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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2024-07-18 20:33:43   作者:萧逸   来源:萧逸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二人绕过了一条花榭,已行至用五色石子铺成的一条人行道上,道的两边都栽种梧桐,在这深秋的日子里,梧桐的叶子都成了淡黄的颜色,有些由树枝上飘飘而下。
  石道之上,此时有不少的游客,来往奔驰着,嚷叫着,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似的。
  易星杰不由停步不前,心中正自奇怪,却听见身边一个老人,正笑着和他身边的人道:“排教的刘大头,跑到西湖打天下,硬要咱们李家寡妇今天下匾,这不是开玩笑嘛?”
  这老人身着当地土缎的长夹袍,手中拿着长长的烟袋杆儿,一面回头对身后的一个汉子在说。那汉子生得浓眉大眼,前胸敝开着,露出浓密密的胸毛,听了老人话后,不由浓眉一皱,用着一口极浓的四川话道:“公公!你老人家今天硬是不出头是不是?格老子我是看不惯,那刘大头是什么玩意嘛?叫牌子跑到我们门口来叫了,嘿!”
  这汉子说着话,还一个劲的咬着牙,想是气怒到了极点。
  易星杰和秦沛云此时一打量这老壮二人,都不由奇怪十分。
  再看方才说话的那露胸汉子,年纪约摸在四旬以上,身材虽不高,可是雄壮十分,脸上还生着络腮胡子。最奇怪的是,他腰上紧紧扎着一根草绳子,绳子上还绑着一把筷子,还有一个冬瓜,另外还有一卷草纸,一把发锈了的刀,其他零七八碎的玩意,反正满了一腰,二人俱都不明白这是些什么玩意。
  这汉子说完了话,那老人咳出了一口痰,用劲往地上一吐,一面直着嗓子道:“大牛!你可不许胡闹,李寡妇虽是我们朋友,可是刘大头对我老头子也一向不恶。何况今天的事情,刘大头早已差人向我老人家打过招呼了,我们怎么好乱来,我可不许你胡闹!”
  说着话把那长烟袋杆儿往嘴里一塞,还气得一个劲儿摇头。
  被称为大牛的汉子,听这老人话后,脸涨得通红,吃吃道:“公公!这……这郎格可以嘛?……”
  老人嘿嘿冷笑了一阵,斜眼看着那大牛道:“大牛!我早知道你和李寡妇有一腿,可是这种得罪人的事,我们爷们是不能做,走!我们找个地方看看去。”
  大牛被说得面如红布,几次想开口,却是说不出来,只好皱着眉,尾随老人向前走去。
  此时人潮俱往湖边涌去,老人嘻嘻一笑道:“还有一会呢,我们不慌,先吃点东西……走!”
  说着转身直往前走,星杰不由拉了沛云衣服一下,低声道:“我们跟着他们走!”
  沛云早就动了心,想去湖边瞧热闹去,此时自然愿意,于是尾随着二人一直往前走去。
  在湖边有一座高楼,楼名“白鹤居”,是当地最负盛名的一家食堂。
  易星杰见前面二人一径往楼上走去,不由和秦沛云也跟了上去。
  全楼上下,此时早已挤满了乱烘烘的人,真是座无虚席,四人先后上楼,可是靠窗的位子,早就挤满了人,俱都引颈湖面,期望着水上的热闹。
  那老人不由皱了皱眉,此时正有一茶房走来,老远就赔着笑脸作揖道:“哎呀!老太爷和大法师来啦……今天更有热闹好看了……”
  那老人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们是来吃饭的,伙计想办法在窗户边给我们弄个位子好不好?”
  这伙计一又扭脸,看了易星杰和秦沛云一眼,只当四人是一路的,当时皱了一下眉,又改为笑脸道:“今天要是换别个就不行了,不过你老太爷的事,就是没办法也得想办法呀!”
