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2-23 20:14:05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四月上旬的天气,在江南依然是百花齐放的时节,春神的尾巴,仍然与人们同在,一切看来,是那么的美好。
  “快刀”张不凡匆匆吃过柳如眉亲手调制的菜肴,也喝了一壶上好的陈年绍兴,精神显得特别愉快。
  “我要办的这码子事,那是千万耽误不得的,如果将来你想同我天长地久地黏糊在一块儿,短时间地分开,你可得要忍着点。”
  “我知道,我不会阻挡你去办正事的!”
  “那就好!我这就上路,咱们老规矩,你不必出门送我,就在这屋中等我离去!”
  浅笑着,柳如眉点点头,一种成熟美,充满了她的脸,甚至她的全身。
  于是,走到门口的张不凡,不甘心地又回到桌前,就在柳如眉的额上亲了一下。
  而柳如眉,犹如一头温柔的小猫,她高兴地承受了“快刀”张不凡的一吻。
  就在张不凡满意地正要离开的时候,突然间,店前面一阵噼噼啪啪,更有人在咆哮着,很显然的,前面饭堂中,正有人闹事。
  柳如眉与张不凡,二人正在温存,而张不凡的嘴巴,也刚刚离开柳如眉的前额,身子还没有直起来呢,就见那个小二气急败坏地一头撞进柳如眉的房里。
  还真有些尴尬,小二有点说不出话来的味道。
  “前面是怎么回事?”柳如眉开口问愣在那儿的小二。
  “不……不好了!”
  “究竟什么一回事儿?”柳如眉有点急。
  “是‘翻江龙’的姑丈,那个叫于金山的,要为他的侄儿讨公道呢!”
  “快刀”张不凡吻了柳如眉的前额以后,人一直是弯着腰,脸仍在柳如眉面前一尺不到的距离,他甚至连扭头看小二一眼都没有,不过,他的两只耳朵轮子,却是一抖一抖地,显然把小二说的每一个字,全都收入耳中,进入了脑子。
  只听柳如眉急说:“既然是那个姓于的找来,我们还真是惹不起,一个姓于的,当然还好对付,大不了赔些银子,可是那姓于的后面,却是江陵附近万寿山庄的一伙人,那帮人可就不好对付,我看不凡就在我房里暂时歇着,我一个妇道人家,出去赔他个不是,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人又不是我们杀的,大不了接受他的条件。”
  说着,人已站了起来。
  柳如眉人是站了起来,但却又被张不凡给按坐下来。
  “于金山在你们眼中是瘟神,是恶煞,可是在我张不凡的眼中,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面渣人,我再说得狠一点,如果惹恼了我,就连万寿山庄的王老十,我要叫他三更死,他就活不到四更天。”
  微微一顿,伸出他那巨灵掌,抚摸着柳如眉的粉颈与脸庞,柔柔地,又道:“你已经是我张不凡的心中洛神,你想我会叫你再到前面抛头露面,同那个该死的于金山尽说好听的?”
  “可是我说过,万寿山庄的势力太大了,我们惹不起。”
  “可是我也说了,就算是他们庄主王老十,我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我可以再告诉你,我张不凡正拿他当糖人一样,揉在我的手掌心呢!”
  突然,又是一阵桌椅板凳的撞击声。
  于是,张不凡直起了身子。
  而当他一转身的时候,人已到了店小二前面二丈开外。
  店小二还真是一惊,这是什么身法,心念间,人也急急往前面追去。
  “快刀”张不凡走过那条“之”字桥,一转眼,人已站在前厅上。
  却也真是不凑巧,正有一把断腿椅凳,对准他面门砸来,劲急地,带着“嗖”声。
  “快刀”张不凡轻抬左臂,顺势一拨,就听“叭”地一声,一张原已断腿的椅子,就碎在他的面前。
  椅子碎了,“快刀”张不凡这才看清楚,那个于金山的脸上刀伤还在,只是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店中,满脸怒气难消的样子,而另外却有两个壮汉,正一阵打砸,还真是像两只冲入人群中的野牛一般。
  “于大头目,怎么把十二道弯的那股子怨气,出到这小小的黄梅镇来了!”
  “是你?张姑爷,怎么会是你?”
  张不凡正要开口,却听另一个砸桌椅的壮汉,戟指“快刀”张不凡道:“就是那个王八蛋杀了李爷的,他好狠!一口气杀了十几个,竟然连正眼也不瞧的,就拍屁股走人,于爷!你可不能放过他!”
