侍卫金光祖，带领着十二名禁卫军，一下子把钟楼包围着，接着又来了莫卧儿，禁不住怒喝一声：“少林妖女，你太是胆边生毛，竟敢前来劫取钦犯，还不好好的受缚！”跟着长剑一抖，作个暗讯，手下武士立刻两旁散开，展开二重包围，大刀阵势连成二起。

　　莫卧儿挡着燕山郎二人，引剑作势，心里暗叫“不好！”她不是畏惧金光祖和郝德兴，而是见武士人数众多，燕山郎又在伤重当中，怎能杀出重围？正在思量，忽听梅心美道：“姊姊挡杀着这一班狗儿，让我驮起燕师兄冲出重围。”说毕便把燕山郎一把驮在背上，手里拿着断了锋的腰刀，就要窜出天阶外去。莫卧儿见势急，无暇多说，只道：“妹妹当心！”金光祖见梅心美背起犯人，知他们要突围，连忙一剑扫出，绕身横推，一缕光影加弧光落地，莫卧儿也要冲出，三个人都不免拦腰中剑，梅心美在后见了，当堂却步；谁想金光祖剑才扫出，莫卧儿早已全身引起，火光中但见人影一晃，在金光祖顶上掠过，疾如飞鸟，一刹那，站在金光祖背后的两排武士，突然大声慘叫，剑影回旋，如白练绕空，人头飞起，大刀堕地，眨眼已见四、五名武士倒在血泊当中。金光祖原是一名大内高手，耳听八面，那得不暗吃一惊，连忙转身发剑，当的一声响，火星迸射，刚好迎着莫卧儿来剑，正是快比快，金光祖挡去一记闷着，双目一扫，见自己手下已倒了几名，不禁怒火如焚，这刹儿双方剑锋还交搭在一起，立刻抽剑四扫，怎知剑锋牢牢地贴在莫卧儿剑上，如胶似漆，动也不动，知道已给莫卧儿的内劲吸摄，心里一急。莫卧儿冷笑：“好个脓包的东西！”跟着一声娇叱，玉臂一震，说时迟，金光祖骤觉全身一凉，一股震力从剑上传来，如同触电似的，手中长剑当堂脱手飞起，拍的一响，插在廊柱上。这一下，莫卧儿施展从龙猛真经里练成的内功，视清宫一流剑手如无物一般。

　　金光祖丢掉了长剑，知道莫卧儿不会饶过自己，顾命要紧，立即纵身跃出圈外。莫卧儿一手扯着梅心美，梅心美驮着着燕山郎，大家向天阶冲走，那些武士涌过来，眨眼又倒了几名。把守大门的侍卫郝德兴，见金光祖斗不上二个回合便连剑也丢去，当下一声呐喊，诈作上前阻挡，可是莫卧儿剑光所到，不是人倒便是刀折，郝德兴虚挡一招，便闪过一旁，目送着三人的影子，一溜烟的出去了灵隐寺。

　　梅心美吁出一口气道：“姊姊太好本领！可不知他们是否会追来。”莫卧儿未答，燕山郎忽地喊出一声：“嗳！我……渴的要死了！给我一点水！”梅心美急道：“师兄熬着些儿，一会跑到湖边才有水……”燕山郎怒道：“我宁渴死，也不要你给我的水。”莫卧儿随在身后，只有道：“今夜全凭心美设法救你，如今还未离开虎口，弟弟安静点儿。”大家转向僻静之处，见路便奔，黑夜里突觉上空爆出一声响，火花散开，带着点点黄光，如放射烟花。梅心美惊道：“不好！这是讯号火箭，定是灵隐寺里守卫发出的。姊姊，我们逃到那儿去？”