  说着到一处窗口,低头说了半天,想是那窗口的客人,震于老人的威名,立刻起身相让,让出了两张桌子。那老人和大牛,毫不客气的走过去坐下了。
  星杰忙也一拉沛云,走到另一桌处坐下,再侧目向窗外一看,外面正是湖水,水上停着不少船只,这靠窗口的两个位子,全是居高临下,看得非常清楚。
  此时有店小二走来,星杰告诉他,来一盘蒸蟹,要配好佐料。
  小二领命而去,此时那隔座老人,一面目望江上,一面点头道:“李家寡妇来了!”
  星杰和沛云都不由忙注目湖上,果见一艘红木大船,由远处乘风破浪而来,岸上人群,都发出一阵欣喜惊呼之声。
  这艘大船须臾已驰过眼前,在湖心滴溜溜打了个转儿,竟自纹丝不动地停住了。
  秦沛云不由奇道:“咦?这船也没下锚,怎么会停住了呢?”
  星杰心中虽也奇怪,但因素知排教中人,多擅法术,故心中虽惊异,尚未道出,此时闻言后,拉了一下沛云衣服,低声道:“不要乱问,他们会法术啊!”
  再看来船船头之上,站着好几个人,为首是一排三个红衣小童,年岁均约在八九岁之间,二女一男,均着红衣,女的梳着两条小辫子,男的却是梳着一条冲天小辫子,并排的立着,有如木人似的。
  三个小孩之后,摆着一张八仙方桌,桌面之上,陈置着香具红烛,还有冬瓜南瓜之类,摆了满满一桌子都是。桌子旁边,有一张空椅,椅上还没有坐人。
  看到此,就见那老人对着那矮汉子笑道:“看样子李寡妇今天是准备要大大显一下身手了,居然连她本命三童都带了出来。”
  那黑汉大牛闻言,怔怔地点了点头道:“怎么她还不出来呢?”
  老人嘻嘻一笑道:“刘大头还没有来呢,她怎么能先露面?”
  说话之间,店小二已摆上了酒菜,星杰和沛云先吃了些菜,接着蒸蟹也就上来了。
  白鹤居是一家相当讲究的馆子,凡是吃蟹的,都有一套吃蟹的专门玩意儿,如小锤小剪子和银签儿等,二人调好了佐料,砸开了蟹盖,吃得津津有味,果然味道较别处不同。
  二人正自吃得津津有味之时,忽听众人欢呼之声大起,酒楼上人更是往湖上指指点点道:“来啦!来啦!”
  星杰和沛云都不由忙回目湖上,果见远处湖面之上,乘风破浪地驰来了六块舢板,其快如矢,水面上浪花,都像是开了锅的稀饭似的,瞬间已驰过眼前。
  这些舢板,都是用十数根巨木,用绳索紧绞在一块,样子和木筏差不多。
  六块木筏之上,站着少说也有七八十人之多,锣鼓之声喧天。
  在最当中的一块木筏之上,只站着一人。
  星杰和沛云一看这人,都不由暗暗奇怪,原来这人在这种深秋的日子里竟然一丝不挂,只在下部,用细红布遮住要处,其他各处全赤裸着。
  最奇是他头上戴着一个草帽,那颗头大如车轮,星杰和沛云乍看起来,都不由大吃了一惊,他们真还不相信,人世之间,真还有这么大头的人,于是心中俱已猜中了,这人定是所谓的刘大头无疑了。
  再看那刘大头身前,也是放着一个香案,上面稀稀地列着几件法具。
  这些舢板乘风而来,眼看已快和李寡妇这边众船撞上了,忽见那刘大头,双手高举大叫了一声。说也奇怪,那六块载满了人的木板,就在这刘大头的一声断喝里,突然停了住。
  两边相隔的距离只在两丈左右,此时岸上人群,都不由暴雷似的喝了一声好。
  此时刘大头这边,锣鼓之声也停了,就见那大头把头上草帽取下,一面在手中扇着,却放声向对面喊道:“洞庭刘三立来此,请你们当家的说话!”
  声如宏钟,易星杰和秦沛云都听了个清清楚楚。此时大红船之上那面靠椅,还是空着。
  刘大头这一发话,明摆着是在叫阵,立刻李寡妇这边,起了一阵噪音。
  星杰和沛云正自奇怪,那李寡妇到底是一何等人物,忽听酒楼上一阵叫唤道:“李寡妇出来了,嘿!可真漂亮!”