  “住嘴!”于金山大吼一声,吓得那大汉急忙丢下手中的椅子,再也不敢多说。
  于金山冲“快刀”张不凡一礼,语气也相当平和地,说:“我那个不成材的侄子,连我都不愿把他带在身边,他的作为,我也早有耳闻,却只是想不到,他竟还是犯下杀头之罪,死在你张姑爷的手上。”
  “快刀”张不凡哪有听不出于金山口中说的话,却带有刺儿,显然他对张不凡的杀人,有着恨意。
  其实这也难怪,“快刀”张不凡与万寿山庄的交情,也只是最近才攀上,论双方的感情,当然是谈不到,再说,衡情论势,于金山在万寿山庄王老十面前的地位,并不比张不凡差到那里,因此在于金山的口气中,并未真正把个“快刀”张不凡放在眼里。
  “快刀”张不凡当然也知道这些,只是他是个极有心机的人,在他的脑海电转中,也想到这黄梅小镇,距离江陵不过八十里,如果在这小镇上,再把这于金山给送上丰都城,往后可就麻烦大了,自己总不能杀光万寿山庄的所有人吧!
  心念间,他立即有了另一种想法,那就是尽量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搁。
  于是,“快刀”张不凡哈哈_笑,说:“事情被我姓张的碰上了,不管就无法对上天交待,所以我就把事情搁下来了。”
  “你这一说,敢情还是在替天行道了?”
  “如果论当时那种情形,说是替天行道,也不为过。”
  忽地站了起来,于金山戟指“快刀”张不凡道:“我于某人是看在我家庄主的脸面,才称你一声姑爷,你却在于某人面前喘起大气来了,你以为你是谁?”
  “万寿山庄的姑爷呀!”
  “既然是万寿山庄的姑爷,为什么同我的侄儿李一匡争风吃醋,还动刀把我侄儿杀死?”
  “快刀”张不凡笑了,语气又变得极为平静,说:“既然你知道我争风吃醋,杀了你那早该被杀的侄子,那就与这家小店,算是扯不上关系,如果你有万寿山庄大头目的风度,从此不再来黄梅镇,找人家的麻烦,你怎么说?”
  “有道是祸由根由起,那个小寡妇是个害人精,我姓于的岂能放过她?”
  哈哈一笑,“快刀”张不凡道:“小寡妇不是害人精,害人精应该是你那侄子‘翻江龙’,就因为他,才害死十多条人命,这与人家小寡妇何干?”
  他在于金山的一怔间,又道:“于大头目.你知道小寡妇的丈夫是怎么死的?”
  于金山更是一愣。
  就听“快刀”张不凡接道:“是被你那宝贝侄儿‘翻江龙’害死的。”
  “胡说,你有什么证明?”
  “还要什么证明?是你侄儿亲口说的,黄梅镇上很多人都听到的。”
  于是,于金山语结了,但他似是对于“快刀”张不凡已没有一点好感,这可以从他怒瞪的双目中,几乎向外冒火的表情上,看得出来。
  “我真是替庄主大小姐叫屈!”
  “快刀”张不凡心想:就凭你这句话,你姓于的就算死定了。
  表面上,“快刀”张不凡哈哈一笑,因为他要把这姓于的性命,安排在远处的洞庭湖上,这样一来,柳如眉以后的日子,才能过得安稳些。
  于是,他歉然地一笑,说:“于大头目,你可千万要把事情弄弄清楚,话一说出去,可是收不回来的呀!”
  他微微一顿,又道:“我可是路过此地,才碰上的,如今我这就要重上贵庄,你大头目最好不要把庄主的大事弄砸了,如果你真想找我张不凡较量一番,我担保,你绝对会达到目的,只是,必须要等到我与贵庄上的事情办完,我那岳父大人也得到他应得的,咱们再来算这笔帐。”
  嘿嘿嘿一阵冷笑,于金山咧嘴笑道:“成!就这么说定,咱们都暂时把嘴巴封起来,等庄主那码子事完了,我于某会自动找上你鸡公山去的。”
  “快刀”张不凡差一点笑出声来。
  因为,“快刀”张不凡对于于金山这种大言不惭的模样,感到有些滑稽,他还真想安排他登上鸡公山的飞虎寨,去看看是不是比阎罗殿差到哪里,只是,他没有这个耐性等,所以他就像生死判官一样,把于金山安排在洞庭的十二道弯。
  当于金山同他那两个跟班,站起身要走的时候,突又听“快刀”张不凡平淡地说:“于大头目就这么走了?”
