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武小郎击鼓鸣冤
 
2023-03-14 11:14:58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瓦罐五七只全部堆在锅灶边,刚洗过,因为都曾经制过人肉,大缸只有三口,放在灶台边,只为了把大锅中卤的腌的牛羊肉装起来,便把剩下的这些缸呀罐的全部用上了,就算如此,还有一半没地方装,便只好用绳子拴起来吊挂在梁上。
  十字坡原是有许多罐子的,只因为全被程百里带来的官兵给抬走,一时间少了这玩意儿。
  再有三天过年了,十字坡也忙忽,卢小玉与张水柔二人为了替武小郎做两件新衣裳,忙到半夜还在缝。无他,为了在武小郎面前表现二人温柔罢了。
  就在这天刚过午,从人道上奔来一个汉子,这人是个大光头,那身衣衫像法师。
  这人的手中拄着一根龙头杖,双目宛似铜铃一样炯炯眼神还真吓人。
  只见他大步走到野店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巴掌拍得桌子“叭叭”响:“伙计,伙计!”
  小丁走上前,笑道:“客爷,赶着回家过年了,你好性急呀!”
  光头大汉一瞪眼,道:“兔崽子,你话不少!”
  小丁再一笑,道:“那么,你是吃点什么?”
  大光头指着刚吊在梁上的卤肥鸡,道:“两只肥鸡要全只,外带一碗高梁酒。”
  小丁点头,道:“得,马上到!”
  小丁用竿子钩下两只卤鸡来,他这就要去打酒了,大光头起身跟上来了。
  小丁一看笑问:“客爷,你要什么?”
  大光头道:“我跟你去打酒吃。”
  小丁道:“你坐着,我马上把酒送过来。”
  “老子跟去瞧瞧不可以?”
  一怔,小丁心想:这家伙真在行。
  他站着不走了:“咱们后院有大姑娘,生人怎好去后房,你还是等在这儿吧!”
  大光头冷笑,道:“我又不是大色狼,什么姑娘我也看不上,我乃宗庙祭祀长老,不近女色的。”
  小丁无奈,只好又往后院走,他边走边道:“你为什么要跟来?”
  “不放心汉人。”
  “噫,你是……”
  “我乃关外来的,我是不谈政治也不搞种族分裂的方外人,我便是天边也去得。”
  小丁道:“你说汉人怎么了?”
  大光头一声低沉的笑,道:“你们汉人名堂多,我担心一个不留神上了你们的当。”
  小丁已站在厨房外了,他笑道:“你老也太过小心了,我们可是规矩人。”
  大光头道:“我小心,所以我今年六十五,规矩不是光说说,那得做出来。”
  小丁无奈何,他只好取过大碗在酒罐中倒了一大碗酒,那大光头接过酒真细心,还用鼻子闻,又用银针试,然后端酒到前面。
  两只卤鸡他撕着吃,小丁心中直叫太可惜,如今地室中没有人肉做包子,这大光头少说也可以剔下一百斤净红肉出来,那得包五百个大肉包还有余。
  只见这大光头祭祀长老哈哈笑.他撕着卤鸡先吃鸡胸肉,然后再细啃鸡腿肉,吃得满口油腻鸡骨头抛在地。
  小丁走到后面去.他对张水柔把事情说一遍。
  张水柔道:“饶他一命吧,快过年了,杀人有些不吉利,是不是?”
  武小郎在一边烤火喝暖酒,听了立刻直点头,道:“是个宗庙祭祀,不是咱们要宰的恶人,吃饱了多收一两银子就行了。”
  小丁往外起,忽听附近传来人声,道:“嗨,店开了,进去吃个饱。”
  另一人道:“还以为累到泰山县城呐,走,进去瞧瞧有什么吃的喝的?”
  两个人刚走到大门口,抬头看进去,只见中间桌上坐了个大光头,龙头杖搁在桌边上,红袍绸裤黑皮靴,正在吃喝呐!
  两个人并肩走进门,其中一人,道:“伙计,伙计,酒呀!…
  “来了!”小丁又过来了。
  这人如此一吆喝,大光头回过身来瞧,双方也立刻瞪上眼了。
  “你……”
  “好个乌拉托,你胆敢进关内来活动?”
  大光头抓着龙头杖,沉声道:“我进关不惹事,也不犯你们汉人的法,你们想怎样?”
