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梅心美水遁
 
2023-08-03 17:01:41   作者:蹄风   来源:蹄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莫卧儿如何估到梅心美的心里,对福安康依恋不舍。这也难怪的,青年人坠入情网,有时会失去理智,没有想到后果如何,及至发觉对方是个假情假义的骗子,那时已是后悔无及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许多悲剧也由此发生。这些闲言,不必多叙。莫卧儿那晚在龙船上偷听到两个带刀侍卫闲谈,知乾隆不日游览西湖,暗念正是一个下手的好时机。如今带着梅心美登程,两个单身女子,容易启人注视,便决意先到镇江,找着神剑手李来风等一行,把梅心美交托他们照料,然后赶到杭州。

  从扬州到镇江,要经瓜州渡口渡河。这天晨光熹微,二个姑娘儿来到江滨,只见来往客人不绝,好不容易才找一条船,莫卧儿要包舱,还没议好渡资,便给别的客人走下来,一连喊了几条船,也是如此。莫卧儿不禁生气,从囊里掏出一锭五钱纹银,高声叫道:“姑娘要包船,不许搭载别个客人的,那个船家愿意赚这五钱银子?”

  一声水响,岸边钻出两艘有篷的小舢舨来,都应一声:“有五钱银子,俺来棹二位姑娘过河!”一刹那,两条船冲开水路棹到她们面前来。莫卧儿放眼一望,两条船都一般大小,船头一个赤着膊的汉子持篙,船尾一个戴遮阳笮笠的女子揺橹,连身上穿的也是一样,不觉问道:“姑娘只雇一条船,你们那一个愿渡?”二个船家齐应一声:“小的来渡二位呀,请姑娘下船。”莫卧儿眉儿一皱,自言自语道:“刚才要包船,没有愿载,如今出了五钱银子,便有人争着干这生意。”只得问道:“两位船家,刚才谁个答应在先的?”二个汉子争养进:“小的答应在先咧。”当下两裉竹篙一搭,把头钩着,等二人下船。后来的船给阻着了,都靠不到头来,便高声嚷着:“快把船棹开,不要碍了别人生意。”

  梅心美在莫卧儿耳边道:“姊姊,刚才你没见吗,他们一起回答的,两条船也一起棹到来,没分先后。”莫卧儿又是焦急,不觉愠道:“你们好生胡闹,姑娘只雇一长船,你们一个把船棹别的客人去吧。”二个船家瞧着五钱银子,争着要干这宗生意,那肯罢休,两条船依然靠着渡头,各不相让,渡头聚的客人愈来愈多,阻在后面的船又高声喊着:“快驶开!”扰攘之间,忽听有人说道:“二伙儿你们兄弟俩怎么争起生意上来,不要把两位姑娘儿弄急了。”说话的是站在另一条船上的老船家。这时,两条篷船掌橹的女了答话了,应道:“薛老爹,你不是没晓到的,近日这地方的狗官,藉口皇帝老头儿的龙船就要渡江,不时派人出来骚扰,害得咱们多日来没了生意。今儿才出来渡客,幸而接到这二位姑娘,咱们的船一靠渡头,便要纳渡头钱的了,放着现成的五钱银子,谁不希罕呢,兄弟又怎样?弗是你老爹来养活咱们爷儿。”

  渡头上客人做好做歹的,劝了片刻,还是劝不来,莫卧儿急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怕给人认出庐山。正在这时,那叫薛老爹的船家又道:“你们各不相让,不若待俺来出个主意吧,如今二位姑娘出五钱银子,你二人各载一个,各人赚二钱五分,看你二人愿意不呢。”二个船家齐声应道:“这办法还公道,要是叫俺不去,就头上打雷也难答应。”

  莫卧儿一想,道:“我二人怎么可以分开两条船渡河?船家,你二人既答应平分这银子,那末我们姊妹就趁一条船渡河好了,用不着分开乘搭的啊。”二个船家忽道:“不行,这里瓜州渡口,没人客的船,要空来空去,二位分开下船吧。”小姑娘还是迟疑,刚才的老船户又道:“姑娘是过路客人,定然不知这里的规矩,咱们瓜州船户,棹空船很拘忌,而且没载客人赚船钱,从来便没有这规矩的,姑娘还是分开下船吧!不要阻了别人生意。”莫卧儿没法,只恨刚才一时生气,想拿银子争点气子,想不到会惹起麻烦。二人立刻各自下了一条船,那二个船家也接过了五钱银子,互相望了一眼,一个道:“兄弟,咱们一会儿再分。”放进腰间,各自把竹篙一抵,船便驶离渡口。

