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2-23 20:09:48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当天夜里,“快刀”张不凡像一头无法驯服的猛虎一般,差一点没把个“驯兽师”王玲儿给吃掉,不过,当驯兽师高竖白旗的时候,猛虎却变成了一头温柔的大猫,一头躺在王玲儿的怀里,呼呼大睡起来。
  “快刀”张不凡这么一睡,直到日上三竿,如果不是一块印花的绸布窗帘,挡住光线,日头可能就会穿窗而入,照在张不凡的屁股上。
  王玲儿对于沉睡在自己怀里的“快刀”张不凡,还真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爱意,想想看,两人本来互不相识,才就那么看过一次面,就凑合在一起,这往后的日子,还真不知道是怎么个过法,难道真的同他去当一位压寨夫人?再说自己受到义父的交待,要认真地看牢这位已成了自己丈夫的大寨主,唯一的希望,就是他能真诚的与义父合作,来个皆大欢喜。
  想到此,王玲儿连动也不敢动一下.就怕把张不凡给碰醒。
  终于,外面有了人声,那是总管“摧魂掌”甘巴东的声音:“大小姐!姑爷!二位起来了吗?”
  床上的王玲儿尚未坐起来.却见“快刀”张不凡一骨碌,就溜下床,口中还叫道:“是总管吗?我这就出来了。”
  门外的甘巴东笑道:“姑爷不用慌张,老爷也不过刚刚走入前面大厅。”
  他话声刚落,“快刀”张不凡已一面扣着上衣扣子,一面跨出门来,当他回头再看王玲儿的时候,却见她犹如海棠春睡,嫩脸绯红,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像苍穹中的星星,一眨巴一眨巴的,叫人看了还真透着痒酥酥的。
  跟在甘巴东的身后,绕过一段长廊,来到这个宫殿式的大厅上,而厅中间,正坐着“穿云燕”王老十夫妇二人,还有就是王老十的儿子与女儿。
  “贤婿这一夜可睡得好吧!”
  王老十只是一句场面话,却问得张不凡有点脸红,心想,这不等于是空言一句!你老小子安排的,还有不好的道理!
  但张不凡却也只是淡然一笑,说:“本来应该睡得很好的,尤其有玲儿在身边,我更应该睡得舒坦,怎奈昨日丁于二人那档子事.叫我真的翻来覆去地没好睡,直到天快放亮,我才迷糊地睡了一会儿。”
  其实.他这几句话听在王老十与甘总管耳里,早就变了质,因为,老奸巨滑之如王老十者,精明干练如狐的甘巴东,那还会不知道,二人不约而同地想:你小子这是得了便宜还在卖乖,什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十成十是翻云覆雨地睡不着吧了。
  却见王老十与甘巴东二人相视一笑,王老十一面说:“吃过饭你就上路,我希望尽早得到回音。”
  一面,王老十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快刀”张不凡说:“贤婿算是我两家的中间人,这件事要弄个清楚,但对于合作的那档子事,却不能不进行,我这信上说得很清楚,他也可以算定人手,大家一经会合,也好早日去十二道弯下手。”
  至于下什么手,只有“快刀”张不凡一人知道,就连王老十,也只是在“快刀”张不凡处听来的。
  于是,匆匆吃过饭,“快刀”张不凡在与王玲儿一阵依依不舍情况下,又骑上他那匹“乌云盖天”宝马,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疾赶,因为他深自知道,他是在离开洞庭君山崔家堡之后,是去往鸡公山,他的飞虎寨去的,那可是有着六七百里之遥的路程,再说,他是回山寨,去应付信阳州来的“天龙”刘大年的,总不能不把时间捏拿准。
  就在他才走出江陵地界不过四五十里,“快刀”张不凡伸手入怀,摸出王老十写给崔大胡子的信。
  在他想来,这封信是一定要看的,万一提到“快刀”张不凡,那还不当场拆穿自己的假面具来?
  就见他掂着那封信,双眉微皱,一阵思忖中,他觉得有点费思量,不过总得设法叫崔大胡子写上一封信,才是必然的情势。
  “乌云盖天”四蹄稳健地奔驰着,“快刀”张不凡也拆开了鄢封信,反正人在马背上,自然不会撞着路人,于是他把那封信看了个仔细:
  呈
  崔大堡主阁下,再拜!