  这二人彼此看一眼,其中一人,道:“杜押司,锦州大祭祀长老乌拉托呀,逮到他就是大功一件。”
  “甘兄,咱们得合作才可以,听人言这大祭祀的功夫最扎实了,想活抓怕……”
  大光头叱道:“甘元,你想在你们的地盘上行凶杀人呀,可恶!”
  来的二人不是别人,乃沧洲府的甘元与杜大北二人是也,这二人年也不过的又匆匆赶来泰山县城了。
  “呛”声起处,甘元与杜大北双双拔出刀来。
  杜大北冷叱,道:“乌拉托,今天只有给你两条路,一条路,你乖乖的就擒,由爷们押你上衙门,另一条你等着挨刀吧!”
  甘元道:“乌拉托,你可得想清楚,这儿不是女真国,这儿是关内大宋朝,你可是一个人,势单力薄难逃脱.!”
  大光头乌拉托冷笑一声手抓龙头杖,他推开桌子猛一挺,大脑袋几乎碰到横梁上。
  只见他手指门外冷冷道:“这儿是关内,我也知道这儿是大宋朝的地盘上,只不过今天只有你们两个,又不是官兵大队跟随着,本祭祀就不再把二位放在心上了。”
  甘元大怒,叱道:“娘的,你出来,出来门外干!”
  杜大北也吼道:“他娘的,口气真大呀!”
  两个人当先跳到大树下,大光头柱杖冷冷道:“甘元,你在沧洲当捕头,十来年我清楚,你们随时都在寻找我国宗庙的那件宝,你们想用宝来对我们敲诈威协,你们以为咱们不知道呀!”
  仰天一声哈哈笑,甘元道:“你说对了,北地胡人似野狼,经常搔扰地方,这如此睡榻之旁卧了一头猛虎,叫人寝难安食难咽,如果有办法制住你们,咱们当然要下手。”
  杜大北接道:“乌拉托,你说说,我听听,你是不是为了宝塔未找到,便独自一人冒险入关来?”
  乌拉托宛似如丧老妣的惨然,道:“多年来为了找宗庙的那件无价之宝,俺们各地打探,也花了不知多少冤枉钱,好不容易才知道王觉的家住在泰山城,这才设法要姓王的把宝交出来,可是咱们怎么利诱他就是不答应。”
  甘元道:“所以你们便与沧洲恶霸司马亮勾结,把王家一门杀光了。”
  乌拉托嘿嘿冷笑,道:“宝很诱人,宝却救不了人的命,王觉应该想到这一点。”
  甘元道:“先是由你们暗中派来杀手,杀了王觉一家人,造成灭门大血案,然后落雁堡派人潜入王宅去找宝,娘的,这件事早就被官家知道了。”
  乌拉托道:“俺们出手之前你们已经知道了?”
  甘元道:“知道一半。”
  “怎么说?”
  甘元冷冷一哂,道:“反正事情已到了推牌的时候了,便是说说也无防。”
  他看着杜大北也同意的在点头,逐沉沉地道:“咱们早就知道王觉的宅中藏着那一件翡翠玲珑宝塔,那是你们女真国的宗庙第一等至宝,也是你们公认的神物,有了它,你们就会乖乖的不敢再人中土乱来.所以咱们也急于把宝物找到,可是……”
  乌拉托急问:“可是什么?”
  甘元道:“可是咱们知道王觉的父亲王拓当年征辽东,他有功于朝廷,咱们不能找上门索宝呀!”
  杜大北接道:“所以后来知道,你们也知道了那宝塔就在王觉宅中,咱们也不阻挡,暗中注视着事情的发展了。”
  乌拉托怒道:“你们打算在我们取到宝物之后再出手抢夺?”
  杜大北道:“也可以这么说。”
  乌拉托道:“你们看着我们的杀手血洗王宅,你们也未出手?”
  甘元道:“那是突然的,想救也来不及了。”
  乌拉托冷笑,道:“真好推辞,为父母官者,竟然看着百姓遭殃而不立刻出手,你们比盗匪还可恶!”
  甘元冷笑道:“那么,我再对你大祭祀说个明白,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二人要杀你。”
  乌拉托道:“为什么?”
  甘元道:“因为泰山城中官家正在全力挖王宅,官家在找那件宝物,当然不希望你去搅扰,所以你眼前就只有死!”
