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死于情

 

2020-04-14 19:41:50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牟熊又回到了他的居室。
　　他之所以未再动手，未与严释做一次全力以搏，是因为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如果不将这寂寞剑二十四式全部融会贯通，就很难在最后取胜。
　　他要回头再悟最后三式剑法。


　　就这样，他决定三日后挑战狼孩林子。
　　当场之约，让江湖豪杰都齐声喝彩。
　　三日之后，狼孩子林子以“百兽舞”与寂寞剑法的传人，与他这个自称为“百兽舞”与寂寞剑的传人争斗，孰胜孰负？
　　他一定要把这三式寂寞剑弄通。
　　他坐在居室内，不茶不饭，不饥不食，已经近三日了。
　　他已经悟出了这三招剑法之道。
　　他猛然起身，他起身舞剑。
　　他悟得了寂寞剑道。
　　他一定能战胜狼孩林子。
　　因为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连他最钟爱的女人也生死不卜。
　　他怀里如今只有一绺她的青丝。
　　她活着么？她还是死了？
　　牟熊心里有一种深深的寂寞之情。
　　他眼中有泪。
　　欲成霸业，不可无这女人，可她在哪里？她被人杀死了么？已身陷囹圄了么？
　　他与寂寞剑浑然一体，挥洒自如。
　　狼孩林子胜不了他，因为他在怀里拥着一个女人，一个叫小慧的可心女人。


　　他已入忘我之境。
　　有人进屋了，但任何人也走近不了他，他浑身剑气，把来人逼得离他很远。
　　“咳——”，那人轻轻一叹。
　　他马上呆住了，剑光停滞了，人也沉凝了。
　　这是谁？
　　是谁能一叹让他心折，是谁能一叹令他心颤？
　　是那个女人么？她回来了？她回到了他身边了么？
　　他放下剑，回头望去。
　　他望见了一头青丝姣好，双目象剪瞳秋水的女人。


　　他忘了寂寞，他忘了剑。
　　他紧紧地抱住女人。
　　因为他还惦念着这个女人，所以他才能在这一瞬间忘了他的剑。
　　也只有这个女人，才值得让他忘记了他的剑。
　　两人在无限的深情之中。
　　“你……想我么？”女人的问话轻轻。
　　他点点头。
　　他无法不想念这个女人。
　　“恐怕以后，你就顾不上想我了。”
　　他的手很热烈，手的抚摸中，有许多温情的语言。
　　男人一叹，他没法儿不想这个女人。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想念她。
　　女人道：“我被他们抓住了，他们剪去了我的一绺头发。”
　　男人拿出了一绺头发。这一绺头发曾紧贴在胸怀里。
　　女人呢喃着：“他们弄折了我手臂，不然，我会很温柔地抚摸他们的头。”
　　女人的手不很灵便。
　　男人沉声道：“我要杀死他们。”
　　女人道：“你练会了寂寞剑？”
　　男人点点头。
　　女人道：“我要你不练这个，为什么你不听我的？你练这剑法，你这一辈子都会寂寞，都会孤独……”
　　男人道：“我有你，我怎么会孤独？”
　　女人抚摸着他的头，女人要他躺下，躺在女人怀里。
　　他突然一笑：“我天天夜里做梦，梦见你在我身边，和我缠绵，但又一变，就变成了鱼漂儿师父。”
　　女人沉默。
　　好半天，她才说道：“你喜欢过她？”
　　他慢慢道：“她恨我？”
　　女人道：“不，她喜欢你，她喜爱你……”
　　也许这女人说得对？
　　也许只有女人才说得出女人的心思？
　　也许鱼漂儿对他牟熊有一份与别人不同的情感？
　　为这个，才酿出了这场灾祸。