  星杰忙向那红船上一看,就只一瞬之间,那空椅上竟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中年妇人。
  这妇人年有三十上下,可是姿态艳丽已极,周身所着,更是珠光宝气,华丽已极,上身穿着一件开领的翠色小袄,颈上带着一串十数粒明珠,两只翠袖,更因袖口仅仅至腕,露出细白的肌肤。
  这李寡妇生得身材不高不矮,肥瘦适中,再衬上她清秀的五官,长眉杏目,樱口桃腮,确实可称得上是一个出色的女人。
  这妇人此时由位子上往起一站,款摆莲足,已行至船头之上,用手往刘大头那边一指,娇声道:“唷!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刘大法师,驾临小湖,真是失迎了,尚请不要怪罪才好!”
  声如新莺出谷,更兼以打着一口极纯的京片子,再加上这妇人动人的唇齿,这几句话,说得真是动人已极,两岸立刻又暴雷似的喊了一声好。
  最俏是,这妇人说完话,就手由短袄上抽出了一条红丝巾,就空抖了一下,往鼻子上擦了擦,媚眼斜乜,那姿态,真是风骚已极,立刻四下里,又是一阵叫好。
  刘大头本名刘三立,在洞庭排教中,本有相当大的势力,更因他自己擅长法术,为本教中四大弟子之一,确实深为掌教人所器重。
  他因久慕西湖分教教主李寡妇姿色,每次上门求亲,俱被见拒。
  李寡妇拒绝他的理由是,说他道法不够,并声言,如果刘大头法力要比她强,她就无条件以身相许。
  这么一来,刘大头不由大怒,这次亲在教中挑选出得力弟子六十七人,乘舢板六块,一路由水道之上,气势汹汹赶来此间。
  他声言非要把西湖李寡妇所手创的分教给挑了,并且还要强载佳人回去,约定今日在西湖水面斗法。
  想像之中他满以为,自己以如此声势前来,那李寡妇一定早就望风披靡,却不料对方非但不怕,并且早就在水面之上列阵以待,而且那李寡妇当众卖姿,出言讥讽,简直丝毫不把自己这边人看在眼内。
  刘三立看在眼内,直气得三尸暴跳,五窍生烟。他生平有一最大忌讳,那就是醋心最大,只要是自己看上的女人,别人要是看上一眼,他也会令他还个公道。此时见心上人,居然当众卖骚,惹得两岸人群怪叫连天,这些看在他的眼内,真无异是钢刀绞心。
  当时气得怪叫了一声,尚自强忍着满腔怒火,绷着脸道:“连瑶青!今日之势,胜败已成定局,你有多大能耐,居然敢和我挑战,我看你要是知趣,还是早早收阵的好,否则,哼!”
  说着这刘大头大大的哼了一声,瞪着那双大眼,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方。
  李寡妇一听,这刘三立居然当众把自己姓名给叫了出来,心中不由大怒,因为这在一教之主来说,这是一大侮辱。
  可是她虽恨在心里,表面上依然不表现出来,听完话后,一面笑咪咪地道:“刘大法师,您真是太客气了!大老远跑来,到底是为什么事呀?”
  她说着话,却顺手毫不经意的自桌子上拿起了六根竹筷,依然是笑语如珠地说着话。
  这时星杰却听见那邻座的老人笑眯咪地对大牛道:“龟儿子大头要惨了。”
  星杰和沛云都不由奇怪。此时那李寡妇手中玩着那一把竹筷,口中却笑道:“李寡妇迎驾来迟,现在请各位洗个澡凉快凉快,就算给大法师接风吧!”