  乌拉托冷笑连声,道:“就凭你们两个人,妈巴子的,不入流!”
  甘元大怒,暴叱一声:“老子宰了你这秃驴!”
  他挥刀直上,乌拉托举杖便打,两个人只三个照面,杜大北也挥刀杀上来。
  这三人门外大槐树下杀得凶,大门内,卢小玉提刀要出来,却被武小郎阻住了。武小郎低声,道:“小玉妹呀,今天咱们不动刀,今天只看他们三人杀,咱们坐山观虎斗。”
  卢小玉道:“这恶鞑子是我仇家呀!”
  武小郎道:“杀一个容易,咱们要杀许多个,你说是也不是?”
  卢小玉道:“武哥呀,我不能自已。”
  武小郎道:“你也听了的,官家一样不是东西,他们见死不救,只想到宝塔呀!”
  卢小玉道:“难怪我公公常常举首叹息,原来我公公活得真苦。”
  武小郎道:“这就是财主不一定快活的道理,常夜睡不着,只怕贼上门,这滋味就叫人活得不快活。”
  这时候,忽听一边的张水柔,道:“瞧,那个大光头真厉害,他左打右扫地把两个人打得滴溜转。”
  武小郎看的一瞪眼:“好家伙,这大光头的杖法真厉害,令我想起我二叔的话。”
  张水柔道:“你二叔是武松,他对你说了什么话?”
  武小郎道:“二叔对我说,当今江湖上最会使杖法的乃是花和尚鲁智深,也是曾当过提辖的鲁边,如今再看这大光头,真有点像是当年的鲁智深。”
  几个人已被外面的拼斗引到了门外,三人刚站定,忽的传来一声“咚!”
  “哎呀!”
  “哇!”
  杜大北背上挨一记,打得他往前一个踉跄,张口就是一口鲜血喷出来。
  杜大北不信邪,他厉裂地猛回头,口中一声咒骂:“操你娘的,杀!”
  他以袖抹去嘴角血迹,手中刀一举,直往乌拉托奔去,那光景他是玩命了。
  乌拉托在稳扎稳打中一记得手,他以为杜大北非躺下不可,是以手中金刀要把甘元也打倒在地了,而且他也把甘元逼到了大树边,不料杜大北自背后杀来。
  杜大北的刀尖已入肉三分了,乌拉托果然了得,他急忙来一个巨蟒翻身,身子往左猛滑半尺。
  就听“叱”的一声尖响,乌拉托也忍不住的一声低呼:“喔!”
  差一点没有扎入乌拉托的后背中,却也带起一溜鲜血,乌拉托的背后被刀划开了半尺长。
  乌拉托立刻一个平地旋动如龙卷风,他的披杖尾已狠狠地捣在甘元的膝头上。
  那地方最脆弱,只有狗才会躲,因为只要拿竹杖打狗,狗会全力闪它的腿,背上挨几下没关系。
  甘元的右膝挨一杖,他痛的喔喔叫,又单腿往一边跳。
  于是武小郎跳过来了。
  这如果不是快过年,张水柔找机会打算把这三人的人肉用坛子腌起来,因为当前她的野店缺货源,人肉早用完。
  “各位,别打了,千万别打了。”
  武小郎的出现,令甘元与杜大北也一怔。
  甘元道:“噫,是武小郎,你在这儿呀!”
  武小郎道:“我早就住在这儿了。”
  甘元道:“武小郎,你爱国吗?”
  武小郎道:“我是爱国者,我最爱国了。”
  甘元道“这大光头是胡人呀,他人关来害人的,你快快杀了他。”
  武小郎手一摊,道:“甘大人呀,我没你的本事大,你都打不过,我行吗?”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我不但爱国,也是慈悲为怀的人,要我出刀杀人呀,不如你拿刀把我杀了吧!”
  甘元气的一瞪眼,叱道:“没用的东西!”
  武小郎道:“别管怎么样,如今三位都受了伤,我是行善不分家,我有刀伤药,各位,我把三位伤治妥,如果你们还要干,我不罗嗦,你们后山去拼命,别是要过年了,弄得我们这儿一片的血腥。”
  张水柔笑笑,道:“进来吧,咱们为各位把伤治一治,好不好?”
  杜大北厉叱,道:“武小郎!”
  “有!”武小郎大声回应有力气。
  杜大北道:“不用你的伤药了,我问你,你后面可有牲口吗?”
