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女大当嫁

 

2021-05-14 12:08:13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过了那十九岁的一夜，鱼漂儿似乎变了，变得快活了起来。
　　她又有时嘻嘻地笑，调皮地看着别人了。
　　就来了北方七雄之首云展眉云老爷子。云老爷子很少走出云飞山庄。
　　鱼漂儿同云涛已成至交，自然待云老爷子很恭敬。
　　云老爷子很认真地看着鱼漂儿，一脸是笑。他一边看一边道：“不错，是不错。不错的一个女孩子，难怪云涛直说你好，好得盖过了天下的女人。”
　　鱼漂儿只是笑：“云老爷子是不是在审视一件珍宝，那神色好像不大对劲儿呀？”
　　云老爷子正色道：“鱼漂儿，你别跟我老头子开玩笑。我这次走出云飞山庄，是因为有江南府江三爷的一封大札，要我来找你的。”
　　鱼漂儿奇道：“找我，找我做什么？”
　　云老爷子道：“找你提亲。”
　　鱼漂儿是女孩子，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子。虽然她并不能老老实实地坐在屋子里等着男人来娶的，但她也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子。
　　女孩子听说有人要娶她，总是甜滋滋的很快活。
　　鱼漂儿脸红了。
　　云老爷子说道：“你是一个很苦的女孩子，虽然总在外面打打杀杀的，但没有爹娘，就不曾有人为你张罗亲事。如今有了一个可人心意的男人在身边，为什么不嫁，莫非你还要等到老了才嫁么？”
　　鱼漂儿不讲话，她不知讲什么好。一提爹娘心里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
　　她的心一酸才更知道原来她是要依傍男人的女孩儿，这时的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鱼漂儿答应了，答应了江非的婚约。
　　她只能答应，没了米离，没了离玉，她只有江非了。
　　她做如是想。


　　江非仍然是那个欢笑的、很有智慧的江非。
　　他仍像往日一样，静静地坐在鱼漂儿的面前。
　　他有一个好处：面对着鱼漂儿时，除非不讲话，一讲话必然讲到她心里去。
　　这样的男人，你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过了今夜，鱼漂儿就要和江非出发，去江南江家。
　　俏媳妇也得见公婆。
　　两个人仍然在夜谈，边饮酒边谈话。
　　能和一个知心人边饮边谈，岂不也是人间一大欢娱？
　　江非的目光中满是爱抚，这是过去他从未有过的目光。鱼漂儿已经是他的人了。
　　他一叹道：“爱你让我爱得好累。”
　　鱼漂儿一笑，她笑得很媚。
　　这笑让江非忍不住想亲近她。


　　凤凰城丐帮分舵的大院内很静。
　　巡夜的乞丐也是敷衍了事。他们明白，自从他们的总筐头战三尸手，杀离身剑之后，天下武林中已经很少有敢来向丐帮寻衅的人了。他们不是大意，而是大大的放心。
　　所以入夜的凤凰城分舵很静，静得没有人声。
　　只有鱼漂儿的小屋内还有灯光。
　　就有夜行人飞身而来。
　　他的轻功极高，人飞得迅疾，直如弹丸，扑奔凤凰城分舵的大墙，一展翅而上，又摇摇而坠，直落在大墙院内。
　　他等待着巡夜人过来。
　　他迅疾出手，在暗夜中认穴极准，从后面接连点倒了三个人。直到最前面的一个人回头来，见了这黑衣人，一愣，刚想叫喊，又被他点倒。
　　他把这四个人放在山石旁边。这里无人可以见到。
　　他又慢慢走到大厅后的那一间大屋内。
　　这里住着丐帮的六劈头。
　　他手里握着一枚球状的东西，眼睛一一盯视着睡梦之中的六劈头。
　　突然，劈头老大一下子坐了起来，一见黑衣人站在屋中，急问：“你……你是谁？”
　　“噗——”，那握在手里的球状物爆了，爆一屋烟尘。
　　劈头老大瞪眼看着这黑衣人，他讲不出话来，就慢慢又躺了下去。
　　六劈头就有了一场更沉的梦鼾。


