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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双雄夺珠
 
2020-06-18 16:55:40   作者:萧逸   来源:萧逸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舒康与石继志既已发掌,彼此再也不让,于是三层牌楼如狂风暴雨,山崩地裂,响声不绝。
  这一种隔空对掌是最消耗真力,两人掌对掌斗了一盏热茶光景,石继志凭着早年服食玉芝、朱果、与天山雪莲之功,内力源源不绝,但舒康无此幸遇,丹田渐感火热如焚,体力急剧递减,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显示先天罡气业已不足,后继不至,只凭硬着头皮咬紧牙开发掌,不料对方一掌“阳炁”真力,竟像一把无形的利斧,劈开他发出的“先天罡”气,直透他的前胸。
  舒康闷哼一声,身形沿着龙背像滑梯似地倒泻而去,龙身全长不过一丈七八,因此他身子一溜就溜到了龙尾。
  证明舒康的“先天罡”气已经消耗殆尽,四肢软弱连想伸手抱住龙背,两腿夹住龙腹的力量都没有,他眼见自己身子滑过龙尾,却将脱空飞出之际,那边厢石继志已以“一鹤冲天”身法,纵身离开龙背,再以“鹏程万里”的俯冲姿势,朝舒康疾飞过去。
  舒康仰面看着石继志的来势,以为对方乘人之危,追杀前来,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暗叫一声“吾命休矣!”两目一闭,听天由命。
  按说此时石继志对舒康下毒手,正是冤冤相报,无所厚非,但石继志胸怀磊落,连想都不想,见舒康一滑出龙尾,身形呈抛物线坠落时,飞身前来,急伸手抓住舒康前襟,用力过猛,两人的身体都已悬空,吓得楼底惊呼骤起。
  但石继志右手抓舒康前襟时,左手同时伸出抓着龙尾,借力用劲,硬把舒康从半空中捞回来。
  “啊哟!好险!”友雪与云珠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因石继志自被舒康用燕尾镖暗袭后,友雪与云珠就一分二秒的耽心石继志的安危,至他救舒康于坠空为止,真是一刻数惊,而那红梅庄主站在擂台中央,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石继志和舒康在比赛过程中的些微事故,她看得清清楚楚,她之所以不发一言,就是她对石继志有着绝大的胜利信心。
  石继志把舒康拉上了龙背,口里还谦逊地说了一声:“方才小弟鲁莽,使少侠受惊了!”舒康闻言,羞愧得无地自容道:“石大哥真是神人,小弟心悦诚服。”
  他边说边把两颗明珠交给石继志,石继志并非贪财爱货之人,但他对这十二颗明珠另有用处,因此老实不客气自舒康手中接过来收在怀中。
  由于舒康耗力过度,竟至无法爬下牌楼,倦伏着像小狗,乖乖的让石继志把他抱着走下牌楼。
  场地上响起空前的掌声,人潮汹涌,争看英雄。
  石继志虽面带笑容,但无丝毫骄矜之色,抱着舒康,穿过人群,迳向擂台走去。
  人群闪出一条肉巷,当石继志走过,肉巷立即合拢起来。
  边走边在人群中找寻友雪与云珠,但友雪与云珠看到石继志完全胜利,已经跳出人群找寻空旷的地方去休息去了。
  此时的石继志正接受群众的欢呼、赞美,没有注意到红梅庄主也已飘身落下擂台,两人几乎撞在一起,但庄主并不在意,仍旧面露笑容,打从她心底儿发出来的笑容,她几乎想伸出只臂拥抱,但又格于庄主的身份,不得不矜持了一下,仅以羡慕的语气向石继志恭维一声道:“石公子的武功,真可以说盖世无双。”
  石继志对庄主的嘉勉,固然兴奋,但一听“盖世无双”,四字,他竟想起了丑妇端木芷来,如果自己的武功可称盖世无双,则端木芷的武功又该如何称道呢?心中不禁一怔。