  今有小婿张不凡……
  一声冷笑,“快刀”张不凡连再念下去的劲头,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三把两把的,把那封信撕了个稀碎,随手一抛,像洒一把小花一般,飘向了四野。
  “快刀”张不凡直觉地有点“猴儿舐蒜坛子,怎么品味都不是味道。”
  心想:这要是被崔大胡子看到,那还了得,娘的,找家饭店先住一夜,我张不凡再替你写一封,写一封皆大欢喜的信,那不是更好吗?
  “快刀”张不凡有了这么一个决定,心里开始舒坦多了,于是,江南的春光,这才把他的人给锁住,张不凡这才发现这江南的美,实在美得有些过火,因为鸡公山附近,就难以有这么美的风景。尤其自鸡公山往北,更见荒凉,哪像这江南,到处小桥流水,连他娘的花林中的鸟叫声,都像是梆子戏里的那个女角的声音,而越往南行,更是篷船群群地划过那星罗棋布的湖泊,穿过那些犹如万寿山庄前面的拱门一般的石桥,而湖岸上,尽是绿油油的稻田,要不然,就是桃花遍野,就连那骑在牛背上的牧童,也着实让入觉着未尝不是美景中的人物写照。
  懒散地骑在马上,“快刀”张不凡晃里晃荡地来到一个小镇上,这时候也不过刚刚正午,算算路程,这儿距离江陵,大约也有个七八十里地。
  小镇不大,可是人倒是还真不少,除了街上行人摩肩接踵之外,几家饭店,也都正是高朋满座。
  “快刀”张不凡就在镇角地方,才找到一个小饭馆,要了一些酒菜,随便填饱肚子,这才把小二叫到身边,问:“能不能找个地方,我要写封信。”
  一面随手塞给小二一块碎银。
  有钱好办事,走到天边都是一样。
  只是小二连低头看一下都没有,迅速将碎银往怀里一塞,笑道:“有,有,客官请随我来。”
  “快刀”张不凡一笑,立即起身跟在小二身后,走入这家小饭铺的后院。
  一进入后院,“快刀”张不凡眼睛一亮,心想:这家饭铺不大,门面也不惹眼,但这后院里,却是另有一番情趣,这还真的叫人看不出来。
  其实江南人的住家地方,大多数都拾掇得很有情调,就算没有假山花园之类的小住家,也会种上一些奇花异木,所以这本不足为奇。
  只是“快刀”张不凡所看到的,却是这家小客店的后院,竟然引进一条小溪,更在这小溪上,也搭了一座小小的“之”字木桥,更在一旁.僻了一个莲池,荷叶茂盛,荷花朵朵,一对大白鹅,还在池中似游不游的,昂首望着进来的“快刀”张不凡。
  沿着院子两边,分别是两条长廊.廊柱漆成朱红,地上木板闪闪发亮,还真够干净的。
  小二把“快刀”张不凡带入一个小房子里,笑说:“客官,你就在我这小房间里凑合着写吧!我去给你弄纸墨笔砚来。”说罢,转身就走。
  “快刀”张不凡只淡然地瞟了一下小屋的四周,屋内只是一桌一椅,单人小床一张,一张棉被,堆在光秃秃的木板床上,不过虽然简陋,倒还干净。
  也不过一会儿功夫,小二已把笔墨纸砚,送到小屋里,一面笑道:“客官,你只管在这儿写,我还要到前面去忙着打杂呢!”
  摆摆手,“快刀”张不凡这才把门关上,拉开凳子坐下去,当他摊开信纸的时候,他开始露出了微笑,一种得意地笑。
  于是,他在“胸有成竹”之下,很快地写好一封信。
  就在“快刀”张不凡得意地一面往怀里塞他写好的信,一面往外走的时候,突然之间,只见从厅院的小桥上,冲过来一个年轻妇女,披头散发,泪眼婆娑,就是没有大声呼叫,看样子可能是怕惊动前面的客人。
  望着衣衫不整的这个女子,从自己身边一闪而过,“快刀”张不凡不由一怔.心想.这是干什么的?