　　缠绵无长夜。
　　鱼漂儿想不起来有多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她和米离，在那最后的日子里，就有这样的轻松。但那轻松总是伴随着苦涩，米离在走近快活，也在走进死亡。终于，那快活一闪就没了，只剩下了死亡。
　　可她和江非在一起不会，他们会一生一世快活。她才想起来她只有十九岁。她应该才开始有快活，快活一生一世才是。
　　她喜欢江非。
　　她和他只知道小屋里有他们自己。
　　可他们忘了，忘得很厉害，就连身边有了外人都不知道。
　　这个人是一身黑衣，冷冷地站在他们身后，直到两个人想坐下来时才见到了他。
　　当然这很突然。
　　但江非与鱼漂儿并不惊慌。世上能让这两个人惊慌的事儿并不太多。
　　江非仍是慢慢坐下来，才稳稳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黑衣人冷笑着，也去找一只凳子坐下来。他不看江非，只是静静地看着鱼漂儿。
　　他的目光很无礼。
　　鱼漂儿脸上有了怒气。
　　黑衣人突然道：“好，果然不错。难怪连离身剑离玉、唐门新秀唐林，还有这个江大公子都会喜欢你。”
　　鱼漂儿坐得很稳，不动声色。她知道从今天以后，她可以凡事忍耐，因为她有了江非。
　　江非会拼死救护她的。
　　江非坐得很稳。
　　黑衣人道：“果然不愧是江家公子，心广智深。离身剑死了，唐林也被你杀了，就只剩下你自己，这鱼漂儿自然成了你的人了。”
　　鱼漂儿一惊，看着江非。
　　江非淡淡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杀了唐林？”
　　那人道：“你杀他时，我在你身边。”
　　江非道：“那就是了，那当时你为什么不杀死我？”
　　那人笑道：“被你跑了，你跑得太快，我没法儿追得上你。”
　　江非道：“听上去似乎不错。我为什么要杀唐林？”
　　那人道：“我也不明白，现在我明白了。凡是接近鱼漂儿的，是鱼漂儿的朋友，你早晚都会把他们杀掉。”
　　江非的脸色很难看，他决不会让别人这样污辱他，杀了他也不能。
　　他身子一纵，向空中一飞，想扑向这黑衣人。
　　但这一次他没成功。
　　黑衣人不动，江非落在他面前，跌得很重。
　　那黑衣人一笑道：“我忘了告诉你们了，你们喝的那酒中有毒。那是一种无色无味儿的毒。”
　　谁在不知不觉中为他们下了毒？是这个黑衣人，还是丐帮中另有其人？
　　鱼漂儿一叹，问道：“不知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黑衣人一笑道：“我是谁？当然是熟人，是老熟人了。你健忘，所以这毛病就大了，总也医不好。”
　　二人吃惊，这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
　　医不好！
　　医不好马聪！
　　江非的脸色变了，变得惨白。
　　鱼漂儿脸色也变了，变得很惊诧。
　　他与医不好没什么仇隙，医不好来图谋她，做什么？
　　医不好马聪一笑：“我虽然人老了，但心可未老。我住在那石屋里，每天都有人把好东西送我。那天离身剑离玉送我一串二十四粒珠子，这珠子又大又晶莹，是夜明珠。蜀中唐门新秀唐林送我三万两一躺楼的银票，这位江非公子在我山下阻了三天，不让人来求我，他才上山来，送了我一块天下闻名的宝物‘三骑骢’。以后我可以让你好好赏玩，那是一件天下至宝，分开则是一鹿、一兔、一熊。合起来为一马。玉是暖玉，大唐时的《天下珍宝览录》中也记着它呢。我看着这些东西，以为这三个人都是傻瓜，都犯了医不好的毛病。我就决心再好好看一看你这个鱼漂儿。我一看到你，才知我错了，大错而特错了。如果是我，我情愿用这三种东西给人，也只要你一个鱼漂儿。我告诉我自己我老了，鱼漂儿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她怎么会喜欢我？但我没办法，有了病，我自己也医不好，医不好……”
　　鱼漂儿又惊又怒。她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江非让她失望。既要找她，为什么不径来寻她，却去找这个医不好？那么说他是有所图谋而来了，平日那淡泊那微笑也都有了假？
　　这让她心中隐隐作痛。
　　鱼漂儿盯着江非：“你真的……杀了唐林？”
　　江非矢口否认。
　　医不好笑道：“何必否认？你从一开始就跟着离玉，在大江分舵离玉中了毒，是你装扮成一个无水老人，杀死了济明和尚和郝逵。济明和尚临死时已认出了你，他叫你是江南江家的大少爷，但一句话没说完他就被你杀了。你又跟着唐林，想让唐林死在你手里。不过你心计很深，一直想在鱼漂儿面前杀死唐林。后来唐林成了鱼漂儿的朋友。他走了，你也嫉妒。你连夜追上去杀他。你让离身剑送死，你让唐林死掉，就为了得到鱼漂儿。如今你办到了。可惜你还忘了一件事，还有一个医不好马聪，你忘了他也是人老心不老……”
　　马聪奸笑起来。
　　他很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