  这段长江渡口,河面广阔,水流湍急,二艘小篷船初时首尾相接,渐给水流冲开。莫卧儿人甚机警,喝令船家追上,二舟又复首尾而行,相距数丈,这时船身颠波不定,船篷又矮,瞧不到梅心美的影子,莫卧儿只有盯着前面篷船的行动。谁料梅心美这时,心里正想着:今儿渡过长江,离开扬州更远,未知福安康能否打听到我消息,赶来见面?想念当中,突然一个浪涌到,篷船就是一侧,连拋几下,把梅心美荡的有点眼眩,不觉倚身舱里,闭目养神,朦胧间听见舱板一声响,她的纤足像给人握着了,当堂嚇的一跳,张眼看时,脚下舱板已翻开两块,里面钻出一个人的半身来。那人全身穿上浅绿潜水衣,头发束起裹上碧油巾,足穿踏水鞋,粉面红唇,双目明朗,悄悄地叫出一声:“姊姊不要惊,是我呢。”梅心美张口待要呼喊,连忙用手掌掩上自己的口,原来这个从舱板下钻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日夕惦念着的小冤家康清。

  康清就是福安康的化名,当初莫卧儿梅心美几个人和他结交,都叫他作康清小弟弟,因此作书人在这里仍写作康清。当下梅心美又惊又喜,急的向船外一望,瞧见莫卧儿的船远随在后,才低声道:“你把我吓煞了,莫姊姊在那条船上,你也好胆子,干么躲在这狭窄的舱底?不怕她见着么?”康清把下半截身子也钻了出来,然后在她脚下一伏,才道:“好姊姊,我还不是为了你。”这句话令到小姑娘芳心喜慰异常,轻轻抚着他头上的碧油巾道:“难为你了,你怎会知道我今早渡河?”说了又觉自己多此一问,想起刚才在瓜州渡口趁船的情景,一切都像预先摆布下的,否则康清断不会躲在这条船的舱底。她见康清望着她微笑,便恍然的道:“你这鬼灵精,谁教你跟踪着我的?如今虽然见着我,可是莫姊姊的船跟在一起,若给她发觉时,连我也不便呢。”

  梅心美说话之时,双眼向船头船尾两边扫出:那船家已戴上一项圆顶阔边竹帽,在船头棹浆,水声泼剌泼剌地和船尾女子的摇橹声,掩盖了二人说话的声音。更奇怪的就是只低头揺橹棹浆,像看不见船舱里多了一个人似的,梅心美愈加明白,所以暗赞康清好计智,却又替他着急,如果给莫卧儿瞧见,怎么是好?

  突然一阵喊声随风传来,清脆地道:“妹妹,妹妹,你在那里?我瞧不见你呢,快叫船家棹的慢一点,待我的船把你赶上,妹妹,你听到吗?”是莫卧儿的喊声。江湖人出门,如果身旁有别个人在处,说话时总是不提到姓名的。当下梅心美怔了怔,急把双足掩蔽着康清,一边回应道:“啊哈,啊哈,我听到了……”口音有点颤动。康清正她胯下咭的笑起来,搔她一下道:“她瞧不见我的,船正波着,你站起來和她说话吧,不要露出惊惶!”梅心美立刻站起身子,攀着船篷,探首出外道:“姊姊,我在这里,船很颠呢。”莫卧儿在那条船上,见梅心美探首出来,先舒了一口气,向她挥了挥手,应道:“妹妹见着我吗?这条船不知怎的,愈来愈慢,还是叫你那边的船家驶慢一点吧。”

  原来两条船上的船家,都是康清的人,他们有意一快一慢,把两船渐渐分开,距离远了,好教康清暗中行事。这时康清又教梅心美怎样回答,梅心美便高声喊道:“姊姊,船家说这里江心水流急哩,不能够停棹的,驶慢一点,船便会冲到下游去。”莫卧儿那边船上听了,心里便道:“你给船家骗了,我不信棹慢一点也不能。”一看江心还没别的船驶近来,只有回应道:“那么,你怕波荡,便回到船舱里去吧。”梅心美应过一声,早已缩回船里。