  突然又见一个壮汉,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气呼呼地也冲过来,一面口中还在大叫:“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这真是一幕突如其来的闹剧,“快刀”张不凡还真的觉着怪好玩的。
  当男的光着一双脚丫子,像只野狼一般地穷追猛赶的时候,却见那个女的,就绕着“之”形小桥与长廊,尽在打转,一连跑了两转,“快刀”张不凡这才开口叫道:“要不要我帮你一把呀!”
  突然,男的似乎这才发觉到有生人在,立刻就在“快刀”张不凡的身前停住,戟指张不凡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跑到人家后院来?”
  “我是过路的,特来帮你抓老婆的呀!”“快刀”张不凡哈哈笑着。
  “咦!你怎么知道她是我老婆?”
  “要是别人老婆,你敢这么样的穷追?”
  “错啦!她不是我老婆。”
  “噢!那是你姐姐或妹妹了?”
  “放你的狗臭屁,她是你姐姐。”
  “快刀”张不凡双目一凛,但立刻又微笑着问:“那你说,她是你什么人,才让你这么穷追不舍的?”
  “她是我什么人,你管得着吗?”
  “管是管不着,不过要是我一高兴,那就可能要管上一管了!”
  “乘着你还没有高兴,赶快滚吧!”
  突听远处那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喘着大气,手扶拦杆,高声说:“这位大爷,你还是快走吧!可千万别惹他呀!”
  她这么一叫,可真把个“快刀”张不凡的兴致给提高了。
  嘿嘿一笑,“快刀”张不凡不高不低地说:“我本来是想走人的,可是你们二位这么一拉一唱,还真把我的兴趣引出来了。”
  他微微一顿,又道:“我这人还真有那么一个怪毛病,兴致一来,可是没完没了,如果再不把事情弄弄清楚,我是茶饭都觉着没味。”
  突听身前的赤脚壮汉,冷笑道:“有时候多管闲事,会惹上杀身之祸,当然,好奇心也会让你弄个缺胳臂少腿,追悔莫及的。”
  “你在唬我,还是在吓我?”
  “你可是想试试?”
  突又听那个女的叫道:“翻江龙,你可不能在我这儿杀人,就算你要银子,我拿给你就是了。”
  就听那个叫“翻江龙”的壮汉,冷然一笑,戟指“快刀”张不凡道:“算你小子走狗运,李大爷今天饶你一次,下次如果让我再碰上,小心我把你剁了喂王八。”
  “快刀”张不凡又是一声哈哈,说:“那我得谢谢你了,不过……”
  “不过什么?”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同她究竟是什么七扭八缠的关系?”
  “我看你小子是有点皮肉发痒,不淌点血,掉块肉,你是不死心呀!”
  他话还是刚刚一停,迎面就是一拳“黑虎捣心”,狠狠地挥向“快刀”张不凡。
  “快刀”张不凡冷凛的双目,暴射出一股慑人的寒芒,只见他轻挥左手,就那么轻轻一拨,翻江龙挥出的拳,正好被他挥中。
  像个纸糊的草人一般,“翻江龙”成了翻栏杆的虫,一头栽到栏杆外的荷花池中,而“快刀”张不凡的身子,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荷花池的水,原本是清澈见底的,荷叶翠绿,荷花娇艳,但当这“翻江龙”变成了翻“池”龙的时候,荷花池的美色,一变而为污黑一片,池底的污泥,被这翻“池”龙一阵搅和,连荷花池附近的清新空气,都变成臭气冲天味道,当然,“翻江龙”也是面目全非,一嘴巴的烂泥。
  却见那个女的.-飞也似地奔跑过来,急得直跳脚,一面叫道:“客官!你闯了大祸了.快逃命吧!”
  “快刀”张不凡哈哈一笑,道:“真的有那么严重吗?这我更得要试上一试了。”
  带着一身稀泥水,翻江龙一面用清水往脸上冲,这才戟指“快刀”张不凡道:“好小子!你是从哪个王八洞里冒出来的,竟敢在这黄梅镇上撒野,我‘翻江龙’老实告诉你,你小子今天是死定了。”
  一面攀上栏杆,口中骂道:“龟儿子,你要有种,就在这儿候着,我一定会让你小子见识见识我‘翻江龙’的厉害。”
  “成!我就站在这儿侯着,快去找你那些龙子龙孙们来为你出这口气。”
  望着“翻江龙”走去的身影,那个女的急得直跺脚,就差没有伸出双手去推“快刀”张不凡。
  “客官爷!你还是快跑吧!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就是本事再大,也只是两只胳臂两条腿,他要是带个十几人,看你又怎么对付得了的。”
  这时候,早已惊动前面的饭堂,有些怕事的,也只吃了一半,就付帐离去,小二也匆匆走进来,一看这情形,小二也是大吃一惊,一面拖住“快刀”张不凡的衣袖,苦着脸,说:“客官,我可是好心借你个小地方写封信,信写完了,就该走人,怎么在这儿闹起事来,你可知那人是谁?”