  红梅庄主当然不知石继志心中在想什么,因此继续赞美道:“石公子不但武功好,而且人也是得……”
  她本想说他长得“帅”,但“帅”字在嘴里停住了,她不好意思说出来,她顿了一顿,便吩咐庄丁把舒康抬到庄内去,舒康用羞愧的目光看着红梅庄主,希望能获得她的谅解,但看红梅庄主连正眼也没看舒康一下,就好像舒康已和佟熙一样不存在似的。
  石继志把舒康交给了庄丁,便从怀中摸出十二颗明珠,奉给红梅庄主道:“庄主,这是你的十二颗明珠,现在物归原主。”
  红梅庄主道:“石公子,明珠应赠英雄,何况比赛之前业已言明,胜利者便是这十二颗明珠的新主人。”
  石继志一笑道:“不,明珠应属美人。”
  石继志说罢美人两字,心中不禁吓了一跳,怎么糊里糊涂地竟在大庭广众之间称呼一个陌生妇人为美人呢,幸而友雪与云珠都不在身边,不然醋坛子又要打翻了。
  但红梅庄主并不介意,一听石继志当面恭维的话,却喜上眉梢,更见娇媚。事实上,红梅庄主恭维地也好,不恭维也好,的确当得起美人两字,无论她的容貌身材都是第一流的型态,友雪、云珠、莫小晴、绿珠、丹露丝、任娓,甚至春姑娘都无一人能及她。
  石继志想到这里,心里不禁尝到一些甜意。
  石继志心真发甜,不敢多看红梅庄主,故意板起脸道:“庄主,这十二颗明珠一定要还你,就好像你一定要把那匹黑马还给我一样,大家物归原主。”
  红梅庄主一怔,似乎没有听懂,问道:“黑马?什么黑马?”
  石继志道:“就是你刚才从庄内出来时所骑的那匹黑马。”
  红梅庄主奇怪道:“那匹黑马是你的?”
  石继志点点头道:“不错,是我的,是我未婚妻的,也是等于我的。”
  红梅庄主又是一怔,道:“你的未婚妻!啊,我想起来了,我见人群中有两位漂亮姑娘,她们似乎对你特别开心,但不知哪一位是你的未婚妻?”
  石继志脸一红道:“她们两个都是的。”
  红梅庄主一听竟忘了她那雍容华贵的态度,学着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似地向石继志扮了一个俏皮的鬼脸,然后道:“石公子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她们……”
  红梅庄主说到“她们”两字,刚巧友雪与云珠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于是她改口道:“你的两位未婚妻来了。”
  石继志回头,果见友雪与云珠业已站在他的背后,于是他把两人介绍给红梅庄主道:“这一位是程友雪小姐,这一位是司徒云珠小姐。”
  然后他又把红梅庄主介绍给友雪与云珠道:“这一位是红梅庄主。”
  红梅庄主赶紧热情地伸出双手,牵住了友雪与云珠的手,笑道:“真是两位漂亮的大小姐。”
  她边说边端详着两人,像是一个大姐与久别了的妹妹重逢一般。
  友雪与云珠也觉得红梅庄主既艳丽又可亲,于是也客气着道:“我们是蒲柳之姿,哪儿及得上庄主万分之一。”
  红梅庄主对石继志道:“瞧你的这两位未来夫人,可真会说话呀!”
  石继志心想女人与女人碰在一起,话匣子打开就别想再停了,他心中只想快些取回“黑豹子”赶紧上路,出玉门关绕道入川回洞庭。
  红梅庄主似乎能猜知石继志的思想,乃道:“那匹黑马是一位武林朋友送给我的贺礼,他送了礼连酒也没喝一杯就走了,如今这匹黑马既是我那朋友从你们处盗来的,我当然要归还你们才是。”
  石继志闻言很是高兴,便又将十二颗明珠双手奉上道:“这些明珠也请庄主收回吧!”
  红梅庄主道:“这是你赢来的,如你一定要还给我,我就把它们转赠给友雪与云珠妹妹吧!”
  友雪与云珠不肯接受,但坚持不过红梅庄主的再三相赠,只得每人收下六颗。
  石继志见事情告一段落,便欲取马告辞,但红梅庄主拦着道:“忙什么呀,今天你们三位是我的上宾,我们一起回庄内再叙叙吧!”