  谁料莫卧儿瞧过梅心美一眼之后,从此便不再见到她。究竟梅心美那里去了,难道会水遁么?且看下文便有分晓。两条船又驶了一程,渐近岸边,相距已是二十丈开外。莫卧儿虽是焦急,但见距岸不远,便站出船头,想再和梅心美说话,忽听一阵锣声,前面来了十几艘风帆。这队船从上游沿着岸边驶来,顺风随泫,其疾如矢。船夫看见莫卧儿的篷船阻在江面,立刻鸣锣,阻止驶近。这时梅心美的船先行,将近靠岸,莫卧儿的船在后,船家听见锣声,连忙停棹,让那几艘帆船驶过,篷船便随水飘浮。莫卧儿想叫船家冲过船队面前,已来不及,心里很不高兴。一刹那,莫卧儿梅美所乘的两艘篷船,已给帆船队阻在中间,互相看不到了。

  那十几艘都是大船,一艘接一艘,随着的又有一些小船,足过了两盏茶时间,才全部驶过。莫卧儿望不见前面的篷船,又是焦急,大声叫喊,又给帆船上的船夫的说话声掩盖着,生气起来便对船家大骂,那揺橹的女人应道:“姑娘儿,咱们两口子赚你五钱银子,难道要把性命赔了,你才快心!”莫卧儿不敢再说,看看帆船队已驶过了,立刻喝叫:“船家的,快赶上我妹妹的船!”

  船家果然应了一声,这番棹桨如飞,瞬已靠岸。莫卧儿放眼一望,见刚才梅心美所乘的船已泊在岸边,不觉大喜,忙的叫出:“妹妹,你在那里?我的船也来了。”怎知连喊几声,那船都没回应,心里打了一特。细看刚才那船的汉子,正蹲在船头吸旱烟管,烟雾从他口里喷出,状甚悠闲。那女的在船尾,也伏橹假寝,不觉好生纳罕。

  莫卧儿一纵,已落到那条船上,大喝一声:“船家的!我妹妹在那里?”那汉子懒洋洋地放下旱烟管,抬头瞧了她一眼,才道:“咱只渡你们过河,那管得你妹妹那里去!”莫卧儿大怒,纵足一顿,船板砰的裂了一块,骂道:“入你的屁!我的妹子趁你的船,怎么泊岸便不见了,分明是你们……”说还未罢,船尾的女人已警醒过来,跑到船头指着莫卧儿道:“你这丫头凭什么臭架子骂人!咱们天天棹船,人客都是泊岸便走的,谁管得许多,咱们载的又不是货物,你妹子有手有足,她自己会走,谁个能留着她?干么便向咱们讨人来了,莫不是要讹诈咱两口子。”莫卧儿像热锅上蚂蚁一般,在船舱里搜了一遍,连舱板船篷,都翻开看过,连一丝儿影子都瞧不到,心想:“难道心美真的逃去了?怪不得她路上便说不走。”心里好生思疑,又见船家两口子都悻悻的瞧着她,岸上已聚了好闲事的人。莫卧儿怕给官中人认得庐山面目,暗念如果心美留在船上,她怎躲得来?就算和船家闹下去,也得不到什么要领的,想了立刻背起行囊,飞奔上岸,一路向前追踪不表。

  究竟梅心美和康淸二人,怎样离开这小篷船的,原来康清早已布下奇谋,分派各人接应。当梅心美和莫卧儿说话完毕,回到舱里,康清早已取一套潜水衣,替她穿在身上。那潜水衣内面藏着水松根,连着一根管子,一端含在口里,一端用水泡系着,浮出水面,可在水底透气。这时两条船愈来愈开,康清一按船边,打开一扇活舱板,透到水面,仅可穿过人身。梅心美迟疑道:“我不懂水性,怎能跟你下去?”康清道:“姊姊不要怕,我在水里把你背着,你身上有潜水衣,不会沉下水底的。”扯着她从船旁钻出,这一边船舷,刚是莫卧儿瞧不到的一面。两个人牵着船尾放下的绳子,在水里载浮载沉,随着篷船前进,前面一阵锣声,康清把梅心美背起,顺流泅去,边道:“姊姊,如今莫卧儿瞧不见我们了,前面驶来的大船,就是来接应我们的。”