　　女人问：“你什么时候去同他们一斗？”
　　男人道：“明天。我们还有一夜。”
　　还有一夜，这会是最后的一夜么？
　　女人问：“你一定要去？”
　　男人道：“要去，我一定不比鱼漂儿差。”
　　他也许就只是为了不比鱼漂儿差，才这样苦苦寻觅剑谱与“百兽舞”图谱的？
　　女人叹：“其实，你有了我，可以不必去要那个武林第一的名头了。”
　　男人默然。
　　他有了这个女人，他很快活。但为了武林第一的名头，他甚至都付出了这个女人。
　　他能不要那名头么？


　　女人在动作。
　　她象一个温柔的家庭主妇。
　　手臂仍很疼，但她一定要为这个男人沐发。
　　女人道：“你的头发很长，很黑，也很硬。”
　　男人道：“她也这样说……”
　　女人柔声问：“谁？”
　　“鱼漂儿师父。”
　　女人默然，他说过，鱼漂儿也为他梳洗头发，而且每一次都很慢，都很温柔。
　　鱼漂儿很喜欢他，在他还是个倔犟的孩子的时候，就很喜欢他了。
　　“她对你笑么？”
　　男人摇摇头：“不。”
　　鱼漂儿是个女人，她对于这个人人羡慕，人人传颂的女人知道得不多。那个女人对她是一个谜。


　　女人为他铺好了被子。
　　他们就休息。
　　男人和女人的结合，在沉默之中，体味着时光的流逝和一次次异性的呼唤。
　　女人流泪了：“你明天能胜么？”
　　男人摇摇头：“不一定。”
　　他如果不取胜，明日之后，他也就没了太阳，没了未来。
　　女人嘤嘤哭泣。
　　男人慢声而笑道：“我记得你从来都是格格而笑的。”
　　女人一叹：“我再也不会笑了。”
　　男人一愣：“为什么？”
　　女人声音很柔和，十分温柔，和婉：“我会为你而哭……”
　　男人觉出女人的手在变，原本来很温柔的手变得象一只火球，他的头变得火辣辣的疼痛。她的手怎么啦？
　　他从她的眼睛里读到了答案。


　　他有什么感觉？
　　三月羊头一回杀人没有咩咩咩地叫起来，她只是轻轻地叹气，一声一声地叹气，叹得很伤感，叹得心中很悲哀。她心中很不好受么？他应该是世上最亲近她的一个男人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男人急忙屏息用力，想驱毒。
　　女人一叹道：“没有用的，我用的是‘不毒’，就是草爬虫的液汁。这东西根本没有解毒药。我用它毒死了枯木和尚、荣木和尚，还有白衣吴智……”
　　男人觉得血都向头上涌，浑身躁热，所有的血都象干涸在头颅里了。他的头颅也被她揉搓碎了么？为什么他没听见咔咔的响声？
　　男人问：“你为什么要杀……杀我？”
　　他神情变得有些恍惚，在他眼前，女人的倩影一下一下地晃，晃得很艰难。女人在苦笑：“他们给我下了毒，不毒死你，我也会死。我一定要毒死你，我要让你和我一起死。”
　　只是要让他和她一起死，就为了这一个原因，她就对他用了毒。
　　男人没了气力，他是不是还记得他的志向？他是不是还记得他要一统天下武林的决心？


　　从屋外慢慢走进来了七个人。
　　这是他的属下，并州分舵筐头儿玉骏和他手下的神拳卢飞、月中兔云明桂和其余五个兄弟。
　　他们默默地站在牟熊面前。
　　他们在等，很恭敬地等，等着他的死亡。
　　牟熊恍恍惚惚。
　　他叫道：“玉骏，玉骏兄弟……”
　　玉骏看着他，冷冷道：“我不是你的兄弟，我可以告诉你，啸林山庄那二百七十六只鸽子之中，有一只是召唤我的。”
　　牟熊看着玉骏，他听明白了这句话。
　　他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有玉骏知道。
　　玉骏心里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曾经有三个人知道，后来，老爷子林重为他杀死了那个人。再后来，连老爷子林重也死了，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秘密了。
　　但他永远不会对别人讲出来，即或是对他最好的兄弟也不会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