  .一个大旋身,于金山愤然说道:“张姑爷还有什么指教的?”
  “快刀”张不凡一咧嘴,笑道:“摔坏人家这么多桌椅,不打算赔了!”
  “我还没有点把火烧他个精光,已经是够客气的了!”
  “快刀”张不凡手指头摸着鼻梁骨,斜着两眼,道:“我发觉真正的英雄人物,是不屑此为的,只有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下三滥,才拿东西出气。”
  “你在骂我?”
  “反正这英雄与下三滥,二者就看你于大头目的挑拣了,我只是在提醒你。”
  “用不着!”说罢,一挥手又道:“咱们走!”
  “既然你于大头目不赔,我只好要我那岳父大人赔了,谁叫你是他的属下呢!”
  “快刀”张不凡的声音不高,但却字字不漏地进入于金山的耳中。
  于是,于金山真的犹豫了。
  “算你利害,也算我真的认识了你这位张姑爷。”
  当一锭银子抛向店中的地上时候,于金山愤愤地说:“这五两银子我于某人花得很值得,你知道为什么?”
  “我在听着。”
  “因为我看清了你的底牌,你的庐山真面目。”
  于是,“快刀”张不凡笑了,笑得极为坦然……
  要知任何一种笑,都是人性自然的流露,往往它就表示了一种极为深奥的涵意,所以有些人就把笑当成一种人性艺术的表现,然而有些心腑沉沉的人,却把笑当成了武器,而在人生的战场上,就由于他们会利用笑,而无往不利,所谓的当笑则笑,对于这种人是不起作用的。
  不过,“快刀”张不凡的笑,却经常能发挥得淋漓尽至,无往而不利,就此目前来说,他的这种笑,就让于金山有莫测高深之感,因为“快刀”张不凡是一寨之主,是一方的枭雄,他不应该有这种笑的反应,而是应该大怒,至少也应该阴沉地冷笑,可是没有,相反的,却是那么轻松地一笑,就像是两个有几十年交情的老朋友,开着玩笑一般地那么不放在心上。
  然而,于金山哪里会知道,在“快刀”张不凡的生死簿上,他已被列入了黑名单中。
  如果不是为了万寿山庄,如果不是为了柳如眉,就算是十个于金山,也早已成了厉鬼,那还能容你这老小子在此咆哮“饭”堂的,“快刀”张不凡在他那坦然的笑声里,所附带的愤怒,而这种愤怒,是外人所无法知道的。
  已经走出小饭店的于金山,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猛然地又旋过身来,含着讥笑地说:“打从现在起,我侄子的那码子事,咱们谁也不用再挂在嘴边上,直到你张姑爷与庄主的事,告一段落。”
  他神秘地一笑,看着面含微笑的张不凡,又道:“所以你现在又是我于某人心中的娇客,张姑老爷,你眼下是要上江陵万寿山庄,正好我于某人的快船,就停靠在这黄梅镇外附近的岸边,怎么样?我于某人亲送你姑爷上山庄,你可愿意大驾光临?”
  “我的于大头目,你不如弄个火坑让我去跳吧!坐船这码子事,我这一辈子也不敢去想,你还是请吧!”
  哈哈……
  于金山开心地笑了……
  于是,他身旁的两个跟班的也笑了,直到三人都消失了人影,那笑声还在空中激荡着。
  而于金山三人,对于笑是直觉的,因此他三人对于笑,谈不上什么艺术味道,当然也就不能把笑的灵魂活跃起来,所以他们的笑,却会带给他们杀身之祸。
  当然,这是他三人一时之快所招惹的,而他们本人是懵懂无知的,否则,他三人必笑不出来。
  站在饭店厅堂中的“快刀”张不凡,人并未移动分毫,头也没有转动一下,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却在慢慢地凝结,就像站在冰天雪地的高山巅峰上一般,面含冷霜,缓缓说:“如眉!这一下你总该相信我是‘坏人中的坏人了吧’!”
  冲进厅中,柳如眉低声地但却字字坚定地说:“我说过,你在我的心中,永远是个我崇敬的好人。”
  缓缓地低下头,看着柳如眉的双手,搂向自己的粗壮的胸瞠,“快刀”张不凡低声在柳如眉耳畔,说:“我欺骗了你,难道你就不恨我?”