　　莫卧儿答道：“渔村再去不得，妹妹记着，万一鹰爪儿追到，我们大家散失了，你把山郎驮到小天竺山麓，那里有一小村庄，你找着村前的社坛，叫出三声守夜的，便有人出来接应的了。”梅心美问道：“姊姊说是独个儿来到西湖，是谁人来了？”莫卧儿道：“妹妹不要多问，我也是昨天才得到讯息，大概甘碧姊姊来了，我因急着赶来救山郎，还没到过那里去。”

　　走了一程，果然到了湖滨，还幸这一带远离堤岸，荒草野树，一片凄清，只有唧唧虫鸣，燕山郎又嚷：“渴的要命！”莫卧儿道：“妹妹背的累了。”说毕倾耳一听，又道：“还好没人追踪，且把燕弟弟放下来，给他喝一口水再走！”

　　梅心美把燕山郎轻轻卸下，小心搀着他。莫卧儿飞步来到湖里取水，一时没有盛水的东西，自己掬了两把入口，便把头巾解下，蘸饱了水，回去教心美扶着燕山郎，仰面张口，把头巾的水绞进他的口里，燕山郎数天滴水未进口，所谓渴时一滴如甘露，当下像是玉液琼浆入到口里，一条头巾绞干，他已喝过几口，精神顿振，看见梅心美在旁，还是悻悻地，冷然看了她一眼道：“你干的好事，可是我燕山郎命还不该绝呢。”莫卧儿见他误会未释，便道：“弟弟，那晚心美也给人点了穴，失去了知觉，今次若非她暗中传信，我怎会来到救你，你应该感激心美才是。”

　　景色凄清，只有唧唧虫鸣。一对痴男怨女，各怀心事，燕山郎怒恨已息，爱念攸然复起，把一双含着惭愧的眼光望着梅心美，似乎在求她饶恕自己的鲁莽。可是梅心美呢，这时芳心寸断，愧恨交集，暗念自己身已沾污，如堕溷残花，再难接受燕山郎的爱，何况深心爱上他的还有一个莫卧儿，莫卧儿几番挽救自己，想阻止自己不堕进福安康的魔掌，可是自己偏不接受她的美意，今日落得如是田地，背师变节，离弃盟友，甘心事敌，辜负爱人，成为世上无可饶恕的罪人，就算燕山郎不计较前事，也无颜面相见，更无资格与冰清玉洁的莫卧儿争夺燕山郎的爱。想到这里，不禁泪如泉涌，低头不敢和燕山郎的眼光接触，她恨不得跪在燕山郎跟前痛哭一番，向他忏悔，求他饶恕自己，然后一剑把自己了结。她生怕林外有鹰爪搜索到来，不敢放声大哭。

　　燕山郎身带重伤，脸色苍白，当下见梅心美低头饮泣，伤心欲绝，还以为在恨自己刚才向她辱骂，这口委屈之气难消，想了连忙上前把她抱在怀里，一边赔罪道：“妹妹，饶我适才的鲁莽吧！今夜若非妹妹相救，我燕山郎恐难有活命之日，还幸苍天见怜，使我两人又复聚在一起，今后我发誓要好好的爱护妹妹，永不分离……”

　　怎知说还未了，梅心美忍不住哀号一声哭出，悲如鹃啼，泪落如雨，燕山郎只觉她的娇躯冰冷无温，微微发颤，温暖的只是她流出的泪，湿透了自己襟前，不禁愈加怜爱，紧紧拥着她道：“妹妹伤心什么，难道还不相信我吗，抑是还在恨我。”梅心美内心虽然感到万分惭愧，可是听了燕山郎一番坦诚的话，同时能在他怀里痛哭，这时已觉得死亦无憾。

　　莫卧儿在旁，见着二人的绵缠亲热，她本来就苦恋着燕山郎的，这当儿虽在危难之中，也禁不得妒火冒起，心头酸痛，立即上前道：“妹妹快些止哭，不要忘记了刚才天空上的讯箭叫呢，燕山弟弟已喝过了水，我们快些离开此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