  说完话,似见她嘴皮略动,忽然一双玉手一用劲,只听见“咯嚓”一声,竟把手中这一把竹筷,齐腰给折断为两截。
  她这里六根筷子一断可不要紧,就听见刘大头那边一阵惊呼之声,跟着一连串的暴响,那六面木筏,竟自全部分散为根根长木。
  一时木筏上人,全部失足落水,乱叫成了一圈。易星杰和秦沛云都不由大吃了一惊,差一点惊得叫了起来。再看那刘大头,却是不慌不忙,他依然直立在一支独木之上,只见他双手往中一扣,首先把他足下那一块木筏合了拢来,遂见他由案上拿起一把短刀,顺手由头上割下一缕头发,迅速地往手指上一缠,大喝了一声:“收!”
  说也奇怪,那些都已散在湖面的木头,就在刘大头这一声断喝声中,一齐又并了拢来,瞬间已合成原来模样,落水的人又都爬了上来。
  尽管如此,大家也算是洗了个冷水澡,狼狈不堪。刘大头哈哈一阵大笑,用手一指李寡妇道:“连瑶青,这可是你先下手,可怪不得我刘三立下毒手!”
  他说着话,顺手由案上拿起了一口宝剑,用剑尖往李寡妇身前一指,嘴皮子连连念着,猛地大叫了一声:“开!”
  这口剑猛劈而下,却正劈在了一个萝卜之上,一剑把那萝卜劈成两半。
  可是对面李寡妇那边,却是一阵惨呼,两岸和酒楼之上,都不由惊叫了起来。
  星杰和沛云,惊魂之下,再一看,那李寡妇身前的三个红衣童男女,竟突然自头到脚,被劈成了两片,一时鲜血四溅。
  李寡妇身前案上的红灯,也在刘三立一剑之下,突然熄灭了三盏。她本人就同失了魂似的,一连后退了好几步,一时面色惨白。
  但她依然手按着桌案子,没有倒下,好似忍着无比的痛苦,用手指刘大头一下,只见她猛然咬碎舌尖,张口喷出了一口血雨。猛地举剑,往自己手指上一剁,一声尖叫,竟将左手玉指,一剑劈下了三个。
  那三个小孩,本已尸倒当地,此时突然往里一合,像是没事人也似的,又站了起来,脸上也是连一点印子也没有。
  四下又是暴雷也似的一声好。
  再看那李寡妇,虽是挣回了面子,但面色仍是苍白,是大病新愈也似,娇喘声声,头发也散开了。
  而方才被她剁下的手指,此时又被她合上,并由头上拔下了几缕头发,用断筷夹着,缠了个紧,她口中不断的念着咒,忽然玉手往上一甩,断筷和头发尽去,又回来一只春葱也似的玉手。
  星杰和沛云,虽各有一身武功,可是几曾见过这种玄法神功,不由吓得面面相觑。
  此时他们身旁的那老人,却叹了一口气,对着那大牛道:“李家寡妇这几年法力是大有进步了,这一手‘借体还魂’,施的虽耗真力,总算还没有什么破绽,只怕那大头另有狠招啊!”
  话尚未完,只见那刘大头,用剑从桌上挑起了一张黄纸,用手往对面船上各指了一下,遂往灯光上烧了起来。
  李寡妇见他一烧纸,就似已猜知是什么玩意了,不由脸上突然变了色,她伸手由案上,拿起一杯水,就杯喝了一口。
  忽听那刘大头大喝了一声,双脚在船板上用力一跺,只听见轰的一声,李寡妇这边五条大船,一起着起火来。
  遂见那李寡妇,把口中先含的水,往空喷出,出口如雾也似的,直把五条着火的船包了个紧。
  于是顷刻火就灭了。但刘大头黄纸是一张接一张地烧着,而李寡妇的水,也是一口接一口地喷着。
  那船上的火,也是时燃时熄,船上的人,更是惊叫连天,良久如故。
  最后那李寡妇好似恼羞成怒了一般,将一杯水倾杯往空中一倒,又咬破舌尖,喷出了一口血雨,大火立刻熄灭。并且水面上,起了一个高过一人的大浪,直向刘大头那边船板上卷了过去。
  刘大头,此时似乎也知道,对方法力不弱,此时见大浪汹涌而来,慌忙将宝剑往桌上一拍,猛然一个倒立,头下脚上,双手在船板之上,来回的走了好几个转,那大浪来得快,退得也快,瞬间即恢复了原样。