  他们已在靠岸的一边,所以莫卧儿视线不及。康清浮出水面来,船上已经见到这个乾隆跟前的宝贝,那还了得,一时绳梯软索,纷纷拋下水中,瞬已把二人救起,可怜莫卧儿的船在另边,瞧不到这个情景。

  本来康清要把梅心美夺回,实在用不着如此曲折的,他只要告诉周日青,便可派出随驾南行的大内高手,连莫卧儿也一起拿来。可是康清的内心,对莫卧儿暗暗爱上,又不敢对飞凤说出。但他奉了乾隆密令,定要利用梅心美来羁绊着和尚穷,一面分散了反清武林人的力量,有了这个任务,他不得不对梅心美表露出假情假义,来骗取小姑娘的芳心。这次莫卧儿上龙舟救出梅心美,康清曾问计飞凤,飞凤却主张摆出釜底抽薪之法,布下圈套,诱莫卧儿下船,打算把她活生生的淹死。但康清怎能让自己心爱的人儿送命,他不但极力反对,还主张放过莫卧儿,将来在水陆擂台之一看看她的本领,希望有日把她收卖过来,替清国出力。飞凤眼光如炬,已瞧出这小哥儿钟情少林小妖女,知道拗也拗不来,便由得康清去摆布。因此,瓜州渡口的船家和那十几艘帆船,全是康清预先行兵调将,布下来的一个假局。

  康清不欲伤害莫卧儿,但飞凤却已心里有数。她知道莫卧儿不久将会坠进自己的计中,而康清是未参与这件密谋的。那就是当晚莫卧儿偷上龙舟,在桅顶听到二个带刀侍卫的谈话,知道乾隆日间微服游览西湖。原来这个圈套,是周日青和飞凤布下的,有心诱莫卧儿中计。刚巧那时康清因爱受和尚穷教训过一顿,含怒离去,没有留在船上,所以飞凤和周日青商量怎样诱莫卧儿入彀,康清是不知道的。飞凤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就是怕他和上次一般,在龙船的舱底把莫卧儿放走。究竟飞凤和周日青的诡计能否成功?下回便有细表。

  且说康清和梅心美上到帆船,当下张帆满引,船如箭发,不够半天,已驶抵甘露寺,前面就是焦山,有大队狼旗精兵驻守。甘露寺是三国时代遗下来的名胜,相传孙权的母亲吴国太在此看新郎,刘备招亲的故事就在甘露寺展开。

  大船寄停在江中,早有快艇驶来,把康清和梅心美接到岸上,随行自有无数武士,一路入到甘露寺。梅心美心头还是卜卜地跳动,不住地左顾右盼,似乎莫卧儿还会跟踪到来。康清知道她胆怯,笑道:“姊姊怕有人钉梢吗?让我告诉你吧,莫卧儿登岸之后,那边早有人监视她的行动了,她怎样也想不到你会从水遁去的,姊姊还忧虑什么?”梅心美低声道:“我怕师傅知道,更怕你离我他去,像上次一般,抛下我独个儿,给师傅关在船舱里,孤清清地,想起来还在害怕呢。”康清道:“前次我给你师傅责骂一番,才会离去,如今已没人来管我们了,姊姊可以放心,我以后都永远跟在你身旁的了。”梅心美自是暗喜,说话间已经入到寺里。这甘露寺地方很大,寺后筑了亭台楼阁,早有京里派来武士把守。梅心美到了阁上,只见明窗净几,壁上挂满名人字画,布置得非常雅素。推窗一望,江上风帆,波光倒影,焦山景色,尽入眼帘。不觉喜道:“弟弟,这地方真不错,你看远山如画,江水滔滔,心情为之一旷,怪不得苏东坡有说,暇时焚香默坐,对这清幽景色,连心里尘俗之想也洗尽了呢。”康清笑道:“想不到姊姊是个雅人,你既喜欢这地方,就给你住下来吧。”

