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伞儿甜柔

 

2020-04-13 17:34:37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林子和八位管家，还有伞儿都坐在大厅上。
　　大厅正中的椅子空着。
　　没人知道怎么办，因为查不出老爷是怎么死的。
　　众人吵吵嚷嚷去看浴室。
　　三个少女讲那可怕的情景。
　　林子听完了，凑上木桶，在众人的急声劝阻和女人的尖叫声中，喝了一口是血水又是奶水的汤，他咂咂嘴。
　　沐浴的汤中无毒。
　　他又看了香料炭火，木炭也没有什么毛病。
　　林子盯住三位少女看，仿佛在瞧她们脸上那一朵精雕细刻的花儿。
　　“你们听到了什么动静没有？”
　　三个少女都想起来了，对呀，羊叫。
　　“羊叫，怎么叫？你学一学试试。”
　　一个少女学了学：“咩——咩——咩——”
　　不象羊叫，象羊哭。
　　“你也学一遍。”
　　“咩——咩——咩——”
　　“还有你。”
　　“咩——咩——咩——”
　　林子叹了一口气：“都是叫三声？叫几遍？”
　　三个女孩子儿一齐说道：“两遍。”
　　大管家林忠看着林子：“老爷把少爷托付给你，你想把他怎么办？”
　　林子低着头：“带走。”
　　众管家惊愕，自然是一齐反对。既然有人对老爷下了手，就说不定也会对少爷下手。你把他带到哪里去？哪里会比啸林山庄更安全？
　　林子道：“我想把他带到树林里去。”
　　众人都反对。
　　林子冷冷道：“老爷临死托的是我，不是你们。”
　　众人不再言语了。
　　林子道：“伞儿，烦你去弄一个被卷，将他包好，带来给我。”伞儿把林乐儿带来了。
　　林子把孩子捆在身上，就向厅室外走去。
　　林忠喊他：“林子，你去哪儿？带一点盘缠，准备快马，准备点衣服……”
　　林子站住了。
　　“盘缠缺时我自会取，别的什么也不用了。”
　　他大踏步走了，头也没回。


　　林子进了树林。
　　孩子哭了，他揪一串儿野花递给他。
　　继续向树林里面走。
　　面前站了个女人，这女人很漂亮，胸挺挺的，她是伞儿。
　　林子用柳枝抽打着野草，平静地说道：“闪开路，让我过去！”伞儿不动。
　　林子向一边走，伞儿也向一边去。
　　林子站住了，他坐在倒树上。
　　伞儿也坐在倒树上。
　　“你干什么去？”
　　“找狼。你知道，我小时候是狼喂大的。”
　　伞儿脸上有了笑：“你想把这小孩交给狼？”
　　林子点点头。
　　伞儿就是伞儿，林子就是林子。林子无论怎么做，啸林山庄的大管家管事都以为怪，但伞儿从不以为怪。
　　伞儿笑道：“这可好了，我也要去，去看看你怎么同狼讲话。”林子声音一沉：“回去，你别跟着我！”
　　伞儿落泪了，泪水淌得很多，比老爷死时流的泪还多。
　　她幽幽说道：“你忘了老爷同你饮酒时说的那番话了？”
　　林子黯然，他没忘。


　　那是一个冬夜。
　　冬夜是很适合喝酒的。坐在炭火锅前，吃着鹿肉、虎肉、狍肉、香獐肉，还有兔肉，一点点地品酒，喝得满脸红光，嘴角流油。
　　他和林重老爷喝酒。
　　喝酒时自然不能没女人，伞儿斟酒。
　　林重喝酒时好侃侃而谈。喝酒乐意讲话，人一定比平时可爱许多。
　　林子陪老爷喝酒，一是不讲话，二是喝不醉。
　　老爷举杯对林子说道：“林子，你看伞儿这女人怎么样？”
　　林子看也不看伞儿，只回答了两个字：“不错。”
　　林重哈哈大笑，他拍拍伞儿的肩，引来了伞儿的一个媚笑：“岂止一个不错，是个真真可人的小妖精呢。林子，她本事可大了。如果我死了，伞儿归你，好不好？”
　　林重大笑，他那笑，是因为知道他死不了。他之所以说把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给林子，是不是因为他死不了？是不是因为他对林子很满意？他是不是真心想这样做？还只是开了一个玩笑？
　　伞儿是个迷人精，伞儿是林重老爷花五千两银子从关内买回来的。


　　伞儿看着林子：“我害怕。”
　　林子道：“你怕什么？”
　　伞儿道：“那八个管家，肯定有一个就是害死老爷的凶手。”林子道：“你怎么知道？”
　　伞儿喃喃道：“因为啸林山庄没有羊。羊倒是有，但运到啸林山庄来，都变成了羊肉，哪还有咩咩叫的羊？”
　　林子看着她的脸，她的脸很好看，很有光彩。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一齐走。”


　　他们走了挺长时间。
　　终于又来到了那一间林中小屋。
　　林子又去推门，迟疑了一下，就敲了敲。
　　屋里有人应道：“敲什么？敲也是推，不敲也是推，推就得了，何必又敲？”
　　推门进去，伞儿就见到了一个老人。
　　林子进了屋，先在圆树墩上坐下。
　　老人一句话也不讲，只是去里屋，拿出三只小木桶，木桶里装半桶白白的浆汁。
　　林子看着老人，不讲话。
　　伞儿等他们说话，但他们始终不讲话。她只好问了一句：“这桶里是什么？”
　　老人道：“虎乳、豹乳、鹿乳。”
　　伞儿以为他在说胡话。
　　但一见林子哗哗流泪，就知道这是真的了，这的确是虎乳、豹乳、鹿乳。
　　老人慢慢道：“你再别告诉我还去弄什么了。我什么也不给你弄，什么也不管了。你的事，我干嘛要管？”
　　老人仿佛在问自己，问他自己为什么要管林子的闲事，他对自己很不满意。
　　林子没了泪水，他用手背狠狠地把泪水擦掉。
　　“我还要你办一件事。”
　　老人被针扎了似的，马上跳起来：“你还要我办什么？你这些日子把我老人家折磨得还不够？让我为你去弄虎乳、弄豹乳、弄鹿乳，闹得我老人家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你以为那些哑叭畜生会听我一声吹哨就跑来站队，笑嘻嘻等着我挤它们的奶？你以为山里的母虎象城镇里的女人那么多？你以为……”
　　林子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老人突然一下子泄了气：“你让我干什么？”
　　他变得无精打彩。
　　林子道：“这是他的儿子。”
　　老人惊讶地张大嘴：“他呢？”
　　林子声音很轻：“他死了。”
　　老人吃惊得忘了烦恼：“不是活得好好的么？怎么死了？”
　　林子闷闷不乐地说道：“有一只羊，咩咩咩地叫了三声，他就死了。他坐在木桶里，正洗澡，浑身没了血，血都流在木桶的奶液里。”
　　老人突然笑了：“我可真想见见这只羊。这只羊很有趣，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