  当晚,红梅庄主大排筵席,共分五桌,中间一桌由红梅庄主坐主位,左首上席由石继志坐了,右首上席由云珠与友雪依年龄并肩坐下。
  石继志与友雪云珠知道席间尽是江湖成名的人物,大多数年纪都在半百之上,因此再三相让,但红梅庄主仿佛有着无上的权威,她所决定的事情,就不能改变。
  其他四桌由万里神鹰伍德亮,臬兰异人丁越,黄河双怪常氏兄弟,与关东大侠开碑手蒋玉分坐首席,其在坐俱是三山五岳,字号响当当的武林高手,因此这一聚会真是名符其实的群英会。尤其红梅庄主的身份,凭着这些人物的烘托,其气魄的雄伟,不言可知了。
  中原一剑玉蝴蝶舒康已经恢复精力,他知道石继志已有情人在座,对庄主并无野心。他本想趁机坐在红梅庄主身边的,以便借酒重亲芳泽,保持身份。哪知这“近水楼台”的坐位竟被安排给石继志坐着,而自己却在臬兰异人丁越的一席尚叨陪末座,心理仍怏怏不快。
  这五桌酒席摆在大厅上像朵盛开的梅花,所用的杯筷全是金玉嵌,所上的菜肴,比皇宫御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人人笑逐开颜,开怀畅饮。
  酒过三巡,业已觥筹交错,那舒康在江湖上人称中原一剑,当然剑术是他的专长,他很想点点石继志的斤量,以弥补他心上的缺憾,但他对石继志莫测高深的武功实在已经吓怕了,于是他想了一个主意,不如请石继志单人表演一套剑法,如果他的剑术与他的轻功及掌力一样高超,那就认输到底,如果他的剑术有什么破绽的话,则来日方长,将来江湖上再见之日便是报仇雪耻之时。
  舒康主意一定,便端了一杯酒,站起身来向石继志遥遥一举杯道:“石大哥,小弟敬你一杯!”
  石继志赶紧站起来道:“舒少侠,我敬你,干杯!”
  于是两人都一仰脖子,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舒康喝完了酒又道:“石大哥,小弟昔日听人说,古时剑侠能身坐帷幄之中而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我想那些全是骗人的话,不过我辈之中有武功特别精湛的人,他们有一种练剑的方法,将精幻经过百炼千锤,打成薄纸一般,可以吹毛发,断金石,卷曲起来,像一根腰带般束在身上,但施展起来,凭自己的内力,透至剑身,能挺能弯,可以如意运用,我相信石大哥必是此中高手,希望石大哥露一手,给大家开开眼界!”
  石继志微笑地摇摇头道:“舒少侠,今日乃庄主的三十大庆,刻下正在杯酒言欢,何必搬弄那些刀光剑影之事,此非大煞风景吗?”
  石继志虽然推辞着,但其余的宾客都附和着舒康的提议,要石继志当众表演一套拿手的剑法。
  石继志自从败于丑妇端木芷之手以后,逞能之心早已烟消云散,因此一味摇着头不答允。
  舒康见邀请将不成,便用激将法道:“石大哥不卖小面子,小弟无话可说,但在座诸君俱是武林前辈,他们一致相请,你也一概拒绝吗?”
  原来舒康激的并非石继志,而是其余众宾客,这间接激将法比直接激将法更为厉害。
  果然,众宾客被舒康一激,便都又向石继志哄闹起来,有的甚至取笑起来,其中一个大概是喝醉了酒,竟然站起来口沬横飞地道:“石兄弟,你如嫌一个人单独舞剑没意思,干脆与你的两个未婚妻来一个共舞。”
  坐在这醉客旁边的神弓太保徐永,于是暗拉他的衣袖道:“孟兄,别乱说啦,回头庄主怪罪下来可不是好玩的!”