  梅心美望着他媚眼一笑,像是感谢他的体贴入微。一会忽道:“我也太倦了,你是一位贝子,怎会在这寺院里住下来?风景虽好,只怕住不多时。”康清道:“我这几天没事儿,皇上已抵杭州,擂台又未开启,正乐得陪伴姊姊在此,享几天清闲之福。”梅心美道:“原来你只安排我在此住几天便了,请问几天之后,又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康清知道失言,忙陪笑道:“姊姊,以后我到那里,自然你也跟在一起的,不久水陆擂台就要开启,那时我们一同到西湖去,湖上所有山庄,甚至禅林古刹,只要姊姊喜欢,那一处不可以居住呢。”

  康清最会讨会欢喜,梅心美给他哄了一番,才破涕为笑。但想到莫卧儿这番出生入死,才把自己从龙舟里救出。今天自己却随着康清水遁到这里来,将来还有什么面目见她和燕山郎?又念和尚穷假扮皇帝,作了乾隆替身,原来也是被逼的。这番师傅有意把我送出虎口,而我却违背了他老人家的意思。今天跟随康清来到甘露寺,如果给他知道了,将会怎样的伤心。想了不觉暗暗吊下泪来。康清见她低首沉思,忙的百般慰解。又把今天自己怎样伏在舱底,蛰处半天,都是为着忘不了她。梅心美道:“弟弟今天忘不了我,只怕他时把我拋诸脑后呢。”康清道:“你忘记日前我对你发誓么?我怎能把心肝挖出来给你看。”梅心美给他灌了几句迷魂汤,心头又是一阵温暖,把刚才的忧虑,都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晚月色如画,康清设酒阁上,和梅心美对酌。大江在望,明月入怀,梅心美深信康清爱上自己,喝上几杯,不免形骸脱略,一面和康清斗酒,喝了又望着康清嘻嘻的笑。康清知道她有了几分酒意,胆子顿壮起来,遣退侍女,一室沉沉。梅心美双颊酡红,江风吹来,云鬓不整,益增妩媚。康清挨身上前替她掠鬓,觉得她的身上为一股热,便道:“姊姊,让我替你卸去外衣。”梅心美睨他一眼道:“不!我怕你又像前番在船楼上一般,你这人对我实在不怀好意。”说时却没一点怒容。

  康清暗地一楞,心想那次她酒后给我抱入帐中,原来是诈醉的。如今故意提起,看来是有意壮我的胆便了。想了忙屈膝道:“姊姊,自从泊头驿相遇,不知怎的,我的心灵便给姊姊占有了,姊虽然比我长两岁,便我们满洲族例,娶妇多是年长的,只要姊姊不嫌我是个清宫贝子,将来有日回京,我便向皇上禀告,把姊姊迎娶入宫作我的王妃。”

  梅心美芳心如小鹿乱撞,她早已心花怒放,没法再把少女的自尊心矜持着。她一把拉康清起来,在他耳边道:“福哥儿,只要你永远不会把我忘记,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康清暗里一喜,便乘机拥在一块儿。这时天上白云吹过,明月躲在云中,像不愿看见这人间悲剧的开始。灿烂的波光,顿成一片阴沉,似是预兆梅心美前途的暗淡。阁里幽香细细,悄语喁喁。康清自从随孟丽丝返京,不过半年,初出茅庐,比起当年他的血统上的祖父雍正,更是青出於蓝。这番跟乾隆南行,路上把甘碧、燕山郎、莫卧儿、梅心美等几个少年侠士,弄的眼花缭乱,对他的行藏像是神出鬼没一般。他杀害老侠冒莲,只凭几句话;这番骗取梅心美的芳心,更像个老斩轮子。只可怜梅心美痴心一片,不久便要悔恨起来了。(校对按:“老斩轮”,又通“老斫轮”,亦省称“老斵”,意即精于其艺,经验丰富的老手。《庄子·天道》有云:“桓公读书于堂上,轮扁斫轮于堂下。” “老斩轮”,出自宋·姜夔《送朝天续集归诚斋时在金陵》,曰:“翰墨场中老斩轮,真能一笔扫千军。年年花月无闲日,处处山川怕见君。箭在的中非尔力,风行水上自成文。先生只可三千首,回施江东日暮云。”,又有宋·孙应时《送陆华父归越》,曰:“四海桐江陆使君,阿咸诗律更通神。时无势力能推毂,独使文章老斩轮。万卷诗书堪遗子,千岩风月未全贫。青鞋布袜云门路,鸡黍容吾叩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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