  此时两岸以及酒楼上人,眼见两边都是如此神勇,斗了半天,依然是不分胜负,一时大家俱都交谈了起来,再看水面上两边都似已力穷势尽,又斗了半天,反正是一边只要一有伤害,却马上又能用法力恢复原样,再以法术给对方还以痛击。
  斗了半天,那刘大头和李寡妇,都似丝毫无什伤害,只是苦了两边的一群子弟们,不是水淹就是火烧,再不就是骨断肢残,虽用法力恢复,看来还是痛苦不堪。
  一直到了酒楼上掌了灯,他们两边,却依然是没有分出胜负来。
  最后刘大头似交待了几句体面话,邀请李家寡妇于下月中旬到洞庭总坛一会,李寡妇一口答应了,于是刘三立双手抱拳,向四下观众拱了一个揖,只见他嘴皮子连连念动着,那些船板却自行掉过了头,和来时一样,带起了漫天的白浪,瞬息都已驰去无踪。
  这一场热闹戏,到此算是结束了。
  李家寡妇一直等到对方走远了,才见她全身一阵颤动,“噗通!”地一声倒在了船板之上,一时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可是这种情形,也只有酒楼上诸人才看得清楚,易星杰就见那邻座老人,皱眉往起一站道:“不好,我早知道她是伤了,大牛,我们快去吧!”
  那被称为大牛的人,早就迫不及待地慌忙站了起来,和老人付了钱,匆匆下楼而去。
  秦沛云到此时,才算是喘过了一口气来,微笑着对易星杰道:“我以前听父亲常说,洞庭中排教斗法的往事,我还真以为只是一番神话呢,谁知今天倒叫我亲自看见了,真是吓人!”
  易星杰也是摇头叹道:“江湖中每每奇人异士,就是飞仙剑侠之流,也并非只是全为传说,我们看了方才这种玄术奇功,再一想想我们如今这身本领,真要是和他们拼起来,恐怕还没有近他们身边,早就死在他们法术之下了。”
  此时全楼上下,也都在畅谈着这桩斗法的事,一时乱哄哄的。
  回目方才斗法的湖面之上,只这一瞬之间,那些风云而聚的船只,此时都已渺无行踪,重新映上了一湖静水。二人食意犹浓,重新唤来酒菜,借着窗外明月,大吃了起来。
  直到夜阑人静,酒楼之上,食客俱已散尽,二人才起身,唤来茶房,付了饭钱,下楼而去。
  看天色已晚,这西湖在月光之下,更显得十分情趣,沛云游兴甚高,星杰也就随着她,在月下去赏游了一下岳王墓,最后还在水面之上荡舟了一番,是夜就下榻在西湖内之“鸿宾阁”
  第二天,天方透曙,秦沛云先醒,她起身梳洗已毕,一个人在床上发了半天愣。她先不到对面房中,去把星杰叫醒,只是脑中在想着一些问题。
  她想:易哥哥这仇家,听说是姓叶,既然这么令他发愁,可见仇人一定是一家非常厉害的人物了,我又岂能令他单独一人前去涉险?还不如……
  她想着,心中暗自有了主张,心想到时候,自己先行把那家地址打探清楚,不如只身潜往,先就替他把仇给报了。就算那家再厉害,自己给他来一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不相信不能得手?
  于是她心中有了主张,当时推开了门,见对面星杰的门还关着,她轻悄悄地走到门前,由锁孔内向里一看,敢情易星杰也早就醒了,此时正自盘膝在床上,运行着吐纳功夫。
  沛云见他鼻孔中,似小长虫似的,穿出了两条白气,初时只如小指一般,时伸乍缩,最后竟自粗如儿臂一般,长更逾丈,在空中徐徐伸展,不由大吃了一惊。
  她虽不会这种极高的内家吐纳功夫,可是她却知道,易星杰这种功夫,已可说是天下少有了,这分明是恩师常和自己说过的一种内家练气功夫。不过听师父说,凡是能练到凝气成形的地步,已可谓到了武功至上境界。想不到易星杰小小年纪,居然能有所成就,真是骇人听闻了。
  沛云正自惊喜思索之间,却见床上易星杰猛然向回一吸,那伸在空中气带,似龙蛟也似的突然收了回来,随着见他张目开眼。
  易星杰这一张开目光,秦沛云在外面,看得更是心中一惊,暗忖:“好亮的眼睛!”