  但这位外号醉星君的穷家帮首领孟冈不但未受到制止,反而一扯衣袖道:“庄主?对了,要是庄主有兴趣的话,不妨与我们这位石兄弟来一个凤凰于飞之舞。”越说越不成话。
  此语一出,哄堂一阵大笑,连那些端菜送酒的庄丁仆役们也掩口起来。
  红梅庄主黛眉略微一皱,但立即又恢复了她的雍容大度之态,未加理会。
  石继志的脸则红的发灼,他偷看了友雪与云珠一眼,但见友雪与云珠面露不悦,心中不禁大为焦急,心想这局面再耗下去就愈来愈尴尬了,不如答允来一段单人舞剑把事情应付过去再说,于是向舒康道:“既然舒少侠一定要在下献丑,我就来练一套单人独舞的剑法,不过我所使的是硬剑,并非像舒少侠所说的精钢卷曲剑。”
  石继志话未说完,舒康已用手在腰际一拍,随即手一扬,抛出一团银光,直奔石继志面门。
  石继志伸手一接,这团银光居然是一把武林罕见的古银软剑,舒康仗以成名之物,中原一剑,并非随便叫叫的。
  石继志把这卷成一圈的古银软剑在手中秤了一秤,然后向红梅庄主道:“庄主,能否借用厅外场地一用?”
  红梅庄主微微一笑道:“石公子想用整个红梅山庄以助今日盛会之兴,本庄主,决无吝色之理。”
  石继志心想她这么慷慨,未免太迂尊降贵了,但嘴上仍然说道:“用武之地,不在于大,在于形势也,如此,在下便要献丑了。”
  他说罢就移步往厅外走去,厅外场地十分空旷,四周植着高矮一律的红梅,玉兔初升,银辉洒在红梅之上,透出阵阵柔香。
  红梅庄主右手挽着友雪,左手挽着云珠,像亲姐妹似地,随着石继志出厅,众宾客更不怠慢,相继来至厅外场地上站在适当的地位,准备一新耳目。
  石继志见众人俱已到齐,便先开了个“金鸡独立”的门户,向众人一抱拳,接着将手中古银软剑一抖,“铮”地一声迎风展起,软剑立刻挺得笔直,扬起森森寒光,站得近的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于是在月光之下,花影之中,石继志展出一套“蟠龙剑法”,他当然不会在这种场合施展“七修剑法”,以免惊世骇俗,招惹是非。
  但见他手中软剑一卷一伸,如蛇吐信,他把剑势分为左右二式,远看像是两轮光圈,把他全身围绕着,接着剑势由慢而快,忽而升空,忽而贴地,兔起鹘落,腾蛟起凤,剑身的走势始终像一条蟠龙,蜿蜒缠绕,当剑招速度达到颠峰状态时,剑风把两廊的灯火吹得摇曳欲灭,到了最后,只见石继志一个模糊的身形,此外就全是剑光了。
  众人莫不看得心悦口服,想这古银软剑并非石继志的称手兵刃,尚能使得如此高超,如果用他自己常用的朱雀宝剑,则得心应手,又是一番光景了。
  那舒康存心想戏弄石继志,暗中吩咐一名庄丁提来了一桶冷水,猛古丁朝石继志身上泼去,不料水花四溅,全被剑锋挡回,一点也未落到石继志的身上,反而湿了众人衣服,连舒康自己脸上也溅了不少水渍,不由得众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家正在暗暗喝采,突见剑光凌空冲起,一阵旋风,石继志竟已人影杳无去踪。
  众人感到有些意外,都诧异地举目四望,全没见到石继志的影踪,但见树影婆娑,月色沉沉,哪有石继志的影子。
  大家正在嗟叹之间,突然听见一声大笑来自厅内,于是都回头望去,石继志不知何时走回厅内,但见他正坐原位席上,举起酒杯,纵声大笑。
  于是红梅庄主也就率着众宾客回进红梅厅,纷纷就座,吩咐庄丁们重新上酒。
  舒康回到座位上,便见那古银软剑已经卷好,放在他的桌前,于是他默不出声,悄悄地把软剑扣在腰带上,什么话不再说。
  石继志向红梅庄主道:“庄主,请恕在下故弄玄虚,聊博大家一笑。”
  红梅庄主举起酒杯道:“石公子技高如山,不特那一套蟠龙剑法令人折服,就是你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轻身功夫,亦是武林中罕见,来,我代表大家敬你一杯。”
  于是宾主尽欢。
  席散以后,红梅庄主将众宾客都安置在客房休息,但石继志与友雪云珠却要告辞而去,红梅庄主对三人轻声挽留道:“瞧你们三个人,天色已如此晚,还想上哪儿去?说实在的,我把其余众人安置在普通客房,而要请你们三人留宿在我的内庄,我把你们三人视作我的待别贵宾,你们还忍心弃我而去吗?”