  “谁?”
  “唉呀!别问了,我要是你,早就撤鸭子跑啦!”
  “可是,我不是你,你也并非是我!”
  小二一急,又对“快刀”张不凡说:“就算你是帮我小二的忙,你还是走吧!”
  突又听那女子也恳求道:“你一个人,惹不起他们的,少时来上十多人,我这小小的饭店,可要遭殃了。”
  哈哈一笑,“快刀”张不凡轻松地说:“听口气,你大概就是这家客店的老板娘了?”
  就见那个女的愁眉苦脸地点点头。
  “你丈夫呢?”
  那女子低下了头,张不凡发觉她在滴泪。
  却听小二接道:“我们老板死了,就死在江里。”
  “快刀”张不凡神色一正,又问:“那个叫‘翻江龙’的,他是你什么人?”
  突见那女人悲愤地说:“他不是我什么人,他是这一带的一群混混头子,他听说我丈夫过世,就每天跑来找我啰嗦,眼摆着是要我的人,又要我这个小饭店。”
  她抽噎了一阵,又道:“我一个女人家,叫我怎么来应付啊!”
  头一次,“快刀”张不凡有了恻隐之心,同时,他觉得这帮人也没有出息,尽在这小地方搅和牛屎,永远难成大气候,想干,就得像我张不凡,尽干些不凡的事。
  心念间,就见他哈哈一笑,说:“大嫂子!这件事叫我碰上了,自然也不能就这么叫人唬走的,不过你只管放心,我不会叫他们弄断你一根桌腿。”
  他呵呵又是一声笑,说:“我就替你出把力,把这群狗养的东西打发走,往后你再过日子,也就轻松多了。”
  哭丧着脸,那个女人指着“快刀”张不凡道:“可是你只有一个人,他们的人可多着呢!”
  仰天打个哈哈,“快刀”张不凡满脸笑意地说:“我这就给你打个比喻。”
  张不凡伸着左手,指着自己鼻尖,说:“我好比就是钟馗爷,他们那群无赖,就好比是一群小鬼,你想想,钟馗老爷普天下也只有一个,你听说过有那么十个八个钟老馗的吗?”
  那女人与小二一听,还真是想笑,只是正要挤出的笑,却变成了苦笑,因为,在一阵人声嘈杂与叫骂中,那个“翻江龙”,已领着至少十三四个穿着尽是白上衣黑粗裤,而又光着脚丫子的壮汉,每人手中均举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冲进这家小客店中。
  “算你小子有种,你还没有跑。”
  “跑!往哪儿跑?”
  “老大!劈了他!”已有人举刀闪闪,准备往“快刀”张不凡身上冲。
  “等等!”“翻江龙”急忙用手一拦,又道:“咱们可不能在这儿杀杀砍砍,砍坏了这儿的东西,我‘翻江龙’第一个就心痛!”
  -“快刀”张不凡一笑,说道:“看来咱两个还真是有志一同啊!”
  “去你娘的,谁同你有志一同,你已经是我李大爷手心上的糖面人,就等我捏个什么样,你就是个什么样了。”
  只见他全身仍然湿淋淋的,只是右手多了一把砍刀,有刀在手,他似乎有了胆气,左手一挥,喝道:“走吧!咱们江边上去较量吧!小子!”
  “好哇!那就各位请吧!”
  走出这家小客店,越过小镇半条街,远远望去,前面十几个持刀汉子,看上去就像一群野狼,因为野狼是没有人性的.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刀在手,好像这世上的人都该死,只有他们才应该活着一样。
  但是,今天他们再也没有想到,狼群后面竟然会冒出一头饥饿的雄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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