  遂见星杰一面穿鞋下床,一面口中唱道:“拿住丹田练气功,哼哈二气妙无穷,挣分挣合屈伸就,缓应急随理贯通!”
  他边唱边走,忽然手抓门栓,哈哈一笑道:“小鬼别偷看了,进来吧!”
  说着单手一拉门栓,沛云已自倚身门上,此时不注意门猛打开,不由一个踉跄,差一点摔了一交。
  一时羞得玉面通红,娇躯一倚,已滚在星杰怀中,一面娇哼不已。
  星杰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一面把她抱在床上,微笑道:“幸亏我由你喘息声中,听出是个女的,便猜知是你,否则我正在练莽牛气功,只需把气头向门外一掉,你就难免要受伤了。”
  秦沛云在床上红着脸道:“那你怎么不打呀?我才不怕呢!”
  星杰此时见她娇躯横陈,面现娇红,再加上微微蓬落的头发,惺忪的双目,不由再也忍不住,一时弯下身来,吻着她热热的脸。
  秦沛云也由不住,上攀玉腕,于是易星杰就滚在她的怀中了。
  一刹时,他们热烈的抱着、吻着,让青春的活力尽情的奔放着,因为在他们的生命,正是多么的需要着这种“爱”的活力啊!
  他们二人本都是至情中人,只是各人都因有过多的伤愁,而把自己深深陷于苦恼伤感之中……
  而现在,这一切都不复再存在了,火一样的热情,燃烧着他们,那几乎是如疾风骤雨也似,这在一对年青的男女来说,真是太危险了。
  正当二人热情奔放之际,忽然门外一声锣响,似听一人哑着嗓子叫了声:“报君知!”
  这是江湖相士的一句口语,本来是行路人所常听到的,无足为奇。可是,正因为二人正在热情奔放如火的头上,这“报君知”三字,无疑是一支冷箭,射入了二人的心房,都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寒颤,相继翻身坐起。
  秦沛云更是羞得玉面通红,慌忙低头整理着衣服,易星杰不由暗暗叫了声:“好险!”
  正在低头惊叹之声,耳中却又听得门外清晰的小锣“!”地又响了一声,依然又叫了声:“阎知天——报君知。”
  声音沙哑,但却浑圆有力,易星杰心中不由暗奇,这旅舍之中,怎会闯入这等江湖相士,尤其是在这凌晨时分,心中不由不乐,正要出声喝退,却听得那相士却在门口开口唱道:“生老病死,吉凶利发,我相士一语如仙,施主可要应验一番么?”
  说着手中小锣,又自敲了个不停,一面口中却叽哩咕噜地念个不停。
  易星杰不由大为烦心,由床上翻身而起,此时秦沛云已坐好一边椅上,易星杰不由脱口道:“我们不信这个,瞎子你走吧!”
  不想此言一出,门口那相士却叹了一口气道:“果然是你相公在此,昨日在酒楼上,在下已见过你相公,我是非要赚你十两银子不可了!”
  星杰不由大吃一惊,当时忙走前几步,把门打开一扇,目视处,果见一相士站立门外,只见他身材又瘦又高,身着一件黑布长衫,一只手举着一面竹杆,杆上一面长旗,上写:“阎知天。过去未来,报君吉凶。”
  另一只手上,却持着一面小锣,易星杰这一开门近视,才知他并不是一个瞎子,不由怔了一下,才呐呐道:“你莫非见过我么?”
  那阎知天嘻嘻一笑,露出乌黑的牙齿,一面弯腰道:“相公双眉带煞,且呈大凶,近日定有奇祸,晚生前来报凶,可要一闻究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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