  石继志与友雪云珠见她说得如此亲切,如此婉转,心中竟非常感动,再也不好意思提出告辞之事。
  此时,红梅庄主已亲热地挽着友雪云珠向内庄走去,石继志不得不也跟随而去。
  红梅山庄分内外二庄,外庄是接待宾客与应酬用的,内庄是红梅庄主的禁地,外人休得进入一步。
  但红梅庄主今夜竟破例邀请石继志等三人睡到内庄去。
  这内庄有个名称,谓之“软红柔香别苑”,六个龙飞凤舞的黑字浮雕于一个月洞门上端,月洞门开在一道白石围墙的中央,一入别苑,真是别有洞天,庭园之胜,比之外庄,不知要美上多少倍,红梅遍植,香气袭人,散步于此,犹如浸沉于一片软红柔香之中,几不知身在凡尘矣。
  别苑中全是女姓仆从,如有男人擅入此处,则别再想活着出去。
  石继志乃是进入别苑的第一个男性,丫环老妈子等见了石继志俱皆惊愕非凡。
  穿过庭园,便是一座雅丽如画的妆楼。
  别说友雪与云珠没见过如此美仑美奂的建筑,就是石继志,他想洞庭湖边的拾翠园,与此“软红柔香别苑”相较起来,简直是“人间”与“天上”之别。
  红梅庄主先把友雪与云珠安置在一间雅洁的双人卧房内,然后领石继志到另一间宽大而富丽的单人卧房,便含笑道了晚安,悄然退出。
  石继志打量室内布置,见三面是墙,一面是落地长窗,窗外便是红梅深处,窗内摆着一排梅花盆景,三面墙上挂着紫红色的天鹅绒,予人以柔和而温馨的感觉。
  天花板上饰着鸾凤和鸣的彩色图案,中央垂下一盏大宫灯,配着四盖小宫灯,分挂在四隅。
  地上铺着厚实的克什米尔羊毛地毯,行步其上,寂静无声。
  妆台、衣橱、坐椅,全是一式的乌檀制品,嵌着云纹雨状的大理石,高贵中显着典雅。
  但最令人遐思的,是那一只摆在室中央的象牙床。床上堆锦叠绣,衾软枕温,人睡在其上,如置身于温柔乡中。
  石继志正浏览着,惊愕着,羡慕着,门外走进两个清秀的婢女,来侍候石继志更衣。
  两个婢女对着石继志抿嘴而笑,是一种神秘的微笑,石继志觉得奇怪,便问她们所笑何事。
  婢女只是笑而不语,侍候石继志更衣完毕,将欲离房之时,其中一个俏皮的回头扮了一个鬼脸,轻声说道:“石公子,这是我们庄主的卧房呀!”
