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铁线蛇

 

2021-05-14 12:51:53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他们从洞中走了出来。
　　天已经要大亮了。
　　蓝苗心里庆幸，她以为她和这个无知已经逃离了险境。可她一走出这洞口，就知道她错了。
　　丐帮五劈头都在洞口等着，等着他们从洞中走出来。
　　劈头老二一笑道：“蓝苗姑娘为什么不在那客店里寻寻你的好日子？反而要走出那险地？你以为能走得了么？”
　　蓝苗一叹，四外一看，丐帮徒众几百人，手里都提着一捆柴薪，另一只手中举着火把。
　　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
　　蓝苗不讲话，轻轻一叹，她知道她这一次难免一死。
　　可是，那个无知呢？他在哪里？
　　他站在蓝苗的身后。
　　蓝苗道：“你可以走出去，告诉他们你是一个无辜受牵累的人，他们决不会难为你的。”
　　无知道：“是……是么？那我……我就去试试。”
　　无知走到了蓝苗前面。他往那儿一站，人还挺起了腰板。
　　他的声音也很清亮：“是丐帮的人么？”
　　对面的丐帮五劈头显然认识他。
　　劈头老二一揖道：“原来是吴公子。”
　　对面的所有丐帮之人都一声不响了，显然他们都认识这个无知。
　　这个无知慢慢地说道：“蓝苗姑娘挑了丐帮的大江分舵，又伤了丐帮中人，与丐帮结怨不小。在下这里向诸位讨个人情，让蓝苗姑娘跟在下走，在下自然当劝说蓝苗姑娘不再与丐帮结怨，不知几位劈头兄弟意下如何？”
　　蓝苗心中暗暗失望，这个无知好没道理。你以为蓝苗与丐帮的血仇大恨能是三言五语就可以过得去的，这岂不是玩笑一样？但她心中又暗暗纳闷，这个无知却还是知道一点她的情形，他哪里会知道她挑了大江分舵，杀了其中的几个人？他从何处得知？
　　可对面的那些丐帮之人听了这无知的话，竟然能思想一番。五个劈头暗下里计议了一会儿，就由劈头老二答了话：
　　“既然是吴公子如此说，我们自然不便再讲什么，这一次就算罢手，以后自有机会再与蓝苗算帐。”
　　一眨眼，丐帮人便退去了，再也没有一个人。


　　无知没了那畏葸之态，他双目炯炯，看着蓝苗：“走吧，我们是奔关东去，还是回你的两广？”
　　蓝苗冷冷一笑道：“我倒是看走了眼，原来不是公子无知，而是我蓝苗无珠了。没眼珠子，就看不透吴公子原来是高人。”
　　无知道：“我本来就是武林人，如果你听说过我的名字，你就该知道我一开始就告诉了你，我告诉你我叫无知，无知就是吴智。”
　　蓝苗看着吴智道：“你拿走了我的口袋？”
　　吴智从怀里掏出来，慢慢说道：“在这里。”
　　蓝苗嗔中有怒：“你为什么拿走我的毒口袋？”
　　吴智一叹道：“你这‘蚀天毒’无嗅无味，如果用上，三十八万丐帮帮徒可以在几日之内被毒杀死尽，这毒太狠。怎么能让你用上？还有一对铁线蛇，这蛇奇毒，伤人必死。你何必用这样的剧毒？我师傅告诉我：如果你不能解毒，就不能用毒。因为你会后悔，有时会后悔一生。”
　　蓝苗冷冷道：“你师父是谁？”
　　吴智道：“玉面狐狸陆灵生和花仙妙灵。”
　　蓝苗冷笑道：“原来是玉面狐狸和花仙的高足。好！难怪你敢动我的毒口袋。”
　　蓝苗看着吴智，她想起了江湖上传言，有一个白衣吴智，做事有鬼神莫测之机，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难道就是此人？
　　蓝苗道：“还我毒口袋！”
　　吴智道：“你只要答应我，不再对丐帮人用毒，且设一个毒誓，我就还给你。”
　　蓝苗是苗女，苗人诚挚，且愿设誓以应自身。这吴智要她设誓，大大违背她的本意，她绝对不愿这样做。但她如不这样，吴智肯定不会把毒口袋还给她。
　　蓝苗道：“我决不发誓。”
　　吴智扬着毒口袋道：“如不发誓，我就毁了这口袋！”
　　蓝苗道：“慢！我与你打赌。”
　　吴智道：“怎么赌？”
　　蓝苗道：“你装痴作呆，从我这里拿去了毒口袋，这可不公平。如果你从我这口袋中挑选一样毒物，你能够不受此毒，我就听你的。如果你被毒死，我就再去找丐帮人寻仇。这样岂不是很公平？”
　　吴智知她这话的份量，但他也是花仙妙灵的高足，岂能在她面前示弱？
　　蓝苗道：“你用我一毒，能幸而不死，我就甘愿听你吩咐。你可以自选一毒？还是随便我来用毒？”
　　吴智道：“还是我来选一种毒最好。”
　　蓝苗盯着他，等他说话。
　　吴智轻轻一叹，把毒口袋一掷还给蓝苗：“要我来选，我就选那铁线蛇好了。”