  “有匹马,干什么呀?”
  “暂时征召你的马,咱们去泰山城,过两天还你。”
  武小郎吃吃一笑,道:“我们是老百姓呀,我们岂敢不听你们的命令吗?”
  他一声大吼:“小丁!”
  门下又是一声回吼:“有!”
  武小郎道:“你快快去把马拉出来,还有小马呢?”
  “有!”小马也高声应。
  武小郎道:“肉包子带暖酒,为甘大人二位弄些来,甘大人二位骑马路上吃。”
  “是,武爷。”
  两个伙计很快的把一座马匹吃的送到大树下。
  那甘元恶狠狠地冲着正自喘息皱眉的乌拉托,道:“秃驴呀,你千万别走,你等在此地,看爷们派人来抓你。”
  乌拉托咬牙,道:“来者不怕怕者不来,妈巴子的,你们有种就别走,咱们再大战三百合。”
  杜大北冷笑,道:“乌拉托,你白进关来了,你什么也得不到。”
  两人合骑一匹马,两人匆匆地往泰山县城走了。
  现在,武小郎十分亲切地扶持住乌拉托,道:“快,这么冷的天,你背上在流血,进去,我有伤药为你治一治。”
  乌拉托眼着武小郎走进店房,果然,武小郎把得自钱大夫的伤药取来了。
  他一边为乌拉托治伤,一边开始他的“阳谋”了。
  为什么不说是“阴谋”而叫“阳谋”呢?听了就知道。
  “你是女真国大祭祀大师呀?”
  “你已听过了。”
  武小郎道:“为了宝塔之事?”
  乌拉托一瞪眼,道:“不错!”
  武小郎吃吃笑,道:“宝塔之事我知道。”
  乌拉托道:“你知道什么?”
  武小郎道:“你们的什么翡翠玲珑宝塔我知道。”
  乌拉托道:“可惜宝塔未找到。”
  武小郎道:“找?在哪儿找?”
  乌拉托道:“泰山县城王觉的大宅中呀,真怕被官家先找到。”
  武小郎道:“官家一辈子也找不到。”
  乌拉托猛的一瞪眼,道:“你怎么知道?”
  武小郎道:“我当然知道,我知道那宝物早就不在王觉的宅中了,官家找到明年,挖地三尺也休想找到。”
  乌拉托一把扣住武小郎,道:“你说说,我听听,那宝被什么人弄走了?”
  武小郎不挣扎,他还笑哈哈,道:“要我说也不难,大祭师,那得花银子的。”
  乌拉托忙自袋中摸,他尽其所有的全掏在桌子上,道:“这是我身上所有的,算一算也有三百两,全是你们汉人用的银子,你收着。”
  武小郎心中明白,胡人进关来,当然备的是汉人银子,女真国的钱关内不流通。
  武小郎一笑,道:“这点银子太少了,但我是个明白人,你眼下不方便,这样吧,你吃完了,伤也包扎了,你马上回去取银子,你只要再取来银子三千两,我肚子里的消息便只对你一人说。”
  乌拉托愕然,道:“你好阴谋!”
  “非阴谋,乃阳谋也,我明白的说,不玩假,何来阴谋之说?你不要这消息没关系,官家会要的,大祭师,我可是一位爱国者哟!”
  乌拉托道:“你真的知道那宝在什么人手中?”
  “知道。”
  “你没骗我?”
  “骗你?那是王八蛋干的事,我武小郎不当王八蛋,娘的,王八好当气难受,我们武家人宁死不当王八!”
  他的心中有一种凄然,因为提到王八便想到了干爹,干爹就是不愿当王八才被西门庆踢死的,怎么的,人丑不能有美妻呀,谁规定的?
  乌拉托心中一紧,他立刻又问武小郎道:“你说说,我再听听,那座神塔不在王觉宅中了?”
  武小郎道:“不在,早被人弄走了。”
  乌拉托又道:“官家不会在王觉宅中挖到吗?”
  武小郎道:“他们呀.找到个屁,永远也别想。”
  乌拉托大悦,道:“只此一件消息就值银子一千两,好,你……叫……”
  “武小郎。”
  “好,武小郎,我立刻出关回去拿银子,这消息可不能再告诉别人了。”
  “当然,一乃二卖是混帐,一物三卖命不长,我怎么会当个糊涂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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