  说罢便与另一个婢女格格格地笑着急奔而去。
  石继志闻言一怔,心想这既然是红梅庄主的香闺,自己如何能睡得,欲拟离去,又不便到处寻找红梅庄主,想这妆楼之中,全是女人,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自己心无邪念,干脆反锁房门,闷睡一阵再说。
  果然,无人再来打扰,清静已极,但石继志睡在床上独自睡不着,所穿的绸质睡衣,滑腻腻地,使他有着酥痒的感觉,他怕自己生出欲念,干脆脱去睡衣睡裤,赤裸着上半身,下身只穿了一条短裤,身无牵挂,倒也易睡。
  石继志迷迷懞懞地睡到半夜,突然耳际传来一阵水声。
  练武之人警觉性极高,他虽然在睡梦之中,但耳畔一有异声,立即惊醒。起床停立片刻,房中未有异状,但水声则仍然依稀可闻,辨其方向,乃来自南墙,于是他走向南墙,将耳贴在天鹅绒上,果然,水声更响。
  石继志好奇之心顿起,一撩绒帷,原来帷后墙上开着一个小小的月洞门,通向另一个房间。
  月洞门上挂着珠帘,帘外摆着几大盆红梅,梅树剪裁成一人高低,绰约多姿,红梅并未挡住去路,但隔着珠帘,梅影参差,以致站在珠帘这一边的人,就没法看清楚另一边的情景。
  水波荡漾之声,悠然飘来,石继志不由自主地拨开珠帘,迈步跨入,但一过月洞门,便嗅到一股异香,香得使人心扉摇晃,使人愈嗅愈想嗅。
  石继志爱好香味,于是又满满地吸了一口空气,不料香气一入鼻腔,竟随着肺腑运行,纳入丹田,使丹田产生了一种肉欲的冲动。
  石继志忘记了危险,他根本没有想到香气是有危险性的。
  这室内不但弥漫着异香,而且还弥漫着一种柔和的,温馨的,迷雾似的粉红色光线。
  石继志信步向前跨着步子,原来前面还有一大幅半透明的纱绢,自天花板上悬垂至地,怪不得在粉红色的光线下看不清前面,有着迷雾似的感觉。
  石继志伸手轻轻地在纱绢开缝之处撩开一线,原来纱绢的那一边,有一座大理石砌成的浴池,池有三丈宽,方池内之水蒸发着热气,竟是温泉。
  石继志心想陕西才有温泉,即杨贵妃出浴的华清池,不料甘肃也有温泉,倒是初见(按甘肃省地层甚薄,曾发生过世界闻名的大地震,石油矿藏之丰,冠于全国)。
  但这温泉并未使石继志感到意外,而使他大吃一惊的,乃是池中之人。
  池中之人并非别人,就是红梅庄主,但见她赤裸着整个身子,云鬓半松,粉面上汗珠盈盈,身上皮肤白嫩如鲜藕,双峰若隐若现地浮在水面上。
  石继志一怔。
  红梅庄主更一怔石继志也是赤裸着身子,只比红梅庄主多穿了一条内裤。
  红梅庄主怔了片刻,呐呐地道:“石……石公子,你怎么……闯进来的?”
  她边说边用双手掩住双乳峰。
  石继志也呐呐地道:“红梅……庄主,我不知……何故,睡……不着。”
  红梅庄主道:“你怎么没……有穿睡衣?”
  石继志闻了太多的香气,神志竟然有些不清起来,因此所答非所问地道:“红梅……庄主,你长得真美!”
  红梅庄主娇羞地笑了一笑道:“你,快转过身去,我要起来啦!”
  石继志没有转身,但并非存心想一看红梅庄主的肉体,而只是因为有些懵懵懂懂,所以他仍然呆呆地面对红梅庄主站着。
  红梅庄主妩媚地自了石继志一眼道:“瞧你,呆头呆脑的,我可真的要起来啦!”
  红梅庄主说罢,果真水淋淋地从浴池中爬起来,把庐山真面目,在石继志之前一露无遗。
  石继志顿时将眼睛睁得老大,“咕”地一声咽了一下口水。
  红梅庄主起来以后,便转身走向一座琉璃屏风,将近屏风时,尚回眸一笑,这一笑更把石继志笑得有些神魂颠倒。
  琉璃屏风是半透明的,红梅庄主虽在屏风之后用毛巾擦干身上水渍,但石继志仍然可从屏风上看见她的影子与诱人的动作。
  石继志想不出什么适当的话来讲,只得说些即景的话道:“红梅庄主,你这浴室好香啊!”
  红梅庄主一闻此言,轻轻回答道:“啊哟!这种香味,你们男人不能闻的呀!”
  石继志问道:“为什么?”
  红梅庄主道:“这是我特制的醉梅异香,你们男人闻了会有……会有……”
  石继志好奇地问道:“会有什么?”
  红梅庄主本想说会有冲动,但犹豫了一下道:“会有危险!”
  她边说边从屏风后出来,身上已披了一件乳黄色的浴衣。石继志此时完全被目前的浪漫情调所诱惑,因此道:“我不怕危险,我喜欢这种香气。”
  红梅庄主道:“石公子,你还是少闻为妙,多闻会身败名裂的。”
  石继志道:“身败名裂又算得什么!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我认为朝闻香,夕死可矣,死尤不惧,何况身败名裂乎!”
  红梅庄主道:“你真是执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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