  仰起头,柳如眉睁大一双美目,眨着眨着,问:“就因为你是已结过婚的人?”
  微微一笑,那笑意是含有无限的安慰成份在内的,柳如眉一紧双臂,又道:“我是个注重实际的人,所以外表对我并不重要,至于你结没结过婚,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的心中,有没有我柳如眉的地位。”
  缓缓地,柳如眉把脸贴上了张不凡的胸脯上,而“快刀”张不凡的胸脯,正如大海的长浪一般,一起一伏,显然,他昕了柳如眉的话,已是热血沸腾,而不能自己。
  于是,“快刀”张不凡一正脸色说:“我也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但对于你这位红粉知己,我得说句实心话,这辈子你算是我张不凡的人了。”
  “快刀”张不凡双手在柳如眉两肩一放,又道:“回房去吧!前面由伙计们拾掇就行了。”
  当柳如眉把一张娇艳的粉脸,离开张不凡胸膛的时候,两满眶的泪水,滴了下来,那时两行可以溶化钢铁的情泪,坚强如“快刀”张不凡者,也几乎受到感染。
  于是,“快刀”张不凡一咬牙,快步走出店去,他要尽快地赶往万寿山庄,去完成他所设计的“伟大”杰作。
  “快刀”张不凡的心是沉重的,沉重得连他胯下的那匹“乌云盖天”都感到有点吃不消,因为自从张不凡一跨上马背,立即挥鞭疾驰,而那种急惊风的劲头,不难想象出他的心事,有多么沉重。
  八十多里的路程,才一个多时辰,竟然让他赶到地头上,那儿正是万寿山庄。
  “快刀”张不凡甚至到了那个大拱门,也没有下马,而是一口气冲到了那个巨大如宫殿的大厅前面,才翻身下马,而他的这种动作,在万寿山庄是少有的。
  就在他一踏上长长的台阶,大厅中的王老十,已急步走了出来。
  “贤婿,你似乎晚了一天才赶回来,路上可是什么事耽误了你的行程?”
  喘着大气,走入大厅,“快刀”张不凡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是不是崔家堡的崔大胡子承认他在耍阴险坑咱们?”
  “快刀”张不凡这才一整脸色,说:“岳父大人,我张不凡的‘六’条腿真的快要跑断了.当初这消息一入我耳朵,还真叫我热乎上好一阵子,可是我若知道有人在这中间玩弄手段,说什么我也不参加。”
  “怎么回事,你说明白些。”
  “还有什么可说的?我看搞来搞去,受害的可能是我鸡公山的张不凡。”
  “贤婿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张不凡糊里糊涂地就在这君山到江陵,江陵到君山的,来回穷折腾,放着我的飞虎寨不管,如今又听手下对我传信,说是信阳州的‘天龙’刘大年,又在打我飞虎寨主意,岳父大人,你可知道刘大年是谁?”
  “中原第一杀手,我王老十自然知道。”微微一顿,王老十惊异地问:“‘天龙’刘大年同你有什么过节,为什么他要找你麻烦?”
  冷然一笑,“快刀”张不凡说:“我们两个,有那么一段扯不清的关系,也是一种我张不凡不愿说的瓜葛,总而言之一句话,他那条龙,想要吞掉我这条虫罢了。”
  “就算他是龙,我也不会让他那么容易地吞了你这条虫,因为你是我王老十的女婿。”
  看着张不凡端起茶杯,王老十又道:“崔大胡子看了我的书信以后,他怎么说?”
  用力放下茶杯,“快刀”张不凡道:“他什么也没有说,只吵着要来找你拼命!”
  “穿云燕”王老十瞪着如炬双目,满嘴“各自为政”的牙齿,咬得格崩响,说:“他娘的,毁了我的船,还想来我万寿山庄撒野,你说,他崔大胡子‘师出何名’?”
  “快刀”张不凡似是忍着一肚子气,说:“他说你毁了他的船,还杀了他十多名手下,而那个毁他船的,却正是打着你江陵万寿山庄的旗号大船,他甚至还带我去看他们逃回来的两个头目,那还真是各个满身血迹,哼啊唉的在床上翻滚呢!”
  “穿云燕”王老十一听,还真是傻了眼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崔家堡方面,也会有同样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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