　　铁线蛇，蛇之至毒。
　　北方有铁树皮、有野鸡脖子，都是剧毒之蛇。南方有蝰蛇、蝮蛇，但都不及铁线蛇为毒之剧。这只是一根细如条丝的一尺长短的小蛇，身如铁线，黑黝黝的不很起眼，但速度之快，毒性之烈，却是天下少有。
　　吴智果然不愧为花仙妙灵的弟子，不愧为玉面狐狸陆灵生的高足，他要一试铁线蛇毒！
　　蓝苗又盈盈而笑：“吴智，你不是丐帮中人，何必搅这一趟浑水？你要是被这铁线蛇咬上一口，伤重不治，你的性命可就丢了，到那时丐帮三十八万众也解救不了你。”
　　吴智愁眉道：“姑娘说得不错，可是姑娘如果发发善心，不对丐帮三十八万众用毒，自己回两广去，岂不更好？”
　　蓝苗道：“不，我一定要杀死鱼漂儿！”
　　吴智道：“鱼漂儿有一柄寂寞剑，她还擅天下第一拳脚功夫‘百兽舞’。百兽之中，多有不怕蛇虫的，你这铁线蛇恐怕也奈何不了她。到那时，你只是自增烦恼。”
　　蓝苗道：“你怎么净长她的志气？”
　　吴智不语，只是低声一叹。
　　蓝苗喝道：“吴公子，小心了！”
　　铁线如丝，在空中一抖。
　　吴智左手握拳，向上一迎。
　　铁线蛇只在他拳上轻轻叮了一口。马上就垂直而落，叭地落在地上，又游得极快，转眼之间，蛇已又爬进了蓝苗的口袋之中。
　　吴智身子一抖，慢慢坐了下来。
　　他闭上了眼睛。
　　一会儿，他的头上就汗如雨下。
　　他的穿服都被汗濡湿，人已有些苍白虚弱。
　　蓝苗笑吟吟：“如果你知道自己不行了，就可以向我点点头。我马上可以给你服上解药。”
　　吴智闭目不语。他的手臂上，伏着一条红线。
　　毒发而走，要向心穴而去，毒入血必入心，毒入心则必死。
　　蓝苗看着他大汗淋漓，心中竟然有些不忍，她凝眸而视，立于吴智身边，注视着他，怕他死去。
　　吴智身子极为燥热，又转为寒凉，溽热之时，他撕衣服揪头发，寒凉上来，他又双手抱肩，身子抖得像一片树叶。
　　他要昏厥过去了。
　　蓝苗伏在吴智耳边，一阵香气，一阵女人的香气，又轻轻耳语：“你何必如此？丐帮又不是你的，你与他们有什么亲情，何必为他们而白白送了你自己的性命？你这个人长得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她用一只玉手去抚摸吴智的耳背。
　　她要亲抚吴智？怜爱吴智？还是因为铁线蛇毒可以转腕攻心，她要吴智惑情而乱心，让铁线蛇毒快点毒死吴智？
　　吴智只是冷冷地看她一眼。
　　这一眼让蓝苗伤心。
　　这一眼好像极为熟知，她从离玉那里见到过那目光。是她在捉弄小猫小狗时离玉这样看她，还是她用毒毒死了满地虫子时？反正离玉用这种目光看过她，这目光让她永远也忘不掉。
　　蓝苗突然怒吼道：“别用这眼光看我，别用这眼光看我！”


　　吴智醒过来了。
　　他昏厥了一天，还是两天？
　　他在一个山洞里躺着，身下铺着干草。
　　蓝苗在烧烤一只鸡，鸡的香气让他从迷恍之中醒过来了。
　　吴智睁开了眼。
　　“你救了我？”
　　“任何人也抵不住铁线蛇毒。你以为花仙的花露可以护住你的心脉，让你不死？但你动了情，动情之人只好一死，否则你会变成真正的痴狂人。”
　　吴智一叹。
　　他想止住这个蓝苗，却失败了。他第一回失败，而且败得很惨。
　　“想不想吃点东西？”
　　火光下的蓝苗很漂亮，漂亮极了。